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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凤鸣岐山     九龙夺嫡txt下载     九龙夺嫡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796章 决胜时刻(一)

    “哟,快看,那不是十六阿哥与仁郡王么?”

    “对啊,这都要出来了,赶紧备车驾!”

    “不对啊,怎地就他们俩,走,问问去!”

    ……

    天已是到了午时,可一众阿哥们自打进了园子,便不再有任何话语递出来,诸府人等也就只能是冒着寒风在园门的警戒线外候着,彼此相熟的就全都凑在了一起,胡乱地瞎扯着,正自聊得开心之际,有眼尖的便瞅见了联袂从园子里行将出来的老十六与弘晴叔侄俩,当即便嚷了一嗓子,顿时便刺激得诸府下人们全都哄乱了起来,各府随行之总管一流的人物立马全都相携着向缓步行来的叔侄俩围了过去,打算从二人口中探出些消息来。

    “小的见过王爷,见过十六爷,不知内里情形如何?我家主子何时能得出园?”

    “是啊,王爷,您看,这都进去两时辰了,也没个交代,还请王爷帮我等问问可好?”

    “十六爷,我家主子何时得出?”

    ……

    今儿个的情形有些怪,各府总管们自都不免有些个忧心不已,这一迎到了弘晴二人身前,立马便乱哄哄地发问了起来,数十人的声音响成了一片,噪杂得有若菜市场一般。

    “诸位莫急,今儿个皇玛法兴致高,留所有阿哥在园子里喝酒赏雪,一时半会怕是完不了事的,本王此番乃是奉了皇玛法口谕,去‘八旗商号’调些西洋的新鲜玩意儿助兴的,可不敢误了事,还请诸位都让让可好?”

    弘晴得了御赐金令之后,并未急着出园,而是着人先将老十六弄出了寿萱春永殿之后,略略交代了几句,而后方才相携着出了园,却不想竟被诸府总管们缠住了,心中自不免颇为烦躁,不过么,却并未带到脸上来,而是笑吟吟地解释了一番。

    “原来如此,王爷,您忙!”

    “这回可是惨了,天晓得还得等上多久啊!”

    “唉,接着等便是了,走罢,啃干粮去。”

    ……

    听得弘晴如此解释,各府总管们自是不敢再拦着弘晴不放,尽自心存疑惑,也只能是无奈地向两旁散开。

    “刘福顺!”

    这一见各府数千人都候在园门处,弘晴的眉头当即便是一皱,没旁的,有如此多的眼线在此,稍有个风吹草动,京师还不得大乱了去,显然于弘晴要办的大事不利,一念及此,弘晴的脑筋立马高速运转了起来,电光火石间,便已是有了主意,这便眉头一扬,中气十足地断喝了一嗓子。

    “奴才在!”

    往常都是李敏行随弘晴出行,今儿个弘晴将李敏行留在了颐和园,刘福顺难得地得到了回巴结弘晴的机会,这一听自家主子点了名,哪敢怠慢了去,忙不迭地便从旁闪了出来,高声地应了诺。

    “今儿个风寒,各府人等都等得苦了,尔这就去支取五千两银子,在那头的庐棚处摆上三百来桌席面,让各府上下都吃个热的,就这么定了,此事交由尔来操办。”

    弘晴扫了刘福顺一眼,豪迈地一挥手,很是慷慨地便吩咐了一番。

    “喳!”

    一听弘晴这般吩咐,刘福顺不由地便是一愣,不过么,倒也没多想,紧赶着便躬身应了下来。

    “仁郡王果然是慷慨人物,小的们叩谢您的大恩了。”

    “王爷英明,小的们受之有愧了。”

    “王爷当真今世孟尝也,小的们这就给您磕头了。”

    ……

    各府总管们虽是散向了两旁,却并未走远,这一听弘晴如此慷慨地赐宴,尽皆为之欢声雷动,谢恩与讨好之声立马又响成了一片。

    “好了,诸位都请自便罢,小王还须得奉旨办差,不敢多有耽搁,告辞了。”

    既已将各府人等都安排去了园子另一侧的庐棚处,弘晴也就不想再多耽搁,笑呵呵地朝着众人一抱拳,丢下句场面话,便与老十六一道乘马车赶回了颐和园,一到地头,便急匆匆地直奔内院书房而去了的。

    “小王爷,您怎地回来了,王爷何在?情形如何了?”

    内院书房里,陈老夫子双目微闭地端坐着不动,而李敏铨却是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在房里来回地打着转悠,待得见弘晴与老十六联袂行进了书房,李敏铨立马飞蹿了过去,一迭声地便刨根问底了起来。

    “子诚莫急,我父王没事。”

    尽管对李敏铨已是十二万分的不待见,不过么,弘晴却是并未表现出来,温和地笑了笑,随口回了一句,而后,也没给李敏铨再次开口的机会,大步便已是行到了陈老夫子的座前,一躬身,恭谦地禀报道:“夫子,皇玛法已是开了金口,将传位于我父王,并赐下金令一支,让学生放手办了去。”

    “陛下圣明啊,事不宜迟,王爷与十六爷可即刻换了便装,先去城中接了十三爷,而后火速赶往丰台大营,将新军调出来,入卫畅春园!老朽已交代耿将军在西门配合,快去,快去!”

    一听弘晴这般说法,陈老夫子立马便激动了起来,猛然坐直了身子,紧赶着便做出了安排。

    “学生这就去办,夫子,子诚,此处已然不安全,您二位还是先行撤走为好,以免贼子疯狂行事。”

    弘晴之所以赶回颐和园,并非是要来听陈老夫子之具体安排的,实际上是担心陈老夫子的安危,毕竟大乱一起之后,啥事儿都可能发生——那帮子各府侍卫就麋聚在颐和园不远处,万一要是有敢死之徒硬闯颐和园,就园子里这么点护卫兵马,还真很难说能保证陈老夫子之安全的。

    “不必了,王爷行动越快,老朽此处便越安全,此际要的便是突袭,若是走漏了风声,后果不堪设想,莫要管老朽,快去,快去!”

    陈老夫子自是能感受到弘晴的关切之情,不过么,他却并不为所动,但见其一挥手,已是毫不客气地要赶人了。

    “那好,夫子保重,小王这就去了。”

    这一见陈老夫子如此坚持,弘晴自是不好再多劝解,这便朝着陈老夫子深深一躬,而后与老十六便直奔自个儿的小院,飞快地换下了身上的朝服,从侧门出了颐和园,乘上一辆事先便安排好的小马车,由李敏行率领几名武艺高强的王府侍卫陪同着便向京城西门赶了去……

    “什么人,站住!”

    京师内城八门的营兵虽都已调换了个遍,但却并未执行戒严,进出的检查也远谈不上严格,再加上有着耿三飙的配合,便装出行的弘晴等人并未受到甚阻碍,便已是顺顺当当地进了内城,一路往勇郡王府赶了去,这才刚到了地头,就被值守的宗人府官兵们给拦住了去路。

    “奶奶个熊的,连爷的马车也敢拦,尔等是想挨鞭子么,嗯?”

    听得外头的响动不对,弘晴立马给老十六使了个眼色,老十六也没甚迟疑,会意地点了点头,一撩车帘子,从内里探出了个头来,也不管拦住去路的是何人,张嘴便是一通子狂骂。

    “哎呀,是十六爷啊,小的该死,小的该死。”

    老十六前些年过继给了庄亲王,在宗人府这么个地盘上,那可是横着走路的,每年打赏那些兵丁的银子都不知有多少,上上下下就没谁不知道老十六爽快过人的,他这么一露面,一名率部拦道的把总当即便软了,赶忙点头哈腰地认错不迭。

    “娘的,我说谁那么大嗓门呢,敢情是哈桑你这混小子啊,怎地,要给爷好看不成?还不赶紧让了路!”

    那名把总倒是道歉得很快,不过么,老十六却并未给其好脸色看,双眼一瞪,已是痞气十足地便又喝骂了起来。

    “哟,十六爷,瞧您说的,小的哪敢啊,快,让路,动作都他娘的快点。”

    这一听老十六如此发作,那名把总哪敢再多啰唣,连问一下老十六的来意都不敢,便已是一扭头,朝着一众手下便狂嚷了起来。

    “喳!”

    听得自家主官有令,一众兵丁们自是不敢怠慢了去,忙不迭地便挪开了拒马等物,恭谨万千地目送老十六的车驾缓缓地行进了王府门前的照壁。

    “哈桑,你小子还不赶紧给爷开了门!”

    马车方才刚一停稳,弘晴与老十六已是一先一后地下了车,

第797章 决胜时刻(二)

    “嘿,算你小子识趣,赏你的!”

    这一见门已开,老十六嘿嘿一笑,一抖手,已从宽大的衣袖中取出了一张百两的银票子,随手便丢给了哈桑。

    “哟,谢十六爷赏了!”

    哈桑眼见,只一看那银票子,立马认出了是张百两的大钞,当即便笑得嘴都合不拢了,紧赶着便打了个千,恭谨万千地谢了赏。

    “得,甭跟爷来这一套,爷这就进去了,你小子把门给爷看牢了,没爷的吩咐,谁也不许进出一步,若不然,小心你的皮子!”

    老十六最擅长的便是跟这么些下层官吏们打交道,该赏的时候大气得很,该说狠话的时候,也绝不含糊,这不,脸一耷拉下来,话便说得分外的狠戾。

    “爷,您就放心好了,有小的在,便是只苍蝇也甭想从小的手下过!”

    哈桑素来便怕老十六,这会儿又得了赏钱,哪有不赶紧拍胸膛作保的理儿,一迭声地便作出了保证。

    “你小子就扯淡罢。”

    老**大咧咧地骂了一句之后,也没管哈桑是怎个反应,领着弘晴等人便不管不顾地往内里闯了去。

    “哟,十六爷,您这是……”

    老十六等人方才行到了二门处,就见两名宗人府的笔帖式领着几名兵丁从门房处闪了出来,堵住了去路。

    “拿下!”

    不等老十六有所表示,跟在其后的弘晴已是面色阴冷地喝令了一嗓子,不为别的,只因弘晴早已知晓这两名笔帖式的来历——胖的名为钱谦益,瘦的名叫麻不文,前者是九爷门下,后者是十爷的人,之所以被安排来老十三府上,一者是为监视,二来么,乃是被派来劝说老十三投效八爷的,对这等样人,实在没有好言解说的必要。

    “喳!”

    听得弘晴这般下令,李敏行等人自不敢稍有迁延,高声应诺的同时,便已是纷纷扑上了前去,刀剑齐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便将钱、麻二人尽皆控制了起来。

    “干什么?你们要干什么?放开我,放开我!”

    “十六爷,莫要开玩笑,下官何罪?为何如此相待!”

    ……

    钱、麻二人虽说是旗人,在未入宗人府办差前,也都习有武艺,可也不过都是一般般而已,这么些年养尊处优下来,本就不高的身手早就已是荒废了的,又哪可能是李敏行等人的对手,懵懵懂懂间便已被刀剑加身,反应过来之后,便即齐齐嚷嚷不已,至于二人所带领的那几名兵丁么,则已是乱了手脚,腰刀虽都已出了鞘,却也不过是自保地戒备着罢了,并不敢上前救人。

    “本王弘晴在此,奉旨前来提调勇郡王,钱、麻二人有亏值守,本王不得不拿下查办,与他人无关,尔等还不赶紧放下兵刃,是欲谋反么,嗯?”

    钱、麻二人嚷嚷声未停,弘晴已是手持着老爷子的金令,缓步从老十六身后行了出来,声色俱厉地便喝问了一句道。

    “小的不敢!”

    “小的听令!”

    ……

    宗人府就在工部的隔壁,弘晴往年时常在工部进进出出,一帮子宗人府官兵们可都是认得弘晴那张脸的,此际一见弘晴露了面,自不敢再有甚顽抗之心,全都丢下了手中的腰刀,齐齐跪倒在了地上。

    “敏行,看好这帮家伙,十六叔,随小侄入内。”

    眼瞅着众兵丁已是束手就擒,弘晴也就没再多迁延,一抖手,将金令收回了宽大的衣袖中,而后不动声色地吩咐了一句,便即与老十六一道向内院行了去。

    “好小子,够威风的么。”

    老十三虽是被圈养在家,可仆役家人却还是不老少,先前弘晴拿下钱、麻二人的动静不小,自是早已下人前去告知了老十三,这不,弘晴二人方才刚到内院,就见老十三早已是背着手站在了门中,这一见弘晴与老十六缓步行了来,老十三的嘴角立马便是一挑,似赞似贬地便说了一句道。

    “小侄见过十三叔。”

    这一见老十三当门而立,弘晴自是不敢怠慢了去,赶忙紧走数步,抢到了近前,很是恭谨地见了礼,而老十六则仅仅只是大大咧咧地拱了下手,甚话皆无。

    “这就要开始了?”

    老十三似笑非笑地看着弘晴好一阵子之后,这才冒出了句有头没尾的话来。

    “十三叔说得是,决胜时刻已至,小侄特来请十三叔出面主持大局。”

    老十三虽是问得含糊,可弘晴却是一听便懂,也没甚多的废话,直截了当地便道明了来意。

    “这么说,皇阿玛他……”

    听得弘晴这般说法,老十三的眼神先是一厉,紧接着又是一黯,脸皮子一抽一抽地问出了半截子的话来。

    “应该就在今夜,我等若是动作快,或许还能赶得上。”

    弘晴并未隐瞒实情,微叹了口气,言简意赅地给出了个明确的答案。

    “呼……,等着!”

    老十三默然了片刻之后,长长地呼出了口闷气,也没甚话语,只是冷厉地吐出了两个字之后,便即一转身,大步行进了内院,不多会,内里便传来了一阵阵凄厉的惨叫声。

    “晴哥儿,这……”

    那些惨叫声明显是人垂死之时的哀嚎,一听及此,老十六的瞳孔不由地便是一缩,紧张地迈出小半步,贴在了弘晴的身旁,满脸惊疑之色地张口欲言。

    “不碍事,十三叔这是在清理门户呢,等着罢。”

    尽管不曾亲眼看到内院里的情形,可弘晴却是一猜便知内里究竟发生了何事,此无他,老十三封王最迟,前后又几次被圈,府上人手虽不少,可忠心耿耿的却是不多,各方势力都没少往老十三府上塞钉子,不说别人,便是弘晴前前后后都往老十三府上塞了十数人,这会儿要办大事,老十三又岂肯留下祸根的,自然是须得在内院里大杀上一通,而今之势,弘晴自是不能出面阻拦,也就只能是在心中期盼自个儿派进去的人能侥幸逃过一劫了的。

    “哈,真他娘的爽利,走,去丰台大营!”

    一炷香之后,老十三已然将朝服穿戴整齐,手提着把兀自滴血不已的利剑从内里行了出来,但见其阴冷地一笑,也不抹去剑上的血迹,随手便将剑往腰间的剑鞘一插,拍了拍手,解气地骂了一嗓子,抬脚便向外行了去,弘晴与老十六见状,也无甚言语,彼此交换了个眼神之后,也尽皆默默地跟在了老十三的身后……

    “来人止步,军营重地,擅闯者,死!”

    丰台大营位于京师南郊,依山而建,乃是皇家精锐部队之所在,戒备素来森严无比,弘晴一行人等方才刚赶到离辕门还有数百步之距时,便已被一队巡哨拦了下来。

    “十六叔,有劳您去应付了。”

    不大的马车厢里,弘晴与老十三、老十六很是憋屈地挤在了一起,可怜三人都是身材魁梧之人,这一路颠簸下来,都被折腾了个够呛,这会儿听得外头有人拦道,三人不单不紧张,反倒是全都露出了丝解脱的神色,到了底儿,还是弘晴反应快,朝着老十六便客气地吩咐了一句道。

    “嘿,看爷的好了。”

    这都已是事先便定好的事儿,老十六自是不会有甚异议的,兴奋奋地便应了一声,扎手扎脚地从弘晴与老十三中间挤了出来,一撩车帘子,从内里便跳下了车,迈着八字步往前行了几步,又矜持地停住了脚,一扬手,朝着那一队全神戒备的官兵们便打起了官腔:“十六爷在此,尔等何人带队,站出来说话。”

    “末将前锋乙营把总鄂善春参见十六爷,不知您来此可有甚公干否?”

    这一听老十六如此自报家门,再一看其一身整齐的贝子服饰,(于来丰台大营前,老十六便已是换好了朝服。)那名带队巡视的把总自是不敢大意了去,不过么,客气归客气,却并未太过殷勤,但见其躬身行了个礼之后,公事公办地便问起了老十六的来意。

    “嘿,爷还真就是来公干的,奉皇阿玛之旨意,前来调一哨新军到畅春园助兴,现有金令在此,尔可前来验过!”

    老**大咧咧地一抖手,从宽大的衣袖里将弘晴所得的那枚金令取了出来,高高地举过了头顶。

第798章 决胜时刻(三)

    丰台大营又分为南北二营,南营是旧军,北营是新军,两军兵力大体相当,可战斗力却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上,双方的训练也都不在一处——南军在南教场操练,而北军平日都在北校场出操,大演则是拖到了营后的山地里进行,双方虽同处一营,却是几乎少有往来,两营之间有着条宽阔的道路隔开,道路的尽头便是作为中军大帐的丰台大营提督府,此际,提督府的正堂里坐满了将领,只不过大多是旧军之将,而新军仅仅只是派了两名参将前来列席,至于塔山与张淼两名新军主将更是连面都不曾露,只是着人请了假,说是都病了。

    提督府的大堂正中,有着一张巨大的文案,后头端坐着一名神情威严的大将,但见其浓眉如剑,国字脸,络腮胡,身材壮硕,哪怕端坐着不动,也有若雄狮盘踞一般,这人便是新任丰台大营提督成文运——汉军正白旗人,笔帖式出身,后曾调任丰台大营游击将军之职,因得八爷赏识,在老十四主政兵部时,得以调入兵部为武库掌印郎中,仅仅两年,便已升任了兵部侍郎,今岁六月更是得以出掌丰台大营,赫然已是京师中地位最显耀的将领之一,年不过四旬,正值年富力强之时。

    成文运素来寡言,此际心中有事,就更显得沉闷了许多,哪怕这会儿是在与诸将们闲聊,也是听的多,说的少,眼神虽凌厉一如往昔,可不时地便会有几不可察的忧虑光芒闪过,此无他,今儿个午时前,八爷那头来了名递话者,说是计划有变,须得提前,让他赶紧将新、旧两军尽皆控制起来,兵发畅春园!

    成文运的飞黄腾达都是八爷一手扶持的结果,其对八爷自是忠诚不二,这一接到了密令,当即便下令擂鼓聚将,打算依仗着手中的权柄以及早已假造好的“圣旨”,强行压诸将们听令行事,更是事先安排好了伏兵,准备清剿不听令之辈,奈何新军将领都不曾前来,仅仅只来了两闲职的参将,这等情形一出,叫成文运发动也不是,不发动也不是,自不免为之忧心不已,偏偏事关重大,成文运还不敢表现出甚不妥的迹象,也就只能是一边不断派人去新军催请诸将,一边与旧军诸将们闲扯淡着。

    “报,禀大将军,十六爷来了,说是有陛下的旨意要宣。”

    成文运等来等去,都没能等到新军诸将的到来,倒是见到名戈什哈急匆匆地从衙门口处奔行了进来,朝着成文运便是一个标准的打千,紧赶着便禀报了一句道。

    “嗯,走,都看看去!”

    这一听老十六在这么个节骨眼上跑了来,成文运的眼神立马便是一凛,有心不加理会么,偏偏这当口上还没能跟手下诸将们统一认识,自是不能有甚抗旨的表现,无奈之下,也只能是霍然起了身,大步便向衙门外行了去,诸将见状,自都不敢稍有怠慢,纷纷起了身,乱哄哄地便跟在了成文运的身后。

    “啊哈,老成,你小子算是混出头了,瞧瞧,这左簇右拥的,比爷都神气,了不得啊!”

    成文运率领着诸将们方才刚走出衙门口,原本正松松垮垮地站在马车旁的老十六立马迎上了几步,又矜持地站住了脚,笑容满面地便调侃了成文运一句道。

    “十六爷说笑了,您这马车……”

    成文运早年混兵部时,倒是没少跟老十六瞎胡闹,彼此间倒也算是熟人,当然了,双方不是同路人,笑闹归笑闹,那也不过是面和心不合的把戏罢了,这会儿成文运心中有事,自是无心跟老十六瞎扯淡,眼神一扫间,便已是落在了那辆不起眼的马车上,眉头不由地便是一皱,狐疑地便问出了半截子的话来。

    “他娘的晦气,你老成不提,爷还不想说呢,今儿个爷可是进了园子去陪皇阿玛的,半道上,也不知八哥那厮跟老爷子说了甚,居然叫爷来你老成处传旨,奶奶个熊的,爷酒都还没喝够呢,就不得不屁颠屁颠地赶来你老成处,偏偏半道上马车居然坏了,可把爷给急得直抓瞎,赶巧‘八旗商号’的车队经过,爷就胡乱抓了一辆,紧着就上你老成处来了,怎地?不欢迎啊。”

    老十六痞子气可谓是十足十,骂骂咧咧地便扯了一大通,末了更是翻了个白眼,不耐至极地便冷哼了一声。

    “不敢,十六爷有甚旨意,且自宣了便是,末将这就叫人备好香案。”

    成文运显然对老十六的话不甚相信,可当真众将的面,他也不愿跟老十六当场起冲突,这便拱了拱手,一派公事公办状地出言请示了一句道。

    “不忙,皇阿玛的旨意是给你老成个人的,乃是密旨,他人不得与闻,还是进内堂再宣好了。”

    老十六压根儿就不吃成文运那一套,口中一边说着,一边自来熟地便往衙门里行了去。

    “那好,十六爷,您请!”

    这一见老十六这般做派,成文运尽自满心的不愿,却也没得奈何,只能是一摆手,道了声请,而后面色阴沉地陪着老十六一并转进了后堂,分宾主落了座之后,自有下人们紧赶着奉上了新沏好的香茶,又各自退了下去。

    “好茶,奶奶个熊的,你老成还真是会享受,这等好茶都能弄得到,爷在宫里都少有能喝到这等好茶的时候,啧啧,今儿个爷喝了不算,少不得还得带了些走,你老成不会如此小气罢?”

    老十六说是来传旨的,可茶喝也喝了,愣是没见其亮出旨意来,倒是满嘴胡诌地乱扯不已,直听得成文运的眉头当即便皱紧了起来。

    “十六爷要,多少都是管够的,此无须多言,不知十六爷所言的密旨是……”

    成文运心挂着八爷的密令,哪有心跟老十六胡扯淡的,应付了几句之后,便已是急不可耐地追问起了密旨来。

    “奶奶个熊的,你小子急个甚啊,爷一杯茶都没喝完,尽他娘的狂催,怎地?是嫌爷喝得多了不是?”

    成文运这么一催之下,老十六当即便翻脸了,双眼一瞪,满脸不悦地便喝骂了一嗓子。

    “十六爷,您误会了,末将不是这个意思,哎,今儿个乃是聚将议事之日,末将还须得紧着安排练军事宜,实是不得闲啊,您看,要不改日末将再设宴向您陪罪可好?”

    成文运实在是拿老十六这个痞子阿哥一点办法都没有,这一见其张口便骂,却是不敢还嘴,也就只能是耐着性子地解释了一番。

    “设宴啊,嘿,那敢情好,话说咱爷俩也好久不曾聚聚了,是该好生喝上一回的,所谓择日不如撞日,要不就今晚如何?嘿,爷也不宰你,就万花楼好了,怎地,给爷一个实话来。”

    成文运急,老十六却是半点都不急,顺着成文运的话头,便又扯到了请客的事儿上,却是绝口不提密旨一事。

    “好说,末将便是豁出去了,也须得叫十六爷满意,此际军议之事耽搁不得,请恕末将无礼,还请十六爷紧着宣了旨,末将也好照旨办差,若是耽搁了陛下交代的事儿,怕是不好交代罢?”

    万花楼的消费一点都不便宜,上那儿请客,没个千把两银子,压根儿就上不得台面,成文运虽也算是有钱的主儿,可真到那儿请上回客,也须得大出血一番,不过么,为了能将老十六赶紧打发了开去,成文运咬着牙也就这么应承了下来。

    “不急,不急,这密旨很简单,不过几句话的事儿,且等爷喝完了茶再说也不迟。”

    老十六来此就一个目的,那便是尽全力拖住成文运,为弘晴与老十三的行动打掩护,眼下外头尚未传来哄闹声,老十六自然是不会轻易便遂了成文运之意的,纵使成文运已是催逼了好几回了,可老十六却还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嗯,那好,请十六爷先在此处饮着,容末将去去便回!”

    成文运实在是被老十六弄得烦了,加之心挂着外间诸将们都还在等着,自不愿再陪着老十六瞎胡闹,这便起了身,丢下句场面话,便打算不管不顾地先走了人。

    “放肆,成文运,尔安敢无礼若此,是欲抗旨不遵么!”

    老十六哪肯让成文运就这么走了人,当即便翻脸了,但见老十六将手中的茶碗往身边的几子上重重一搁,而后猛地一拍几子,怒不

第799章 横扫京师(一)

    “放肆,尔等安敢来此闹事,还不退下!”

    成文运这一冲出后堂,入眼便见一大群荷枪实弹的新军官兵竟已是将整个正堂尽皆控制了起来,原本聚集在正堂中的诸将赫然已成了阶下之囚,成文运顿时为之大怒不已,也没去细看场中的具体情形,黑着脸便已是怒叱了一嗓子。

    “混账东西,尔说谁放肆,好大的胆子,成文运,睁开你的狗眼,好生看看那案桌上供着的是甚,敢说爷放肆,找死么!”

    成文运吼声未落,却见老十三已是一个健步迈到了成文运的身前,一指那巨大文案上供着的金制令箭,声如雷震般地便骂了开来。

    “十三爷?您怎地到了此地,为何擅闯我中军大帐,又为何扣押我军将领,尔这是要造反不成?”

    这一见是十三爷带人杀到,成文运的心不由地便慌了,再一看那文案上供着的赫然是老爷子专用的调兵令箭,心更是已沉到了谷底,不过么,却是不打算就此服软,没旁的,只因他很清楚自家与八爷已然是一根线上的两只蚂蚱,压根儿就脱不开干系,就算是此际低了头,也断难逃过一劫,与其束手就擒,还不若拼死力争上一番,正是出自此等考虑,成文运假作不曾看到那支金令,而是扯着嗓子跟十三爷对喷不已。

    “造反?尔说本王要造反?瞎了你的狗眼了!成文运,尔暗自纠结众将,意图谋反,埋下伏兵,欲杀不从逆之大将,如今东窗事发,便是天王老子来了,今儿个也救你不得,再不束手就擒,爷这就扒了你的皮!”

    新军虽已是控制住了局面,可旧军还有着一万五千的兵马在,真要是闹将起来,那也不是好耍之事,正是出自此等考虑,老十三并未急着下狠手,而是一派义愤填膺状地揭露着成文运的阴暗勾当。

    “十三爷,你是失心疯了,本督不与你计较,众将士听令:莫要被十三爷蒙蔽,即刻各归各营,本督可以既往不咎,若不然,便是谋逆大罪,是要抄灭九族的!”

    成文运能为八爷所倚重,自然不是无能之辈,眼瞅着再跟十三爷争执下去,只怕自己的阴谋便要大白天下了,自不肯再吵将下去,而是面色陡然一肃,端出了特简之提督的架子,声色俱厉地便喝令了一嗓子,妄图劝退在场之新军将士。

    “好一条老狗,到了此时,还敢信口雌黄,敏行,将这厮就地正法!”

    成文运到底是军中主将,这么一喝令之下,新军将士们自不免都微有些犹豫,没旁的,军令如山,成文运乃是帝王特简之提督,在没被撤职前,其之令谕便是军令来着,不遵便有着抗令之嫌,然则没等新军将士们作出抉择,却听一声断喝突然在堂口处响了起来,赫然是弘晴率人赶到了地头。

    “喳!”

    听得弘晴这般下令,原本随侍在弘晴身边的李敏行立马高声应了诺,身形只一闪,竟已是越过了数丈之距,高速地杀到了成文运的身前,手一抖,悬挂在腰间的三尺青锋已如匹练般直取成文运的胸膛。

    “尔敢,啊……”

    成文运乃是军中大将,一身武艺自是相当不错,不过么,却都是马上能耐罢了,于战阵厮杀,固然是万人敌之选,可这等江湖搏杀的本事么,就不是其所长了,这一见李敏行有若鬼魅般杀到了近前,心当即便慌了,一边怒吼着,一边向后狂退,试图躲过李敏行这必杀的一剑,这等反应不可谓不迅速,奈何成文运却是漏算了一人——老十六,就在成文运急速后退之际,原本站在其身后不远的老十六突然飞起一脚,重重地踹在了其背上,措不及防之下,成文运哪来得及躲闪,愣是被老十六这一脚踹得个结结实实地,整个人不受控制地便撞在了李敏行的剑尖上,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嚎,心脏便已被锋利的长剑钉穿。

    “尔等,尔等……”

    虽是已被刺了个透心凉,可成文运却一时不得死,双手紧握着剑刃,面色狰狞无比地瞪视着弘晴,口中咕咕嚷嚷地似要骂人,可到了底儿,却是没了那个气力,魁梧的身子晃动了几下之后,便已是重重地往地面上倒了去,手足抽搐了几下之后,已然是就此了了账。

    “诸位将军请了,小王奉皇玛法之旨意,前来调兵平叛,成文运乃谋逆之辈,死有余辜,却与诸公无涉,此一条,小王可以性命担保,还请诸公放心好了。”

    成文运一死,大局便已算是粗定了,这等时分要的不是多造杀戮,而是稳定军心,对此,弘晴自是有着十二万分的清醒,不待诸将从震惊中醒过神来,弘晴已是一挥手,高声作出了赦免诸将的保证。

    “多谢王爷宽仁,末将等自当听令行事。”

    “王爷英明,末将等感佩在心!”

    “王爷宽仁大度,末将等素来知晓,您就下令罢,末将听您的。”

    ……

    一听弘晴这般说法,原本担心会受牵连的诸将们顿时便都松了口大气,乱纷纷地都表了忠心,人多嘴杂之下,当即便喧闹成了一片。

    “诸公之忠心,小王是信得过的,今,平乱在即,正须诸公鼎力相助,有愿助小王一臂之力者,请高举右手!”

    弘晴最擅长的便是控制局面,这一听诸将纷纷表忠不已,立马来了个趁热打铁,挥手疾呼了一嗓子。

    “唰……”

    弘晴话音一落,诸将们已是齐刷刷地举起了右手,没旁的,这会儿可是都在屋檐下,本就不能不低头,再说了,弘晴这等大动作一出,不管是不是出自圣意,朝廷的天也该变了,不说别的,光是一万两千余新军一出动,京师周边便无可对抗之军,改朝换代就在眼前,此际不抓住这等从龙之巨功,又更待何时?

    “好!诸公果然皆义士也,来日小王定不会忘了诸公之相助,来人,将东西抬上来!”

    对于诸将的踊跃表现,弘晴显然相当之满意,一击掌,高声便断喝了一嗓子。

    “喳!”

    听得弘晴这么一下令,几名站在堂下的王府侍卫们立马轰然应了诺,抬着个不算太大的箱子便行上了堂来。

    “此处有银票五十万两,乃犒军之用,具体如何分配,便由十三爷说了算,诸公只消稳住军心,把住大营,便算是大功一桩,来日定还会有重赏!”

    弘晴一把掀开箱盖,露出了内里的事物,赫然是一叠叠的银票,数额之巨大,顿时便令诸将们全都看得眼直了去,没得诸将反应过来,弘晴已是高声宣布了打赏的命令。

    “王爷果然够意思,末将这百八十斤便卖给王爷了!”

    “王爷英明,末将等誓死效忠!”

    “王爷,您就下令罢,末将等无有不从!”

    ……

    这一听如此大的一批巨款居然是要犒军的,顿时便令诸将们全都激动了起来,这等既有银子可拿,又有从龙之功的好事,便是打着灯笼,也没处找了去,不赶紧高声表忠,又更待何时?

    “十三叔,此处便拜托给您与十六叔了,小侄这就率军兵发京城。”

    弘晴没再理会诸将们的激动,大步走到了文案前,伸出双手,将那枚金令收了起来,而后朝着老十三与老十六拱了拱手,满脸诚恳地请托道。

    “晴哥儿放心好了,此处有爷在,断不会有事的!”

    老十六就是一大大咧咧的性子,弘晴话音刚落,他便已是满不在乎地打起了包票。

    “晴哥儿,还是爷带兵进城好了。”

    老十三可不似老十六那般随意,他考虑的显然要深上不老少,没旁的,新军战斗力是强大,然则隆科多手下到底有着近三万的兵力,又是据守之势,一旦开战,必是兵危凶险,实难言万全,倘若弘晴出了事,那后果当真不是好耍的。

    “十三叔,莫要争了,这功劳还是让小侄来立好了。”

    老十三乃是一片好意,这一点,弘晴自是清楚,不过么,弘晴却是坚持要自己带兵前往,倒不是对老十三有甚不信任,也不是弘晴贪功,而是老十三与老十六都不合适来立这等大功,否则的话,一旦三爷登了基,十有**要玩上一手卸磨杀驴的把戏,真到那时,老十三与老十六怕都难逃一劫,此无关亲疏,而是帝

第800章 横扫京师(二)

    永定门,京师外七门中最宏伟的一座城门,乃是由南入京的通衢要津,向来为京师防卫之重点所在,共有防卫营兵四营,日夜轮值,以确保京师南大门之安全,其城门楼高达三十五米,巍峨雄伟,往常总是密布弓弩手,以防有突变发生,戒备不可谓不森严,然,今儿个的城门楼里却是一团的和气,不为别的,只因顺天府府尹荣柱率诸子以及属官多人前来视察,与守军主将那馍以及诸营游击将军相谈甚欢,自午时起,一边宴饮,一边闲聊,这都已到了申时三刻了,欢宴却还在持续之中,笑谈不绝间,宾主尽欢不已。

    “报,荣大人,那将军,门外三里处发现有大军正在向我永定门逼近!”

    就在诸般人等欢笑不断之际,却见一名值守的把总急匆匆地从城门楼外奔了进来,朝着高坐上首的顺天府尹荣柱以及陪坐在侧的副将那馍便是一个标准的打千,语调急促地禀报了一句道。

    “什么?哪里来的大军?怎么回事?”

    这一听那名把总如此说法,那馍登时便急了,也不等荣柱发话,便已是双眼一瞪,面色狂变不已地追问了起来。

    “回那将军的话,看旗号,是丰台大营的新军,不知何人领军,也不知为何向我处进发,还请将军早作决断!”

    听得那馍声线不对,那名前来禀事的把总自是不敢怠慢了去,赶忙将所探知的消息细细地报了出来。

    “新军?不好!快,传本将之令,关紧城门,备战!”

    那馍乃是八爷门下奴才,之所以能当上外城七门中兵权最重的永定门守将,靠的全是八爷之力,此番也曾参与了密谋之事,只待有变,便要配合隆科多的大军直取畅春园,这会儿一听是新军杀来,只微一愣神,便已意识到事有不谐,自不敢大意了去,忙不迭地便跳了起来,急吼吼地下了令。

    “慢!”

    不等那名把总应诺,就见高坐上首的荣柱已是一扬手,高声叫了停。

    “荣大人,新军来者不善,此必是要造反无疑,末将守土有责,却是不敢有亏职守,您且请坐,容末将这就去部署防卫事宜!”

    按理来说,荣柱乃是上官,顺天府防卫事宜都须得由荣柱来做决断,他要叫停,那馍其实是没有反对的权力的,不过么,那馍此际却是顾不得那么许多了,丢下句场面话,便打算就此赶去布防。

    “放肆!,本官在此,何须尔来做决断,尔这狗贼,竟敢如此藐视本官,来啊,给本官拿下此獠!”

    荣柱今儿个之所以会来永定门视察,自然是奉了弘晴之密令的缘故,为的便是要拿下那馍,以确保新军能顺利进城,这会儿一见那馍要走,又如何肯依,但见荣柱面色一沉,已是拍案断喝了一嗓子。

    “喳!”

    这会儿在城门楼里侍卫的可都是荣柱的心腹卫士,早就已得了荣柱的密令,此际听得荣柱如此吩咐,立马齐声应了诺,纷纷扑上前去,不管不顾地便将措不及防的那馍摁倒在了地上。

    “荣大人,您这是何意?本将无错,为何如此相待?”

    那馍拼力地挣扎了几下,却压根儿就无法挣脱出数名孔武有力的士卒之钳制,顿时便慌了神,可心却是依旧不死,故作糊涂状地便高声叱问了起来。

    “无错?好一个无错,尔勾连隆科多这等乱党,意图称兵造反,如今已是东窗事发,本官正好拿你的人头来祭旗,来啦,将此獠就地正法!”

    荣柱阴冷地一笑,毫不容情地揭穿了那馍的真面目,末了,更是悍然下了格杀令。

    “喳!”

    荣柱话音一落,就见其子穆宁已是高声应了诺,手持着利剑从旁闪出,只一剑,便刺穿了那馍的咽喉,可怜那馍连声惨叫都不曾发出,便已是就此了了账。

    “穆宁,接着,为父令你即刻持此令箭接管城门防卫,迎接仁郡王大军入城!”

    荣柱此番之所以将穆宁带了来,为的便是要帮其铺路,此际见其行事果决,心中自是满意得很,不过么,却也没加以置评,而是一抖手,从宽大的衣袖中取出了一支顺天府的调兵令箭,随手丢给了穆宁,声色俱厉地便下了令。

    “是,孩儿遵命!”

    穆宁这么些年来,始终不曾入仕,一直跟在其父身边,不是他不想,而是在等待最好的机会,眼下这等领兵从龙之功显然就是穆宁期盼了多年的入仕之最佳切入点,心下里自是激动万分,不过么,倒也没甚失仪之处,仅仅只是干脆利落地应了一声,而后手持着令箭,领着十数名侍卫便奔出了城门楼,自去召集诸军待命不提。

    “报,王爷,前军已到永定门前一里处,此际城门洞开,城上已升起了‘荣’字帅旗!”

    迤逦而行的大军中,弘晴亲率主力坐镇中军,正自高速行军之际,却见一骑报马疾驰而至,马上骑士并未翻身下马,而是就在马背上一躬身,紧赶着出言禀报了一句道。

    “好,传本王将令:全军加速,骑军上前,护卫城门,掩护大军进城!”

    这一听那名报马如此说法,弘晴紧绷着的心弦立马便是一松,此无他,“荣”字帅旗的升起就意味着荣柱已是顺利地控制住了永定门,大军进城的第一道关卡已然不存,这对于打算突袭崇文门的弘晴来说,无疑是天大的喜事来着。

    “呜,呜呜,呜呜呜……”

    弘晴的将令一下,凄厉的号角声立马便暴响了起来,两千精锐骑兵立马闻令而动,纷纷打马加速,如飞一般地超越了前军,势若奔雷般地便冲进了永定门中,飞快地在永定门上下布置好了防线,以迎接主力大军的进城。

    “下官顺天府尹荣柱率属官恭迎王爷大驾!”

    弘晴率部赶到城下之际,荣柱已是统属着手下人等在城门处恭候多时了,一见弘晴马到,荣柱立马便大步迎上了前去,高声见礼不迭。

    “荣大人辛苦了,此番大事能得定,实是多亏了您出手相助,小王感激在心。”

    荣柱乃是最早投效弘晴的重臣之一,对其,弘晴自是不敢轻忽了去,这便挥手让大军进城,而他自己却是翻身下了马背,很是客气地伸手扶起了荣柱。

    “能为王爷效力,实是老朽三生之幸也,今,能如此顺利得手,上有赖陛下洪恩浩荡,下有我儿穆宁以及诸将士用命之故,下官实不敢居功。”

    荣柱乃是老江湖了,套话说起来自是顺溜得很,不过么,内里却是别藏玄机,这是在为其子穆宁引荐出身呢。

    “嗯,穆宁!”

    弘晴可是精明过人之辈,尽管荣柱说得隐约,可弘晴却是一听便懂了,这便笑着点了点头,而后朝着穆宁一招手,和煦地点了名。

    “在!”

    穆宁如今也已是三十多的人了,早不在是当年那个略有些轻浮的少年郎,此际听得弘晴召唤,尽自心情激动,可行礼应答起来,却是做得分外的到位。

    “尔这就跟着本王,一并平乱去好了。”

    弘晴与穆宁也算是老熟人了,往年之所以不曾大用于其,一者是见其轻浮未尽,二来么,也是因荣柱并未开这么个口,也就任由其在顺天府里呆着,而今么,荣柱既已开了口,弘晴自不会不给面子,这便笑着吩咐了一句道。

    “喳!”

    跟着弘晴平乱,再怎么着,一场大功也是跑不了的,对此,穆宁自是心知肚明得很,哪有不赶紧应诺的理儿。

    “荣大人,军情紧急,小王便先行一步了,外城之事,便尽皆拜托您老了。”

    大军虽已是开进了外城,可也就只是外城而已,内城如今还在隆科多的手中,如此大的动静之下,其不可能会不知道,也不可能会不作出相关之防御部署,一场激战就在眼前,弘晴自是无心再与荣柱多拉呱,客气地交代了一句之后,便即领着一众侍卫们,随着后卫部队一道进了永定门。

    弘晴此番出击并未将新军全部带来,实际上,他仅仅只带了九千兵力而已,除了留给老十三作为震慑旧军的一千骑兵以及一千两百步兵之外,炮兵旅也没全带来,只带了轻、中两型的步炮,而重炮么,因着携带不便之故,则仅仅只带了两门而已,全

第801章 横扫京师(三)

    九门提督府,全名为“提督九门步军巡捕五营统领衙门”,名称里有着“五营”的字样,可实际上兵力却是多达十八营,乃是京师里规模最大的军事力量,其衙门就设在崇文门内,往日里便是禁卫森严之所在,今儿个就更是守御严密——自打午时起,隆科多便下令崇文门全面戒严,又将忠于其的六营官兵连同其本人的亲卫营尽皆集中在了崇文门内外,近八千兵马齐聚之下,声势自是浩大得很,然则隆科多却并未下令展开下一步行动,始终在衙门里举棋不定地犹豫着。

    畅春园可能有变的消息是从东直门守将马大鹏处传过来的,说是八爷有密令,让隆科多出动大军入卫畅春园,为此,马大鹏等五营忠于八爷的兵丁也已是集结好了,就等着隆科多一声令下,十一营大军便可杀出内城,直奔畅春园而去,而今,各营兵马早已集结好一个多时辰了,可隆科多本人却是始终不曾下定决心,没旁的,集结军队乃是隆科多分内的事儿,虽说有违规之嫌,却也有律可循,要辩解起来,并不甚难,可真要是统兵出了内城,那就是在谋反,成,果然是大功一场,可要是败了呢,那可就不是他隆科多自己一人掉脑袋的事儿,而是全族满门都得跟着完蛋,这么个险,隆科多又岂敢轻易去冒的,再说了,消息只是八爷那头着人递过来的,却并无信物,也没见四爷处有交代,又怎由得隆科多不为之犹豫再三的。

    “报,禀大将军,永定门出现异常,现已发现丰台大营新军正在大举入城,动向不明!”

    时间就在隆科多犹豫不决中不知不觉而又飞快地流逝着,转眼间,便已是到了申时四刻,天都已是近了黄昏,可隆科多却还是没能下定最后的决心,正自焦躁地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之际,却见一名派出去哨探的报马急匆匆地闯了进来,朝着隆科多便是一个打千,紧赶着出言禀报了一句道。

    “什么?说清楚了!”

    这一听丰台大营的新军进了城,隆科多的脸色当即便煞白了起来,眼珠子一瞪,一把便抓住了那名报马的胸衣,气急败坏地便嘶吼了起来。

    “禀、禀大将军,小的发、发现丰台大、大营的新军正在进城,情形不明,请大将军早作决断。”

    隆科多的动作是如此之狠戾,顿时便将那名报马吓得浑身哆嗦不已,却又不敢不答,也就只能是结结巴巴地将探知的消息再次重复了一遍。

    “该死,再探!”

    隆科多带了一辈子的兵,自是清楚手下的兵马与新军之间的战斗力相差有多大,这会儿一经确认了新军已然进了外城的事实,心都已是凉了半截,怒骂了一声之后,便即将那名哨探往地上重重一推,而后也没管那名报马是如何慌乱逃窜的,大步便行出了办公室,直奔大堂而去。

    “来人,传本将之令,封闭八门,各营上城备战!”

    尽管还不能完全肯定新军突然杀至的目的,可隆科多却知晓一准跟自个儿有关,自不肯坐以待毙,一冲进大堂,立马高呼着下了令,此将令一出,整个崇文门上下顿时便乱了起来……

    “末将参见王爷!”

    就在崇文门因备战而一派混乱之际,弘晴却是率领着先锋骑军赶到了西直门下,早已率部待命多时的九门提督府副将耿三飙自不敢稍有怠慢,领着手下众将便迎出了城门外,一见到弘晴策马而立,紧赶着便抢上了前去,恭谨万分地便是一个标准的打千。

    “免了,风山(耿三飙的字),情形如何了?”

    耿三飙名义上是老十六的门下奴才,可实际上么,却是弘晴的嫡系心腹,彼此间自是用不着甚客套的罗唣,面对着其之大礼参见,弘晴并未多事寒暄,直截了当地便问起了军情变化。

    “回王爷的话,据查,隆科多午时便已将崇文、正阳、宣武三门的六营兵集结到了崇文门,目下实有兵力约七千八百余,另,东直门守将马大鹏已将东直、朝阳二门的五营兵集结在东直门内,实有兵力约六千五百余,末将手中只握有两千士卒,其余各营都不曾集结,也不见有丝毫异常现象,末将已派人前去联络,具体动向尚自难明。”

    耿三飙办事素来认真,执行起弘晴的命令来,向来是一丝不苟,这会儿听得弘晴见问,毫不含糊地便将内城中的兵力分布述说了个分明。

    “好,尔即刻派人持本王的印信去皇城,通知其内的善捕营即刻紧闭皇城诸门,以防逆贼狗急跳墙,尔所率诸军就地驻防,以卫我大军之后路!”

    这一听准备造反的九门提督衙门的兵分成了两大部,弘晴的眼神里立马掠过了一丝异彩,没旁的,这等分兵两处看似相互为掎角之势,实则却是给了弘晴各个击破的大好机会,对此,弘晴自是无任欢迎,不过么,却也没表露出来,仅仅只是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便即连下了两道将令。

    “喳!”

    耿三飙恭谦地伸出双手,慎重无比地接过了弘晴递交过来的印信,紧赶着应了一声,便即率手下诸将让开了道路。

    “跟我来,进城!”

    弘晴并未等候步兵主力部队的跟上,一声令下,便已是率领着骑兵部队冲进了敞开着的西直门,沿着大道向崇文门方向赶了去,不多会,张淼也已是率领着跑步前进的步军主力也赶到了西直门,毫不停留地便也杀进了城中……

    “去,给城下的人喊话,看是谁领军,让他站出来,本督自与其理论。”

    就在弘晴率部冲进了西直门之际,塔山也率领着两千士兵推着轻重火炮抵近了崇文门下,不过么,却并未发动急攻,而是率部在离城三百步不到的距离上停了下来,有条不紊地展开兵力,又是布阵,又是安排炮位,忙得个不亦说乎,这等情形一出,屹立在城门楼处的隆科多可就有些吃不住劲了,这便一招手,将一名嗓门大的戈什哈叫了来,低声地吩咐了一番。

    “城下的人听着,我家大将军在此,尔等何人领军,还请出来一谈!”

    隆科多既是有令,那名戈什哈自不敢怠慢了去,紧赶着应了诺,而后便从城碟处探出了头,运足了中气地便嘶吼了一嗓子。

    “呸,奶奶个熊的,隆科多这混球还真他娘的多事,好好等死不就得了,还玩甚阵前谈话,无趣!”

    听得城头上那名戈什哈的乱嚷嚷,正在指挥布阵的塔山当即便不屑地呸了口浓痰,恶狠狠地骂了一句,不过么,倒是没拒绝隆科多那一方的提议,匆匆发布了几道命令指挥之后,领着几名亲卫便行到了离城不过八十步的距离上,昂首朝着城头便吼道:“爷塔山在此,隆科多,尔身为朝廷大员,世代皆受皇恩,不思报效,反倒聚兵意图谋反,今,已是东窗事发,陛下有旨,着仁郡王率军平叛,尔还不束手就擒,更待何时?”

    “塔山,你个混账东西,休要血口喷人,本督乃特简之提督,奉旨镇守京师内城,尔擅自率兵进城,已是罪在不赦,若是再敢妄动刀兵,更是灭门之大罪,本督劝尔等赶紧投降,若不然,必死无葬身之地!本督在此宣布,有取塔山狗头者,无论何人,皆赏银三千,晋三级,新军儿郎们,此时不立功,又更待何时?”

    塔山这么一嚷嚷,城头正自紧张备战的将士们顿时便起了一阵骚动,没旁的,这几营官兵的统军将领都是隆科多的心腹,自是知晓内情之辈,可下头普通士兵们却都是被蒙在鼓里的,这一听己方聚兵一处是准备谋反,自不免担心会遭清算,一时间军心士气皆遭重创,一见及此,隆科多立马便急了,哪敢真让塔山在这么公然宣扬下去,这便紧赶着站了出来,反咬一口地指责塔山才是叛逆者,更是厚颜无耻地开出了重赏,试图瓦解新军将士们的战心。

    “哈哈哈……,隆科多老贼,任尔唇舌如剑,却断改不了尔聚兵谋逆之事实,仁郡王已奉旨率军进了城,凭我新军之战力,尔等不过土鸡瓦狗罢了,一战便可荡平,本将在此奉劝城上诸军,莫要跟着隆科多自寻死路,早早放下兵刃离去,以仁郡王之英明,定会网开一面,若不然,便是牵连九族之大罪,言尽于此,尔等好自为之罢!”

第802章 横扫京师(四)

    “咚、咚、咚……”

    崇文门作为九门提督府的所在地,防卫力量自然是不差的,城头正面赫然就列着十二门火炮,当然了,不过都是些旧式火炮罢了,不是隆科多不想换,实际上,在其担当九门提督这十几年来,可是没少就此事上本,要求更换崇文门上的旧式火炮,奈何总是遭到以弘晴为首的工部诸官员的反对,加之老十四主政的兵部对此也颇多微词,隆科多的提议总是过不了朝议这一关,这火炮么自然也就换不了了的,当然了,火炮旧归旧,保养得其实还不错,这不,隆科多只一声令下,一众待命多时的炮手们立马引燃了炮上的引线,不多会,但听炮声隆隆作响中,十二枚圆形炮弹已是呈抛物线地朝着正向本方阵地急赶的塔山等人砸了过去。

    “大将军,小心!”

    旧式火炮的射速是慢,射程也不算太远,了不得也就只能打到两百步左右的距离上罢了,威力么,也只能说是一般般,可用来杀人,那却绝对算得上是件利器,这等十二门火炮攻击几人的事儿,于不相干的人看来,似不免有着小题大做之嫌,可对于塔山等人来说,却绝对是个致命的威胁,正因为此,炮声方才一响,几名跟在塔山身后的亲卫们立马便全都急了,顾不得许多,齐齐扑了上去,硬是将塔山压在了地上。

    “呸,他娘的,隆科多,你个老狗,竟敢暗算老子,走着瞧!”

    旧式火炮所使用的都是子母弹,用来对付密集冲锋的冷兵器部队,那绝对是大杀器,可也不是没有缺点,这个缺点便是对低矮的目标几无杀伤力可言,除非是直接命中,否则的话,对倒伏在地的目标,压根儿就没甚威胁可言,正因为此,十二门火炮的齐射看似打得热闹非凡,却连塔山的毛都不曾伤到,倒是令塔山怒从心起了,硝烟未散,塔山便已是一把推开压在身上的亲卫们,跳将起来,指点着站在城门楼上的隆科多便是一通子狂骂。

    “不许停,接着给老子轰!”

    既已被塔山揭穿了谋逆的事实,隆科多便已是彻底豁出去了,哪管后果会如何,此际就想着杀人泄愤,也没理会手下将士们的忐忑与不安,更没去管塔山的叫骂,铁青着脸便高声嘶吼了起来。

    “炮兵听令,给老子轰他娘的,干掉城头上所有大炮!”

    旧式火炮装填极为麻烦,尽管隆科多吼得山响,一众守军的炮手们也已是疯狂地装填着,可却是断然无法在塔山回归本阵之前再发射第二轮了,而此际么,就该轮到塔山好生发泄上一番了,但见其铁青着脸地冲到了己方炮兵阵地处,咬牙切齿地便喝令了一嗓子。

    “轰,轰,轰……”

    新军的炮兵们早就被城头守军的嚣张气焰所激怒,只是不曾得到将令,不敢轻易发动反击而已,这会儿塔山既是已下了令,众炮兵们哪还憋得住,齐齐应诺之下,纷纷拉动了炮栓,一门重炮、八门中型战防炮以及八门轻便步兵炮几乎同时开火了,密集的炮弹呼啸着便砸向了城头,顿时便炸得城头火光冲天,弹片横飞中,惨嚎之声响成了一片。

    “反击,开炮,反击!”

    新军两次公开军演之际,隆科多都曾亲临现场观看过,可观看归观看,与亲身体会新式火炮的威力却显然是两码事儿,只这么一轮炮击下来,城头上的守军便已是死伤了百余之多,顿时便令侥幸逃过了一劫的隆科多恼羞成怒,不管不顾地便放声狂吼了起来。

    “哈哈哈……,干得漂亮,继续,老子不想见到城头还有大炮能响!”

    隆科多乃是主将,他既是下令反击,城头的守军炮手们自是不敢违抗,在新军第一轮炮击中幸存下来的八门大炮立马发动了反击,打得倒是很热闹,可惜射程有限,压根儿就够不着新军的阵地,顿时便惹得塔山哈哈大笑不已,当然了,笑归笑,塔山却是没打算轻饶了守军,一挥手,已是悍然下了死命令。

    “轰,轰,轰……”

    塔山既是有令,新军炮兵们自是乐意效劳,十七门火炮接连不断地轰击着城头,可也不过三轮而已,便不得不停了下来,没旁的,城头上的大炮不是被新军摧毁了,便是炮手们全都逃光了,实际上,不止是炮手们逃了,就连隆科多自己也被轰得不敢上城头了,没了目标的情形下,新军炮兵们哪怕没尽兴,也只能是无奈地停止了炮击,城上城下就此陷入了死寂的僵持之中……

    这个塔山,还真是耐不住性子!

    崇文门方向的炮击持续的时间虽不甚长,可却堪称激烈,满城百姓自不免都为之惶恐不已,大街小巷上的行人几乎都被吓坏了,谁也不敢再在外头呆着,尽皆都往隐蔽处躲了去,如此一来,倒是方便了弘晴所率骑军的高速奔行,仅仅只花了不过一刻钟多一些的时间,弘晴所部已是赶到了南大街的长柚街附近,已然是切断了东直门方向通过城中道路增援崇文门的道路,不过么,弘晴却并不感到满意,此无他,崇文门这场炮战打得未免过早了一些,此际本该配合塔山部从南大街发动攻击的张淼所部主力步兵还远在六里之外,万一要是东直门的马大鹏率军前来增援崇文门,而隆科多所部又拼死突围的话,弘晴手下这支骑军可就要陷入苦战了的。

    “报,禀王爷,马大鹏已率部离开东直门,正沿着长柚街向此处急赶而来,目下离我军只有不到两里了!”

    所谓好的不灵坏的灵,弘晴的预感果然没错,这不,骑军还没来得及布置好相关的防御阵型呢,就见一骑哨探策马从长柚街方向疾驰而至,但见其一个滚鞍下马,已是一头跪在了弘晴的马前,高声地禀报了一句道。

    果然来了!

    听得那名报马如此说法,弘晴的眼神立马便是一凛,不过么,却也并未慌乱,而是一挥手,高声喝令道:“骑兵一营、二营全体都有了,下马,面向东、南两方,呈五排列阵!三营、四营居中压阵,准备接敌!”

    “喳!”

    新军骑军都是训练有素的精锐,底子便是当年东征时的那支铁骑,战术动作自是熟练得很,轰然应诺之下,飞快地便按着操典,利用地形摆出了一东一南两大方阵,每个方阵的两旁都留出了两人宽的通道,以备调整阵型之用,各方阵的最前方都是四挺机枪压住阵脚,第一排官兵卧倒于地,第二排官兵则是跪姿,第三、四、五排则是站姿,一排排黑洞洞的枪口笔直地指向正前方,至于居中压阵的三、四两营骑兵则尽皆策马而立,排列在了两大方阵的后方五十步之距的十字街头上,随时准备接应,两千余人动作整齐划一,行动迅速而又丝毫不乱,显示出了极其优秀的战术素养。

    “全军止步!”

    新军官兵们方才刚列好防御阵型,就见前方街道的拐角处冲出了一支大军,为首一员面如锅底般的方脸大将策马急行,这一见前方有新军列阵,自不敢莽撞前冲,但见其一扬手,已是高声叫了停,瞬息间,急冲而来的数千兵马便已是停在了离新军阵列两百步不到的距离上。

    “禀王爷,那名策马立于旗下的黑脸将领就是马大鹏。”

    新军官兵基本上都是京师旗人,满汉蒙都有,对京师人头门儿清的人有的是,这不,对面那名黑脸将军方才刚露头,就有人认出了其之来历,紧赶着便报到了弘晴处。

    弘晴位高权重,能跟其打交道的,都是朝廷大员,对于参将、副将这一级的武将,他还真就没认识几个的,不过么,此番倒是对九门提督衙门的将领们做足了功课,尽管不识得人脸,可资料却都已是牢记在心了的,此际一听手下报出了那黑脸将军的名讳,弘晴的脑海里立马便浮现出了马大鹏的具体资料——马大鹏,汉军正红旗人,康熙二十九年生人,现年三十有一,康熙四十八年武进士出身,旋即便拜入了八爷门下,先是在丰台大营任千总,康熙五十二年晋游击将军,五十六年调入九门提督衙门,官位也就此升到了参将,今年六月更是晋升为副将,善使大刀,在军中素有勇名,乃是八爷手下有数的悍将之一。

    “本王弘晴在此,惊闻隆科多统军谋反,陛下震怒,特派本王前来平乱,尔等聚众而来,可是要附逆么?”

    此际,新军的防御阵势已成,凭借着街道的狭窄之地形,抵挡住马大鹏所部之冲击已算不得难事,然则弘晴却并不想多造杀孽,哪怕马大鹏所部其实已处在了新军火力覆盖范围之内,弘晴也没急着下令攻击,而是领着李敏行等数名侍卫沿着前方方阵特意留出的空隙策马行到了阵前,运足了中气,高声喝问了一嗓子。

第803章 横扫京师(五)

    “嗡……”

    正所谓人的名、树的影,京师中没见过弘晴的人不少,可没听过弘晴之威名的却是少有,听得弘晴这么一声大吼,原本肃然列阵的马大鹏所部顿时便起了一阵骚动。

    “肃静,敢有喧哗者,斩!”

    这一见军心有动摇之趋势,马大鹏的脸色立马便难看了起来,一扬手,高声便喝令了一嗓子,总算是强行将手下将士们的喧哗声压制了下去。

    “马将军,这情形不对啊,怎么办?”

    “麻烦了,对面那些可都是新军,火力着实凶悍,这仗怕是打不赢来着。”

    “要不先撤好了,回头看情形再动作也不迟么。”

    ……

    马大鹏能压制住士兵们的骚动,可却管不住手下五营统领们的嘴——眼瞅着新军戒备森严,诸将们都心中发慌不已,哪管甚将令不将令的,全都从各自军伍中策马奔了出来,将马大鹏团团围住,七嘴八舌地瞎建议着,直吵得马大鹏的头都大了好几圈。

    “都给老子闭嘴!尔等也不想想,如今兵马已动,我等哪还有半点退路,进,或许还有一线生机,退,那就是死无葬身之地,都给老子打起精神来,拼死杀过去,只要能砍下弘晴小儿的狗头,那就是天功一桩,主子断亏待不了我等的。”

    诸将们的担心与恐惧,马大鹏都能理解,不说旁人,便是他自己也清楚在这等狭窄地形下,与火力强大的新军硬碰硬,绝对不是件好事,问题是他早已没了退路可言,此际就算是撤军,也断然逃不过秋后算账的那一刻,与其坐而待毙,倒不如拼死搏上一把,正因为此,马大鹏心虽虚,却并未表现出来,而是咬牙切齿地低喝了一嗓子,低声将诸将们全都骂了一通,又可着劲地为诸将们鼓着气。

    “他娘的,拼了!”

    “好,放手一搏,是死是活鸟朝上!”

    “那就干罢!”

    ……

    五营统领不是八爷的门下就是九爷、十爷的心腹,自是都清楚马大鹏所言无虚,彼此间对视了一番之后,几乎同时开了口,乱纷纷地表达了死战之决心。

    “那好,都回去管束住手下,听本将之令行事!”

    既已成功安抚住了手下诸将,马大鹏也就没再多罗唣,一挥手,便已将诸将尽皆打发了回去,他自己则是领着几名戈什哈策马来到了阵前,以手中的大刀一指弘晴,面色狰狞地便断喝道:“弘晴,尔身受陛下隆恩,不思报效,竟敢悍然私调军兵入内城,已是死罪难逃,再不束手就擒,休怪本将手下无情了!”

    “马大鹏,尔欲谋反,乃自寻死路,休要让手下儿郎为你陪葬,步军衙门众将士听着,隆科多串通马大鹏,欲行谋逆之举,陛下早已得知,特令本王前来平叛,现有御赐金令在此,尔等即刻散去,莫要助纣为虐,若不然,便是玉石俱焚之下场,本王言尽于此,尔等好自为之!”

    这一听马大鹏在那儿颠倒黑白,弘晴便已知此战怕是难以避免了的,心中自不免有些不忍,没旁的,马大鹏等人固然该死,可其手下那数千将士却是无辜的,战事一起,死伤倒也就罢了,更为严重的是参战的这数千将士就算活了下来,也难逃一个从逆的罪名,就算不被处死,举家被流配也一准无可避免,这牵涉到的可就是数万人的将来之境遇,弘晴并非铁石心肠之人,自是不愿坐看此事发生,这便取出了老爷子御赐的金制调兵令,高高地举过了头顶,运足了中气地发出了最后的规劝。

    “弘晴小儿乔诏造反,已是罪不容恕,儿郎们给我杀啊!”

    马大鹏既是铁了心要赌上身家性命,自是不愿再给弘晴留下动摇己方军心之机会,不等弘晴将话说完,他已是一辉手中的大砍刀,高呼一声,率部发起了狂野的冲锋,妄图凭借人数上的绝对优势冲上去与新军展开肉搏战。

    罢了,总归还是无可避免,这就是命罢!

    军中从来都是个规矩森严之所在,哪怕九门提督府的兵其实并不算精锐,可军令就是军令,主将既已下了令,一众官兵们尽管心中疑窦重重,却也不敢不跟着发动冲锋,五千余人这么一冲之下,气势当真骇人得很,一见及此,弘晴的心中不禁为之感慨万千,当然了,感慨归感慨,弘晴却是没有舍己为人的愚蠢想法,面对着有若潮水般涌来的人浪,弘晴策马后退的同时,手已是就此举了起来。

    “给我打!”

    待得马大鹏所部冲到了离己方军阵不足百步之距时,弘晴举着的手已是重重地往下一挥,毫无半点怜悯之心地便下了令。

    “哒哒哒……”

    弘晴一声令下,四挺机枪立马同时开了火,四条亮晃晃的弹链有若鞭子般地便抽向了汹涌而来的人浪,瞬息间,便有若割稻子般地将冲将过来的马大鹏所部扫倒了一大片。

    “第一排射击!”

    “第二排射击!”

    ……

    机枪一开火,负责指挥作战的骑兵第一营指挥官、游击将军和敏自是不敢轻忽了去,但见其手持着马刀,用力朝前一指,一迭声地下着令,各排士兵立马依令而动,一支支骑枪喷射出无数的子弹,如一张死亡之火网般地罩向了慌乱不堪的马大鹏所部,战事方才一开打,便已是一面倒的大屠杀之情形!

    “报,禀大将军,马将军率部来援,在长柚街遭遇仁郡王所率之新军阻截,激战正酣,请大将军明示!”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且不说马大鹏率部拼死冲击新军的阵列,却说隆科多被塔山一阵炮击赶下了城门楼,灰头土脸地正在瓮城藏兵洞里生着闷气,冷不丁听得背后传来了一阵紧似一阵的枪声,顿时便慌了神,刚想着派人去查看个究竟,就见一名报马满头大汗地闯了进来,紧赶着便是一个标准的打千,气喘吁吁地高声禀报了一句道。

    “什么?新军进城了?有多少兵力,何人统的军?”

    隆科多先前就在担心弘晴所部会抄了自己的后路,自是担心归担心,他却是没半点法子好想,毕竟京师八门里,他隆科多所能控制的不过三门而已,再算上马大鹏那边的两门,也才五门而已,至于西直门则是控制在了耿三飙的手中,压根儿就不是隆科多可以指挥得了的,隆科多能做的其实就一件事,那便是祈祷弘晴会犯傻到从正面强攻,这等想法无疑是美好的,可现实却明显是残酷的,此际一听那名报马道出了其最担心的局面,隆科多当场便急红了眼,不管不顾地跳将起来,一把抓住那名报马的胸衣,气急败坏地便连连喝问了起来。

    “禀大将军,小的只见新军都是骑军,足有两千骑,带队的正是仁郡王,后续是否还有兵就非小的能知了的。”

    这一见隆科多失态若此,那名报马当即便吓的面色煞白不已,自不敢有所隐瞒,忙不迭地便将所探得的消息一一道了出来。

    “去,再探!”

    听得那名报马如此解说,隆科多的脸色立马便时红时白地变幻了起来,不过么,倒是没再拿那名报马撒气,而是用力将其推开,声色俱厉地喝了一嗓子。

    “喳!”

    隆科多既是有令,那名报马自不敢轻忽了去,紧赶着应了诺,连滚带爬地便冲出了藏兵洞,自去查探军情不提。

    “提督大人,我等不能坐以待毙啊,倘若马大鹏所部溃败,接下来就该轮到我等了!”

    “提督大人,您就下令罢,末将等当拼死一搏!”

    “对,提督大人,我等此际应赶紧出击,夹击弘晴小儿,一举见功就在此时!”

    ……

    此际呆在藏兵洞里的,可都是隆科多多年栽培出来的嫡系心腹,大多都是好勇斗狠之辈,尽管先前被新军的大炮震慑得不轻,可斗志却并未低落了下去,实际上,也容不得众将不振奋,此无他,反旗已举,不成功,那就断然是抄灭九族之下场,与其坐而待毙,自不如奋起一搏,而今,马大鹏与新军之间的激战正给了众人一个垂死反扑的大好机会,一众悍将们自是都不想放过,不等隆科多有所表示,诸将们便已是扯着嗓子纷纷进言了起来。

    “好,既如此,那就战罢,阿古北,尔率本部兵马走趟马巷,绕道长柚街北端,攻击新军侧后,程轩和,尔率本部兵马走常宁巷,插到西端,务必掐断新军之退路,若有敌从西门来援,当得死战不退,为我大军歼灭反贼争取时间,其余诸部皆随本将出击,一举破敌就在此时,都听明白了么?”

    隆科多带了一辈子的兵,也打过不少的仗,自不是寻常之辈可比,决心下得很快,诸将们话音未落,就见隆科多已是一扬手,中气十足地连下了数道将令。

    “喳!”

    隆科多的命令简洁而又清晰,诸将们自不会有甚疑虑之处,当即便齐刷刷地应了诺,而后尽皆飞奔出了藏兵洞,不多会,瓮城内外的口令声立马便响成了一片,杀气就此冲天而起,直上九霄云外……

第804章 横扫京师(六)

    “马将军,新军火力太猛,冲不上去啊,这可怎生是好?”

    “马将军,这样不行啊,我部伤亡太大了!”

    “是啊,这么冲,有多少人命都不够填啊,要不先撤回东直门,让他们来攻好了!”

    ……

    单薄的盾牌与甲衣在横飞的子弹面前,跟纸糊的也当真差不了多少,马大鹏所部冲得快,溃退得更快,新军仅仅只两轮排枪攻击下来,死伤惨重的马大鹏部便已是吃不住劲了,丢下了两百余死伤者,慌乱地全都溃退到了离新军阵线足足有四百余步的距离上,不少官兵更是一泻千里地逃了个无影无踪,马大鹏等人费力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才算是收拢了败退下来的残军,一点人数,得,居然就只剩下三千出头了,其余的么,不是死了,便是逃了,这等情形一出,马大鹏手下诸将可就不免慌了神,围着马大鹏便是一通子瞎嚷嚷。

    “够了,都他娘的给老子闭嘴!”

    马大鹏战前便已估计到了新军的火力凶猛,可却没想到会凶狠到这般地步,己方部队连新军的阵地都挨不上,居然就已溃败成了这般模样,心情本就已是恶劣到了极点,再被诸将们这么一闹,自不免更烦上了几分,气恼之下,也不管诸将们所言是否有理,凶神恶煞般地便怒吼了一嗓子。

    “马将军,要不再等等,看提督大人会否出兵,若是提督大人不动,我等实不宜再攻,且就先僵持着便是了。”

    眼瞅着马大鹏有若暴怒的狮子般在阵前来回走动,似乎有发狠再攻的架势,一名游击将军可就有些沉不住气了,这便小心翼翼地从旁建议了一句道。

    “嗯……,那就先等等好了!”

    马大鹏倒是还想攻,可心底里却又没谱,毕竟手头这么点兵力已是其最后的本钱了,倘若要是打没了,那他马大鹏真就得死无葬身之地了的,再一看诸将们都面有惧色,就算心中再不甘,也只能是闷闷地出了口大气,无奈地同意了那名游击将军的提议。

    “王爷,快看,贼子从南面杀来了!”

    隆科多果然没让马大鹏失望,这不,就在马大鹏整军备战之际,南大街那头突然响起了一阵紧似一阵的跑步声,旋即便见隆科多跃马横枪地领着数千兵马沿着长街向新军所在的十字街头冲杀了过来,动静一起,自有一名跟在弘晴身旁的王府侍卫高呼了起来。

    “来得好,传令二营,给本王狠狠地打!三营、四营向西、北两面警戒!”

    弘晴原本正在十字街头观望着马大鹏部的调动情况,这一听身边侍卫提醒,立马便调转了下马头,入眼便见隆科多所部正如潮水般冲杀而来,眉头当即便是一皱,此无他,隆科多所部来得太快了些,在明知道新军火力强大的情况下,还敢沿长街杀来,这里头显然有些不对味,然则疑心归疑心,弘晴却也并不怎么在意,左右此际能拖住两路叛匪,于大局来说,倒是有利得很,只消张淼所部能及时赶到,便可一举全歼两敌,当然了,战略上可以藐视敌人,战术上却是须得重视对手,对此,弘晴自是心中有数得很,调整的命令自也就下得很快。

    “儿郎们,砍下弘晴狗头者,赏银五千,官晋三级,杀啊!”

    隆科多眼尖,一眼便望见了策马屹立在十字街心处的弘晴,当即便兴奋了起来,一边策马向前,一边放开喉咙,高声地呼喝着,挥军向前狂冲不已,居然连调整阵型都免了,就这么直截了当地向新军骑军二营的阵列冲杀了过去。

    “马将军,您听,南边有军杀来,应是提督大人发兵了!”

    隆科多手中兵力雄厚,此番弃崇文门于不顾,大起全军来攻,声势自是浩大得很,尽管尚未与新军交战,可大军冲锋的脚步声与呐喊声却已是震天而响,正在长柚街东面舔伤口的马大鹏所部自是都听得个分明,自有一名嘴快的将领高呼着点出了事实。

    “好,决死一战的时候到了!全军听令,出击,有进无退,杀啊!”

    马大鹏压根儿就不清楚新军的部署,还以为新军的阵列仅仅就只是面向着自己这一方,自不免会以为隆科多这一出击便一准能抄了弘晴所部的后路,心情当即便激动得难以自制,也不等隆科多所部杀到,便已是一扬手中的大砍刀,再次挥军向前冲杀不已。

    “第一营全体都有了,举枪,备战!”

    “第二营听令,举枪,准备射击!”

    ……

    面对着两路来敌,新军第一营指挥官和敏与第二营指挥官陆有胜自是都不敢轻忽了去,几乎同时下达了将令,旋即便见两营官兵尽皆举起了手中的骑枪,如林般地瞄向了汹涌袭杀而来的人潮……

    “传令各部,加快速度!”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且不说弘晴所部与两部敌军交战在即,却说张淼率部从西直门进了内城之后,便已是一路沿大道向崇文门方向狂赶不已,奈何部队从丰台大营起,便已是一路急奔,体力消耗都已是极大,行军的速度自也就快不起来,早先塔山炮击崇文门之际,张淼所部方才刚通过西直门,而待得马大鹏所部与新军骑军交锋之时,张淼所部离着战场还足足有四里许之遥,尽管这一路上行人已是绝迹,道路算是畅通无阻,奈何军力已疲,行军速度不单不增,反倒是降下来了不少,这等情形一出,张淼当真是心急如焚,却也没辙,只能是不断地下令各部提速,只可惜效果却并不甚佳。

    “报,禀张将军,前方两里处发现一支军伍拦路,看旗号,是参将程轩和的人马,兵力约一千,皆是步军!”

    就在张淼率部急赶不已之际,却见一骑探马从南面疾驰而来,带来了个不甚美妙的消息。

    “去,将程贵武叫来!”

    这一听前方有军伍拦道,张淼的脸色立马便阴沉了下来,不过么,却并未下令全军停步,而是一挥手,朝着身边的传令兵便吼了一嗓子。

    “喳!”

    听得张淼这般吩咐,那名传令兵自是不敢怠慢了去,紧赶着应了一声,策马便向前军奔了去,不多会,就见一名身着参将服饰的壮硕将领策马狂奔了来。

    “末将程贵武参见张将军!”

    那名参将正是先锋团统领、参将程贵武,但见其策马冲到了离张淼不足五步的距离上,一拽马缰绳,强行止住了狂奔的战马,而后利落无比地便是一个滚鞍下马,朝着张淼便是一个标准的打千,高声见了礼。

    “程贵武,限你一炷香的时间,突破前方之敌的拦截,若是办不到,你自己提头来见!”

    军情紧急,张淼压根儿就没工夫寒暄,甚至连叫起都免了,板着脸便直截了当地下了死命令。

    “喳!”

    听得张淼这般吩咐,程贵武自是不敢有丝毫的轻忽,恭谨地应了诺,而后一挺腰板,一跃而起,几个大步冲到了马前,翻身上了马背,纵马便向来路狂奔了回去。

    “程将军,快看,新军来了!”

    由承天街转向南大街的十字路口处,一千余崇文门的守军正在紧张地部署着街垒,一群群士兵不顾周边百姓的抗议,强拆了不少民房的大门以及院墙,在街心处胡乱地垒出了几道不算太高的垒墙,正自忙乎得不亦乐乎之际,新军先锋团已然从街的另一头冲了出来,一名瞭望哨见状,立马便扯着嗓子高呼了起来。

    “全军戒备,准备接敌!”

    程轩和正背对着承天街,紧张地指挥着手下将士搭街垒,这一听瞭望哨惊呼,立马便转回了身,入眼便见新军将士正列着阵型小跑而来,顿时便是一慌,扯着嗓子便嘶吼了起来,此令一下,正忙活着的崇文门守军们自是顾不得再强拆民房,乱纷纷地便尽皆冲进了街垒,弓箭手在中,盾刀手在前,长矛兵殿后,摆出了一副严防死守之架势。

    “全军止步!”

    程贵武并未直接发动急攻,而是在离着守军街垒尚有一百五十步的距离上便已是一挥手,就此勒住了兵马。

    “唰!”

    新军虽是长途奔袭而来,体力上都已有些不支,可常年的训练当真不是白给的,这不,程贵武方一下令,先锋团一千六百人便有若一人般地同时静止了下来,动作整齐而又划一,足可见训练之精良。

    “阿思哈!”

    尽管张淼给出的时限只有一炷香而已,可程贵武却显然并不在意,勒住了兵马之后,也没急着调兵遣将,而是不慌不忙地从腰间取下了支单筒望远镜,慢条斯理地将守军的阵地好生详察了一番,而后方才一扬手,断喝了一嗓子。

    “末将在!”

    阿思哈出身十三爷府上,本是十三爷的贴身近卫之一,早在东征之际便已加入了新军,正是先锋团第一营的统领,官拜游击将军,此际正统兵立于阵前,这一听程贵武点了名,自是不敢怠慢了去,赶忙便是一个标准的打千,高声应了诺。

    “带你的人上,限时半柱香,给老子打垮了那帮混球!”

    程贵武没甚废话,直截了当地便下了令,言语间满是不容置疑的坚决。

第805章 横扫京师(七)

    “没问题,看末将的好了!”

    新军自上而下都有着种藐视一切的霸气,无论是塔山还是下头的普通一兵,都是如此,阿思哈自然也不例外,哪怕程贵武给出的时限其实只够一次冲锋而已,可阿思哈却并无半点的犹豫之情,但见其一昂首,已是豪迈已极地便领了令。

    “那就开始罢!”

    程贵武也没多啰唣,神情淡然地便吩咐了一句道。

    “喳!”

    阿思哈躬身应了诺,几个大步冲到了军阵之前,一挥手,高声喝令道:“第一哨听令,机枪手全都给老子上两边屋顶,听老子的口令行事!”

    “喳!”

    将令一下,第一哨十二名机枪手以及同等数量的弹药手立马齐齐应了诺,在一众官兵们的协同配合下,很快便全都攀登上了街面两侧的屋顶,张罗着将十二庭机枪依次排开,尽管各枪位因着街边房屋的高低不同而差别很大,可这却是难不倒早有过相关训练的机枪手们,不多会,十二挺机枪已然准备就绪,黑洞洞的枪口向下斜斜地瞄向了百余步之外的崇文门守军之街垒。

    “各枪位准备,给老子打!”

    随着各枪位准备完毕的报告声依次响起,已然等得有些不耐的阿思哈立马一挥手,恶形恶状地便下达了攻击开始的命令。

    “哒哒哒……”

    新军此时使用的机枪已经是工部第四代的产品了,枪形愈发趋近于后世所流行的捷克式轻机枪,只不过使用的还是弹鼓,而不是后世那等轻便的弹匣子,没旁的,就一条,机枪的耗弹量实在是太大了些,尽管蒸汽动力的简易机床已然开始在工部实验室里初步研制成功,可离着能真正投入使用,尚还须得再经雕琢,眼下的弹药生产大体上还是以人工方式进行,再加上铜的供应不足,除了步兵炮以及战防炮能使用铜壳炮弹外,步兵制式枪械所使用的还是纸壳子弹,个头不小,要想保持射击的火力持续,只能将弹鼓整得极大,如此一来,机枪的挣脱形状自不免有些难看,可威力却绝对是没得说的枪,这不,十二挺机枪只一开火,无数的子弹便有若倾盆大雨般地罩向了那些躲在街垒后头的崇文门守军们。

    “程将军死了,快逃啊!”

    “逃啊!”

    “别打了,我们投降,投降了!”

    ……

    这就不是一场公平的战斗,而是血淋淋的大屠杀,十二挺机枪里,少说有四挺第一时间便扫向了躲在最后一道街垒后头的程轩和,方才一开战,这位倒霉的将领就已被射成了筛子,密集的火力居高临下这么横扫来去,守军们临时搭建起来的街垒浑然半点用处都无,还没等新军将士们正式发起冲锋,街垒后头的守军已是彻底溃败了,死的死,逃的逃,剩下些胆小的就趴在地上狂嚎不已。

    “机枪手,停止射击,先锋营全体都有了,出击!”

    机枪手们打得开心无比,可阿思哈却是兴致缺缺,眼瞅着对面的守军已然溃不成军,阿思哈有些个懒洋洋地挥了下手,百无聊赖地下了出击之令。

    战果自是不消说的辉煌,先锋营只一个冲锋就拿下了街垒,当场击毙的守军多达两百余,投降的也有三百多,至于其余的么,早脚下抹油地逃得没了影踪,不过么,先锋营官兵们却是高兴不起来,没旁的,那些一无用处的街垒却还须得先锋营官兵们负责拆除,尽管有着三百多战俘可用,可为了抢时间之故,先锋营从上到下都不得不当了回拆迁工,那早已死翘翘的始作俑者程轩和自然也就被先锋营的将士们好生问候了一番祖宗十八代。

    “机枪开火,第一排射击!”

    “开火,射击,射击!”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就在阿思哈的先锋营全歼程轩和所部的同时,长柚街的激战也几乎同时开始了,新军骑军第一营与第二营的将士们在各自统领的喝令下,不断地发射着排枪,将胆敢冒死冲锋的两方攻击部队打得个人仰马翻,任凭隆科多与马大鹏如何喝令驱策,其手下士卒都难以靠近新军阵地,更别说与新军展开肉搏战了的。

    “拆门板,给老子顶上去!”

    冷兵器时代的血勇固然可嘉,可在新军的枪林弹雨面前,不过只是个笑话而已,若是在开阔地上打野战,兵力上的绝对优势或许还有胜利的可能性,可在这等狭窄的街道上,压根儿就施展不开,兵力众多不单不是优势,反倒是种累赘,马、隆两部连冲了两次都不能靠上新军,反倒是丢下了一地的死伤,到了此时,马大鹏与隆科多这才有了些别样的想法,几乎同时下达了同样的命令,随即便见两支败兵都干起了拆迁工的活计,依仗着人数多的优势,很快便从街道两旁的民居处收刮来了数十张门板,乱哄哄地摆出了个巨盾阵,打算沿长街向十字街口的新军阵地再次发动强攻。

    呵呵,学乖了,有点本事么!

    马、隆二部拆门板的动静闹腾得如此之大,弘晴自不可能瞧不见,不过么,却并未放在心上,也就只是不在意地冷笑了一声,一挥手,冷静无比地下令道:“第三营听令:下马,兵分两路,上屋顶,用手榴弹招呼!”

    “喳!”

    弘晴这么一声令下,策马面向西方的第三营将士们自是不敢怠慢了去,在统领林奇生的指挥下,很快便分成两部,彼此配合地上屋顶,飞快地部署了个简易的屋顶阵地,静静地等候着马、隆二部的再次冲锋。

    “儿郎们,不用怕,火器打不穿门板,只要能靠上去,我军必胜无疑,剿灭叛贼就在此时,此战过后,皆有重赏,人人官升三级,赏银千两!”

    几次冲锋下来,兵力原本就较少的马大鹏所部如今已是伤筋动骨了,战死的倒是不算多,也就只要六百余而已,可逃跑的却足足有三千,眼下就只剩下两千不到的兵力了,还尽皆是士气萎靡之辈,到了此时,马大鹏已是彻底输红了眼,此番不单是亲自领兵上阵,更是在战前夸下海口地胡乱许诺不已,拼着老命地为手下残军鼓劲不已。

    “众将士都听着,朝廷养兵千日,用兵就在此时,弘晴犯上作乱,隆某奉旨平叛,尔等随本督剿贼,封官进爵断非难事,此战过后,有功者一律重赏,都拿出勇气来,有此盾阵在,破敌就在眼前,上!”

    相较于马大鹏所部的凄惨,隆科多的境遇显然要好上不少,倒不是他手下将士有多骁勇敢战,而是其后路已被塔山堵住了,加之隆科多一直在后头压阵,斩杀了十数名溃败下来的逃兵,靠着血腥手段,硬是稳住了摇摇欲坠的军心,眼瞅着天黑在即,隆科多这就打算亡命一搏了,再要不能胜,他本人怕也得赶紧另谋生路去了的,当然了,这等心思他是断然不会当众说将出来的,而是作出了一副慷慨激昂状地鼓舞着手下将士之士气,指望着能有奇迹出现。

    “冲上去,杀啊!”

    奇迹会出现么,好像有那么点迹象,这不,就在马、隆二人做着战前的最后动员之际,却听长柚街北面的一栋临街的院子里突然响起了一阵狂野的喊杀声,旋即便见隆科多手下悍将阿古北已是光着膀子率部冲出,势若奔雷般地向着新军的后路掩杀了过去,兵力虽不算多,也不过就是千余人而已,可尽是生力军,这一冲将起来,气势当真不小!

    “折尔肯,尔率一哨人杀上去,其余人等就地布防!”

    阿古北这么一突然杀出,正在观察隆科多所部动静的弘晴立马便闻声转过了头去,立马就见人潮汹涌,距离策马而立的第四营阵地已然只有不到八十步了的,对于骑兵来说,这么点距离并不足以将马速完全展开,而下马列阵迎战么,显然也来不及了,一旦被乱军冲进了己方阵型,这仗可就要打成混战了,在兵力明显不足的情形下,于新军来说,毫无疑问将会是一场灾难,值此危机关头,弘晴自不敢稍有耽搁,扯着嗓子便高声下了将令。

    “喳!第一哨,跟我来,杀贼,杀贼,杀贼!”

    听得弘晴如此下令,新军骑军第四营统领折尔肯自是不敢怠慢了去,高呼着便率一哨骑兵策马冲出了本阵,不数息,两道相向狂奔的浪潮便已是狠狠地撞击在了一起,一开始,是新军骑兵依靠着战马的冲力,生生将阿古北所部撞得个七零八落,冲在最前方的数十名官兵几乎第一时间便成了空中飞人,惨嚎着跌入乱军之中,可随着新军战马的减速,陆续杀将上来的崇文门守军可就占了上风,竟已是对折尔肯的第一哨展开了围杀,但见马刀霍霍中,人头滚滚落地,长枪攒刺中,骑士惨呼落马,战事只一开打,便已到了白热化之程度……

第806章 横扫京师(八)

    从战略战术的角度来说,弘晴的排兵布阵并无甚差错可言,无论是率骑军奔袭,以隔断马、隆二部的联系,还是在长柚街的阻击战之部署,都充分考虑到了敌我双方的优劣势之所在——面对马、隆两处的步兵方阵已然可以确保挡住两部的狂冲,而三、四两营的骑兵待命,又可保证机动作战,防止乱军袭击己方之后路,考虑得不能不说是很周全的,然则意外却还是发生了——阿古北所部居然不是从离街口三百步左右的横街杀出,而是强行打通了几道民宅的墙壁,从而突然杀出,这可就生生打了弘晴一个措手不及,若是不能挡住三路乱军的这一波强冲,弘晴最担心的乱战局面可就真要出现了,一旦如此,新军火力上的优势便无从体现起,伤亡必将惨重无比,这显然不是弘晴所乐见之局面,只是到了眼下这般田地,再作调整已是来不及了,所能依靠的只有新军将士们的血勇之气!

    “儿郎们,援军已到,我军必胜,上,大破逆贼就在此时!”

    阿古北所部冲杀出来的动静是如此之大,哪怕远隔着里许之距,马大鹏也能听得个分明,心情当真是激动到了极点,狂乱地挥舞着大砍刀,嘶吼着便下达了强攻之令。

    “援军已到,逆贼必败,儿郎们,拿出勇气来,全军突击,杀啊!”

    隆科多所在的位置比起马大鹏所部来说,离着北面战场更近得多,马大鹏都能听到的厮杀声,他自是听得更为的清楚,尽管看不见战场之情形,可隆科多却知晓一准是阿古北这支奇兵赶到了,心情顿时为之大好,几乎就在马大鹏下达强攻令的同时,隆科多也同样是高声狂吼了起来。

    “必胜,必胜,必胜!”

    “杀!”

    ……

    马、隆二将这么一下令,原本只是沉默地顶着门板缓步前压的两部官兵们顿时全都沸腾了起来,高呼着口号,推着门板向前狂奔,速度越来越快,不多会,便已是冲到了离新军阵列不过五十步左右的距离上,而此时,排列成紧密步兵方阵的两营新军都不曾开火,也不曾后撤,就这么静静地等待着各自主官的将令。

    “手榴弹准备,给我投!”

    骑军第三营统领林奇生就站在一处最高的屋顶上,自是清楚地瞅见了马、隆二部的突然提速,不过么,他却是并未急着下令,而是待得马、隆二部都已冲到了离己方阵线不足五十步的距离上之际,方才一挥手,高声嘶吼了一嗓子。

    “轰,轰,轰……”

    第三营的官兵虽是分成了四个部分,可执行起命令来,却是整齐划一得很,五百枚手榴弹如同暴雨般砸向了马、隆二部的冲锋阵型,巨大的爆炸声顿时响成了一片,当真是火光与硝烟共舞,弹片与残肢齐飞,倒霉的马、隆二部连个反应动作都来不及做,便已被炸得死伤累累,那些个门板倒是防得住子弹的穿透,可对于手榴弹在脚下炸响却是半点用处全无,原本汹涌而来的两道人浪瞬息间便像是被狗啃了的面饼一般,七零八落得不成样子。

    “射击!”

    “开火!”

    ……

    还没等硝烟散尽,新军骑军第一营指挥官和敏与第二营指挥官陆有胜几乎同时下达了作战命令,旋即,机枪狂扫,排枪乱射,无数的子弹有若瓢泼大雨般罩向了乱成一团的马、隆二部,如此近的距离下,没了门板掩护的两部官兵哪有半点幸理可言,瞬息间便已是死伤惨重不已,侥幸得生的士兵哪还顾得上甚将令不将令的,向后一转,迈开双腿,疯狂地便向来路溃逃了开去。

    “放下武器,顽抗者,死!”

    “跪地者,生,乱动者,死!”

    “杀啊!”

    ……

    马、隆两部前几回溃败之时,新军骑军都不曾发动追袭,此次也一样如此,然则骑军不动,却自有歼敌之军,这不,就在马、隆两部再次溃退之际,长柚街的两面突然响起了一阵响似一阵的嘶吼声,旋即便见无数新军官兵从三个方向杀进了战场,赫然是张淼率部赶到了!

    张淼虽是江湖出身,可头脑却是极为好用,若不然,也不会得弘晴如此之赏识,仅仅短短的九年时间,便已从一名把总蹿升到了眼下新军副将的高位上,若不是考虑到平衡的缘故,其实他比塔山更适合新军主将的位置,就战略战术的素养来说,张淼要远比塔山高出了一大截,正因为此,弘晴才会将此番率平乱主力的任务交给了其,很显然,张淼没有辜负弘晴的信任——尽管长柚街处的枪声甚紧,应是苦战不休,然则率部赶到了预定出击地点的张淼并未直接杀进战场,而是兵分三路,抄了马大鹏与阿古北的后路,只一个冲击,便已将马大鹏残部消灭了个干净,就连马大鹏本人也横死当场,而阿古北所部也好不到哪去,在骑军第四营官兵与新军步军援军的前后夹击下,很快也被击溃,阿古北战死,其部溃兵尽降。

    相比于马大鹏与阿古北两部的凄惨遭遇来说,隆科多所部的境遇显然要好上一些,毕竟其身后并无新军的伏兵,还算是能向后方逃窜,问题是沿着南大街冲杀而来的新军步军却不会让隆科多有重整旗鼓的机会——先锋团一千四百余官兵在主将程贵武的统率下,飞快地冲过了骑军第二营所让出来通道,有若奔雷般地便咬在了隆科多所部的身后,一路狂杀不已,压根儿就没给隆科多留下甚喘息的空档,这一追便即追到了九门提督府之所在。

    “关上大门,顶住,顶住!”

    隆科多率部造反之际,手头可是握有近八千的雄兵,哪怕后头分了兵,其手中也还有近六千的精锐,可待得一路溃败回九门提督府之际,身边就只剩下亲卫营那可怜兮兮的两百余人,其余将士死的死,逃的逃,更多的则是降了新军,可就算是到了这等穷途末路之际,隆科多还是不想投降,此无他,以其所犯下的罪行而言,就算是投降,也断无半点生机可言,正因为此,这一逃回了衙门,隆科多也不顾手下将士之死活,一迭声地便嘶吼了起来,指挥着手下亲卫赶紧关上衙门的大门,打算凭借高墙大院,做最后的顽抗。

    “打开城门,将炮抬进来!”

    隆科多手下那帮子亲卫都是死忠之士,手脚倒是极为的麻利,抢在新军追兵抵达之前,匆匆关上了大门,又尽皆上了墙头分兵把守,一拨弓箭雨下去,逼得追击而来的新军官兵们不得不暂时退避,一见及此,率部赶到的程贵武并未下令急攻,而是嘶吼着下了令,自有手下将士冲到了崇文门前,七手八脚地卸下了粗大的门栓,齐声呐喊中,两扇厚实的城门便已从内里被推了开来,不多会,一阵欢呼声响起中,塔山已是昂昂然地率领着一众手下推着两门战防炮从城门洞里行了出来。

    “架炮,给老子轰他娘的!”

    身为新军主将,塔山在此番平乱中其实并没捞到甚大战可打,除了一开始轰了几炮,打坏了崇文门上那些旧式火炮之外,也就一直是闲极无聊地等着,心里头早就憋足了火,当然了,这把火,他可不敢朝弘晴发作了去,可不发泄上一番,心里头又憋屈得慌,胆敢负隅顽抗的隆科多毫无疑问就成了塔山泻火的最佳目标,这不,方才一率部进了内城,塔山便已是大手一挥,骂骂咧咧地便下了将令。

    “轰,轰!”

    新军的炮手们都是训练有素之辈,架炮的速度自是快得很,塔山命令这么一下,一众炮手们很快便将两门战防炮都架了起来,如此近的距离下,几乎用不着瞄准,两炮下去,看似厚实无比的红漆包铜大门便已化成了漫天飞舞的碎片。

    “上,杀进去,活捉隆科多老贼!”

    不等硝烟散尽,塔山已是解气地一挥大手,高声便下达了总攻之令。

    “活捉隆科多!”

    “冲啊!”

    ……

    主将既已下了令,程贵武所部自是不敢稍有怠慢,嘶吼着便发动了强袭,有若潮水般便冲进了残破的大门,与负隅顽抗的守军展开了一场刺刀见红的血战。

    “完了,完了,哈哈哈……,完了,厄……”

    九门提督衙门的后院中,望着有若潮水般从照壁涌将出来的新军官兵,状若疯狂地便大笑了起来,紧接着,也不给新军将士们冲将过来的机会,横起手中的腰刀,往脖子上一抹,一道血泉立马从伤口处狂喷而出,随即便见隆科多壮硕的身子摇晃了几下,发出了几声含含糊糊的怪音,重重地向后一倒,尘埃四溅中,就见隆科多的手脚狂乱地抽搐了好一阵子,便已是不动了,就这么双目圆睁地了了账,随着其之自尽,持续了近一个时辰的平乱之战也就此告了个终了,新军完胜!

第807章 龙归大海(一)

    城中战事虽定,可乱兵却兀自还在城中流窜,然则弘晴却并未留下来整肃秩序,而是将此事交托给了荣柱,由张淼与耿三飙率部负责配合行事,又着塔山率一千步兵赶回丰台大营,接替老十三与老十六镇守大营之要务,他自己则是率领血战过后的两千骑军赶到了畅春园,将慌乱不堪的各府等候在园门外的侍卫家丁们全都看管了起来,而后方才进了园子,脚步不停地便直奔穷庐,递了请见牌子,而此时的天,却是早已彻底黑透了的。

    “孙儿叩见皇玛法!”

    弘晴并未在庐外等上多久,就已得了老爷子准见的口信,由李德全陪着一行进庐中,入眼便见老爷子兀自斜靠在榻上,而三爷则垂手站在一旁,弘晴自不敢怠慢了去,紧赶着便抢到了榻前,规规矩矩地便是一个大礼参拜不迭。

    “好孩子,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

    老爷子的脸色早已不复早前的红艳,而是白里透着死灰,显然也是到了最后的关头,然则一见到弘晴归来,眼神却是突然亮了起来,但却并未叫起,而是呢喃地念叨着,声线已是极之微弱了的。

    “有赖皇玛法隆恩,孙儿幸不负使命!”

    感受到老爷子那浓浓的关爱之情,弘晴的双眼不由地便湿润了起来,可还是强忍着落泪的冲动,从宽大的衣袖中取出了那支御赐金箭,高高地举过了头顶,语带颤音地禀报了一句道。

    “好,好,好,有孙若此,朕也就没甚不放心了的,哈哈哈……”

    尽管弘晴并未详述战况,可老爷子却知城中局势必然已是稳固无比了的,紧绷到如今的心弦当即便是一松,精神突然大振,连叫了几声好之后,又放声大笑了起来,只是笑不多会,身子突然一颤,面色煞白地便陷入了昏迷之中。

    “陛下……,太医,快,请太医!”

    老爷子这等大笑的表现一出,李德全便知情形不妙,再一看老爷子突然昏迷了过去,顿时便急了,不管不顾地便尖声大叫了起来,原本侍候在外间的一众太医们立马蜂拥而入,七手八脚地围着老爷子便是一通子急救,整个穷庐里就此乱成了一团。

    “晴儿,城中情形到底如何了?”

    老爷子这么一昏迷,显然是不好之征兆,三爷自是想着能留在庐内,以第一时间得知老爷子的准信,不过么,这么个愿望却是没能实现,李德全很是客气而又坚决地将三爷父子连同张廷玉一道都请出了内舍,说是不好打搅了太医们的诊治,这么个理由自是充分得很,三爷自不好反对,也就只能是无奈地出了内舍,心神不定地呆立了好一阵子之后,这才望向了弘晴,低声地问了一句道。

    三爷虽是问得随意,可弘晴却知晓三爷心中其实满是忌惮,此无他,这会儿军权全在弘晴手中,真要是弘晴狠狠心,玩上一手玄武门的把戏,完全可以自立为帝,若真如此,三爷怕是连半点还手之力都没有,对此,弘晴其实不是没考虑过,不过么,也就只是一想便作了罢论,道理很简单,弘晴若是真这么做了,大义名分也就没了,篡位的名声自是不甚好听,可这并不是关键,若是真能保证无忧上位,弘晴也不会有甚迟疑可言的,奈何眼下老十四还将兵在外,而各地督抚们又大多心怀鬼胎,但消京师一有不稳的消息传出,天下必然大乱,到了那时,要想收拾残局,可就不是几年时间能办得到的了,这么个险,自是冒不得。

    “回父王的话,隆科多自刎,马大鹏伏诛,两部皆已尽歼,眼下是顺天府尹荣柱、荣大人在主持大局,孩儿已着人去丰台大营请十三叔、十六叔回畅春园了。”

    尽管已然猜透了三爷的心思,可弘晴却并未流露出丝毫的异状,略一躬身,言简意赅地便将时局汇报了一下。

    “嗯,那便好。”

    三爷担心的可不仅仅是弘晴会有异心,对老十三、老十六也一样放心不下,没旁的,这两位弟弟一个手中有兵,一个手中有钱,两相结合之下,当真势大难当的,而今,弘晴既是如此细心地将二人都召回了畅春园,三爷也就没啥可忧虑了的,吭哧了一声之后,便将复杂至极的目光转向了内舍,毫无疑问,眼下于三爷来说,老爷子的生死才是最大的关键了。

    呵,政治这碗饭还真不是啥人都能吃的!

    尽管三爷强装镇定,也蛮像是那么回事的,可其眼神里的那股子热切却是瞒不过弘晴的观察,很显然,三爷这是在盼着老爷子赶紧死去呢,一念及此,弘晴的心底里当即便滚过了一阵悲哀与感慨,不过么,却是并未带到脸上来,仅仅只是面带戚色地静立着不动。

    “李公公,皇阿玛如何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转眼间,已是大半个时辰过去了,始终乱哄哄的内舍里一直就不曾消停下来,直急得三爷额头上都见了汗,满心里火烧火燎地,却又不敢去内舍看上一看,正自惶急无比间,突然间见到李德全从内里行了出来,三爷赶忙抢上了前去,焦躁万分地便开口问了一句道。

    “陛下有旨,宣诸位阿哥尽皆到此,老奴还须得去办差,还请王爷海涵则个。”

    若是往常,李德全的口风可是紧得很,压根儿就不会给三爷甚交代的,可眼下么,三爷已是登基在即了,李德全可就不敢再似往常那般相待,低声给了三爷一个提点,而后,也没管三爷是怎个反应,便即匆匆告辞而去了。

    “皇阿玛……”

    李德全虽是说得含糊,可意思却是表达得很清楚了,那便是老爷子是真的不行了,这就要宣布遗诏了的,一念及此,三爷的脸上立马便滚过了一阵激动,只是突然间又想起了与老爷子这数十年的相处之感情,泪水便已是止不住地狂淌而出了,喉头抖动了几下,哽咽地说不出句完整的话来,这等情形一出,弘晴固然也是双眼一阵模糊,可同样站在一旁的张廷玉却很是平静,仅仅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显然对三爷这等重感情的表现极为的嘉许。

    李德全去后不多久,就见一众阿哥们相携而至了,就连早已被幽禁在宫中多年的废太子胤礽也到了,所有在京的阿哥中,只差了已然疯魔了的大阿哥,以及尚未赶回畅春园的老十三与老十六,众人一至,望向弘晴的目光都极其的复杂,四爷、八爷等人固然是痛恨无比,五爷等亲近三爷的阿哥们眼里也满是敬畏之色,很显然,他们都听到了城中传出来的枪炮声,尽管都不清楚具体战况究竟如何,可弘晴能好端端地站在此处,结果么,自也就不用多说了的。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我朝肇极北方,有赖列祖列宗之奋发,抚有华夏,即为天下共主……”

    一众阿哥们到后,并未在外间停留,直接被带进了内舍,连同三爷在内,十九个阿哥面朝着龙榻,跪满了一地,至于弘晴么,尽管位份高,可辈分却低,也就只能跪在最小的二十四阿哥胤袐的身后,百无聊赖地听着张廷玉在那儿宣着遗诏。

    “尔等可都听明白了?”

    老爷子的遗诏实在是长得不得了,与其说是遗诏,倒不若说是《左传》之类的大部头,洋洋洒洒近万言,不单宣旨的张廷玉读得口鼻歪斜,一众阿哥们也尽皆听得个昏昏欲睡,到了最后一字读完,不止是阿哥们大松了口气,便是张廷玉脸上也浮出了如获重释般的神色,不过么,身为遗诏的执行者,张廷玉却是不敢失了礼数,但见其肃然着脸地环视了一下神情各异的众阿哥们,声线平和地问了一句道。

    “不明白,这啥劳么子遗诏的,扯了半天也没说传位给谁,爷就是不明白!”

    张廷玉此问也不过就是例行公事罢了,却不想十爷却是抓住机会跳了出来,也没管老爷子此际其实还睁着眼,无甚顾忌地便嚷嚷了起来。

    “就是,十弟这话说得好,衡臣,你这么虚头巴脑地宣了如此之久,关键之处却是不说,莫非是打算蒙蔽圣意么?”

    十爷是天生的鲁莽之辈,说话往往随心所欲,可九爷却是存心要将事往大里闹了去,此无他,都已是到了这会儿了,也没见隆科多与成文运有兵来援,显见局面早已被弘晴控制住了,不闹,己方之将来必然凄惨无比,反倒是将事情闹得满天下人皆知的话,三爷将来还真就不好轻易下黑手的,至少在短时间里不敢这么做了去,若不然,一个寡情的名声就会扣在三爷的头上,以三爷那爱惜羽毛的性子来说,九爷这么个伎俩虽是老套了些,却足可管用,其之用心不可谓是不狠辣。

    九爷、十爷这么一闹,诸位阿哥们的眼神立马便全都亮了起来,齐刷刷地便全都望向了龙榻上的老爷子,哪怕明知道自己无望大位的闲散阿哥们也都不例外,庐内的气氛自也就显得格外的诡异了起来……

第808章 龙归大海(二)

    “畜生……”

    听得九爷、十爷在那儿大放厥词,已然处在了弥留状态的老爷子不禁便是一阵大怒,只是浑身无力之下,也就只气息微弱地骂出了一声,便没了往下述说的力气了,原本尚算平稳的气息已是喘得急了起来。

    “皇阿玛,您可千万保重,莫要气坏了身子骨,儿子们也是一片好意么,您不说传位何人,儿子们将来又该效忠何人才好,呵呵,其实呢,儿子们都以为十四弟既贤且能,当是继位之最佳人选,八哥宽仁,素孚人望,也是不错之选择,便是四哥也好啊,精明干练,踏实肯干,都是儿子们乐意效忠之对象,想来皇阿玛是断不会叫儿子们失望的才是。”

    九爷既是故意要将事情闹大,自然不会去在意老爷子动不动怒的,一派为老爷子着想状地便历数了几名阿哥的优点,却故意不提三爷的名,当真是怎么恶心人便怎么来了。

    “就是,儿子也这么看,能得几位贤能者为帝,不单是儿臣们之福气,更是天下人之福分也,儿臣恳请皇阿玛成全则个。”

    九爷这么一说,旁的阿哥们尽皆面色怪异,但却都不敢胡乱出言打岔,可十爷却是满不在乎地一咧大嘴,兴奋奋地便高声附和了一句道。

    “混账东西,朕,朕就偏要传位于老三,尔,尔……”

    老爷子已是彻底被激怒了,尽管已是灯枯油尽之身,可心底里却是猛然迸发出了一股力量,霍然翻身而起,叉指着九爷,张口便骂,只是话尚未说完,人已是一软,重重地便倒在了榻上,已然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陛下……”

    “皇阿玛!”

    “快,太医救驾!”

    ……

    老爷子这么一倒下,诸般人等顿时尽皆乱成了一团,哭的哭,喊的喊,又怎个混乱了得。

    “刘铁成何在?看住众人,谁敢乱动者,一律拿下!”

    一派大乱中,眼瞅着众阿哥都要往榻前冲,张廷玉可就急了,端出领侍卫内大臣的架子,铁青着脸地便断喝了一嗓子。

    “喳!”

    听得张廷玉这般下令,与德愣泰一并率大内卫士们守在一旁的刘铁成自是不敢怠慢了去,高声应了诺,领着一帮子如狼似虎的大内侍卫们便冲上了前去,不容分说地弹压住了一众阿哥们的骚动。

    “张廷玉,尔要作甚,如此妄为,是欲谋反么?”

    面对着强悍的大内侍卫们,九爷、十爷倒是安静了下来,可八爷却是突然发飙了,但见其双眼一瞪,已是愤怒已极地便呵斥了一句道。

    “衡臣,尔身为汉臣,安敢在此处乱命如此!”

    八爷这么一开口,原先一直保持沉默的四爷也突起发难了,紧接着,九爷、十爷也跟风起哄,庐内顿时又是好一通子的噪杂。

    “放肆,谁敢再闹,爷砍了他的头!”

    面对着诸位阿哥的突然发难,一众大内侍卫们还真就不敢下狠手,而张廷玉虽有心管束,众阿哥们却又不听他的,整个场面立马便有崩盘之虞,就在这等危机时刻,却听一声大吼突然在众人身后响了起来,赫然是手持刀剑的老十三与老十六兄弟俩联袂赶到了。

    “陛下大行了!”

    “万岁啊,您怎么就这么去了啊!”

    “陛下……”

    ……

    这一见老十三哥俩个凶形恶煞般地赶了来,正闹腾的欢快的几位阿哥不由地便是一窒,倒不是真怕了这哥俩,而是担心二人这是带了兵前来的,自不免怕二人会趁机下毒手,自也就不敢再放肆下去,一见及此,张廷玉立马便暗自松了口大气,刚想着开口言事之际,就听榻前为老爷子施救的众太医们已是哭嚎成了一片,心一慌,也就顾不得许多,赶忙大步抢到了榻前,焦急地向太医们询问着实情。

    “当啷!”

    听得榻前哭声暴起,十三爷顿时便呆若木鸡一般,手中的三尺青锋就此落了地,而其却是半点反应全无。

    “皇阿玛啊,您怎么就这么走了啊,我等孤苦无靠,又怎生了得啊……”

    “皇阿玛啊,儿臣给你叩头了啊,您起来看儿臣一眼罢……”

    “陛下啊,您不能就这么走了啊……”

    ……

    老爷子的死讯很快便已被确定了下来,张廷玉方一宣布,一众人等不管内心里到底是作何想法,嚎哭都是必须之事,若不然,便是不孝之大罪,也正因为此,不管是阿哥们还是大内侍卫们,此时全都哭得个稀里哗啦的。

    “止哀!”

    念及老爷子的超拔之恩以及数十年君臣之情分,张廷玉自也哭得个天昏地暗,好一阵子之后,这才想起了自个儿遗诏执行人的身份,自不敢任由事态失去了控制,赶忙一抹眼泪,扬起了手,高声断喝了一嗓子。

    一众阿哥们不管是真哭还是假嚎,这么久地折腾下来,也自都疲了,只是规矩摆在那儿,不哭又不行,一个个也就只能是强撑着在干嚎了的,这会儿一听张廷玉叫了停,众人自是巴不得,立马便尽皆收了声,全都双眼通红地死盯着张廷玉,就有若一匹匹择人而噬的野狼一般无二,这等情形着实是碜人得慌,饶是张廷玉也算是胆大之辈了,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大行皇帝遗诏在此,众阿哥跪好听宣!”

    张廷玉到底是老成之辈,尽管略有失态,可很快便调整了过来,一抖手,已是从宽大的衣袖里取出了一份卷着的诏书,高高地举过了头顶,沉声断喝了一嗓子。

    “怎么还有遗诏,不是都宣过了么?怎地还来!”

    一听张廷玉说有遗诏要宣,七歪八斜的阿哥们自都不敢怠慢了去,齐齐跪直了身子,唯独老十却是不满地嚷嚷了一嗓子。

    “放肆,再啰唣,爷砍了你的狗头!”

    十三爷先前并未跟一众阿哥们凑在一起哭,而是就跪伏在一旁,此际听得十爷又再大放厥词,哪还忍耐得住,一把抄起早先掉落在身旁的三尺青锋,猛地往地上一插,恶声恶气地便怒叱了一句道。

    “你……”

    十爷跟十三爷素来不睦,早年间可是没少帮着老十四跟十三爷对放的,这会儿一听老十三又朝自个儿发威胁之言,顿时便怒了,双眼一瞪,便要还口大骂上一番,只是话尚未说完,九爷已是赶忙拉了其一把,低声地劝了一句,十爷当即便没了声气,只是兀自不甘心地死瞪着老十三不放。

    “张大人只管宣,有敢闹事的,爷自调兵砍了他的狗头!”

    老十三压根儿就不在乎十爷的瞪视,仗剑而起,朝着张廷玉便是一礼,毫不含糊地作出了保证。

    “十三爷且自跪好罢。”

    张廷玉并未对老十三的话加以置评,仅仅只是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客气地叮嘱了一句道。

    “噌!”

    老十三也没再多啰唣,只是将刚拔起的剑又再次插在了地上,而后便即无言地跪倒在了地上。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皇三子胤祉人品贵重,温良纯孝,必能克承大统,朕决议传位皇三子胤祉,钦此!”

    相较于先前那份冗长得惊人的所谓遗诏来说,张廷玉此际所宣的遗诏可谓是简洁无比,通篇就只有几句话,便已是说得个分明无比。

    “不对啊,皇阿玛先前可没说清传位于何人,不该是十四弟就位么?怎地变成了老三,有问题,绝对有问题!”

    张廷玉话音刚落,也不等众阿哥们领旨谢恩,老十已是梗着脖子提出了异议。

    “十弟说得对,先前皇玛法没说清楚,三哥也没认,这事儿确是值得斟酌的!”

    十爷这么一扯,九爷立马便跳出来附和了一把。

    “哼,请三哥就位!”

    九爷、十爷这么一闹腾,张廷玉毕竟是文臣,还真有些压不住场面的,正自心急之际,却见老十三已是霍然而起,手持着长剑,大步行到了三爷面前,一躬身,很是谦逊地请三爷起身受众人的跪拜之礼。

    “请三哥就位!”

    十三爷这么一站出来,五爷等一众亲近三爷的阿哥们也都跟着出言催请不已。

    “皇阿玛啊,您就这么去了,却将如此千钧重担压在了儿子的身上,儿臣何德何能啊,竟能受您如此恩遇,儿臣惭愧啊……”

    整个遗诏宣布仪式中,三爷始终是规规矩矩地,该哭的时候哭,该安静的时候安静,也不跟九爷等人争辩,就宛若此番遗诏与其无关一般,可实际上么,三爷的心却是始终悬着的,就怕最后遗诏宣布出来的结果不是他三爷得承大宝,而今,有了十三爷等阿哥们的连番催请,三爷的心方才算是真正放回了肚子里,也才真真切切地想起了丧父之疼,当即便悲从心起,放肆地便大哭了起来。

    三爷尽管尚未正式登基为帝,可却已然是实实在在的帝王之尊了的,他这么一哭不打紧,其余阿哥不管是真情还是假意,那都须得陪着恸哭上一回的,于是乎,庐内刚安静下来的嚎啕声顿时又就此大起了……

第809章 三爷就位

    “止哀!”

    三爷一哭,众阿哥们只能跟着哭,连带着庐舍里所有人等都不得消停,这么一哭起来,可就有些止不住之势,一见及此,张廷玉可就不免有些急了,这便紧赶着一扬手,再次叫了停。

    “恭请陛下就位!”

    这么短时间里接连哭了两回,哪怕有着再多的悲伤,也早该宣泄干净了的,到了这会儿,众阿哥们也不过都是在干嚎而已,实在是太遭罪了些,自无人愿再来上一番,这回可就不用老十三出面催请了,五爷等人已是紧赶着便齐声高呼了一嗓子。

    “唉,诸位弟弟这是何苦呢,如此之重担,皇阿玛就这么交到了为兄的身上,这叫朕如何使好啊。”

    众人这么一高呼,三爷心底里自是爽得很,不过么,却是不肯就这么就位了,口中兀自在那儿推脱个不休,可不经意间,在最后一句话里却已然是以“朕”自居了的。

    得,老爹这吃相未免太难看了些!

    这当口上,众人正自假悲切地烦恼着,倒是无人注意到三爷这么个偷换了概念的把戏,不过么,弘晴心细,却是听在了耳中,心里头忍不住便犯起了嘀咕,当然了,这等嘀咕也就只敢搁在自个儿心里头罢了。

    “请陛下就位!”

    三爷这等推脱也不能完全说是矫情,大体上不过是按着儒家道义在演着大义之把戏耳,这一点,在场诸般人等心中都是有数得很,哪管三爷表现得有多谦逊,该催请的,那也还得接着催上一回。

    “唉,朕本意不想当这么个皇帝,既是皇阿玛临终所托,又有着众弟弟们的支持,朕也就勉强当了去好了。”

    推脱乃是表现儒家思想中所谓的谦让之美德,当然了,却是不能一味地推脱的,所谓事不过三便是这么个道理,这等低级错误,熟知礼仪的三爷自是不会去犯,这不,待得众阿哥们第三次催请之后,三爷终于是站了起来,一派勉为其难状地允了众阿哥们之所请。

    “臣等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尽管三爷允得极为勉强,可众阿哥们却并不以为三爷会是真的“勉强”,三呼万岁也就是必须之事了的,当然了,呼万岁归呼万岁,一众阿哥们的心情却是截然不同的,五爷等人自然是出自真心,而四爷、八爷等人虽也跟着呼了,可脸色却是差到了极点。

    “诸位弟弟都且平身罢,朕虽继位,可诸事未定,还须得诸位弟弟鼎力协助方好。”

    众阿哥们这么一呼万岁,三爷的心里头当真是没的冒泡,只是顾忌到老爷子的尸体就在身后,倒是没敢表露出太过兴奋的神情,也就只是虚抬了下手,很是和煦地与诸位弟弟们客套了一番。

    “臣等自当效忠,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三爷这话说得是挺客气的,可内里究竟有几分真情义,那可就真不好说了的,可不管怎样,三爷既是放了话,众阿哥们照例是须得再次表忠上一回的,此乃题中应有之义,却也无甚可多言处。

    “朕的年号可以随意,左右不过是个符号罢了,叫起来顺口便好,唔,就以诚德为号好了,至于诸位弟弟们要避讳,就将名里的‘胤’字都改为允便好,倒是大行皇帝一生文成武德,却须得好生想个拟个贴切的谥号方妥,诸位也都好生想想罢,李德全!”

    三爷显然早就已想好了诸般事宜,就连年号与避讳之事都已考虑过了,唯独对老爷子的谥号不作定论,而是将此事交由众阿哥们去商议。

    “奴才在!”

    听得三爷点名,李德全赶忙抢上了前去,一躬身,低眉顺眼地应了一声。

    “尔且去传了朕的旨意,叫在京之五品以上的官员都到瑞景轩跪候,朕一会便去见见。”

    三爷不动声色地扫了李德全一眼,随和地便给出了道旨意。

    “喳,奴婢遵旨!”

    叫百官前来,有着两层意思在,其一便是要百官来为老爷子送行,至于其二么,那便是新皇帝要接受百官的朝拜了,这一点,李德全的心中有数得很,自不免为三爷如此快便想到此点而暗自心惊不已,但却不敢有甚失仪的表现,也就只是紧赶着应了一声,便即领着数名小太监急匆匆地奔出了穷庐,自去安排宣召不提。

    “陛下,臣以为大行皇帝一生功勋彪炳,名为守成,实同开创,又以仁孝治天下,为大德皇帝也,若是取仁德皇帝,或相适宜焉。”

    一众阿哥们虽是已呼过了万岁,可心底里却尚未调整到位,真就不曾将三爷当皇帝看,这不,三爷都已交代了诸位弟弟一并想谥号,可众阿哥们倒好,全都站在那儿发傻,老半天都没人开口进言,一见及此,张廷玉可就有些看不过眼了,这便急赶着从旁建议了一句道。

    “嗯,四弟,你看如何?”

    三爷显然对张廷玉的提议不是很赞同,不过么,他却是并未急着表态,而是不置可否地轻吭了一声,转手便将问题丢给了四爷,很显然,三爷这么做并不是真心实意要请教四爷,而是在向四爷宣示皇帝的权威来着。

    “回陛下的话,臣弟以为衡臣所言颇为有理,只是仁德一词恐未见得能概括出皇阿玛一生之功德,还须另行斟酌为好。”

    四爷乃是善权术之人,又怎可能看不出三爷这一手的用意之所在,心里头当真有若吃了只苍蝇般地腻味着,奈何这等情形下,实也容不得其不开口,没奈何,也就只能是假作慎重状地敷衍了一把了事。

    “着啊,四哥这话说得对,皇阿玛一生文成武德,只一个德字,哪能表述出皇阿玛的丰功伟绩,嘿,皇阿玛在日,向来重武功,就取‘仁武皇帝’好了。”

    四爷原本也就是随口一说而已,可十爷却是抓住了机会,大嘴一咧,已是乱放炮了一通。

    “胡扯,自古谥号带武字的,不是穷兵黩武之辈,便是昏庸之君,以皇阿玛之功勋,岂能取个武字!”

    十爷这么一乱放炮,五爷可就看不下去了,眼珠子一瞪,没好气地便呵斥了一句道。

    “五哥这话说得是,仁武皇帝之号不妥至极,万不可用!”

    “十弟休要胡闹!”

    “十哥说得甚昏话,皇阿玛尸骨未寒,尔便如此诅咒,究竟是何居心!”

    ……

    一众阿哥们这会儿大多想着讨好三爷,这一见五爷开了头炮,自是全都群起附和,好生将老十乱骂了一通。

    “扯啥?扯啥?爷就是这么个主张,爱用不用的,冲爷发甚牢骚来着!”

    十爷就一糙性子,压根儿就无惧一众兄弟们的群起而攻,梗着脖子便嚷嚷了起来。

    “好了,都是议事嘛,畅所欲言便好,八弟,你可有甚想法么?”

    三爷对十爷这等尿性子自是极为的恼火,不过么,眼下方才刚继位,却是不好跟十爷太过计较的,这一见诸位弟弟在老爷子尸体前大吵大闹,实在是有些不成体统,不得不站出来打了个圆场,转手又将问题丢给了八爷,至于用心么,与提问四爷并无甚不同之处。

    “臣弟心正乱,实无主张,陛下自定了便好。”

    这一见三爷摧折完四爷便来摧折自己,八爷当真是恼火得很,压根儿就不想多言,胡诌了几句便将问题推回了三爷处。

    “诸位弟弟若有甚想法,且都说说好了。”

    这一见四爷与八爷都不肯进言,三爷的脸色虽是平静如常,可眼神里却是飞快地掠过了一丝的阴霾,不过么,倒是没强求二人一定要表态,很是大度地便放了八爷一码,转而又询问起了诸位阿哥们的建议。

    “仁宗。”

    “仁视。”

    “至德。”

    ……

    三爷既是有令,五爷等人自不敢不从,一个个尽皆开动了脑筋,报出了一连串的谥号,然则三爷却始终不表态,反倒是眉头越皱越紧了起来,显然对诸位阿哥所给出的答案都不甚满意。

    “晴儿可有甚想法么?”

    眼瞅着这般乱扯下去不是个了局,三爷的目光立马便投到了弘晴的身上,沉吟地开口发问道。

    “回皇阿玛的话,儿臣以为张相先前所言之‘名为守成,实同开创’颇为中肯,故,若以圣祖为号,实相宜也,此儿臣之浅见耳,还请皇阿玛明断。”

    三爷这么一问,诸般人等得视线立马齐刷刷地全都落在了弘晴的身上,这等压力不可谓不小,然则弘晴却是毫不以为意,神情平静地便出言建议道。

    “不妥,不妥,我朝已有太祖、世祖两位皇帝,岂可再来一个‘祖’。”

    弘晴话音刚落,不等三爷有所表示,十爷已是大脑袋一摇,亢声便反对了一句道。

    “十弟说得对,若以‘祖’为号,那我朝的祖未免太多了些,叫后世子孙如何适从,仁郡王此言大为不妥!”

    十爷这么一挑刺,九爷立马便跟上。

    “嗯,十弟所言有理,仁郡王此提议大谬也!”

    九爷一冒头,八爷也不再保持沉默了,跟着也唱起了反调。

    “‘祖’字倒也罢了,‘圣’字又岂可轻用,斯言不当之至!”

    眼瞅着八爷等人围攻弘晴,四爷也有些沉不住气了,也站出来反对了一把。

    四位阿哥这么齐齐攻讦之下,庐舍里的气氛顿时便诡异地紧张了起来……

第810章 深夜惊心(一)

    尽管一众阿哥们都不曾亲耳听到老爷子阐述传位于三爷的根本缘由,可却都清楚三爷不过是因子而贵罢了,其本人其实真没啥大不了的,倒也不能说其是昏庸之辈,实际上,就三爷本人的能力来说,当一守成君主,那是绝对绰绰有余的,甚或还能得一贤明君主之美名,只不过相较于其余竞争者来说,三爷之才干并不占甚优势,反倒还有略处下风之嫌。

    三爷之所以能上得了位,那完全就是靠着弘晴全力推上去的,从此意义而论,在三爷登基之前,父子俩应是一体的,可眼下三爷已然当上了皇帝,父子间的关系自不免便有些微妙了起来,谁也不敢保证三爷还会似往日那般支持弘晴,正因为此,值得四爷、八爷等人狂攻弘晴之际,五爷等人都做了壁上观,至于十五、十六两位爷么,肚子里墨水有限,在这等谥号之争上,着实帮不上甚忙来着,也就只能是干瞪眼罢了,如此一来,庐舍里的气氛自不免便有着种诡异之紧张。

    弘晴在朝中,素来以辩才无双而闻名,在场诸般人等可都是领教过多回了的,值此饱受围攻之际,众人自是都以为弘晴必然会发起凌厉之反击,然则奇怪的是弘晴居然一言不发,就这么静静地站着,任由四爷等人你一句、我一句地上纲上线个没完,这等反常的情形一出,满屋子人等大多都犯起了迷糊,愣是搞不懂弘晴这唱的是哪出戏来着,唯有藏在庐边一角的方苞却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一双昏黄的老眼里满是嘉许之神采,显然是猜到了弘晴这般做派的真是用心之所在。

    “够了!”

    三爷始终静静地听着,任由四爷等人尽情发挥了个够,直到见弘晴始终不吭气,这才一挥手,声线冷漠地叫了停。

    三爷这一声叫停并不算响亮,可内里却满是不容抗拒之帝王尊严,四爷等人虽心有不甘,可在这等众目睽睽的情形下,还真就不敢有抗旨不遵的表现,怕的便是三爷借题发挥,玩上一把借怒杀人的把戏,纵使心中有着再多的不服,那也只能是无可奈何地停下了对弘晴的攻讦,各自躬身而退。

    “朕看‘圣祖’这谥号并无甚不妥之处,以大行皇帝之丰功伟绩,足可当此美誉,此事便这么定了,张廷玉,拟诏,将此谥号公告天下。”

    三爷阴冷地环视了一下神情各异的诸位兄弟们,不容分说地来上了一把一锤定音。

    “臣遵旨!”

    听得三爷如此吩咐,原就侍候在侧的张廷玉自是不敢怠慢了去,忙一个健步从旁闪了出来,高声应了诺。

    “皇阿玛圣明!”

    三爷主意一定,原本一直保持沉默的弘晴此际却是率先开口称颂了起来,此无他,先前弘晴之所以保持沉默,那是要给三爷留下发挥的空间,毕竟现时不同往日了,三爷已然上了位,弘晴这个金牌打手的身份就须得有所转变,若不然,三爷的帝王尊严就得不到体现,回过头来,又岂会有弘晴的好果子吃,而这,就是天家政治的真面目,伴君如伴虎可不是说着好玩的,而是无数血淋淋的事实堆砌出来的真理之所在。

    “陛下圣明。”

    弘晴这么一带头,其余人等自是都不敢稍有迁延,赶忙跟着称颂不已,这等情形一出,三爷的帝王威势也就算是真正建立起来了。

    “嗯,秦无庸。”

    三爷对眼下这等权威无限的局面显然是极为的满意,不过么,倒也没兴奋过度了去,也就只是不置可否地轻吭了一声,转而点了秦无庸的名。

    “老奴在!”

    秦无庸自幼进宫便侍候老爷子,大半生下来,与老爷子之间的感情其实远比诸位阿哥们要亲近得多,对老爷子的死,心中的悲痛也要远比诸位阿哥深了许多,一直就跪在老爷子的遗体前默默地流着泪,浑然没去理会诸位阿哥们之间的明争暗斗,正自伤感无已间,冷不丁听得三爷传唤,顿时吓了一大跳,慌慌张张地便起身蹿到了三爷的面前,行止间明显失仪。

    “尔这就安排人手为大行皇帝入殓罢。”

    这一见秦无庸举止失措,三爷的脸色顿时便有些阴沉了下来,不过么,倒是没责罚于其,仅仅只是声线微寒地吩咐了一句道。

    “喳。”

    这一听三爷声色不对,秦无庸自不敢稍有迁延,赶忙恭谦地应了一声,急忙忙地便出了庐,自去安排相关人手不提。

    “好了,百官们也差不多该到了,朕要去见见百官们,诸位兄弟且就先都回寿萱春永殿稍事休息,朕随时要见的,铁成,给朕侍候好朕的诸位兄弟,不得有误!”

    三爷虽是才刚登基,可帝王的架子却已是摆得极为有谱了,不容分说便要再次将一众兄弟们全都软禁了起来。

    “诸位爷,都请了罢。”

    三爷这么一下令,诸位阿哥们顿时便全都傻了眼,敢情大家伙闹了半天,还是得当阶下囚来着,正自各怀心思之际,却见刘铁成已是率领着大帮侍卫上前来催请了。

    “臣等遵旨。”

    一众爷们今儿个可是一大早便进了畅春园,这都已快深夜了,全都已是疲得够呛,居然还不得梳洗,不管是亲近三爷的五爷、七爷等人,还是四爷、八爷这杆子反对派,心里头都难免颇有怨气,可面对着如狼似虎的大内侍卫们,一众人等却是没敢有甚怨言的,也就只能是老老实实地领了旨意,由四爷打头,鱼贯着便向外行了去,就连弘晴也没敢留下。

    “晴儿!”

    弘晴都已是拖着脚随众人行到了屏风处了,却冷不丁听得三爷突然开口宣了一声。

    “儿臣在!”

    三爷既是点了名,弘晴自不敢有丝毫的大意,赶忙回过了身,疾步抢到了三爷的面前,规规矩矩地跪在地上,恭谨地应了诺。

    “晴儿一日征战辛苦了,寿萱春永殿就不必去了,且随朕先到瑞景轩歇息好了。”

    望着弘晴那一身的征尘,三爷原本冷厉的眼神瞬间便柔和了下来,虚抬了下手,和煦地吩咐了一句道。

    “谢皇阿玛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三爷这等体恤的做派一出,弘晴自是须得赶紧谢恩不迭,表面上看起来当真是感激涕零,可实际上心里头却是一阵发沉,没旁的,只因弘晴已然猜到了三爷此举背后的用心之所在,当然了,心中明白归明白,弘晴却是不敢带到脸上来的。

    “嗯,平身罢,随朕来。”

    三爷显然很是满意弘晴这等恭谦之态度,不过么,倒也没甚多的言语,也就只是嘉许地点了点头,一摆手,当先便迈步向庐外行了去,德愣泰等一众大内侍卫们见状,自不敢怠慢了去,忙不迭地都跟在了三爷的身后。

    呵,老爹啊老爹,您老屁股都还没坐稳呢,这架子倒是端得比老爷子还大!

    望着三爷那昂首挺胸的帝王架子,弘晴心中自不免有些犯嘀咕,当然了,这等嘀咕也就只能是放自个儿心中罢了,真要表现出来,那就是在找死,这么个低级错误,以弘晴之精明,自是不会去犯,也就只是默默无言地跟在了侍卫们的身后,亦步亦趋地踏雪向瑞景轩行了去。

    “尔等全都退下!”

    入得瑞景轩,三爷毫不客气地便直接行到了大殿正中的龙案后头,一撩衣袍的下摆,就此端坐了下来,帝王的架子倒是摆的个十足十,偏偏其身上如今穿着的还是亲王之服饰,显然有些个不伦不类,然则三爷本人却并未意识到此点,但见其一挥手,已是威势十足地便下了旨意。

    “喳!”

    三爷这么一声吩咐,不管是原本就侍候在殿中的太监们还是跟着三爷进了殿的大内侍卫们,自是都不敢有丝毫的耽搁,齐齐躬身而退,大殿里就只剩下三爷父子在。

    “晴儿。”

    待得众人皆已退下之后,三爷这才一招手,很是和煦地唤了一声。

    “儿臣在!”

    弘晴原本静静地立在殿旁,这一听三爷有召,自不敢怠慢了去,赶忙从旁闪出,大步行到了龙案前,规规矩矩地便跪在了地上。

    “免了,免了,你我父子间,实无须这么些虚礼,平身罢。”

    三爷满脸笑容地虚抬了下手,极之和煦地便叫了起。

    “谢皇阿玛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三爷既是叫了起,谢恩也就是题中应有之意,却也无甚可多言处。

    “晴儿啊,朕能有今日,皆是尔之功也,朕永不敢忘啊。”

    三爷朝着弘晴嘉许地点了点头,满脸激动之色地便感慨了起来,话自是说得分外有感情,不过么,要说有多少的真心在内么,那就只有三爷自个儿清楚了的。

    “皇阿玛谬赞了,您能登基,乃是天下臣民归心之所致,儿臣不过只是做了些辅助的微末之劳也,实是当不得皇阿玛赞誉如此,儿臣惶恐,还请皇阿玛收回此言。”

    三爷这么一感慨,弘晴可就站不住了,赶忙跪倒在了地上,磕头连连地致意着,此无他,自古功高震主者,从来都不会有啥好下场的,弘晴可不想成为其中的一个。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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