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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凤鸣岐山     九龙夺嫡txt下载     九龙夺嫡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751章 太极推手(二)

    他娘的,啥玩意儿么,老废物一个!

    尽管明知嵩祝就是一大草包,然则本着不得罪人的想头,弘晴可是一直都跟好言好语地商量着,自忖并无半点言语上的唐突,换来的居然是这厮如此恶劣之态度,饶是弘晴也算是心性沉稳之辈了,也愣是被激怒得想骂娘了,若不是顾忌到边上侍候着的那些个小太监们会胡乱传话,只怕弘晴真就要骂出了口来了的。

    “王爷。”

    被嵩祝这么一闹腾,弘晴火冒三丈不说,胃口也倒了,饥饿感一失,连膳都懒得去传,索性坐下来接着批写折子,正自挥笔速书间,却见张照疾步从外头行了进来,凑到了弘晴身旁,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

    “嗯?”

    这一见张照神情不对,弘晴的眉头当即便是一皱,满是不悦地轻吭了一声。

    “王爷明鉴,下官先前见嵩大人往瑞景轩方向去了。”

    张照哪敢跟弘晴对视,忙不迭地便低垂下了头,口角嚅动了几下,低声地禀报了一句道。

    呵,老梆子还不死心,这是要去告御状了,嘿,真不是个省心的主儿!

    听得张照这般说法,弘晴先是一愣,可很快便已是回过了神来,只一想,便已明了了嵩祝此去的用心之所在,不过么,却也并不放在心上,仅仅只是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一挥手道:“本王知道了,尔且自去忙罢。”

    “喳!”

    张照之所以来打小报告,用心便是要讨弘晴的欢心,可此际见弘晴面色淡然得很,似乎浑然不为此等消息所动,自不免微有些失望,可却断不敢再多啰唣,恭谨地应了一声,便就此匆匆退了出去。

    “来人,传膳!”

    张照方一退下,弘晴便即搁下了手中的笔,声线平和地吩咐了一声,自有侍候在侧的小太监恭谨地应了诺,急匆匆地出了藏拙斋,不多会,便见两名小太监提着个大食盒子疾步从屏风后头转了出来,紧赶着将十数样小菜以及一碗米饭摆上了文案,弘晴二话不说,紧着便狂扫了起来,没旁的,只因他很清楚嵩祝既是去告了御状,老爷子那头一准会有召,此一去,可就不知要迁延多久了,这会儿不赶紧用饱了,回头怕是不知何时才能了了事。

    “陛下有旨,宣:仁郡王弘晴,瑞景轩觐见!”

    果然不出弘晴的预料之外,就在他刚风卷残云般地将一碗白米饭用尽之际,李德全便来宣了老爷子的口谕。

    “臣领旨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老爷子有召,弘晴自是不敢不去,口中一边谢着恩,一边庆幸自个儿抢先填饱肚子的先见之明。

    “王爷,您请,陛下与嵩大人都在等着呢。”

    弘晴方才刚起了身,李德全已是陪着笑脸地躬身比了个请的手势,口中有意无意地提点了一句道。

    “嗯,有劳李公公了。”

    对于李德全这等小意的讨好,弘晴显然是颇为的受用,不过么,也并未有甚旁的表示,仅仅只是淡然地拱手谢了一声,便即抬脚向外头行了去……

    “孙儿叩见皇玛法。”

    瑞景轩离着藏拙斋本就不算远,弘晴不过花了半盏茶的功夫而已,便已赶到了地头,这一从屏风处转了出来,入眼便见端坐在文案后头的老爷子正温言细语地安抚着愤愤不平的嵩祝,心中不禁暗自冷笑了一声,不过么,倒也没带到脸上来,而是疾步抢上了前去,恭谨万分地便是一个大礼参拜不迭。

    “免了罢。”

    面对着弘晴的大礼请安,老爷子虽是面带笑容地叫了起,可声线里却明显透着一股淡淡的不满之意味。

    得,老爷子很生气,后果很严重啊!

    尽管老爷子声线里的不满意味极淡,寻常人是分辨不出个中之蹊跷的,可弘晴却是听出来了,心里头立马便“咯噔”了一声,不过么,却是不敢失了礼数,忙不迭地照着朝规谢了恩,而后方才站了起来,垂手而立,作出了副恭听训示之乖巧模样。

    “军演一事都办得如何了?”

    老爷子甚寒暄的废话全无,一开口便直奔了主题。

    “好叫皇玛法得知,孙儿前些日子已与十三叔并狼将军商议妥了大致的军演方略,眼下丰台大营诸军正在分头操演,应不致有贻误之虞。”

    弘晴虽是挂着总揽军演一事的名头,可实际上么,就一甩手大掌柜而已,大体方略一定好,也就放手任由老十三与狼曋二人去折腾了,至于具体进展如何么,弘晴其实并不怎么关心,此际听得老爷子见问,弘晴自是无法答出太过具体的细节,也就只能是泛泛地作答了一番。

    “仁郡王此言差矣,那所谓的军演方略实是有悖祖制,我兵部诸多官员对此皆心存疑虑,岂可言无贻误之虞?”

    弘晴的话音方才刚落,还不等老爷子有所表示,嵩祝已是满脸愤慨之色地从旁打岔了一句道。

    “晴儿对此可有甚解释么,嗯?”

    老爷子不单不曾制止嵩祝的驳斥之辞,反倒是推波助澜地跟着发问道。

    “回皇玛法的话,先前嵩大人前来寻孙儿时,确有一提议,言及此番军演当以弓马之精锐示人,又言祖制云云,孙儿思及,也觉得或有理焉,然,临时要有所更易,终究不是孙儿一人说了能算的,本想着寻了十三叔并狼将军一并商议了去,也曾以此意告之嵩大人,是时并未闻嵩大人有何异议,孙儿实不知嵩大人何来这般大的火气?”

    嵩祝要摆老资格耍横,弘晴便还之以太极推手,言语间毫不客气地便反告了嵩祝一记刁状。

    “嗯,老嵩对此等解释可还满意否?”

    老爷子可是亲眼见识过新军之犀利的,自是清楚所谓的弓马之道压根儿就不足取,同时也清楚嵩祝之所以会跳出来高唱反调,不单是其本人固执之故,后头怕还有着暗潮在汹涌,说穿了,此老不过是被人推出来当枪手罢了,不过么,事涉祖制,老爷子自不好说嵩祝的不是,加之也想考验一下弘晴的应对,这才会故意作出一副站在嵩祝一方的架势,此际,一听弘晴的应答完全就是在耍太极,心中自不免暗自好笑不已,但却并未带到脸上来,而是装模作样地将问题丢给了气鼓鼓的嵩祝。

    “陛下,老臣领军多年,于弓马之道,自忖还算熟稔,若是陛下不弃,此番军演,老臣愿自请为之。”

    满意?当然不满意!嵩祝虽是一武夫,却并未呆傻之辈,好歹还是在官场上打滚了多年的,又怎会听不出弘晴所言不过尽皆是托辞罢了,自不肯就这么作了罢论,这便一躬身,一派昂然状地自请了起来。

    “老嵩人老心不老,老骥伏枥么,朕倒是很取你这一点,晴儿以为如何啊?”

    嵩祝这么句话一出,老爷子都有些哭笑不得了,要知道此番之所以要军演,为的便是要向野心勃勃的俄罗斯展示实力,拿那些弓马的玩意儿出来,能成得甚事来着,藏拙都还来不及呢,耍宝也不是这么个耍法的,问题是拒绝的话,老爷子还真不好直接说出口来,毕竟祖制这玩意儿当真不好轻易去碰触,军事变革之事属于可以做,却是不好说之事,正因为此,老爷子自不可能就此事表态,而是顺势便一脚又将问题踢给了弘晴。

    “回皇玛法的话,孙儿以为嵩大人戎马一生,德高望重,颇具廉颇之风,由其主持军演,确是好事,然,窃以为嵩大人早已蜚声海内外,实无须再以军演扬威,似这等有利名望之事,也该给我等年轻一辈一个表现之机会罢?”

    这一见老爷子如此不客气地又将皮球踢了过来,弘晴不由地便乐了,先是好生捧了嵩祝一把,而后么,话锋一转,低姿态地表明此事不该由其来主持,话虽是说得很好听,可内里其实就是一个意思,那便是您老该干啥还干啥去,甭来凑这么个热闹了。

    “嗯,晴儿这话说得倒也有理,老嵩之能,朕素来是知晓的,实也不必再在朕面前多多表演了,还是让年轻人去好生折腾折腾,你老嵩就当个评判也好。”

    老爷子本就没打算让嵩祝去胡乱折腾的,之所以没直接拒绝,只不过是碍于祖宗家法摆在那儿罢了,可有了弘晴这么个说法,老爷子立马便来了个借坡下驴,顺顺当当地便将其之提议驳了回去。

    “陛下如此赞誉,老臣实是汗颜则个,既如此,此事还是让仁郡王等办了去便是了,只是参演之军伍……”

    被弘晴爷孙俩这么默契无比地捧来捧去,嵩祝自是不好再当恶人,只是又不甘心让弘晴如此这般地将祖制当儿戏耍,这便老脸微红地又要进谏上一番。

    “老嵩就不必多虑了,你啊,到时候就陪着朕一并去看年轻人耍上一耍好了,效果究竟如何,一看便知罢,好了,这事儿就这么说定了,朕也疲了,尔道乏罢。”

    老爷子实在是懒得再听嵩祝说祖制,不待其将话说完,便即一摆手,就此下了逐客之令。

    “可……,陛下圣明,老臣告退。”

    这一听老爷子都已将话说到了这么个份上,嵩祝可就不敢再多啰唣了,双唇吧咂了几下,似乎还打算再进言一番,可一见老爷子眉头已然皱了起来,哪还敢再乱扯的,忙不迭地称颂了一声,就这么悻悻然地退了出去……

第752章 老十三破局

    嵩祝的发难虽是被弘晴爷孙俩合力给糊弄了回去,可弘晴却知晓事情一准不会算完,姑且不论隐藏在嵩祝背后捣鬼的四爷、八爷等人,嵩祝本人的影响力也不容忽视,没旁的,只因嵩祝代表的可是守旧的顽固派势力,而这就须得从八旗的势力分布说起了——在京八旗固然是八旗的主流之所在,可奉天、太原、西安、成都等地都有旗营驻扎,尤其以奉天这个大清的龙兴之地为最,不单驻扎的旗营兵力众多,更有着八大铁帽子王的存在。

    八大铁帽子王可不是摆设来着,大清入关之际,之所以将八大铁帽子王留在了奉天,一者是有着留后路的算计,怕的是万一无法坐稳江山,那也还能退回关外去,至于第二个考虑么,便是制衡,至于制衡的对象,不是旁的,正是高坐龙椅上的皇帝本人——按大清祖制,八王议政可以罢免皇帝,当然了,祖制归祖制,实际上,八王议政的格局早在顺治时期就已被悄然废黜了——八大铁帽子王手中的兵权早已被剥夺了个精光,更有着精锐旗营在奉天严密戒备着,戒备的对象不是旁的,恰恰就是这八大铁帽子王,可也正因为此,奉天一系的八旗势力仅仅在京师八旗之下,嵩祝这个原奉天将军正是奉天八旗的代表人物,其背后可是有着强劲的顽固派势力在支撑着,别说弘晴了,便是老爷子都不敢轻忽了此人的重要性,而今,其既是强烈反对新军,自由不得弘晴掉以轻心的。

    怎么办?直接去跟嵩祝说理显然是行不通的,此老秉性固执,光靠说理,极难有甚成效,反倒有进一步激怒其之可能,一旦谈崩了去,再想挽回可就不是件容易之事了的,再者,弘晴此际政务缠身,也实在是难以抽出太多的时间去跟嵩祝周旋的,无奈之下,也只好紧赶着派人去请了老十三前来。

    “晴哥儿有事说事,别玩那么些玄虚,爷营里头正忙着呢,没空跟你小子瞎磨叽。”

    老十三到得很快,一得知弘晴有请,策马便从丰台大营一路急赶到了畅春园,一进了藏拙斋,略一寒暄之后,自有侍候在侧的小太监们奉上了新沏好的香茶,弘晴方才刚挥手屏退了众人,都还没来得及说正事呢,老十三已是一挥手,不耐烦地埋汰了一句道。

    “辛苦十三叔了,此事说来也简单,唔,这么说罢,今儿个嵩大人可是将小侄告了一状,说是小侄让新军军演有违我大清弓马传家之祖训,在皇玛法处提议军演该由八旗精锐弓马之师主导,小侄可不好与其理论到底,此事也只好拜托十三叔您能者多劳了。”

    弘晴淡然地笑了笑,并未去详细分析嵩祝闹事背后的那些蹊跷之处,只是简单地将今儿个嵩祝告御状的事儿陈述了一番,而后么,便顺势将难题丢给了老十三。

    “就这事?”

    一听弘晴这般说法,老十三的眉头立马便是一扬,大为不满地便发问道。

    “嗯,就这事,皇玛法交待了下来,小侄确是不能置之不理,只是却又不好直接出这个面,只能请十三叔代为筹谋一二了的。”

    这一见老十三这般反应,弘晴不由地便苦笑了起来,满脸无奈状地解释了几句。

    “嘿,那老东西还反了不成?得,不跟你小子啰唣了,这事儿爷管了!”

    新军可是老十三与弘晴联手打造出来的强军,自是听不得有人敢说新军的不妥,也没再多啰唣,丢下了句交待的话语,起身便向外行了去。

    “……”

    弘晴实是没想到老十三说走就走了,嘴角嚅动了几下,待要出言叮咛一番,可转念一想,又觉得没有必要,没旁的,老十三可是个伶俐人,豪爽归豪爽,却不是个没头脑的鲁莽货色,应不致将事情搞到了失控之地步,再说了,真要是出了甚岔子,弘晴再设法补救也还来得及,既如此,索性让老十三放手做了去也好……

    “老嵩,老嵩在么?”

    老十三虽已没了兵部的差使,可自打上回弘晴整顿兵部起,老十三可是在兵部里提拔了不少的自己人,论及在兵部的根基,已经不在八爷等人之下,这一从畅春园赶到了兵部,就有若进了自家门一般,大马金刀地便直奔嵩祝的办公室而去了,人还没到地儿呢,咋呼的声音倒是先响起了。

    “哟,是十三爷来了,下官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嵩祝今儿个午间是盛气去找弘晴理论的,可结果却被弘晴爷孙俩联手给打了回票,心中自是不甘得很,这一回到了兵部,便紧着将几名支持者召集了来,密议应对之策,正自议到了酣处,就被老十三那一声大大咧咧的咋呼给打断了去,心中自不免很是不爽,只是再怎么不爽,嵩祝也不敢对老十三有甚失礼之处,只能是强打着精神地迎出了办公室外,陪着笑脸地寒暄着。

    “我说老嵩啊,你可真不地道,对爷有啥意见就直说么,跑皇阿玛处递小话,算哪门子事来着?今儿个不给爷一个交待,爷可跟你没完了。”

    老十三跟嵩祝早年便打过些交道,其来京就任之际,更是为嵩祝坐镇兵部一事出手帮衬过一把,彼此间也算是有些交情的,说起话来,自也就无甚太大的顾忌,再说了,老十三还真就没怎么将嵩祝这么个老兵痞放在眼中的,也没管周边有多少人在看着,不甚客气地便埋汰了嵩祝一番,当即便憋得嵩祝老脸通红不已。

    “十三爷,您这都说的是哪的话,下官岂敢去告您的小状,这一准是误会了罢?”

    嵩祝贵为当朝大学士,又坐镇兵部,算得上位高权重之辈,便是面对着三爷、四爷等人,也敢分庭抗礼的,可面对早已对大位不存幻想的老十三,他却是不敢拿甚架子了,不说彼此的交情搁在那儿,就说一旦将老十三得罪狠了,万一老十三要是在兵部里使绊子,嵩祝怕就得吃不了兜着走了,正因为此,哪怕被老十三的浑话挤兑得难受不已,可嵩祝也只能是陪着笑脸地解释了一句道。

    “误会?嘿,怕不是误会罢?爷可是听园子里的人传了的,说是你老嵩对爷的新军很是不满啊,怎么地,看不起爷是不?”

    老十三对大位早已是彻底放弃了的,一门心思想的便是要靠新军的建设来留名青史,哪能容得旁人对新军说三道四的,自不会给嵩祝啥好脸色看,但见老十三满脸痞气地斜了嵩祝一眼,毫不客气地便呦呵上了。

    “这个,这个……,啊,十三爷确是误会了,下官只说弓马传家乃是我大清祖训,怕是违不得罢?”

    嵩祝实在是没想到今儿个去寻弘晴的晦气之结果会是将老十三这么个蛮横主儿给惹了来,自不免为之头皮发麻不已,心中悔意暗生,然则一来此番动本乃是他嵩祝晋位大学士以来的头一炮,嵩祝自是不想无功而返,二来么,事情做都已是做了,要他嵩祝在大庭广众之下认错,那也未免太跌份了些,有鉴于此,嵩祝尽管心中发虚不已,可还是硬着头皮地将祖训搬了出来,打算以此来压老十三就范。

    “好你个老嵩,到了这会儿了,还跟爷扯这么些虚文,得,爷也懒得跟你多计较,走,陪爷走一趟罢。”

    这一听嵩祝又搬出了祖制,老十三当即便怒了,只是怒归怒,老十三也不敢当众说祖制不对,若不然,一个不小心之下,老十三可就得到宗人府喝茶去了,不过么,说不得,做却又是另一回事儿了,这不,老十三一怒之下,可就不管那么许多了,一把拽住嵩祝的胳膊,拖拽着便要往外行了去。

    “十三爷,您这是要去哪啊,下官,唉,您总得给下官透个底不是?”

    嵩祝年轻时也是军中勇将之一,一身武艺当真犀利得很,可眼下都已是风烛残年了,早已不复当年之勇,哪能经得住老十三的大力拉拽,连挣都挣不动,便已是被拖得个身形歪斜不已,偏偏又不敢真跟老十三翻脸,无奈之下,也就只能是面红耳赤地分辨了一句道。

    “放心,爷不会卖了你的,去丰台大营一趟,爷这就让你老嵩见个真章。”

    老十三一边脚步不停地拉拽着嵩祝向衙门外行了去,一边满不在乎地随口解释了一番。

    “好好好,十三爷,您放手,下官陪您走一趟也就是了。”

    嵩祝到底是个要脸面之人,这一见无法拒绝老十三的提议,自也就不想再作无谓的反抗,更不想被外头人等见到自个儿的狼狈状,万般无奈地便出言恳求道。

    “哈,这不就对了,你老嵩坐镇兵部如此久了,早该去丰台走一趟了不是?来罢!”

    这一听嵩祝服了软,老十三倒是没再给其难堪,哈哈一笑,松开了钳制住嵩祝胳膊的手,笑呵呵地一比手,半是强迫,半是邀请地便将嵩祝领出了兵部,一行人等乘马便向城外的丰台大营疾驰而去了……

第753章 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一)

    老十三的办事效率着实是高得很,方才不过日落时分而已,便已是传回了消息,说是没事了,也确实是没事了——嵩祝从丰台大营回转之后,当即便将那些个怂恿其出头闹事的郎中、员外们骂了个狗血淋头,此无他,老十三将嵩祝拖到了丰台大营之后,二话不说,只一声令下,一众新军将士们架起机枪大炮便是一通子猛轰,那等巨大的声势一出,当场便将见识不多的嵩祝震慑得呆若木鸡,到了这般田地,嵩祝哪还敢再说啥弓马传家的祖训,这才明白自个儿敢情是被人当了枪来使,自觉羞恼之余,又怎肯轻饶了那些个巧言令色之辈。

    没事了便好,弘晴才懒得去计较嵩祝的无能与无礼,每日里的政务都已是压得他气都快喘不过来了的,只要嵩祝不来生事便成,至于其他的么,该放也就先放到一边去了,不是不报,而是时候未到,个中之轻重缓急,弘晴自是拎得清,也能放得开,每日里该忙啥还忙啥,日子便这么一天接着一天地过去了,转眼间,已是到了军演的日子,弘晴也终于是将积压了年余的公文尽皆处理完毕,尽管并非人人满意,可大多数大学士以及各部尚书们对此还是持着赞赏之态度的,即便是原本对弘晴反对最烈的王掞也没能挑出太多的毛病,自此也就不再公然谈及该复立胤礽为太子一事了的,当然了,王掞心中到底作何想法么,那就只有上天才知晓了的。

    康熙五十八年四月二十五日,天才刚蒙蒙亮,从京城前往南苑的道路上便挤满了行人,大半个京师的百姓都在往南苑赶,不禁如此,更有不少人是昨夜便露宿在了南苑,这一切只因军演将在今日进行,在连日来的报纸之宣传下,京师百姓们的热情已是被充分调动了起来,都想看看这场规模浩大的军演究竟有个甚说头来着。

    身为最当红的龙孙,又手握监国大权,弘晴自是不用跟一众百姓们去挤在一块儿,实际上,昨儿个弘晴便已是伴驾到了南苑行宫,当然了,行宫是没得住的,弘晴也就是与三爷以及诸般兄弟们一道在行宫外不远处搭伙起了几个大帐篷,连同诸位阿哥们的帐篷一起,遥遥地将行宫围在了中间,算是拱卫圣驾之意罢。

    算将起来,三爷已是有了十三个儿子,只是年岁上却是相差极大,最年长的弘晴都已是二十三了,可最小的却还在吃奶,一向以来,弘晴公务繁忙,加之又是早早就与三爷分了府,与诸位弟弟们还真就没太多的接触,当然了,弘晴威严日盛,一众弟弟们在弘晴面前也放不开,自是不敢轻易去搅闹,兄弟情分么,自然也就不怎么谈得上,昨儿个一道搭伙露宿,却是得了个便,弘晴也算是与诸位弟弟们好生聚了聚,喝酒笑闹到了深夜,好在自幼打熬出来的好身子骨,这才没睡过了头去,一大早便起了,打了几趟拳脚,又用过了一碗白粥,而后方才领着李敏行等一众手下,径直往理藩院所辖之营区赶了去。

    “下官见过王爷!”

    军演最忙的其实不是参演诸军,而是理藩院,没旁的,此番军演的根本目的是要对外宣示武力,针对的自然不止是俄罗斯使节团,而是连同蒙古诸部乃至朝鲜、缅甸等诸多属国都得计算在内,来得人马一多,事儿就杂,可怜理藩院本就一无太多人手的小衙门,应付起来,自不免有些维艰,纵使是弘晴特意照顾,专门从六部调派了不少的官吏帮衬,也依旧难言周全,此无他,来宾多达数千,众口难调之下,当真令理藩院尚书郎尔衡忙得个四脚朝天,这不,昨儿个几乎是一夜不曾合眼,今儿个一大早地又忙乎上了,待得闻知弘晴已到,却又不得不丢下手中的活计,紧赶着跑到营门处恭迎。

    “郎尚书不必拘礼,辛苦了,一切可都安排妥当否?若还有甚需要处,且只管直言,但凡小王能办得到的,自当周全一二便是了。”

    郎尔衡本是礼部侍郎,之所以能晋升到理藩院尚书的高位上,乃是三爷在背后使的力,算起来可是三爷的嫡系,对此人,弘晴自不敢太多轻忽了去,这一见其满脸倦容地迎了来,弘晴的话语自也就分外的客气与随和。

    “蒙王爷恩典,一切还算顺利,下官正安排人手备早膳,日出之时,自当按时将诸方来客尽皆送至凉棚处,应是误不了事的,还请王爷放心则个。”

    身为三爷的心腹嫡系,郎尔衡远比寻常人更清楚弘晴在诚亲王府一系中的绝对地位,自不敢在弘晴面前有甚失礼之处,恭谨万分地便解答了一番。

    “嗯,那便好,郎尚书只管忙了去,小王这就去俄罗斯使节团处转转好了。”

    弘晴虽是挂着个总揽军演事宜之头衔,其实么,也不过就是一甩手大掌柜罢了,军队那头的事儿都是老十三在张罗着,而迎接诸方来宾的事儿又有郎尔衡在打理,至于现场警卫等事宜么,则是丰台大营提督狼曋在管着,至于他自己,就只有一个任务,那便是看住俄罗斯使节团,摸清其对军演的真实反应,这等事关国政的事儿,弘晴自是不放心交给旁人去做,吩咐了郎尔衡一句之后,便即领着人向俄罗斯使节团所在之处行了去。

    “啊,是尊敬的仁郡王阁下来了,欢迎,欢迎。”

    俄罗斯人的营地自成一体,不单是帐篷独处一方,其营垒外更是有着所带来的警卫在荷枪实弹地警戒着,戒备当真森严得很,弘晴方才刚到其营垒门口处,早已得了警卫通禀的加加林大公已是领着名通译满脸堆笑地迎出了营门,张开双手,作出了一副热烈欢迎状。

    “加加林大公客气了,昨夜可还休息得好么?”

    弘晴可没兴趣跟体味惊人的老毛子来个熊抱的,大老远便矜持地站住了脚,听完了身边通译的翻译之后,也就只是面色淡然地客气了一句道。

    “哦?说老实话,并不好,实际上是太糟糕了,周边尽是些没开化的野蛮人,闹腾不休,吵得在下可是一夜都没怎么合眼,啊,不说这个了,仁郡王阁下,您营里请。”

    熊抱乃是俄罗斯人的迎客尊贵礼节,加加林摆出这等架势,却没能得到弘晴的回应,自不免有些讪讪然,不过么,却也不好有甚怨言,也就只是故作夸张地耸了下肩头,不甚客气地将同为来宾的蒙古诸部以及其余大清属国人等尽皆贬损了一通。

    “不必了,时辰也差不多该到了,若是加加林大公不介意,那就请集合好手下人等,小王亲自陪尔等一并去检阅台好了。”

    这一听素来被西欧人称为野蛮人的北极熊居然称旁人是野蛮人,弘晴心中当真是又好气又好笑,不过么,也懒得跟加加林起甚争执,也就只是面色淡然地提议了一句道。

    “哦,也好,在下对贵国之军演可是期盼已久的,希望能有个耳目一新的感觉,啊,阁下请稍等,在下这就下令全军集合。”

    盛情邀约没能得到弘晴的回应,加加林的脸上立马浮现出了失望的神色,一耸肩头,故作姿态地表达了期盼之心情,可实际上么,其眼神里却满是不屑之意味,很显然,在加加林看来,冷兵器时代的军队操演实在没啥看头可言的。

    “加加林公爵只管自便好了。”

    听完了通译的转译,再一对照加加林先前的表情与眼神,弘晴自是能推断得出加加林心里头到底想的是些甚来着,不过么,也懒得跟其计较,无所谓地便点了点头,准了其之所请。

    “吹号,全军集合,都给老子打起精神来,让大清人都好生看看我大俄罗斯帝**人的英姿!”

    加加林此番来京师,本以为可以满载而归的,却没想到竟然被弘晴给晾了一个多月的时间,今儿个又接连遭了冷遇,心情自是不爽到了极点,下令的言语中,自也就不免带上了浓浓的怨气。

    “滴滴,哒滴滴……”

    加加林的命令一下,自有跟在其身旁的一名号手紧赶着取下了悬挂在腰间的小号,凑到了嘴边,鼓足了劲地狂吹一气,号声大作间,原本尚算平静的营垒中立马便是一阵慌乱,一名名俄罗斯士兵乱纷纷地跑出了帐篷,飞快地在营垒的空地中排列出了三排的整齐队列。

    嗯哼,北极熊的兵员素质还是相当不错的么,有点意思了!

    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弘晴这么些年来,可是没少在军略上下苦功,自是能看得出这一连的俄罗斯官兵都是训练有素之辈,战斗力应是颇有可观处,当然了,弘晴欣赏的也不过就是俄罗斯人的操典玩得不错罢了,至于对俄罗斯人手中的那些火绳枪么,却是半点都不放在心上,此无他,这等武器对付一下冷兵器的军队倒是不失为利器,可比起丰台大营新军将士们手中的最新式后膛针击枪来说,已是整整落后了三代了的……

第754章 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二)

    “仁郡王阁下,您看我大俄罗斯的军队如何?”

    正所谓马不知脸长,加加林大公压根儿就没注意到弘晴眼中闪烁着的不屑之光芒,满脸欣赏之色地打量着手下的一连精锐官兵,洋洋自得地发问了一句。

    “还行罢。”

    凭心而论,这一个连的俄罗斯军人确是算得上精兵,一个个人高马大,排成的队列自是蔚为壮观,人人站姿挺拔,精气神相当之了得,一看便可知是百战之精锐,只是手中的火绳枪实是太过弱后了些,不说跟大清新军的新式武器相比了,便是比之西欧最潮流的前膛燧发枪也有着不小的差距,射速慢不说,射程也差,有效射程只有区区三百余米,而反观大清新军手中的最新式后膛针击枪,有效射程已远达六百米之遥,两者之间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些,毫无疑问,两军真要全面对垒,俄军几无反手之力,在这等情形下,弘晴能给俄军的评价自也就高不到哪去,也就是泛泛地点评了一下了事。

    “笑话,什么叫还行,哼,我大俄罗斯强军天下无敌,一个连足以横扫你们一个团,没见识!”

    弘晴这么个勉强的点评经通译一翻译,加加林大公的脸色立马便有些个不好相看了起来,不过么,却也没甚辩解之言,倒是站在一旁的列夫?托尔斯基少将却是脸红脖子粗地嚷嚷了起来。

    “呵,加加林公爵阁下,您莫非也是这般以为的么?”

    一听通译转译了列夫?托尔斯基的嚣张之语,弘晴不由地便乐了,不过么,却并未去理会疯狗一般的列夫?托尔斯基,而是饶有兴致地看着加加林,似笑非笑地发问了一句道。

    “这个……,呵呵,托尔斯基少将的话是难听了些,不过么,这却是事实,不是么?”

    列夫?托尔斯基少将乃是加加林大公的心腹爱将,彼此间还有着亲戚关系,加加林大公自是须得为其好生撑腰上一把,再说了,外交之事容不得谦让,在自忖己方之军远胜大清那些弓马部队的情况下,加加林大公却是不介意好生落一下弘晴的面子的。

    “很好,难得加加林公爵阁下如此自信,既是要军演,不若就双方比试上一场也好,不知加加林公爵阁下意下如何,嗯?”

    弘晴并未因加加林大公的嚣张言语而动怒,仅仅只是淡然地笑了笑,一派风轻云淡状地提议道。

    “比试?仁郡王阁下,请恕在下直言,不知这个比试是如何个比法?”

    这一听通译转译过来的话语,一众俄军将士们全都哈哈大笑了起来,显然是对大清的冷兵器军队十二万分地看不上眼,然则加加林大公却是没跟着发笑,而是面露狐疑之色地反问了一句道。

    “很简单,在军演正式开始前,双方就各出一个连,比比射击以及各项战术动作好了,具体如何操作么,本王这就去请一名将军前来与贵军的托尔斯基少将协商比试程序,也算是这场军演前的一个开胃菜好了,不知加加林公爵阁下可有兴趣否?”

    对于加加林大公的谨慎,弘晴可以理解,毕竟此地乃是大清的主场,若是专挑一些冷兵器的战术来比较,俄罗斯军人一准必败无疑,不过么,弘晴却并不打算玩这等胜之不武的把戏,而是很爽快地给出了个公平至极的答复。

    “这样啊,呵呵,请仁郡王阁下稍等,容在下先与手下军官们协商一二可好?”

    通译刚将弘晴的话语转译过去,加加林大公的脸上立马便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但却并未急着给弘晴一个答复,而是眼珠子狂转地提议道。

    “公爵阁下请自便。”

    弘晴对自个儿手下那支新军有着绝对的自信,自是不以为加加林大公能折腾出甚幺蛾子来,对其之提议,自也就答应得无比之爽快。

    “得罪了。”

    听完了通译的转译之后,加加林大公没再多废话,丢下句场面话,便将列夫?托尔斯基少将等一众军官们尽皆叫到了一旁,叽叽咕咕地商议了起来。

    “敏行,派名弟兄去新军,将塔山与张淼都给本王请了来。”

    尽管加加林大公等人兀自商议个不休,可弘晴却是并不在意,在他看来,自大无比的北极熊是断然不会放过这等能折损大清军威的大好机会的,也没等加加林大公那头给出个答复,弘晴便已是一招手,将李敏行叫到了身旁,低声地吩咐了一句道。

    “喳!”

    李敏行可是早就想给嚣张的俄罗斯人一个教训了的,这一听弘晴如此吩咐,眼神里立马便闪过了一丝的火热,但却并未多言,仅仅只是恭谨地应了一声,挥手召过一名侍卫,低声交待了几句之后,便将其打发了开去。

    “仁郡王阁下,我方经紧急磋商,决定同意贵方的提议,双方各出一个连队,彼此切磋一二,以见证贵我双方之友谊。”

    新军虽是前日便已从丰台大营开拔到了南苑,不过么,却是单独驻扎在了西北角,离着理藩院所在的营垒相隔并不算近,尽管李敏行派出的侍卫是策马疾驰去请人,却也不可能马上便到,倒是加加林大公等人却是先行商议出了个结果,这就打算借机狠削一下大清的脸面了的。

    “友谊第一,比赛第二么,这个提议好,本王别无异议,且等本王手下几名将领前来,自会与贵方商议出个比赛章程的,左右时候尚早,就一并等等可好?”

    俄罗斯人要送脸来让自己打,弘晴又岂会有不乐意之理,笑呵呵地便应答了一句道。

    “哈,很好,那就等等好了。”

    一听弘晴这般说法,加加林大公自是乐得奉陪到底,哈哈一笑,满口子便应承了下来。

    “末将叩见王爷!”

    时隔不久,一阵马蹄声暴起中,身材魁梧的塔山与张淼便已是联袂赶到了俄罗斯使节团的营垒前,但见二将齐齐一个滚鞍下马,一前一后地打了个千,高声见了礼。

    “免了。”

    面对着二将的大礼参拜,弘晴并未急着言事,而是不动声色地叫了起。

    “谢王爷隆恩!”

    塔山是老十三的门下,在东征倭国时立下了大功,从一名千总一跃而为参将,随后数年里又多次超拔,如今已是丰台大营副将兼新军统帅,至于张淼么,乃是弘晴的亲卫出身,这么些年来,官运也是颇佳,如今乃是塔山的副手,二人共同负责新军的诸般事宜,此番被弘晴急招了来,二将心中还真是兴奋得很,没旁的,二将都已从那名前去宣召的王府侍卫口中得知了要与俄罗斯军伍比一高下之事,此际谢恩的声音里自不免满是跃跃欲试之意味。

    “塔将军,本王此际召尔前来只为一事,那便是请尔抽调一哨之兵,与俄罗斯一连之兵比个高低,具体比试科目,由尔与张淼同俄罗斯人协商后定,给尔一刻钟的时间,去罢。”

    天色已透亮,离着军演的时间虽还有近一个时辰,可要准备的事情却是还有不少,弘晴自是不敢多加耽搁,开宗明义地便将出题道了出来。

    “喳!”

    塔山干脆利落地应了一声,与张淼一道,领着名通译便朝着列夫?托尔斯基少将等俄罗斯将领们行了过去,彼此简单地见了礼之后,便即转入了正题,双方都是精锐军人,对连队战术也都不陌生,一番交谈之后,便已是拟定了三场之比试,一是比单兵素质,双方各出十名射手,比命中率;二是比格斗,同样是各出十名军人,徒手混战;三是连队攻防演练,三战两优先者为胜。

    “加加林公爵阁下对这三场比试可还有甚要补充的么?”

    比试内容一定盘,塔山便将实情禀报到弘晴处,对此,弘晴并未有甚异议,也未出言点评,而是不动声色地问了加加林大公一句道。

    “啊哈,仁郡王阁下觉得好便成啊,在下一切客随主便好了。”

    加加林大公同样也从列夫?托尔斯基少将处得知了比试的内容,自以为这都是俄军的常设科目,大胜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儿,自不会有甚为难处,笑眯眯地便应答了一句道。

    “嗯,那便这么定了,回头本王自会吩咐人前来带贵军入场,本王可是很期待贵军的表现的,时辰不早了,小王还有些要务须得办理,就先告辞了。”

    这三场比试虽都是小规模的较量,可毕竟是临时所加,不说各项章程须得有所调整,老爷子处也须得报备上一番,尽管弘晴不以为老爷子会有反对的可能,可该禀报的,却还是不能省了去,有鉴于此,弘晴自是不想再多迁延,交待了一番场面话之后,便打算就此走了人。

    “仁郡王阁下只管自便,在下也很是期待贵军的表现的。”

    虽说有着战胜清军的绝对把握,可加加林却也不敢得意忘形了去,原也打算紧赶着做一下战前动员,此际听得弘晴要走,自是不会多加挽留,笑呵呵地便摆出了恭送的姿态……

第755章 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三)

    嗯?怎么都在!

    弘晴一路急赶着到了行宫,递了请见牌之后,很快便得了老爷子准进的口谕,由前来传旨的李德全陪着,健步如飞地便进了宫,方才刚行进大殿,入眼老爷子正高坐在龙床上,而一众阿哥们全都分两边而立,尽皆说着逗趣的话儿哄老爷子开心,弘晴不由地便是一愣,没旁的,他这一路急赶而来,为的便是想私下里就军演前中俄两军对抗一事,与老爷子先行沟通上一下,可眼下这等情形一出,这等可能性已是不存,很显然,弘晴此番先斩后奏之事怕又得被四爷、八爷等人好生拿捏上一把了的。

    “孙儿叩见皇玛法!”

    尽自心中有所担忧,然则事已至此,弘晴却也无可奈何,只能是硬着头皮地抢到了御前,恭谨万分地便是一个大礼参拜不迭。

    “免了,平身罢。”

    老爷子这近一年来,无政务之烦心,专心休养生息之下,身体已是渐好,精神也颇佳,这一见是弘晴到了,脸上的笑容顿时便更灿烂了几分,但见其虚抬了下手,已是笑呵呵地叫了起。

    “谢皇玛法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老爷子既已叫了起,照着朝规谢恩乃是题中应有之义,却也无甚可多言处。

    “外头的事儿可都安排停当了?”

    正所谓静极思动,老爷子已是近一年不曾出过畅春园了的,今儿个难得出来一趟,兴致自是极高,对即将开始的军演,显然是有些个迫不及待了的,连寒暄都省了,直截了当地便奔了主题。

    “回皇玛法的话,临时起了些更易,事情是这样的,孙儿先前去了俄罗斯人的营地……”

    听得老爷子见问,弘晴自是不敢怠慢了去,赶忙一躬身,絮絮叨叨地将与俄罗斯人约战的前因后果详详细细地解说了一番。

    “胡闹,军演乃国之大典,自须得按章程行事,岂能随意更替之,似这等场合,倘若出了乱子,须不是你仁郡王能担得起的!”

    果然不出弘晴的预料之外,他才刚说完,还没等老爷子有所表示呢,就见十爷已是紧绷着脸地从旁闪了出来,毫不客气地便训斥了弘晴一句道。

    “不妥,这也太草率了些,那些老毛子可都是化外蛮人,向不识礼数,任其于军演上胡搅已是不该,倘若那帮蛮人胡乱开火,伤着了人,那可就更是罪过了,仁郡王此举实是有欠考虑,不妥,实是不妥至极。”

    十爷呵斥之声未消,九爷也跟着冒了出来,满脸痛心疾首状地便指责了弘晴一把。

    “皇阿玛,儿臣以为九弟、十弟所言太过了,我泱泱天朝上国,又岂会怕了俄罗斯这等化外蛮国,当年我大清能在宁古塔、雅尔塔屡胜其军,今日莫非便不能乎,其既是敢来挑衅,我大清岂可避而不战,比试上一场又何妨?”

    这一见九、十两位弟弟狂攻弘晴,三爷可就稳不住了,忙不迭地疾步从旁行了出来,朝着老爷子一躬身,满脸义愤填膺之色地便力挺了弘晴一番。

    “三哥此言差矣,无论有甚理由,不请旨便任意胡为,往大了说,那便是大逆不道之举,往小了说,也是骄纵无礼至极,岂可轻纵?皇阿玛,儿臣以为此风断不可长!”

    三爷话音刚落,四爷也跟着站了出来,一派大义凛然状地便弹劾了弘晴一把,所言所述还真就不无道理。

    “皇阿玛,儿臣以为四哥所言甚是,朝堂之地乃礼仪之地也,岂可率性胡为?”

    自弘晴主政以来,八爷的日子当真就难熬到了极点,往日里是没能抓住弘晴的错处,而今么,既是拿到了把柄,八爷可就不想让弘晴好过了去,施施然地也站了出来,摆明了就是要拿此事后来大做文章之架势。

    “皇阿玛,儿臣以为四哥、八哥尽是在胡扯,我大清既是天朝上国,哪有被人欺上了门而不敢应战之理,区区一场比试都不敢为,岂不被人笑掉了大牙!”

    这一见四爷与八爷又联了手,老十六可就看不过眼了,气鼓鼓地便也跟着跳了出来,摆明车马地便是要力挺弘晴到底。

    “皇阿玛明鉴,儿臣以为此比试势在必行,不战而退,实我大清之耻也!”

    “皇阿玛,儿臣也以为当战!”

    “皇阿玛,儿臣以为十弟胡乱入人以罪,其居心怕是不堪已极!”

    ……

    老十六这么一出头,五爷、七爷、十二爷、十五爷也都稳不住了,纷纷站出来声援弘晴,而九爷、十爷等人则是高声驳斥,两帮阿哥顿时便吵成了一团,大殿里有若开了锅一般地喧嚣着。

    “够了,都给朕闭嘴!”

    老爷子今儿个本来是要来寻开心的,却没想到又再见到了诸子闹家务的情形,当真被气得个眼冒金星不已,恼火万丈地便一拍龙案,气急地断喝了一嗓子。

    “皇阿玛息怒,儿臣等失礼了。”

    老爷子这么一怒,众阿哥们可就站不住了,齐齐跪倒在地,乱纷纷地致歉不已。

    “晴儿,你来说,此番比试能胜否?”

    老爷子怒归怒,可也知一众阿哥们就是这么个德性,就算再怎么训斥,也甭想指望他们能有甚改进,自也就懒得去费那个口舌,甚至懒得去理会众阿哥们的致歉,眉头紧皱地将视线投到了弘晴的身上,声线微寒地发问了一句道。

    “回皇玛法的话,我大清必胜无疑!”

    这一支新军乃是用无数银子喂出来的强军,是为了将来扩军所准备的种子部队,每年光是训练用的弹药都足以再组建同等规模的十支部队了的,说句不夸大的话,从这支新军中任挑一名士兵出来,放到现时代的西欧军伍中,都可堪称是兵王了的,这等强军要是还不能胜过俄国人,那弘晴干脆拿块豆腐撞死得了。

    “那便好,朕下过旨意,此番军演由尔总揽,该如何决断,尔自办了去便好,然,有一条,尔须得记好了,若是不能胜,尔自去宗人府领家法!”

    老爷子没给众阿哥们再多啰唣的机会,一挥手,已是就此下了最后的决断,此言一出,三爷等人自然是如获重释,可四爷等人的面色当即便难看不已了的,奈何老爷子的金口已开,就算是再有不甘,四爷等人也只能是捏着鼻子认了。

    “是,孙儿遵旨。”

    听得老爷子这么一说,弘晴紧绷着的心弦立马便是一松,但却不敢带到脸上来,也就只是恭谨地应了诺。

    “嗯,那好,尔且去忙罢。”

    老爷子显然是担心弘晴若是在此,恐还会再被一众心怀不满的阿哥们攻讦个没完,这便一挥手,就此下了逐客之令。

    “是,孙儿告退。”

    弘晴原就不想留下来当靶子,再说了,身为总揽,军演事宜之调整也断容不得弘晴轻忽了去,这一听老爷子如此吩咐了,弘晴自是乐得赶紧应了一声,紧赶着便退出了大殿,自去张罗相关事宜不提……

    巳时将至,太阳已是升起到了三竿高,初夏的日并不算太艳,照在人身上,兀自带着残春的暖意,碧空万里无云,确是个军演的好天气,四乡八里赶来的十数万民众早已将南苑的东面挤得个水泄不通,南面的观礼棚子也早已坐满了各家各府的京中权贵们,独独临水的北面观礼台上依旧不见老爷子的影踪,唯有百余面各色旌旗在风中摇曳出道道风景线。

    “嘭,嘭……”

    北面观礼台下的一处凉棚中,弘晴正陪着加加林大公等人说说笑笑着,突然间行宫方向九门礼炮依次奏响中,就见老爷子的软辇已在一队队宫女太监们的簇拥下迤逦而来,不多会,已是到了观礼台下,自有两名小太监一左一右地抢到了软辇前,将明黄帘子卷将起来,随即又有两名小太监疾步上前,侍候着老爷子下了软辇,而后,伴驾的一众阿哥们纷纷滚鞍下马,将老爷子护送上了观礼台。

    “臣等(草民等)叩见陛下!”

    老爷子方才一露面,二十几万军民齐齐跪在了地上,便是连弘晴也不例外,现场还站着不动的就只剩下那帮子老毛子,尽管加加林大公等军官们尽皆行了军礼,而列队在凉棚外的一连俄罗斯士兵也尽皆行了举枪礼,可在一片山呼海啸般的恭迎声中,却显得格外的突兀。

    “众爱卿平身!”

    老爷子只一眼便已看到了挺立不动的俄罗斯使节团诸般人等,眼神里立马便闪过了一丝精芒,不过么,倒是没去理会,仅仅只是面色肃然地虚抬了下手,声线平和地便叫了起。

    “臣等(草民等)叩谢陛下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老爷子既已叫起,二十几万军民自是不敢轻忽了去,齐齐三呼万岁不已。

    “老十三,开始罢,给朕好生教训一下那帮老毛子!”

    老爷子显然是很介意老毛子的礼数不周一事,先前没甚表示,可这会儿下令之际,怨气不自觉地便冒了出来。

    “喳!”

    这一听老爷子如此吩咐,老十三自不敢大意了去,忙不迭地便是一个标准的打千,高声应了诺,而后腰板一挺,霍然而起,一旋身,手持着两面小旗子便大步向观礼台前沿行了去……

第756章 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四)

    “擂鼓!”

    老十三龙行虎步地行到了观礼台的最前沿,双眼锐利如刀般地环视了一下台下诸般人等,而后举起了手中一红一绿两面小旗子,用力交叉一挥,运足了中气地大吼了一嗓子。

    “咚咚……”

    老十三一声令下,观礼台下整齐排列着的数十名鼓手立马齐齐挥动手中的鼓槌,雄壮威武的鼓声暴然而起,闷雷般地直冲九霄云外。

    “呜,呜呜,呜呜呜……”

    鼓声方才刚响起,西面突然响起了一阵穿透力极强的号角声,旋即一阵烟尘从山后滚滚而起,不多会便见一支军容严整至极的军队从山后转了出来,当先的是二十人一排的三个步兵纵队,接下来便是中军骑兵纵队,再后则是炮兵部队,最后又有三个步兵纵队断后,整整一万两千人马齐齐而动,大地为之震颤不已。

    “举枪,敬礼!”

    迈着正步的军队不徐不速地行进到了观礼台前,自有一名在队列前端负责喊口号的游击将军放声高呼了一嗓子,旋即便见第一方队所有官兵齐涮涮地来了个换肩枪礼。

    “威武之师,佑我中华!威武之师,佑我中华!”

    行换肩枪礼的同时,第一方阵的一千名士兵齐齐高呼,声如雷震中,气势轩昂,肃杀之气陡然大起。

    “出刀,敬礼!”

    三个步兵方阵过后,中军骑兵纵队已到,但见负责指挥的张淼一声令下,三千精锐骑兵齐齐抽出了腰间的马刀,如林般斜指长空。

    “天佑中华,吾皇万岁!天佑中华,吾皇万岁!”

    骑兵纵队的口号与步兵显然有所不同,可威武之气却是一模一样,三千将士齐声嘶吼,整齐而划一,不止是满场官民们为之精神振奋不已,便是连老爷子也看得颔首连连,至于加加林大公么,则已是被震慑得呆若木鸡一般,一张胖脸上冷汗淋漓,脸色更是时红时白地变幻个不停,此无他,,身为彼得大帝的堂弟,加加林大公可是曾多次参与过红场阅兵仪式,自然是识货之人,姑且不论行进过来的这支清军的武器装备如何,光是这等精气神,就远比俄罗斯最精锐的近卫军要强上了一大截,再一看那滚滚而来的炮兵纵队中一门门由马车拖拽着的各式轻重炮,加加林大公只觉得胸口闷得个不行。

    “加加林公爵阁下,我大清这支军队还看得过眼罢?”

    弘晴虽也在观看着阅兵式,可注意力却大多集中在了加加林大公的身上,待得见其已露心怯之状,心中暗自好笑不已,不过么,却是没打算让其缓过了气来,这便笑呵呵地发问了一句道。

    “啊,还不错,不过呢,军队的根本是作战,样子好看的军队不少,能打硬仗的却是不多啊,仁郡王阁下,您说呢?”

    尽管心中已是被清军的威武之势震撼得不轻,可加加林大公却是不想就此服了软,听完了身侧站着的通译之转述之后,加加林大公的眼珠子立马狂转了几下,针锋相对地反问了一句道。

    “呵,加加林公爵阁下,我中华有句俗话: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我军的战力如何,公爵阁下很快便能欣赏到的。”

    这一听加加林大公还在那儿嘴硬,弘晴不由地便笑了起来,意味深长地回了句俚语。

    “啊哈,那在下可就要拭目以待了。”

    加加林大公显然就是属鸭子的,明明都已是被煮熟了,可嘴却还是强硬得很,一听通译之转述,立马打了个哈哈,摆出了副不以为然的架势。

    “呵呵。”

    眼瞅着加加林大公在那儿死撑不已,弘晴也懒得再多啰唣,淡淡地笑了笑,便不再多言了。

    “启禀皇阿玛,诸军已然就位,请皇阿玛明示行止。”

    阅兵式不过只是军演的开胃菜而已,八大方阵很快便尽皆通过了观礼台,在东面列好了阵型,全军一派杀气腾腾之状,一见及此,老十三心情自是振奋无比,不过么,却并未急着再次下令,而是一转身,朝着老爷子便是一个标准的打千,恭敬万分地请示了一句道。

    “嗯,朕对儿郎们的表现可是深为期待的,照计划进行罢。”

    算起来,老爷子这已是第二回检验新军了,自是看得出眼前这支新军比起征东瀛时的草创阶段要强了不知多少,心情自是大好,回话的语调里自也就满是轻松与嘉许之意味。

    “喳!”

    老爷子既是这么说了,老十三自是不敢稍有怠慢,紧赶着高声应了诺,腰板一挺,猛地站直了身子,大步行到了观礼台前,用力地挥舞了几下手中的两面小旗子,自有两名传令兵分别跑向了观礼台两侧,一者是前去通知塔山与张淼,另一人则是奔向了列队在观礼台西侧的俄罗斯军阵。

    “士兵们,拿出您们的勇气来,叫那些黄皮猴子好好看看我大俄罗斯军人的威风,都给老子好好干,谁要是拖了后腿,一律军法从事,都听明白了么,嗯?”

    大清新军的威武之势一出,原本趾高气昂的俄罗斯官兵们自不免都有些揣揣然,士气自也就低落了许多,战未打心已怯,一见及此,负责统兵的列夫?托尔斯基少将眼珠子都红了,但见其一把抽出腰间的指挥刀,胡乱地挥舞着,面色狰狞地便咆哮了起来。

    “乌拉,乌拉……”

    这一连的俄罗斯官兵乃是列夫?托尔斯基少将麾下最精锐的战斗连队,曾参与过与土耳其的数次激战,说起来也是尸山血海里滚打出来的勇悍之士,此际听得自家主官如此下令,自是全都不敢怠慢了去,纷纷嘶吼着发出了战斗的咆哮,一时间,原本低落下去的士气又再次高昂了起来。

    “很好,现在点名,乌洛托夫斯基、朱霍夫斯基……”

    眼瞅手下官兵们的士气在嘶吼声中节节攀升,列夫?托尔斯基少将立马便来了精神,兴致勃勃地开始了点将。

    “瞧见没,那帮老毛子还不服气么,怎么着,儿郎们可敢战否?”

    列夫?托尔斯基少将那番喊话实在是太响亮了些,只隔着一个观礼台的塔山自然都听在了耳中,尽管听不懂俄语,可也知晓列夫?托尔斯基少将是在做战前动员,嘴角边立马便露出了一丝狞笑,环视了一下挑选出来参赛的十名射手,冷冷地发问了一句道。

    “战!战!战!”

    新军这些年来训练极其严,无论是在丰台大营,还是去东瀛轮值,训练上从来就不曾放松过,只是几番战事都没能轮到出战的机会,早就憋足了劲,只差一个宣泄口罢了,而今,老毛子既是要送上门来挨虐,众射手们自是巴不得在老毛子身上找些乐子耍耍,应答的声音自也就满溢着兴奋之情绪。

    “好,给老子上,干他娘的!”

    这一听诸射手如此嘶吼,塔山显然是满意到了极点,也没啥废话,一挥手,便已是就此下了令。

    “喳!”

    十名射手齐刷刷地应了诺,排成一列纵队,提枪便昂然行上了空旷的开阔地,口令声中,已是转身面朝西边而立,个个身姿挺拔,人人气宇轩昂!

    “给老子上,好生教训一下黄皮猴子们!”

    这一见清军已然上了阵,列夫?托尔斯基少将自是不甘示弱,同样是一挥手,扯着嗓子高呼了一声。

    “乌拉,乌拉,乌拉!”

    十名精选出来的俄罗斯射手齐声呼喝着也从本阵跑了出来,飞快地与清军阵列对齐,间隔三丈之距,各自掏出火石,打燃了引火绳,手忙脚乱地做好了射击前的准备,而反观清军射手们则纹丝未动,甚至连枪都不曾平端,任由俄罗斯士兵们在那儿表演个够。

    “上一百步靶,每人三枪,以总成绩决胜负,都听明白了么?”

    两方射手一就位,自有一名清军游击将军领着一名通译行到了射击线前高声提醒了一句,旋即又由通译再次用俄语高呼了一遍。

    “明白!”

    “明白!”

    ……

    射击比试的章程是事先便拟定好的,分成百步、两百步,三百步三个靶位,每名射手各射三发子弹,以总成绩来定胜负,两方射手对此都已是心中有数了的,这一听负责指挥的那名游击将军如此发问,自都不会有甚异议可言,先是清军而后是俄军都齐刷刷地应答了一番。

    “各就各位,预备,开始!”

    两方射手既已是都有了答复,负责指挥的游击将军也就不再多啰唣,一挥手,自有数十名清军将士扛着靶子冲进了场中,飞快地丈量了一番,定好了靶位,将二十面靶子整整齐齐地列在了离射击线百米的距离上,一见及此,立在射击线旁的游击将军立马用力一挥手中的小红旗,高声下达了指令。

    “呯、呯、呯……”

    指令方一下达,清军射击线上的枪声立马便响成了一片,而俄军不过才刚点燃了火绳枪上的引线,还没等他们手中的枪响呢,清军射手们已是飞快地装填好了第二轮的子弹,姑且不说双方射击的精度如何,光是武器上的差距就叫俄军官兵们尽皆为之心慌意乱不已,而加加林大公更是被刺激得大喘气了起来……

第757章 打到你服(一)

    “加加林公爵阁下,贵军的士兵都很沉稳么,不错,不错啊,这等重压之下,还能如此沉得住气,确实不错。”

    清军十名士兵都已完成了三发试射,而俄军士兵还在手忙脚乱地装填着第二发子弹,又是塞火药,又是用通条,当真忙乎得跟耍猴似的,那等狼狈状一出,满场围观之军民顿时全都放声嘲笑不已,而加加林的脸色早已是黑得有若锅底一般,然则弘晴却不想让其有喘息之机,笑眯眯地便讥讽了其一句道。

    “仁郡王阁下过誉了,我军官兵素来重质量不重速度,这枪打得快,未见得就能打得准,您说呢?”

    当初列夫?托尔斯基少将在与塔山议定了比试项目之后,曾向加加林大公汇报过,说是清军也有火枪手,是时,加加林大公压根儿就不曾放在心上,在他想来,清军手中的火枪不过就是些从西欧贩来的二手货罢了,就算能用,也算不得甚了不得的事儿,此无他,俄军这么些年来,又不是没跟西欧军队交过手,武器方面虽说比西欧强军要略差一些,可也差不了太多,换成清军来耍那些火枪,十有**不怎么玩得转,正因为此等想法,加加林大公这才会毫不犹豫地同意了比试之项目,可却万万没想到清军手中的家伙居然先进到这般地步,再一看先前参加阅兵式的万余清军大多都是手持同样制式的武器,头皮不禁为之发麻,正自寻思着该如何应变之际,冷不丁听得弘晴出言讥讽,老脸顿时便被憋得个通红如血,可却死活不肯当场认输,兀自嘴硬地死撑着。

    “嗯,此话有理,比赛才刚开始么,胜负确是难说得很,接着往下看也罢。”

    听得通译转述过来的话语,弘晴不由地便是一笑,倒也没再揭加加林大公的短,一派风轻云淡状地放了其一码。

    “报靶!”

    一阵排枪响过之后,俄罗斯士兵们终于算是打完了第三轮,硝烟未散,就见那名负责指挥的清军游击将军一边挥舞着手中的红旗,一边高声喝令了一嗓子,自有十数名清军士兵与俄罗斯士兵一道冲到了靶子处,开始了紧张的确认工作。

    “十环,九环,九环……”

    两军士兵共同确认的数据很快便出来了,随着报靶声的依次响起,清军士兵的成绩出来了,一共三十发子弹,无一脱靶,最差都打在了八环上,总成绩两百六十环。

    “八环,七环,五环……”

    俄军士兵的成绩随后也跟着出来了,三十发子弹里脱靶了三发,高低相差极大,既有命中十环的,也有仅仅打在一环线上的,总成绩不过可怜兮兮的一百四十五环,只及清军总成绩的一半多一些,高下差距已是极其明显了的,当然了,这其实并不是俄罗斯射手们真实水平的体现,若是正常发挥的话,老毛子的成绩应该在两百环上下,毕竟这拨俄罗斯士兵乃是俄军中的精锐,射击水平自不会太差,奈何被清军的犀利表现带坏了节奏,打出这么个惨不忍睹的水准也就情有可原了的。

    百米靶位的比试结果是不言而喻的,当然了,俄罗斯官兵们的命中率还算过得去,不次于西欧强军的先进水平,只是跟清军相比,却是差得太远了些,而这还不是最大的差距,随着第二回合较量的开始,靶位已是延伸到了两百米的距离上,一通乱射之后,成绩的差距已是进一步拉开——清军三十发子弹无一脱靶,最差成绩也在六环以上,最后总成绩高达两百二十环,而反观俄罗斯一方,三十发子弹脱靶近一半,拢共只得了九十八环,至于三百米靶位的比试就更别提了,清军三十发子弹仅仅脱靶了一发,总成绩依旧高达二百零一环,而俄罗斯一方么,三十发子弹居然只有三发中靶,还都只是打在了两、三环的线上,总成绩只有可怜的八环,此无他,俄罗斯人手中的火绳枪有效射程就只有三百余米的,到了这么个距离上,子弹能上靶都已是难能可贵了的。

    “启禀皇阿玛,总成绩已出,我大清:六百八十一环,俄罗斯:两百零五环,我大清完胜!”

    统计结果一出,自有一名士兵策马冲到了观礼台前,一个漂亮的滚鞍下马,如飞般地冲上了观礼台,将书面结果递交到了老十三的手中,老十三只扫了一眼,当即便笑了起来,几个大步行到了老爷子的御驾前,一个标准的打千,声音洪亮地将第一场较量的结果禀报了出来。

    “好,继续!”

    尽管早知己方新军强大无比,可老爷子其实还真不敢完全放心的,毕竟俄罗斯人使用火枪的历史要远比大清新军来得久远,而今结果一出,大清新军已是毫无争议地完胜了对手,老爷子心中悬着的大石头当即便落了地,不过么,倒是没怎么表现出来,仅仅只是面带微笑地一挥手,言简意赅地吩咐了一句道。

    “喳!”

    老爷子金口这么一开,老十三自是不敢多有迁延,恭谨地应了一声,而后疾步走到了观礼台的前沿,用力一挥手中的两面旗子,旋即便见观礼台下鼓声隆隆而响,预示着第二场比试的开始。

    “一群废物,都给老子听好了,拿出你们吃奶的力气,将黄皮猴子都给老子干翻了,谁敢不卖力,一律枪决!”

    本以为手拿把攥的第一场输了个底朝天,便是连遮羞的内裤都没能保住,负责指挥的列夫?托尔斯基少将自是十二万分的火大,大发雷霆地将败北的射手们尽皆一通子好骂,正自起劲间,猛然听得鼓响,这才醒起第二场的较量即将开始,自感已然输不起的列夫?托尔斯基少将已是陷入了癫狂状态,双手乱挥乱舞地咆哮着,口沫横飞间,杀气腾腾而起。

    “老塔,瞧见没,老毛子的指挥官都亲自上阵了,这场就交给咱好了!”

    那一头列夫?托尔斯基少将点了九名士兵之后,自个儿也已是赤膊上阵了,光着毛茸茸的胸膛,就跟只横行的大狗熊一般,正自懒散地站在塔山身旁的张淼顿时便来了精神,嘻嘻哈哈地便自请了一句道。

    “你小子就是闲不住,手又痒了?嘿,滚上去罢,这场要是输了,看你家仁郡王如何抽你!”

    塔山素来知晓张淼武艺过人,倒是没啥不放心的,笑着便调侃了其一把。

    “嘿,输?咱就不认得这个字,不扯了,咱这就上去过过瘾再说!”

    张淼乃是弘晴的近卫出身,本就是江湖上的一流高手,这些年在军中偶尔也客串搏杀教头,一身武艺自是高强得很,压根儿就没将人高马大的老毛子们放在眼中,哈哈大笑着便解下了身上的武将袍服,领着九名武艺高强的新军官兵便大步行上了场心。

    “第二场比试:徒手搏击,双方各出十人,不得使用兵刃、暗器,有违者,按负论处,情节严重者,杀无赦,比试结果以一方无力再战,或是全部被赶出白圈为负,都听清楚了么,嗯?”

    两军各十人在场心相向而立,中间隔着个直径达二十丈的圈子,乃是以白灰所画成,一名清军游击将军带着名通译站在了圈子的正中央,高声呼喝着将比赛规则宣布了出来,自有站在其身旁的那名通译用俄语将其所言复述了一番。

    “明白!”

    “明白!”

    ……

    规则一经宣布,士气正高昂的清军将士自是轰然应答,而急欲扳回一局的俄方官兵们也不甘示弱,同样是呼喝连连,战未打,双方之间的眼神已是碰撞出了璀璨的火花。

    “都听好了,三三战术,老子一人拖住三个,尔等尽快解决战斗,不得有误!”

    张淼的对面恰恰正是列夫?托尔斯基少将,这一见其目露凶光,张淼的嘴角便立马便露出了一丝的狞笑,不过么,倒是没反瞪回去,而是不屑地撇了下嘴,朝着身边的士兵们低声吩咐了一句道。

    “明白!”

    “知道了!”

    “将军放心好了。”

    ……

    这一听张淼有令,众新军将士们自是尽皆心领神会,一个接着一个地表了态。

    “都注意了,涅加,潘采夫斯基,你们俩跟紧我,一开战,先拿下对面那名黄皮猴子,其他人拼死缠住对手,都听清楚了么,嗯?”

    张淼在打着列夫?托尔斯基少将的主意,与此同时,列夫?托尔斯基少将也在打着先拿下张淼的算计,同样是低声地朝边上的士兵们嘱咐了一番。

    “是!”

    “遵命!”

    “干翻黄皮猴子!”

    ……

    尽管在射击比赛上先折损了一场,可一众老毛子们的士气却并未就此崩溃了去,尤其是瞅见对面的清军士兵们无论是身高还是体型都明显比己方要小了一号,众老毛子们还真就都来了精神,应答的话语里也就满是嚣张之气焰。

    “第二场开始,擂鼓!”

    交待完比赛规则之后,负责指挥的那名清军游击将军并未再多啰唣,但见其大步行到了白圈的边缘,用力一挥手中的小红旗,中气十足地宣布了比赛的开始。

    “咚咚咚……”

    红旗一动,鼓声便即隆隆暴响了起来,激烈的节奏感催得场内外数十万人尽皆为之热血沸腾不已。

    “上!”

    “干翻他们!”

    ……

    鼓声骤然大起中,张淼与列夫?托尔斯基少将几乎同时下了令,各率部属拔腿便冲进了白圈,两道人浪瞬息间便已是狂野地撞击在了一起……

第758章 打到你服(二)

    “嗬哈!”

    俗话说得好,会叫的狗不咬人,咬人的狗都是不叫的,很显然,列夫?托尔斯基少将就是这么位不叫的主儿,但见其领着两名身高体壮的手下一路狂冲着,气势如虹般地向着迎面而来的张淼杀奔了过去,沿途一声不吭,也就是到了两者间距已是不足一人之隔时,列夫?托尔斯基少将方才一声大吼,先发制人地挥出了一记凶狠无比的直拳,目标所向赫然正是张淼的脸庞。

    “嗬!”

    列夫?托尔斯基少将身材魁梧,足足比张淼高出了大半个头,又是借着冲锋之势,这一拳之威当真非同小可,拳刚出,带起的拳风已是激荡出了一阵刺耳的锐啸之音,声势可谓是惊人已极,然则有心称量一下对手实力的张淼却并未作出避让,同样是一声大吼,内息高速运转之下,全力地挥出一拳,不避不让地来了个拳对拳的硬碰。

    “嘭!”

    双方的拳势都快,电光火石间,两只拳头便已是毫无花巧地撞击在了一起,爆发出一声闷雷般的巨响,巨大的冲击力一震之下,列夫?托尔斯基少将前冲的身子猛然便是一顿,身形不稳地接连向后退了两步,而反观张淼则是吃了大亏,被反震之力冲击得向后倒跌出了丈许,好在下盘尚稳,尽管身形剧震,可还算是勉强站在了地上,只是嘴角边却已是淌下了一缕血丝,显然内腑已是受了伤。

    “呀……”

    “乌拉!”

    ……

    没等张淼完全站稳脚跟,紧跟在列夫?托尔斯基少将身后的涅加、潘采夫斯基已是一左一右地杀上了前来,如狼似虎般地向张淼猛扑了过去,此等情形一出,数十万军民尽皆为之齐齐惊呼不已。

    “张将军!”

    “保护将军!”

    “拦住他们!“

    ……

    已然分散成三个小组的九名清军官兵显然都没想到一向勇武过人的张淼居然一个照面便吃了如此大的亏,一时间自不免都有些慌了神,齐声嘶吼地便要向张淼处冲杀过去。

    “别管我,照计划行事!”

    张淼本意只是想试探一下列夫?托尔斯基少将的力量如何,却没想到其力道居然强到了如此惊人的地步,心中当真是吃惊不小,不过么,却也并不甚在意,左右力量虽是搏击的重要指标之一,却并不是唯一,张淼自忖还能应付得来,这一见己方各小组要来援,立马便断喝了一嗓子,止住了众人的冲动,与此同时,脚下接连几个滑步,有若穿花蝴蝶般地躲闪开了两名俄军士兵的夹击。

    “围杀!”

    列夫?托尔斯基少将先前虽是一拳击飞了张淼,可他自己也不是丝毫无损,尽管不曾受伤,可同样也被巨大的反震力道给震得个气血翻涌不已,大喘了几口粗气,这才算是将恶心感强压了下去,再一看涅加、潘采夫斯基两名身高马大的手下死活拿张淼不下,不禁没能击中张淼的身体,反倒被张淼灵动的步伐戏弄得抓狂不已,当即便怒了,一边嘶吼着,一边大步流星地便向张淼冲杀了过去。

    “仁郡王阁下,在下观贵国那名将军的舞步很是娴熟,莫非专职舞者么?”

    随着列夫?托尔斯基少将加入战团,张淼游走的身形自不免便因之大受影响,支撑间也就颇显得吃力,一见及此,原本因输掉了射击比赛而羞恼不已的加加林大公立马便来了精神,笑眯眯地瞥了弘晴一眼,满脸幸灾乐祸之意味地讥讽了一句道。

    “看来加加林公爵阁下对舞步颇有研究么,想来也对,听闻贵国宫廷舞会不少,公爵阁下也该是其中的常客才是。”

    加加林大公言语中的讥讽之意味是如此之浓,以弘晴的情商,自不可能听不出来,不过么,却并不甚在意,仅仅只是淡然地笑了笑,一派随意状地回应道。

    “啊哈,仁郡王阁下还真说对了,在下对各种舞步还真就都有所了解,瞧您手下那位将军,啧啧,不得了啊,那腰肢扭得如此之快捷,幅度又是如此之夸张,厉害,厉害啊。”

    弘晴倒是想息事宁人,回答的话语也不带甚针对性,可加加林大公却是不想就此作罢,调侃的俏皮话一句接着一句地冒个没完。

    “加加林公爵阁下,我中华有句俗语,不管黑猫白猫,能抓到老鼠的,就是好猫,还有句话是这么说的,笑到最后才能笑得最美,不知公爵阁下以为如何呢?”

    这一见加加林大公在那儿聒噪不已,听得通译转述了其言之后,弘晴可就不再客气了,戏谑地一笑,针锋相对地便反问了一句道。

    “哦?很有趣的俗语,那在下可要拭目以待了,看看究竟是谁能笑到了最后。”

    此际混战还在持续着,人高马大的俄罗斯官兵依仗着体格上的绝对优势,一个个有若坦克般横冲直撞,尽管不曾击倒过一名清军官兵,可从场面上来看,应该是占据了上风的,至少加加林大公是这么认定的,自不以为己方会输,对弘晴的反讽之言,自也就不怎么放在心上,但见其听完了通译的转述之后,极之潇洒地耸了下肩头,满不在乎地便打了个哈哈。

    “呵。”

    这一见加加林大公如此自信满满,弘晴也懒得跟其多啰唣,左右事实自会告诉其真相有多残酷,实无必要多费甚唇舌的,正因为此,弘晴也就只是淡然一笑了之。

    正所谓刚不可久、柔不可守,一众俄罗斯官兵自恃身高体大,胡冲乱撞之下,体力已是平白消耗了大半,原本只是躲闪为主的清军官兵们立马开始了反击,但见清军官兵们三人一组地左穿右插,很快便将七名俄罗斯士兵分割成了两大块,一边是六名清军对抗五名俄罗斯士兵,另一边则是三名清军围攻两名先前冲得最猛的俄罗斯士兵,发挥出三才阵的配合优势,几个照面便将那两名体力消耗过大的俄罗斯士兵放倒在地,而后九人围攻五名俄罗斯士兵,又是穿插分割的老一套,切出两名最弱的来,几下子便收拾了个干脆。

    残存的三名俄罗斯士兵见势不妙,不敢再战,拼死向列夫?托尔斯基少将等人所在的战圈突围,试图赶紧与自家主将合兵一处,这等想法无疑是美好的,可惜现实却是残酷的,九名清军士兵一拥而上,一顿拳打脚踢之下,这三名俄罗斯士兵也就此倒地不起了。

    “卑鄙的黄皮猴子,可敢跟我一对一决斗?”

    列夫?托尔斯基少将正自追杀着油滑的张淼,冷不丁发现己方手下的将士这会儿居然全都躺倒了一地,鬼哭狼嚎地惨叫不已,而清军将士却是一个不损,顿时便毛了,顾不得再狂追张淼,紧赶着将仅存的两名士兵聚集在了身旁,气急败坏地一指张淼,又指了指自身,扯着嗓子便狂呼了一声。

    “呸,老毛子还不服气么,奶奶个熊的,先前打老子打得爽啊,这回该轮到爷爽上一把,弟兄们,干翻那两个杂兵,这贼酋就交给爷来收拾好了,上!”

    张淼虽是听不懂俄语,可一看列夫?托尔斯基少将的手势,也能猜到那厮说的是甚来着,心头的火气登时便大起了,没旁的,先前他之所以一直游而不击,为的只是要拖住对方三人罢了,并非真就毫无反手之力,此际见列夫?托尔斯基少将一派吃定了自己的模样,张淼当即便怒了,重重地吐了口痰,一挥手,高声便下了令。

    “喳!”

    一听张淼这般下令,众清军将士们自是不敢怠慢了去,齐齐应了诺,以三人为一组,发一声喊,如狼似虎般地便冲了过去,三下五除二便将列夫?托尔斯基少将与其两名手下分割了开来,拳脚交加之下,不过片刻便将那两名身材魁梧的老毛子揍趴在了地上。

    “来,到爷这里来。”

    张淼没去理会众手下们的行动,朝着列夫?托尔斯基少将勾了勾小拇指,戏谑地挑衅了一句道。

    “啊哈!”

    列夫?托尔斯基少将同样听不懂中文,可却断然不会看不出张淼这等戏耍的姿态有多猥琐,当即便怒了,大吼了一声,几个大步便窜到了张淼的身前,双手连击之下,一套组合拳已是如暴风骤雨般地挥洒了出去。

    “滚你娘的罢!”

    列夫?托尔斯基少将的拳很重,力道十足,速度也奇快无比,直打得空气暴鸣不已,可惜却是在做无用功,但见张淼身形闪动得有若泥鳅一般,油滑无比地便躲过了列夫?托尔斯基少将的重拳连击,待得列夫?托尔斯基少将气息一乱,却见张淼一个漂亮的弧形滑步已是窜到了列夫?托尔斯基少将的背后,一声大吼中,飞起一脚,已是重重地踹在了列夫?托尔斯基少将后腰。

    “嘭!”

    张淼这一脚已是用尽了全力,再加上列夫?托尔斯基少将重心已失,一声闷响中,列夫?托尔斯基少将魁梧粗壮的身子有若一口破麻袋般地便飞跌出了两丈来远,这一跤摔得极重,当即便疼得列夫?托尔斯基少将哇哇乱叫不已,手脚在地上胡乱地撑动着,可却是怎么也站不起来了,至此,十名俄罗斯官兵已是尽皆倒地不起,胜负自也就一目了然了的……

第759章 打到你服(三)

    “加加林公爵阁下,第三场还接着比么?”

    场上赢得漂亮,场下弘晴可就乐了,再一看加加林大公那张发青到乌黑的胖脸,弘晴的心情立马便舒坦得有若是三伏天里吃了雪糕一般,爽得都要冒泡了,不过么,倒也没得意忘形,仅仅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加加林大公,语气淡然地发问了一句道。

    “哦,为什么不呢?我们俄罗斯人向来讲究善始善终,既然开了头,总是要个结果的嘛,仁郡王阁下,您说呢?”

    听完了通译转述过来的话语,加加林大公很生气,也很是郁闷,没旁的,第一场比试输了也就输了,并非是己方太差劲,而是清军手中的武器实在是太过犀利了些,依加加林大公的眼界来看,这世界上无论哪一个国家的军队来与清军比赛,都是必输之局,此非战之过也,可第二场也输了,这可就有些说不过去了的,要知道此番上场的官兵可都是加加林从西伯利亚边防军中精选出来的精锐,个顶个的都是搏击的好手,更别说无论是块头还是力量都远比清军士兵要强上一截,可结果么,还是输得如此之难看,这叫加加林如何能咽得下心头的恶气,自是不肯就这么一败涂地而归,一咬牙,已是决定再赌上一把了的。

    “那好,敏行,去通知十三叔,就说加加林公爵阁下还要比第三场。”

    一听加加林大公还要死撑到底,弘晴嘴角边立马便荡漾起了一丝讥讽的笑意,可也没多啰唣,只一招手,将李敏行唤上了前来,一派风轻云淡状地便吩咐了一句道。

    “喳!”

    弘晴既是有令,李敏行自不敢轻忽了去,紧赶着应了一声,急匆匆便向一旁的观礼台跑了去,而此时,大胜了一场的张淼正自得意洋洋地率部绕场一周,与欢呼雀跃的数十万军民同乐上一番。

    “嗯,打得不错,那白面小子叫甚来着?”

    这一见张淼再那儿耀武扬威,老爷子也乐了,笑呵呵地便侧头问了一声。

    “好叫皇阿玛得知,那是丰台大营副将张淼,乃是塔山的副手。”

    张淼虽已是高居新军副将,说起来也算是高级将领了,可论及在朝中的地位么,其实真高不到哪去,一众阿哥们虽大多听过其名,却不识得其人,这一听老爷子有问,尽皆面面相觑不已,末了还是三爷记性好,紧赶着便从旁解说了一番。

    “哦?这小子不错,能打,好,回头就晋为扬威将军好了。”

    一连大胜了两场,老爷子心情自是好得不行,对能搅事的张淼自也就越看越是喜欢,毫不吝啬地便晋了张淼的官衔。

    “陛下圣明。”

    张淼乃是弘晴的门下,算起来便是三爷一方的人马,能见其升官,三爷自是满意得很,紧赶着便称颂了一把。

    “你这老三啊,就是嘴甜,罢了,老十三,下头还有甚戏码么?”

    老爷子在畅春园憋得久了,好不容易才出来这么一回,自是不想就这么草草收场了事,眼光的余角正好瞅见老十三正与李敏行低声交谈着,似乎还别有安排,兴致立马便大起了,这便抬手招呼了一嗓子。

    “回皇阿玛的话,老毛子不服气,还要比第三场,儿臣不敢擅决,还请皇阿玛示下。”

    老爷子有召,老十三自不敢耽搁了去,赶忙疾步抢到了御前,一躬身,紧赶着应答道。

    “不服?那好啊,接着必就是了,终归须得打到他们服气为止。”

    老爷子对俄罗斯人可没啥好印象来着,这一听老十三这般说法,当即便不屑地冷笑了一声,毫不犹豫地便给了旨意。

    “喳!”

    这一听老爷子下了决断,老十三自不会有异议,恭谨地应了一声之后,一转身,大步行到了观礼台的最前沿,将手中的两面小旗子来回舞动了几下,以旗语将命令传达了下去。

    老十三这头摇摇旗子倒是轻松得很,可中俄两军的军官们却是忙乎上了,此无他,第三场比试乃是连队攻防演练,要做的准备工作可是当真不少,双方的军官好一阵子指手画脚的交涉之后,首先确定下来的便是假想目标——西北方向的一座小山,各自派出一支精干力量去测绘小山包的各项数据,然后再进行纸上作业,各自绘出了连级阵地的布置,彼此保密,再来便是抽签,看由谁来先攻,以攻击的战术设想与纸上作业相对照,来换算为攻击的成功率,双方各出三名军官为裁判团。

    “士兵们,都听好了,我大俄罗斯帝国的军人从来都是世界上最优秀的士兵,可今天,却被黄皮猴子接连羞辱,这是我大俄罗斯帝国之耻,如今,已到了最后的决战时刻,拿出你们最大的勇气来,为了我大俄罗斯帝国的尊严,给我狠狠地打!”

    连输了两场,列夫?托尔斯基少将已是彻底急红了眼,不顾先前被张淼胖揍了一顿的伤痛,先是一瘸一拐地亲自去了趟预定攻击目标的小山包,又与众军官好生谋划了一下己方的守御阵地,而后么,不顾身份地打算亲自指挥连队作战,但见其高昂着头地站在了已然排好了整齐队列的俄军官兵们面前,双拳乱舞地为手下诸般人等打着气。

    “乌拉,乌拉……”

    俄罗斯人一向很是骄横,自打彼得大帝亲政以来,开始了高速的扩张,二十年来,大小战事不断,胜多败少,国土面积日益扩大,每个俄罗斯士兵心中都有着极强的荣誉感,而今,却在素来瞧不上眼的大清帝国面前连遭惨败,众官兵们心中都已是憋足了一把火,再被列夫?托尔斯基少将这么一煽动,立马全都有若饿狼般地咆哮了起来。

    “好,出击!”

    此番俄罗斯人抽到了先行攻击的签,列夫?托尔斯基少将自是不敢太过耽搁了去,这一见军心士气已起,也就没再多啰唣,一挥手,运足了中气地便断喝了一嗓子。

    “咚、咚、咚……”

    列夫?托尔斯基少将的话音刚落,队列两端的数名鼓手立马敲响了挂在胸前的小鼓,节奏感极强的鼓点声中,排成四列的俄罗斯连队方阵开始了缓步前移,行进速度虽不甚快,可气势却是相当之惊人,强军之风范毕露无遗。

    呵,好一个标准的古典阵型,老毛子的操典训练得不错么,可惜啊,战术太过落后了!

    俄罗斯官兵身材高大,步幅自是不小,这一按着鼓点行进,当真有若一道移动的铜墙铁壁一般,围观的数十万军民中倒是不乏喝彩者,然则弘晴却是很不以为然,尽管不曾出言点评,可微摇着的头却是显露出了弘晴心中之所想。

    ‘仁郡王阁下,您似乎对我军的表现有看法,难道阁下以为我强大的俄罗斯军还会攻不下一个小小的山头么?“

    弘晴摇头的动作虽是轻微得很,可加加林大公还是看在了眼中,当即便不爽到了极点,但见其眉头一扬,已是不悦至极地发问了一句道。

    “呵,不知加加林公爵阁下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这一见加加林大公自我感觉如此之良好,弘晴不由地便是一乐,还真就起了好生戏弄其一番之心,并未直接回答其之问题,而是似笑非笑地瞥了其一眼,满不在乎地反问道。

    “嗯?请指教!”

    听得通译转述过来的话语,加加林大公的脸皮立马便抽搐了起来,似有发飙之迹象,可到了底儿还是强忍住了,也就只是面色难看至极地冷哼了一声。

    “指教么?不敢当,加加林公爵阁下若是想听假话,那本王可以告诉阁下,贵军操典练得不错,四段击的阵型,可以很好地弥补贵军枪械射击速度慢的劣势,设计此操典者确是将才,至于真话么,或许说来不好听,可却是事实,这么说罢,就贵军这等攻山的架势,我大清新军不用多,一个排便足以全歼贵军。”

    既然加加林大公自己要找不痛快,弘晴自是乐得在其伸过来的脸上重重地甩上一巴掌,毫不留情地便给尚未开始正式攻山的俄罗斯军判了死刑。

    “荒唐,荒唐,在下却是不信,我们走着瞧好了。”

    弘晴这等话语一出,自有侍立在加加林大公身后的通译语速飞快地转译了一番,顿时便令加加林大公的脸色黑得有若锅底一般,再也保持不住所谓的贵族风范了,气急败坏地便嚷了一嗓子。

    “嘿,加加林公爵阁下可以不相信,不过么,事实会告诉您真相的。”

    弘晴懒得跟加加林大公起争执,无所谓地耸了下肩头,语调轻松地便回应了一句道。

    “嗯……”

    这一听弘晴说得如此之自信,加加林大公可就淡定不下来了,只是又不好接着发火,也就只能是闷闷地长出了口大气。

    “射击,射击!”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且不说加加林大公与弘晴在凉棚里唇枪舌剑,却说俄罗斯军方阵缓步推进到了离山脚还有一百五十米的距离上之际,始终持指挥刀走着队列前方的列夫?托尔斯基少将突然举刀向前一比,高声下达了第一道作战命令。

第760章 打到你服(四)

    “嘭、嘭、嘭……”

    随着列夫?托尔斯基少将一声令下,排成四列的俄罗斯官兵开始了射击表演,但见整支军队有若转轮般地运转了起来,第一列齐射完毕即刻原地站立不动,手脚麻利地开始装填子弹,接着又是第二列从第一列士兵特意留下来的缝隙插上,开始射击,如此依次反复,整个方阵滚滚向前,排枪始终响个不停,相较于冷兵器的弓箭来说,这等射击的密度乃至射程,都极为的惊人,哪怕是对付同等数量的冷兵器骑兵也不在话下,至于拿着大刀长矛的旧式军队么,要想突破这等密集阵型,少说也得超过俄军十倍的军力方能有一线之可能。

    “嗯,老毛子的兵练得不错么。”

    俄军发动攻击的山包离着观礼台颇远,目力难及,东面围观的百姓们只能听到枪声阵阵暴响,却难以看得清俄军的战术动作,可对于观礼台上的众人来说,这却不是啥大问题,人手一架望远镜,全都平举在了眼前,便是连老爷子也不例外,还别说,这一看之下,老爷子当即便颔首连连,显然是看出了俄军的战术素质相当之高明。

    “皇阿玛圣明,老毛子这等轮转换位如此之熟稔,显非一日之功,确是颇有可观之处。”

    “皇阿玛说的是,老毛子这等轮射之战术,足可对付数倍之敌,确是惊人。”

    “皇阿玛法眼如炬,儿臣等不如也。”

    ……

    老爷子既已是有了评价,一众阿哥们自是得赶紧凑趣上一番,不止是八爷等人纷纷出言附和,便是三爷也跟着称颂了一把,唯有老十三却是满脸不以为然地站在了一旁。

    “老十三,尔对老毛子这支军怎么看?”

    老爷子要听的是有用的看法与见解,自是懒得去理会一众阿哥们的阿谀与马屁,视线一扫,已是落在了缄默不语的老十三身上,饶有兴致地考校了一句道。

    “回皇阿玛的话,老毛子这支军确是训练有素之师,用之对付寻常军伍,足可胜任有余,然,校之我大清新军,不过尔尔罢了,实不堪一提。”

    老十三自打没了兵部的差使之后,这年余来,可都是泡在了炮兵指挥学院里,研究的便是新式军队的各种战略战术,偶尔还与弘晴就新军发展的前景探讨上一番,眼界早已是高得惊人,自是不会将这一连使用旧式火绳枪的老毛子放在眼中,此际听得老爷子见问,回话里自也就满是不屑之意味了的。

    “哦?那朕倒要拭目以待了。”

    新军乃是大清帝国最强大的军队,老爷子自不可能会不重视,尽管明面上不曾插手新军的建设,可却是没少在其中安插眼线,更是令狼曋这么名绝对心腹出掌丰台大营提督,对新军的战力自是心中有数,不过么,那都是听汇报罢了,具体如何,老爷子却是许久不曾目睹过了,大体上的印象还停留在东征倭国时的水准,以此对照俄罗斯军来看,水平似乎还略差上一些,可此际听得老十三说得如此自信,老爷子的兴致立马便大起了,也没再多啰唣,再次端起了望远镜,瞄向了已然缓步推进到了离山脚不过六十余步的俄罗斯军方阵。

    “全军冲锋,杀啊!”

    俄罗斯军方阵严格按照操典一边射击一边缓步前压,密集的弹雨始终不见消停,十数轮的排枪攻击之后,方阵已然压过了离山脚五十米的冲锋距离,一见及此,一直在军阵旁呼喝口令的列夫?托尔斯基少将立马将手中的指挥刀高高地扬了起来,重重地朝前一劈,发出了总攻的战斗号令。

    “乌拉,乌拉……”

    列夫?托尔斯基少将的号令一下,一整连的俄罗斯官兵们全都狂野了起来,纷纷将手中的火绳枪往身上一背,顺势抽出腰间悬挂着的狭长马刀,咆哮着便发动了凶悍至极的冲锋,还别说,老毛子一个个都是身材魁梧之辈,这一冲起来,当真气势如虹,瞬息间便有若潮水般涌上了不甚高的小山包,尽皆欢呼雀跃地在山顶上狂吼不已,就宛若真打了一场大胜仗一般无二。

    “哈哈哈……,干得好!仁郡王阁下,我军的表现还看得过眼罢?”

    俄军连败两阵之下,早已是憋足了劲要翻盘的,此番攻山行动自是拿出了吃奶的力气,发挥出了最强的水平,严格按照操典行事,方方面面都已做到了其所能达到的极致,对此,加加林大公自是满意到了极点,竟是不顾外交礼仪,放肆地大笑了起来,不仅如此,还在言语中不甚客气地逼问了弘晴一句道。

    “就表演而论,还算看得过眼,至于其它的么,本王先前早有定论,就不再重复了。”

    眼瞅着加加林大公兴奋得大失常态,弘晴自不免有些个又好气又好笑,实是懒得跟其一般见识,也就只是不咸不淡地点评了一把。

    “哦?哈,我们大俄罗斯有句俗话是这么说的,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仁郡王阁下对此应是别有感慨的罢?哈哈哈……”

    加加林大公压根儿就不以为自己手下这一连军队的表演有甚瑕疵可言,也不以为己方会再次失败,对于弘晴这等平淡的反应,自也就极其不爽得很,大嘴一咧,已是毫不客气地讥讽了弘晴一番。

    “看不出么,加加林大公对《伊索寓言》也有如此研究,不过呢,本王并非狐狸,倒是贵军就像是一串成熟的葡萄,轻轻一摇树藤,也就该掉下来了,吃起来倒是不用费什么事的。”

    这一听加加林大公居然如此厚颜无耻地将《伊索寓言》说成是俄罗斯所有,弘晴实在是有些个哭笑不得,这便打了个哈哈,一派风轻云淡状地反讽了加加林大公一句道。

    “嗯?哼!”

    加加林大公显然没想到弘晴居然也知道《伊索寓言》,当即便被噎住了,脸皮子抽搐了几下,到底是没好意思再行辩解,也就只是冷哼了一声了事。

    “他奶奶个熊的,瞧那帮老毛子得意的,呸,什么玩意儿嘛,老张,下一场爷上,看那般混球还能得意到哪去!”

    姑且不说弘晴与加加林大公在凉棚里耍着嘴皮子功夫,却说昂然立于军阵前的塔山一见到那支俄罗斯军队得意洋洋地在远处山顶上狂呼乱叫,心中的不爽立马便大气了,重重地往地上呸了口痰,骂骂咧咧地便发泄了一番。

    “我说老塔,你也未免太看得起那帮老毛子了,这么点小事儿还用得着您亲自上阵,派一名把总去,赢下这一场不过是轻而易举之事罢了,待会的全军演练才是重头戏,您老要是不幸跑瘸了腿,那可别怪小弟抢了您老的生意了。”

    张淼与塔山乃是战场里打滚出来的交情,说起话来,自也就随意得很,唧唧歪歪地便调侃了塔山一把。

    “你个乌鸦嘴,滚一边凉快去!”

    塔山其实也就只是图个嘴快罢了,身为大军主将,他又岂能真的跑下场去统领一哨兵作战,真要是如此做了去,不单不会被自家恩主十三爷欣赏,指不定还得吃挂落,这么个觉悟,塔山还是不缺的,此际被张淼一调侃,自不免有些窝心,没好气地横了张淼一眼,骂了一嗓子之后,便即不再纠缠此话题,而是一扬手,头也不回地便高声点了名:“塔漠河!”

    “标下先锋营第一哨把总塔漠河参见大将军!”

    塔漠河乃是塔山的堂侄,并未参与过东征之役,而是刚从炮兵指挥学院步兵科毕业出来不到一年的新丁,可头脑灵活不说,又有着极高的军事素质,短短一年间,便成长为先锋营的悍将之一,此际正率部列队于塔山身后,这一听得自家堂叔点了名,自不敢有丝毫的大意,赶忙大步从队列里行了出来,一个标准的打千,高声见了礼。

    “待会带你的人上场,给老子好生打了去,若是出了半点的岔子,爷扒了你的皮子!”

    塔山对塔漠河这个自家侄儿素来极为宠爱,此番也是有心栽培于其,不过么,却又不免担心塔漠河会出现闪失,自不敢给其啥好脸色看,而是狰狞着脸庞地给出了句狠话。

    “喳!”

    相较于军中的众多军官来说,塔漠河不过只是名新丁蛋子而已,虽说才干已然得到了大多数老军官们的认可,可也不过只是名后起之秀而已,按其所想,似这等在重大场合下出人头地的机会,怎么算也轮不到他塔漠河的头上,正因为此,塔漠河原本也就只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思罢了,却万万没想到这等重大之任务居然真就落在了自个儿的身上,惊喜交加之下,险险些失了常态,好在心理素质过硬,倒也没表现得太过,仅仅只是中气十足地应了一嗓子,可脸上的惊喜之色却是怎么也掩饰不住的。

    “下去准备罢!”

    这一见塔漠河虽是惊喜过甚,却并未失了应有之礼仪,塔山当即便嘉许地点了点头,但却并未再多啰唣,仅仅只是简单地吩咐了一句,便将其打发了开去……

第761章 打到你服(五)

    “先锋营第一哨全体都有了,出列!”

    俄军官兵们在山顶处耀武扬威了一阵之后,也就收兵退了回来,不过么,胜负的评定却尚自未出,而此时,就该轮到大清新军上场了,随着命令下达到了先锋营第一哨,塔漠河自不敢有丝毫的轻忽,一把抽出腰间的指挥刀,向前一比,高声便断喝了一嗓子。

    “喳!”

    主官有令,众士兵们自不敢怠慢了去,齐齐轰然应了诺,迈着整齐的步伐便从大军阵列里行了出来。

    “全体都有了,立正,向右看齐,向前看,出击!”

    塔漠河肃然着脸地屹立在军阵之前,一条条口令飞快地下达着,全哨一百二十名官兵齐齐闻令而动,动作整齐而又伐一。

    “咚、咚、咚……”

    出击之令一下,队列两端以及正中央的三名鼓手立马敲响了悬挂在胸前的小鼓,激昂的鼓点声中,全哨官兵迈着正步便开始了前压,速度并不算快,可气势却是高昂得惊人,哪怕身材与块头不及先前的老毛子,可在威势上,却是不差丝毫。

    “全军止步,机枪手上前压制敌火力!”

    稳步推进的军阵行到了离山脚一百五十米的距离上之际,塔漠河并未下达冲锋令,而是喝令全军就此停了下来,又下令机枪手上前开火。

    “哒哒哒……”

    塔漠河一声令下,立马便有二十四名士兵从队列里冲了出来,两人一组娴熟无比地便将机枪架了起来,装填上弹鼓,十二名机枪手几乎同时扣动了扳机,但见十二条火舌暴然而起,密集的子弹有若狂风暴雨般地向小山包的半山腰狂扫了过去,直打得山包上烟尘滚滚而起,其势可谓是惊人至极。

    “散开,以排为单位,攻击前进!”

    机枪响了一阵之后,塔漠河又下了第二道命令,旋即便见原本是整齐排列的军伍突然一散,分成了三个小集群,一边猫腰向前狂奔,一边不时地射击着,刹那间枪声便响成了一片,偶尔机枪换弹鼓的空隙时,全哨官兵立马毫不犹豫地趴伏在地上,匍匐前进,待得机枪一响,又再次跃起,如猎豹般向前奔行,这等打打停停的样子,看起来似乎很凌乱,浑然不似俄罗斯军发起冲锋时那等一往无前之气势。

    “仁郡王阁下,您的军队这是在耍猴戏么,哈,倒是有趣得很。”

    大清新军这等凌乱攻击的架势一出,不说满场军民都看得个莫名其妙,便是连加加林这等战阵高手也看不出其中的奥秘何在,忍不住便出言讥讽了弘晴一句道。

    “是么?我中华有句老话说得好,无知者无畏也,意思便是无所畏惧的人,未必就是真勇敢,实际上可能是无知所致。”

    弘晴从来都不是个吃素的主儿,这一见加加林一而再再而三地出言不逊,弘晴可就烦了,不甚客气地便反讽了其一把。

    “啊哈,仁郡王阁下这句俏皮话说得好啊?,嗯,无知者无畏,哈,那在下就等着长长见识好了。”

    加加林大公压根儿就不信大清新军这等凌乱的冲锋能有甚大效用,也不以为大清新军真能在这场比试中胜出,讥诮话自也就一句接着一句地往外冒着。

    “呵。”

    跟无知者辩解乃是吃力不讨好的蠢事,弘晴自是不会去干,也懒得搭理加加林大公的自以为是,轻笑了一声,便即再次举起了望远镜,瞄向了正在发动最后冲锋的大清新军。

    “上刺刀,冲!”

    清军的跃进始终是打打停停,速度并不算太快,可毕竟离小山包原本就不远,不多会便已是逼近了山脚,已到了可以发生最后冲锋的时刻,塔漠河自是不敢大意了去,但见其一跃而起,高呼着便下达了总攻令,旋即便见原本匍匐前行的清军将士们纷纷窜了起来,飞快地上好了刺刀,呼啸着便冲上了小山包。

    随着大清新军冲上了山顶,这场中俄比拼也算是就此落下了帷幕,然则数十万军民的喝彩声却是并不算高,此无他,没谁看得出两军到底是谁胜了,不止是普通百姓看不懂,观礼台上的老爷子等人也都是雾里看花,便是想评述都不知该从何评述起,于是乎,数十万人也就只能是百无聊赖地等着结果的出来。

    结果出来得很慢,作为裁判的六名中俄军人争执得极为的惨烈,吵得个天翻地覆,弄得夹在其中的两名通译都忙晕了头,好一通子的折腾下来,难产的结果终于是出来了——三名大清新军军官分成三路,一路跑向观礼台,一路奔回本阵,还有一路则是与俄罗斯三名军官一道行向了弘晴所在的凉棚。

    “禀王爷,第三场比试结果已出,我军完胜,俄罗斯军攻击失利,全军尽没,我军攻山部队以伤亡三成半之代价全歼俄罗斯军守敌!”

    三名俄罗斯军官尽皆一脸的晦气,脚步也是拖沓得很,可前来报信的清军军官却是昂首挺胸,大步如飞地便行进了凉棚,朝着弘晴便是一个标准的打千,紧赶着出言禀报了一句道。

    “很好,辛苦了。”

    尽管早就已料定了结果,可真听得准确之消息,弘晴的嘴角边还是禁不住地荡漾出了一丝欣喜的笑容,不过么,倒也没多言,仅仅只是虚抬了下手,很是和煦地叫了起。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这是作弊,作弊!”

    加加林大公听不懂汉语,须得靠其身后那名通译转述,知晓结果的时间自是比弘晴要慢了半拍,可反应么,却远比弘晴要大了许多,但见其霍然站了起来,双手乱挥地嘶吼不已,状若疯狂一般。

    “加加林公爵阁下,请注意你的言辞!”

    弘晴早已是受够了加加林大公的傲慢与无礼,此际一见其失态若此,心中虽是爽快已极,可脸色却是就此耷拉了下来,冷冰冰地便断喝了一句道。

    “这绝对不是真的,我大俄罗斯帝国的军人绝对不会输!”

    加加林大公到底是有身份地位之人,被弘晴这么一喝,尽管面子上很有些个下不来台,却也不好再接着闹,只能是面红耳赤地落了座,可站在其身后的列夫?托尔斯基少将却又冒出来高呼了一嗓子。

    “加加林公爵阁下若是对结果有疑问,不妨问问贵军参与裁决的三名军官好了。”

    弘晴压根儿就没去理会列夫?托尔斯基少将的叫嚣,而是面色肃然地扫了眼狼狈不已的加加林大公,声线微寒地建议道。

    “仁郡王阁下,在下有所失礼了,这场比赛就算我方输了,当然了,这不过就是小规模的军事演习罢了,真正的大仗却不是这般模样的,我大俄罗斯强军百万,在这方面,还是有一定发言权的。”

    事关国家面子,加加林大公自然不肯轻易认输,将那三名姗姗来迟的俄罗斯军官叫到了一旁,反复追问了一番详情之后,这才满脸不痛快地回了原位,卜一落座,又是一大通的厥词滔滔而出了。

    “大规模战争么?呵,加加林公爵阁下不妨擦亮双眼,好好看看我大清帝国是如何打大规模战争的。”

    这一见加加林大公将俄罗斯人的无赖本色发挥到了极致,弘晴实在是懒得再跟其多啰唣了,丢下句交待之后,便即闭紧了嘴,再不去理会加加林大公的胡言乱语。

    “咚咚咚……”

    就在弘晴与加加林大公交涉方才刚消停下来不多会,就见老十三已是再次行到了观礼台的前沿,手中两面小旗子急速地挥动了几下,旋即便见观礼台下数十名壮实的鼓手纷纷挥舞鼓槌,激昂的鼓声骤然暴起了。

    “炮兵旅就位,各部准备出击!”

    鼓声就是命令,早已待命多时的塔山当即便激动了起来,一挥手,运足了中气地嘶吼了一嗓子,旋即便见原本整齐排列在军阵最前方的炮兵阵地开始了忙碌,先是重炮炮手们紧张地为重炮脱去了炮衣,露出了一门门口径巨大的重炮,接着又是轻便步兵炮的炮手们推着炮车以及弹药补给车开始了前移。

    清军这支炮兵旅乃是新组建的部队,绝大部分的炮长以上之军官全部都是从炮兵指挥学院出来的毕业生,所拥有的各式战炮都是工部新发明出来的利器——随着两座钢铁厂的投建以及钨钢的研制成功,各式火炮的重量以及体积都有了大幅度的降低,可威力却是高出了老大的一截,就纯战力而言,已然超过了被老十四带往西线的那支炮兵旅。

    “禀大将军,炮兵旅准备完毕,请您指示。”

    炮兵旅训练极为的有素,前后不过一盏茶多一些的时间,便已将战前的准备工作尽皆完成,当即便有一名传令兵前来向塔山汇报情形。

    “好,传令:各炮五发急速射!”

    塔山显然对炮兵旅的战术素养极为的满意,不过么,也无甚多言,直截了当地便下了令。

    “喳!”

    塔山这么一下令,那名前来通禀的传令兵自不敢有丝毫的怠慢,忙不迭地应了一声,急匆匆地便跑回了炮兵阵地……

第762章 友好万岁

    “嘭,嘭……”

    随着一阵凄厉的号角声响起,清军阵地上的八门重炮以及二十四门中型战防炮以及三十六门轻便步兵炮几乎同时开火了,但见数十枚炮弹划空而过,呼啸着砸向了早先作为中俄两军攻防演习的那座小山包。

    “这不可嫩,这怎么可能……”

    “这不是真的。”

    “幻觉,一定是幻觉!”

    ……

    一众俄罗斯军官都是百战之辈,对大炮这等武器自是毫不陌生,可一见清军的重炮之射程居然足足有一千二百米之遥,而即便是威力最小的轻便步兵炮也有着六百多米的射程,顿时全都看傻了眼,一个个尽皆满脸诧异地呢喃着。

    “炮兵旅继续开火,其余各部出击!”

    清军这些大炮都是新式武器,除了重炮是炸药包供弹之外,其余各式大炮尽皆是一体化的铜壳炮弹,五发急速射自然打得很快,转眼间已是完工,作为预定目标的那座小山包此际已是烟尘滚滚,压根儿就看不清其真面目,然则塔山却并未就此作罢,但见其大手一挥,已是高声下了令。

    “冲啊!”

    “跟我来,冲!”

    “杀啊!”

    ……

    各部清军早已待命多时了,这一听主将那头已是传令了进击的号角声,自是不敢稍有耽搁,齐声嘶吼着便在各部将领的统帅下,有若潮水般向前狂冲了出去,而此时,各式大炮依旧在轰鸣着,丝毫不曾因己方的部队发动了冲锋而消停下来。

    “传令,炮兵停止射击!”

    清军冲锋的速度极快,转眼间,骑兵便已是呼啸着冲到了离山脚不过两百米的距离上,眼瞅着再过上片刻就要撞进自家炮兵的火力网了,塔山自不敢大意了去,一挥手,再次高声下了令,但听号角声陡然一变中,原本始终轰鸣不已的炮兵阵地刹那间便安静了下来,与此同时,狂冲着的骑兵部队已是冲进了烟尘之中,两千把马刀齐齐扬起,有若奔雷一般地便沿着不算陡峭的山坡向山顶处冲了上去,而步兵则有若潮水般在后头狂赶不已,不多会,也已是冲进了滚滚烟尘之中。

    炮兵阵地上的硝烟尚未散尽,而出击的清军各部已是顺顺当当地全都冲上了山头,整场演习从炮兵发威开始,到各部拿下山头,拢共也就花了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而已,就清军这等强大的攻势而论,无论那座山包上守卫着多少的军队,也断然不可能有丝毫的抵抗之力,哪怕是山头的阵地再扩大十倍,然后换上西欧同等兵力的强军,也一样挡不住清军这等凶悍至极的进攻之势,这一点,加加林大公等俄罗斯军官们显然都已是意识到了,一个个尽皆为之面色惨变不已,实在是不知说啥才好了的。

    “加加林公爵阁下,我大清帝国的军队之表现还看得过眼罢,嗯?”

    眼瞅着己方大军如风卷残云般地冲上了山顶,弘晴心中悬着的大石头立马便落了地,心里头可是十二万分的舒爽与自豪,没旁的,这支新军可是寄托了弘晴制霸天下的希望,在这支军队身上,弘晴已不知投入了多少的心血与金钱,而今,这支军队已然有了天下第一强军的雏形,假以时日,必然能扬威世界,弘晴自是没理由不为此而振奋异常的,不过么,却并没打算轻饶了加加林大公等人,但见弘晴一抖手,将原本平举着的单筒望远镜插回了腰间,似笑非笑地打量了下正自目瞪口呆不已的加加林大公,以牙还牙地挤兑了其一句道。

    “这个……,啊,呵呵,贵我两国一向是友好领邦,在下对贵国能有此等强军感到骄傲无比,请允许在下代表我大俄罗斯帝国彼得大帝陛下向贵国皇帝致以崇高的敬意,我方愿与贵国世代交好,携手互助,此情此心,还请仁郡王阁下明鉴。”

    被弘晴如此这般地原话奉还,加加林大公的脸皮虽是厚实无比,可还是不禁为之一红,不过么,反应倒是不慢,一转口已是高唱起了和平赞歌。

    “哦?真是如此么?本王怎么听说贵军打算进军准噶尔盆地,难不成贵国都是这般表现友好的么,嗯?”

    能让嚣张至极的老毛子认怂,弘晴的心情自然是舒爽得很,但却绝不想就这么轻易地让加加林大公过了关去,这便阴冷地一笑,明知故问地冷哼了一声道。

    “啊,这是个误会,误会,呵呵,我方原本只是担心贵国之内乱会波及到我方境内,这才会想着出兵帮贵国平叛,除此之外,别无其它用意,而今,贵国既是有这等强军在,平叛也就指日可待了的,我方就没必要再多此一举了。”

    在见识到大清新军的犀利之后,加加林心中早没了当初来华之前的底气,加之又不清楚大清国中似眼前这等强军到底有几支,哪还敢生出啥进取新疆之心,他现在反倒是担心大清会发兵其辖地了的,回话的姿态自也就放得极低。

    “是误会么?那便好,本王不希望还有似此番这等误会发生,这一点,还请加加林公爵阁下代为转达给贵国之彼得大帝。”

    尽管心中很清楚加加林大公所言不过都是些屁话罢了,然则弘晴却是并不打算拆穿,没旁的,弘晴虽是认定中俄早晚要有一战,可毕竟不是眼下,实际上,此时的大清还真不是弘晴说了能算的,能暂时稳住贪婪的老毛子,于弘晴而论,也是好事一桩,正因为此,弘晴倒是没死揪住加加林大公的错处不放,而是轻描淡写地便放了其一码。

    “一定,一定,呵呵,贵我两国友好万岁么,在下此来,还有一个任务,那就是与贵国再次签订一友好通商协议,不知仁郡王阁下意下如何?”

    加加林大公这么些年来可是没少在大清的边疆搞小动作,自不免担心大清帝国会发动反击,这便眼珠子狂转了几下,笑呵呵地提议了一句道。

    “此事可以谈,明儿个本王自会让理藩院那头与公爵阁下就此事进行协商。”

    协议这类的玩意儿,弘晴从来都不怎么看重,没旁的,协议签订出来本身就是为了让人撕毁它的,只有弱者才指望着协议能提供保护,至于强者么,什么时候想要撕毁就什么时候撕毁,压根儿就无须顾忌那么许多,不过么,能用之来麻痹一下俄罗斯人,倒也是好事一桩,弘晴自无不允之理。

    “那就好,那就好,啊,对了,在下还有个不情之请,呵呵,这么说罢,我大俄罗斯帝国在欧洲还是有着不少的敌人,战事频繁,亟需先进武器之补给,在下观贵军武器犀利,不知能否转售我国部分,当然了,在价格上,我方绝对可以令阁下满意的。”

    老毛子从来都是不要脸的主儿,加加林大公更是其中的佼佼者,这一见弘晴似乎极为好说话,立马便打起了新军武器装备的主意。

    “加加林公爵阁下,很抱歉,此事没有半点的通融余地,贵国要与我国友好通商可以,至于其余的么,就不必多言了。“

    大清帝国如今可是天下最富庶的国家,没有之一,经济总量占据着全世界三分之一还多,哪怕西线战事已打了近五年的时间,可国库依旧不算太差钱,这等情形下,弘晴怎可能会干出授人于柄的蠢事来,拒绝起加加林大公的提议来,自也就干脆利落得很。

    “哦,还真是令人遗憾,唔,不若如此好了,贵国若是肯将步枪以及重炮的技术转让我国,无论代价几何,我国都定不会让仁郡王阁下失望的。”

    尽管弘晴已是将话说得很死了,可加加林大公的贼心却是依旧不死,眼珠子狂转了几下之后,又换了个说法,意图还是一般无二,就是想得到清军的制式装备。

    我勒个去的,见过无耻的,还真就少见将无耻进行得这般彻底的!

    一听加加林大公这般说法,弘晴实在是有些个哭笑不得,这厮是在哄小孩呢,就北极熊这等见利忘义的主儿,真要是得了大清的武器装备技术,那一准是大规模仿制,然后么,再一股脑地倾泻在大清帝国的身上,这等蠢事,以弘晴之精明,又怎么可能会去干的。

    “加加林公爵阁下,本王再重复一遍,当然也是最后一遍,但凡涉及到武器装备以及技术的事情,都不是贵我两国可以协商之事,从今往后,本王不想再听到阁下提到此事!”

    跟老毛子这等将无耻演绎到极致的贪婪之辈打交道,那就断然不能给其留下丝毫的回旋余地,否则的话,一准会被其死缠着不放,对此,弘晴显然是深知的,毫不客气地便一口回绝了加加林大公的妄想。

    “哦,真是个令人失望的决定,既如此,就当在下不曾提过好了。”

    听得弘晴说得如此之坚决,加加林大公心底里最后的一丝侥幸也就此幻灭了去,无奈之下,也就只能是故作潇洒地耸了下肩头,就此放弃了无望的企图,只是其眼神里闪动着的光芒却显然有着不祥的暧昧之意味……

第763章 投鼠忌器(一)

    一场规模浩大的军演下来,总算是将加加林大公等来华的老毛子尽皆震慑住了,当然了,这只是暂时而已,毕竟加加林大公并非俄罗斯皇帝,至于彼得大帝这么个雄才大略之辈,却是断然不可能被此等威胁所吓倒的,在弘晴看来,彼得大帝不单不会因此而亲善大清,反倒有可能激得其将战略重心东移,此无他,概因大清的强盛,对于俄罗斯来说,显然不是啥好事情,遏制乃是必然之事,只是说到彼得大帝的具体应变措施么,弘晴也不敢下个定论,概因弘晴并未见过彼得大帝本人,所知的不过是前世时空里看过的一些资料而已,准确度如何实在是难以保证,可不管怎么说,能先稳住加加林大公一段时间,对弘晴来说,自是好事一桩。

    军演一毕,与加加林大公一行人等的后续谈判进行得分外的顺利,仅仅不过两天时间而已,主持谈判大局的理藩院尚书郎尔衡便将一份空泛无物的所谓和平友好协议递交到了弘晴处,内里除了辞藻堆砌之外,啥实质性的内容皆无,实际上,厚达十数页的协议用一句话便能概括出来,那便是大家伙井水不犯河水,至于约束力么,不能说没有,只是几近于零罢了,对此,本来就毫不在意的弘晴自不会有甚异议,大笔一挥,便算是签批了,而老爷子那头也殊无表示,这么桩事儿也就在这等平淡局面下算是揭过去了。

    时光荏苒,一转眼,又是大半年过去了,见天就又要过年了,各部送来的折子已是渐稀,忙忙碌碌了一整年的弘晴终于能得上几日的清闲,当然了,这等清闲也不过是相对的罢了,每日里还是有百余本折子涌进内廷,最终都还是须得弘晴朱批了方能算了事,只是相较于往常每日数百本折子而言,确是少了许多,弘晴处置起来,自也就游刃有余了的。

    “禀王爷,陛下处转来一份朱批折子,请王爷过目。”

    老天爷显然看不得弘晴轻松,这不,忙乎了一个上午,总算是将一日的公文都处理完毕了,弘晴正想着偷回闲,可一个懒腰都还没伸完呢,就见张照已是神情怪异地从屏风后头转了出来,疾步抢到了文案前,一抖手,从宽大的衣袖中取出了份黄绢蒙面的折子,恭恭敬敬地递到了弘晴的面前。

    嗯?这厮啥表情来着!

    这一见张照的神情不对味,弘晴的眉头当即便是一皱,不过么,却也没甚旁的表示,仅仅只是神情淡然地点了点头,一声不吭地便伸手接过了折子,翻开一看,原本就微皱着的眉头顿时便皱成了个大大的“川”字,此无他,那折子赫然竟是弹劾吏部侍郎梁绪文贪赃枉法的,不仅有其在吏部任上的索贿之事,更有其在河南任臬台时的徇私枉法之旧事,林林总总的罪名罗列了一长串,下头更有着老爷子的朱批,着弘晴酌情处置。

    酌情处置?这个情可不是那么好酌的!

    弘晴看折子倒是很快,一目十行便过了一遍,可却并未将折子放下,而是合了起来,拿在手中,轻轻地掂量着,脸色看似平静如常,实则内心里已是波澜翻滚不已了的,没旁的,梁绪文可是三爷的心腹爱将,其以区区一举人之身份,居然能混到了如今起居八座之高位,全是三爷在背后使力之故,而今其既是被参,不管那些罗列的罪名是否属实,弘晴都将陷入两难之中——不查?老爷子那头意味不明,指不定便有着埋伏在,查?眼下弘晴与三爷之间本就已有了间隙,再大动干戈地去查梁绪文,给三爷添堵之余,父子间的龃龉怕不得进一步加剧,这显然不是弘晴所乐见之局面,更别说真查出了梁绪文贪墨之事实的话,三爷的清誉必然大受影响,偏偏此际还不好去找老爷子问个章程,毫无疑问,此事棘手了!

    “陛下处可有甚旁的交待么?”

    投鼠忌器之下,弘晴自是不敢轻易便下个决断,皱着眉头想了好一阵子之后,这才一扬眉,声线淡然地发问了一句道。

    “回王爷的话,下官并不曾见到陛下,此折乃是经由李德全、李公公所转。”

    听得弘晴见问,张照自不敢怠慢了去,赶忙一躬身,言语谨慎地回答道。

    “嗯,本王知道了,尔且先退下罢。”

    于弘晴来说,老爷子没有交待实在不是件好事儿,只因这就意味着弘晴必须自己作出一个决断,当然了,因之引发的后果么,也得由弘晴自己来承受,对此,弘晴心知肚明得很,却又无奈得紧,自不愿让张照这个并非心腹的手下瞧破自个儿的为难之处,这便不动声色地轻吭了一声,一挥手,就此下了逐客之令。

    “喳!”

    听得弘晴这般吩咐,张照自不敢再多逗留,恭谨地应了一声,向后倒退了数步,而后方才一旋身,就此退了出去。

    陶彝?莫非又是王掞这个老古板在背后搅事不成?

    张照退下之后,弘晴并未再去翻阅折子,可脑海里却是又将折子之内容过了一番,最终的注意力还是着落在了上本者陶彝的身上——陶彝,康熙三十九年进士出身,始终在朝为官,二十年官宦生涯几乎都是在户部任职,先是当了五年的主事,接着又当了五年的员外郎,康熙四十九年才升为郎中,这一当又是七年,直到康熙五十六年方才调到了御史台出任广西道监察御史,官运可谓是极差,比起与其同榜进士的张廷玉来说,可谓是一天一地的差别,弘晴对其人并无太多的了解,只知其乃是王掞的门生,前番王掞动本弹劾弘晴之际,陶彝也是联名者之一,而这,自不免令弘晴将此番的弹章联想到了王掞的身上。

    这近一年来,老爷子已是很少理事了,除了四月底那次检阅新军之外,也没再公开露过面,大体上都是在畅春园里修养生息着,每日里不是召棋侍召前来陪侍,便是让众儿子们进园子陪聊,钓钓鱼、赏赏歌舞,优哉游哉地,煞是清爽,甚至连御笔朱批都很少,大多政务都是以弘晴的朱批为准,也极少接见大臣,似陶彝这等微末小官,虽是有着言官的身份在,可要想觐见却是断无可能,实际上,其之弹章若无人帮着递的话,也断然到不了御前,毫无疑问,能有此能力者,就只有六位大学士而已,个中自然又以王掞的嫌疑最大。

    王掞的嫌疑是最大,可到底是不是其所为么,弘晴却又不敢下个断言,毕竟自年初的赌约兑现之后,王掞已是很少再找弘晴的麻烦了,每日里抄写的节略也不再直接转呈御览,而是先着人送往弘晴处,对弘晴交办的事儿也甚少有推拖之情形,尽管每回见到弘晴之际,都没啥好脸色,可也没再恶言相向,大体上遵循的是公事公办之原则,若是由此来看,其对弘晴的理政之能已是心服了的,似乎没理由再来上这么一手暗算的,可若不是他,那又会是谁呢?当然了,不管是何人所为,事已发,摆在弘晴面前的就是一道两难之题,究竟该如何破这个局,当真令弘晴为之烦心不已的,这一深思之下,人便已是陷入了长考之中……

    “宣罢。”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且不说弘晴在藏拙斋里皱眉苦思,却说一身明黄锦袍的老爷子正端坐在几子前与方苞手谈不已,正自棋争激烈处,却见李德全悄悄地行了进来,贴着老爷子的耳边,低声地禀报了一句,旋即便见老爷子微皱着的眉头一扬,已是不动声色地开了金口。

    “喳!”

    听得老爷子这般吩咐,李德全自是不敢怠慢了去,恭谨地应了一声,匆匆便退了出来,不多会,已是领着张照又从屏风后头转了出来。

    “微臣叩见陛下。”

    方一转过屏风,张照便即疾步抢上了前去,恭谨万分地便是一个大礼参拜不迭。

    “嗯,折子都送过去了么?”

    老爷子并未叫起,甚至不曾去看张照一眼,仅仅只是不置可否地轻吭了一声,语调淡漠地便问了一句道。

    “回陛下的话,已送至仁郡王处。”

    张照心里头其实满是狐疑,可又哪敢在老爷子面前有甚失礼的表现,也就只能是强压下心中的忐忑,小心翼翼地回答道。

    “嗯,你家王爷如何说?”

    老爷子不咸不淡地吭了一声,殊无点评,而是声线平淡地往下追问道。

    “陛下明鉴,仁郡王对此并无表示。”

    张照压根儿就猜不出圣意何在,自不敢胡乱进言,也就只是谨慎地照实回答道。

    “哦?朕知道了,尔道乏罢。”

    老爷子依旧无甚表示,仅仅只是随意地点了点头,便即下了逐客之令。

    “是,微臣告退!”

    张照本还等着老爷子的进一步指示呢,却没想到老爷子居然啥话都没说,当即便是一愣,可也没敢多迁延,恭谨地磕了个头,就此退了出去,而心中的疑惑自不免便更浓烈了几分,在瑞景轩门外发了阵呆之后,这才一咬牙,狠狠地跺了跺脚,大步便向藏拙斋赶了去……

第764章 投鼠忌器(二)

    “下官叩见王爷。”

    弘晴尚未从一团乱麻中整理出个头绪来,就见张照已是匆匆从外头行了进来,疾步抢到了文案前,规规矩矩地便是一个大礼参拜不迭。

    “平身罢。”

    被张照这么一搅扰,弘晴自是无法再沉思下去了,不过么,倒是没见责于其,仅仅只是不动声色地虚抬了下手,声线平和地便叫了起。

    “谢王爷隆恩。”

    张照恭谨地谢了恩,站将起来,却并未急着言事,而是摆出了副恭听训示之模样。

    “何事,说罢。”

    弘晴对张照这类投机心理太过的官员一向无太多的好感,加之此际心情正烦,自是无心多作寒暄,直截了当地便发问了一句道。

    “好叫王爷得知,先前下官前去瑞景轩复命之际,陛下有召,问起了陶彝的那份弹章,下官据实答了,只是陛下却殊无指示,下官莫名所以,不得不来禀与王爷知。”

    张照能在中枢要地混得个如鱼得水,自然不是等闲之辈,自是清楚啥话可以说,啥话不能说,一番回答下来只言事实,却不掺杂个人评述,看似言语朴实,其实内里别有所指,不管其人品如何,这等说话的技巧显然比之寻常官员要高出了老大的一截。

    “嗯,本王知道了,尔且去忙罢。”

    一听张照这般说法,弘晴的眼神里立马掠过了一丝淡淡的精芒,但却并未有甚旁的表示,仅仅只是面色淡然地轻吭了一声。

    “是,下官告退。”

    张照观颜察色的能力极强,尽管弘晴眼中飞掠过的那丝精芒淡得令人几乎难以察觉,可张照却还是看在了眼中,心中登时便是一喜,不过么,却不敢在弘晴面前表现出来,紧赶着一躬身,行了个礼之后,便即就此退出了房去。

    这小子倒也算是有才,就是心性成问题,用得好固然犀利,用不好,那可就得自伤己身了!

    观颜察色乃是弘晴的看家本领,就洞察人心方面,绝对属于当世有数的绝顶人物之一,又怎可能会看不出张照心里头的那么些小算计,不过么,却并不怎么在意,概因弘晴对其早有着清醒的认识,也早就对其之将来有着预定之安排,只是尚不到揭蛊的时候罢了。

    唔,老爷子将张照叫了去,个中怕是别有蹊跷来着!

    张照的安排只是无足挂齿的小事,老爷子的圣意所在才是大事,弘晴自不会纠缠于张照的表现如何,思绪很快便转到了揣摩圣意上,只一想,便已猜到了一个事实,那便是老爷子之所以召见张照,恐怕便是想经其之嘴表达出对此案的关注,如此一来,弘晴能做的选择也就不多了,查看来是必须查了的,只是该如何查以及查到何等地步之区别罢了,一想到此案真查了开去,三爷心里头怕是一准要起疙瘩,弘晴的心情顿时便是好一阵的烦躁……

    “哈哈哈……,八哥,外头都快闹翻天了,您还在悠闲着啊。”

    天将近午,又下着雪,尽管不大,可气温却是低得够呛,素来喜欢享受的八爷自是不会亏待了自己,整治了个小火锅,摆上一大桌的菜肴,啥羊肉、牛肉、时令小菜之类的应有尽有,在搂上两名美妾,舒舒服服地用着午膳,直吃得个满头大汗淋漓,正自畅快无比间,暖阁外的楼道处已是响起了一阵大笑声,赫然是十爷到了,当然了,素来与十爷焦不离孟的九爷也来了,尽管不似十爷那般放肆大笑,可脸上也洋溢着掩饰不住的喜色。

    “哟,九弟、十弟都来了,坐,先喝上几杯热的。”

    近来无甚大事发生,又值雪天,八爷还真就没想到两位弟弟会冒雪赶了来,一时间还真有些讶异的,不过么,倒也不甚介意,哈哈一笑,伸手松开了怀里的两名美妾,指挥着侍候在侧的下人们重新上了两副碗筷之后,又将随侍人等连同两名美妾一道打发了出去,此无他,只因八爷很清楚两位弟弟在此际赶了来,一准是有大事要谈。

    “八哥,您还不知道罢,哈,老三那厮此番可要倒大霉了!”

    十爷嘴快,心里向来藏不住事儿,一群下人们刚被打发了开去,他便已是迫不及待地嚷嚷了一嗓子。

    “嗯?怎么回事?十弟,说清楚点。”

    八爷虽是早就没了刑部的差使,可对朝局还是极为关注的,加之在朝中耳目众多,消息自是极为的灵通,就算这样,八爷也没听到半点有不利于三爷的消息,这乍一听十爷说得如此之肯定,当即便是一愣,可很快便回过了神来,紧赶着便刨根问底了起来。

    “嘿,八哥不知道罢,老三门下的梁绪文被人给告了,弹章都已上到了皇阿玛处,哈哈哈……,老三这回不死怕也得脱上层皮了,便是弘晴那小儿也一准得跟着吃挂落,一思及此,小弟心里头可是舒坦得很,哈哈哈……,回头一准得放串爆竹庆贺上一回!”

    一听八爷这般问法,十爷当即便得意地大笑了起来,摇头晃脑地扯了一大通。

    “竟有此事?何人如此大的手笔?”

    八爷还真就被老十所言的事儿给吓了一大跳,没旁的,梁绪文乃是三爷的门下爱将,能以区区一举人的身份高踞吏部侍郎之位,完全靠的便是三爷的提携之力,这一年来,随着弘晴权柄日盛,诚亲王府一系可谓是水涨船高,不说旁人,便是八爷要出手对付梁绪文,那都得好生掂量一下才成,而今,居然有人敢如此明目张胆地将梁绪文给告了,当真叫八爷为之愕然不已的。

    “哈,八哥,您算是问对人了,这事儿么,满天下还就只有十弟最清楚了的。”

    这一见八爷失惊若此,始终微笑不语的九爷也来了精神,笑呵呵地一击掌,卖关子地扯了一句道。

    “嗯?此话怎讲?”

    九爷这话一出,八爷的眉头立马便皱了起来,满脸疑惑地看了看九爷,又将视线投到了十爷的身上,满是不信意味地发问道。

    “八哥莫急么,嘿,这事儿正是小弟的手笔,说来也是巧了,梁绪文那个混账东西仗着老三的势,在吏部里瞎折腾,爷门下雄海那小子不过跟其顶撞了一回,居然就被其一本参去了老十四处,他奶奶个熊的,敢跟爷这般嚣张,爷又岂是泥捏的,不给那小子一点教训,他还真就不知马王爷长了几只眼了,爷一怒之下,拿了万把两银子出来,本想着收买其随侍之书童,暗中给那小子下点泻药啥的,却没想到那书童一股脑道出了梁老儿一大堆的混账事儿,哈,爷一听这么些事儿有搞头,索性就玩了个大的,把那些证供都给了陶彝那厮,由其出面上了本章,又叫人让嵩祝将弹章直接送到了皇阿玛面前,嘿,事儿就是这么个事儿,想来是够老三喝上一壶了的。”

    十爷倒是没卖啥关子,得意洋洋地摇晃着大脑袋,絮絮叨叨地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详详细细地解说了一番。

    “哦?原来如此,唔,来人!”

    听完了十爷的陈述,八爷的眼神立马便闪烁了起来,显然是看到了个中的可资利用之处,不过么,却并未急着下个决断,而是提高声调断喝了一嗓子。

    “奴才在!”

    听得响动,侍候在暖阁外的下人们自是不敢怠慢了去,自有一名下人头目紧赶着行进了暖阁,高声应了诺。

    “去,将陆先生请了来。”

    八爷没甚废话,直截了当地便下了令。

    “喳!”

    这一听八爷如此吩咐,那名下人头目自是不敢有丝毫的怠慢,紧赶着应了一声,急匆匆地便奔出了暖阁,不多会,就见一身白狐裘袍的陆纯彦已是施施然地行进了暖阁之中。

    “先生,您来了,快请坐。”

    这一见陆纯彦已到,八爷立马便起了身,很是客气地先行招呼了一句道。

    “陆纯彦见过三位王爷。”

    陆纯彦并未因八爷的礼遇而有丝毫的懈怠之处,恭谨地朝着八爷等人一躬身,行了个问安之礼。

    “先生不必拘礼,且请入座,今儿个朝局恐将有变,还请先生为小王谋划一二方好。”

    八爷笑着回了个礼,而后便有些个迫不及待地将陆纯彦谦让到一旁落了座,一开口便道出了主题。

    “哦?究竟出了何等大事,还请王爷明言则个。”

    这一年余来,朝局平稳至极,波澜不惊,陆纯彦虽偶尔参与议事,可大多时候议的只是些皮毛小事罢了,此际一听八爷言明有大事要议,还真就有些技痒了。

    “好叫先生得知,事情是这样的……”

    自打没了差使,八爷对朝局的掌控力度显然是下降了不止一个档次,这一年余来,几乎无时不刻都在想着能拱翻三爷父子,而今好不容易才看到了一丝的曙光,心情自不免为之荡漾不已,也没让十爷转述,亲口将事情的前后经过详详细细地解说了一番。

    “哦?”

    听完了八爷的解说,陆纯彦的眉头当即便皱紧了起来,却并未急着给出个判断,而是捋着胸前的长须,默默无言地沉思了起来……

第765章 投鼠忌器(三)

    “先生,这事儿到底成还是不成,您倒是给个话啊。”

    陆纯彦这么一沉思便是良久,十爷性子躁,眼巴巴地等了一阵子,也没见陆纯彦有所反应,登时便急了,不管不顾地便嚷嚷了一嗓子。

    “此事本身说来不算大,关键须得看圣意之所向。”

    陆纯彦并未去计较十爷的态度,神情淡然地捋着胸前的长须,言简意赅地点出了事情的关键之所在。

    “嗯,先生所言甚是,今,仁郡王得宠,却恐皇阿玛不看僧面看佛面,若真如此,怕是难有着力处,不知先生可有何良策否?”

    陆纯彦未来之前,八爷其实也已想到了事情的关键处,只不过他却是猜不透老爷子的心思,这才无法作出一个有针对性的应对之方案,此际听得陆纯彦言语间似乎已把握到了圣心,八爷的精神立马便是一振,紧赶着便追问了起来。

    “王爷所虑不无道理,此案若是早发半年,必无风云,至于而今么,却是大有可为处也。”

    或许是太久不曾遇到可以一议的大事之故,陆纯彦还真就存了些好生露一手的心思,并未急着道破根底,而是卖起了关子来。

    “嗯?先生之意是……”

    八爷到底不是寻常之辈,只一听陆纯彦这般说法,心中当即便滚过了一阵明悟,只是并不敢完全确定,这便迟疑地问出了半截子的话来。

    “王爷明鉴,去岁寿诞之际,陛下耍了一手瞒天过海之策,算是骗过了所有的阿哥,一举将朝堂大权尽皆收回,看似威势无比,皇权巩固,实则陛下对朝政却是有心而无力,以致政务糜烂不堪,朝野怨声载道,似此情形下,陛下又不愿再看到诸阿哥掌权之局面重演,唯有抬仁郡王出来理政,此固然有心向三爷之意味,可更多的不过是无奈之举措罢,大体上看重的是仁郡王乃龙孙之身份,由其理政,既可保得朝局不乱,又可防止阿哥专权,当不致有玄武门旧事重演之虞,若是陛下龙体始终不见好转,事情或许也就这般持续下去了的,偏偏休养生息了一年半之下,龙体已是日趋见好,如此一来,问题也就出现了,以陛下之睿智,又岂能容得皇权长时间旁落他人手中,当年的太子胤礽不成,眼下的仁郡王同样也是如此,若是半年前,陛下或许会顾忌到政务繁重之碍难,可而今么,积压之政务既已不存,仁郡王理政之根基亦自不复矣。”

    陆纯彦这回没再卖关子,而是详详细细地将个中之蹊跷解说了一番,顿时便听得八爷等人尽皆眼神狂闪不已。

    “先生是说皇阿玛会以此案为契机,一举拿下老三父子?哈,若真是如此,那敢情好!”

    十爷此番怂恿陶彝上本弹劾梁绪文,本是想着恶心一下三爷父子的,倒是没想到会引发太过重大之变故,可这一听陆纯彦这般分析,十爷当即便乐了,一拍大腿,兴奋无比地便嚷嚷了起来。

    “十爷误会了,陆某所言并非如此,陛下只是要收权而已,错非三爷父子有行差踏错处,若不然,断不会重处也。”

    十爷这么句话一出,陆纯彦不禁为之哑然失笑,但见其摇了摇头,略带一丝苦涩之意地解说了一番。

    “啊,这……,唉,没重处,那能有个甚搞头来着。”

    一听陆纯彦如此说法,十爷登时便乐不起来了,哀叹了一声,有若泄了气的皮球般,瞬间便没了精神。

    “呵呵,那就设法让三爷行差踏错不就成了?”

    这一见十爷怅然无比,陆纯彦登时便逗得笑了起来,伸手捋了捋胸前的长须,不紧不慢地点了一句道。

    “嗯?先生可有甚良策么?赶紧说叨说叨,爷几个一体听您的。”

    被陆纯彦这么一说,十爷当即又来了精神,兴致勃勃地挺直了身子,紧赶着便追问了起来。

    “十爷莫急,此事说来并不甚难,唔,这么说罢,陛下既是起了收权之心,自会在此案上做些手脚,逼迫仁郡王下令彻查乃是必然之事也,如此一来,仁郡王必陷两难之境地,此无他,投鼠忌器耳,不查?陛下那头通不过,查么?三爷名声、势力皆必然遭损,势必引得三爷大不满,只是两难归两难,某料仁郡王纵迟疑,也断不会久拖,彻查乃是必然之举也,若如此,我等应对之道也就呼之欲出了,不外三策也。”

    陆纯彦显然很是享受这等久违的议事风格,满脸笑容地一摆手,示意十爷不必急躁,而后么,一边捋着胸前的长须,一边慢条斯理地分析着时局的可能之演化。

    “哦?还请先生教我。”

    陆纯彦这等自信满满的话语一出,八爷也不淡定了,赶忙朝着陆纯彦便是一拱手,很是谦逊地求教道。

    “王爷客气了,容陆某详细道来,此头一条便是着人即刻散布流言,将仁郡王将下令彻查梁绪文一事大肆宣扬出去,此事须得越快越好,此无他,概因三爷父子看似一体,实则已分两府,彼此各有统属,势力其实已分明矣,流言一起,三爷必乱无疑,纵使不致与仁郡王冲突迭起,也必心存疑虑,无论是在此时还是将来,都有妙用哉;至于其二么,让阿尔松阿、纳兰揆叙尽皆上本,以求把握审案之主动权,将此案往深里挖了去,能牵连到三爷最好,即便不能,也可在舆论上造些势,纵使不能拿下三爷,也可令其清誉不再;最后一条便是等,等着三爷犯错,但消其一露出关说此案之行迹,则可将计就计,一举将三爷也卷入此案之中,待到那时,陛下纵使不想重处三爷,怕也不可得了。”

    面对着八爷的礼数,陆纯彦自是不敢坦然受之,而是恭谨地拱手还了个礼,而后方才正容将所思之三策详详细细地解说了一番。

    “唔……”

    八爷对陆纯彦所言自是信然,只是心中却还有一丝疑问,并未急着下个决断,而是捻动着胸前的长须,眉头微皱地思索着。

    “先生,若是老三不出面关说,那又待如何?”

    八爷虽是尚在沉吟中,可九爷却是一口道破了八爷心中之所思。

    “三爷其人格局小,怕是见不得心腹之辈受难,担心的无外乎是不帮衬着,恐下头人等尽皆起离心之意,从此一条来说,三爷出手干涉此案的可能性不小,当然了,若是其真能忍得住,那也无妨,散布些三爷见死不救的流言,便足以令诚亲王府一系阵脚大乱矣,总而言之,无论三爷做甚反应,于我等来说,都是好事,乐观其成也就是了。”

    陆纯彦显然早就将方方面面都思忖过了,回答起九爷的疑问来,自也就迅捷得很,言语间满是自信之意味。

    “嗯,那好,就这么定了,九弟,十弟,您二位辛苦些,就按先生所言,即刻办了去好了。”

    陆纯彦既已是将道理分析得如此透彻了,八爷自是不会再有丝毫的犹豫,这便一击掌,毅然决然地下了最后的决心。

    “哈,成,这事儿就交给小弟了!”

    “八哥放心好了,小弟这就去安排!”

    ……

    八爷既已有了决断,九、十两位爷自是不敢多有迁延,各自应了诺,就此起了身,匆匆便奔出了暖阁,自去安排相关事宜不提……

    “奴才叩见小王爷!”

    冬日的天黑得快,这才申时末牌而已,天便已是全然暗了下来,处理完一日公务的弘晴出了畅春园之后,本想着直接上马车,却不曾想人才刚走出园门呢,边上侍候着的侍卫人等中便窜出了个人来,也没管地上泥泞不堪,纳头便拜。

    “嗯,墨雨?”

    弘晴眼神好,借着边上侍卫们手持着的灯笼之亮光,一眼便认出了来者,眉头不由地便是一皱,一股子不甚妙的预感便就此涌上了心来。

    “小王爷,王爷请您即刻回府一行。”

    弘晴没叫起,墨雨自是不敢站将起来,忙不迭地磕了个头,紧赶着禀报了一句道。

    “嗯,知道了,尔且平身罢。”

    一听果然是三爷有请,弘晴的心头立马便是一沉,此无他,只因弘晴已然猜出了三爷相邀的用意之所在,无非是想了解梁绪文一案的处置罢了,以三爷与梁绪文之间的关系,三爷着紧此案本身并不为奇,真正令弘晴忧虑的是三爷从何得知的此事,要知道陶彝的本章是今儿个才上的,还是直接上到了老爷子处的,就连弘晴这个总揽政务之人都没能第一时间看到这么份弹章,而弘晴对此案的批复虽已是签了,却并尚未转呈到老爷子处,更不曾下发诸有关部分,换而言之,此案理应尚未传播开去才是,可三爷居然就已经知晓了,这其中要说没有蹊跷,又怎生可能!

    “小王爷,您请,王爷已是等得急了。”

    墨雨礼毕之后,见弘晴兀自不曾动身,自不免有些心急,赶忙小声地从旁提醒了一句道。

    “嗯,去诚亲王府!”

    被墨雨这么一打岔,弘晴立马便从遐思里回过了神来,也没再多啰唣,大步便行到了马车旁,一哈腰,钻进了车厢中,语调微寒地便下了令,须臾之后,大队人马便簇拥着弘晴所乘的豪华马车一路疾驰地向城中赶了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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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龙夺嫡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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