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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凤鸣岐山     九龙夺嫡txt下载     九龙夺嫡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901章 烽火处处(三)

    “撤,快撤!”

    眼瞅着大清两翼骑军有若山崩般冲了过来,噶里葛夏哪还有半点的斗志可言,胡乱地从一名亲卫手中抢过了一匹战马,翻身而上,一溜烟地便向北面逃了去,好在还算有的良心,于临奔逃之际,还没忘了要下个撤退令,当然了,就算他不下令,藏军官兵们也早就疯狂地向后营马厩所在地鼠窜了去——青海、甘肃多马,四万余藏军足足有着两万余匹战马,问题是先前可是据营而守,战马都搁在了后营里,这会儿要逃,没马的话,两条腿显然快不过清军的骑军,这么个常识显然大家伙都懂,于是乎,几乎所有的藏军官兵全都挤着向马厩蜂拥而去,互相践踏之下,还没得清军骑军杀到呢,伤亡已是大了去了。

    “杀进去,夺马!”

    敌军未战已乱,显然是件好事,然则和敏却兴奋不起来,没旁的,拿大清的精锐之师去打这么群乌合之众,说是杀鸡用牛刀也不为过,哪有甚成就感可言的,也不过就是权当演习上一回罢了,反倒是因此战而被耽搁的时间却是令和敏心疼不已的,可不管怎么说,岳钟琪既已下了令,和敏也自不好公然违抗了去,这便一边策马狂冲,一边高声地喝令了一嗓子。

    一面倒的战事自然不会有甚波澜可言,清军骑军所过之处,人头滚滚落地,正在疯狂争抢战马的藏军士兵们浑然半点抵抗之力全无,除了些手脚麻利的策马逃了之外,余者不是死了,便是跪地降了,一战下来,马匹只缴获了八千余,可俘虏却是抓了足足两万,这等战果当真令和敏无语得很——大军正要赶路呢,哪有时间与闲工夫去安置这么一大群的战俘,杀么?如此多人,实在有些下不得手,放么?当然也不行,押着走?那更是笑话一桩,左右和敏是想不出啥良策来了,索性不理了,领着手下骑兵们四下收拢逸散的战马,只派了个传令兵将处置战俘的麻烦事儿丢给了岳钟琪。

    “命令:骑一师留下一个团看押战俘,并派人通知兰州方面,提请延总督派军前来交接所有战俘,待得交接之后,即行追赶我军大部,其余各部即刻集结,向太平镇进发。”

    面对着如此多惊恐万状的战俘,岳钟琪也是好一阵的头大——他原先的命令是赶散敌军,却没想到和敏居然抓了这么多的战俘,还大半带着或轻或重的伤,当真就是一大帮不好处置的累赘,奈何身为北路军总指挥,岳钟琪却是没处推诿了去,只能是沉吟地下了道将令,至于被留下来看押战俘的骑军会如何骂娘么,岳钟琪却是顾不上那么许多了的……

    “旅长,您说,我军主力何时能赶到?”

    申时三刻,巴暖三川营西城的城门楼里,一身血迹斑斑的骑一旅第三团团长和荣疲惫已极地靠墙坐着,一边喘着粗气,一边看似随意状地发问了一句道。

    “怎么?怕了?”

    同样气喘不已地靠墙而坐的恪伦泰并未回答和荣的问题,而是眉头微皱地瞥了其一眼,满是讥诮意味地反问道。

    “嘿,旅长,您这是说哪的话,末将长这么大,还就没怕过谁,就这么帮乌合之众,末将会怕?只是弟兄们的弹药都不多了,再打下去,怕是伤亡不会小啊。”

    一听恪伦泰这么个反问法,和荣立马便急红了眼,赌咒似地便嚷了一嗓子,可到了末了么,还是露出了丝怯意,没旁的,概因这仗打得实在是太过惨烈了些——西宁方面的藏军是昨儿个便到了的,外谢尔苏部落的部巴巴贡噶亲率主力两万三千余众前来争夺巴暖三川营,昨日倒是不曾发动急攻,可打今儿个一早起,却是接连发动了十数拨的冲城,几乎没个消停的时候,一众清军将士们虽是凭借着武器上的绝对优势,接连击溃了藏军的冲城攻势,可弹药的消耗却是极大,骑一旅所携带来的弹药本就不多,激战至此,已经是快见了底,自由不得和荣不为之忧心忡忡的,此无他,骑军本来就擅攻不擅守,再要是没了武器上的优势作为支撑,要想守住巴暖三川营,显然不是件容易之事。

    “伤亡再大也得守,子弹没了,用马刀,马刀打折了,那就拿命去填,你死了,老子顶上,哪怕骑一旅全拼光了,巴暖三川营也绝对不能丢!”

    恪伦泰冷冷地瞪了和荣一眼,声色俱厉地便呵斥了其一番,丝毫没半点的含糊与犹豫。

    “奶奶个熊的,不就是拼命么,爷这百八十斤的豁出去就是了,还真就不信那帮藏狗有多少条命来填城的!”

    听得恪伦泰这般说法,和荣当场便急红了眼,恨恨地一捶地,赌咒似地便表了态。

    “光说顶个屁用,爷只看行动……”

    正所谓将是兵的胆,而今就连和荣这等高级将领都对此战的前景产生了动摇,恪伦泰心中自不免有些发沉,为了能鼓起和荣的血勇之气,哪怕话说得再尖刻,恪伦泰也已是顾不得那么许多了的。

    “旅长,贼子又要攻上来了!”

    没等恪伦泰将话说完,就见一名浑身血迹斑斑的清军士兵急匆匆地从城门楼外闯了进来,高声地禀报了一句道。

    “命令各部,准备战斗!”

    一听藏军要再次发动攻势,恪伦泰可就顾不得再给和荣做思想工作了,猛地一挺腰板,跃将起来,一边大步向外行了去,一边高声地下了将令。

    “呼嗬,呼嗬……”

    城下一里许之地,一千五百余名****着上身的藏族士兵排成整齐的队列,一边用手中的长刀拍打着盾牌,一边狂野地嘶吼着,野性十足,就宛若是一群草原饿狼一般,毫无疑问,这支军队便是外谢尔苏部最精锐的黑狼军!

    “巴彦摩!”

    黑狼军狂野的嘶吼声中,一名顶盔带甲的中年大汉领着一大帮将领策马从后阵行了出来,此人正是外谢尔苏部的部巴巴贡噶,但见其一压手,示意黑狼军将士们安静下来,而后中气十足地便吼了一嗓子。

    “末将在!”

    巴贡噶话音刚落,就见一名光着膀子的大汉从黑狼军昂然而出,单膝点地、单手抚胸地高声应了诺。

    “生死存亡,在此一搏,去罢,为我部族,拿下此城!”

    望着眼前的爱将,巴贡噶并未有甚多的言语,仅仅只是简单地交代了一句,此无他,概因该说的都早已是说过的,能做的,他也早就做过了的,为了确保黑狼军能顺利拿下巴暖三川营,巴贡噶从今早起,便不曾停止过派炮灰去送死,一开始是依附外谢尔苏部落的回回、哈萨克等各小族军队,后头么,便是那些藏族小部落,到了最后,巴贡噶连自己部落的勇士也都派上了阵,轮番攻击了十几回,己方固然是损失惨重无比,可也已是成功地耗尽了清军的锐气,而今,终于到了该见分晓的时候了!

    “末将遵命!”

    巴彦摩乃是外谢尔苏部落第一勇士,素来好勇斗狠,至晨时起,他便已不知请战了多少回了,可惜始终不曾得准,眼下终于轮到他上场见功之时了,心情自是激动万分,扯着嗓子便高声应了诺,而后猛然站了起来,大踏步地行到了黑狼军军阵之前,一把抽出腰间的长刀,朝着城头方向一指,运足了中气地狂吼道:“全军出击,拿下城头,杀!”

    “呼嗬,呼嗬……”

    巴彦摩的将令这么一下,一千五百余黑狼军将士立马全都疯狂了起来,一边狂野地嘶吼着,一边扛着云梯等攻城器具便向城头方向冲了过去。

    “巴德萨,带你的骑军上,压制住城头清狗!”

    黑狼军方才一冲将起来,就见巴贡噶又是一挥手,高声下了将令。

    “末将遵命,儿郎们,跟我来,杀啊!”

    巴贡噶话音刚落,便有一名络腮胡大将高声应了诺,此人正是巴贡噶的长子巴德萨,但见其一摆手中的弯刀,率领着手下两千精锐骑兵便已是如飞般地冲了出去,速度极快,转瞬间便超过了正拔腿狂奔着的黑狼军,如潮水般地直趋城下,在离城头六十步不到之际,突然领军划出了个圆弧,从城前一掠而过,于此同时,骑兵阵中早已张弓搭箭的骑兵们纷纷松开了扣紧弓弦的手指,但听一阵凄厉的呼啸声大起中,两千支羽箭有若漂泊大雨般地罩向了城头。

    “注意隐蔽,别管敌骑,节约弹药,将敌步军放近了再打!”

    清军官兵们有着城碟与盾牌的掩护,敌骑兵的羽箭攻势虽看似凶戾无比,可对城头守军的实际威胁却并不算大,当然了,这等密集的箭雨纷飞而至之际,清军将士们也很难抬起头来,不过么,恪伦泰却是不打算将剩余不多的弹药浪费在藏军骑兵们的身上,一声断喝之下,强行制止了手下将士们朝呼啸而过的敌骑军开火的冲动,双眼始终锐利如刀般地凝视着越冲越近的黑狼军,心里头默默地计算着最合适的狙击距离……

第902章 烽火处处(四)

    “抢城!”

    两支藏军的配合颇为的精妙,就在藏军骑军从远端转了回来,将第二轮箭雨泼洒上城头之际,巴彦摩正好率领着狂奔的黑狼军赶到了离城不足六十步的距离上,随着骑军快速冲过了城下,不等城头的守军探出头来,就见巴彦摩一声高呼,驱策着手下将士冲过骑军搅起的漫天尘土,如飞一般地直扑城下。

    “给我打!”

    藏军的箭雨攻势虽是猛烈,可恪伦泰却是不躲不避,始终站得笔直,凭借着过人的身手,以盾牌和马刀格挡着迎面飞射而来的羽箭,尽管因顾之不及,身中了三箭,可却浑然不顾,正因为此,他第一时间便发现了黑狼军的抵进冲城,自不敢轻忽了去,运足了中气地便嘶吼了一嗓子。

    “呯,呯,呯……”

    恪伦泰将令一下,正躲在城碟后头的清军将士们立马便全都挺起了腰板,一支支骑枪瞄向了狂冲而来的黑狼军,毫不客气地便是一通子乱射,瞬间便扫倒了百余名狂奔不止的黑狼军士兵,但却并不能阻挡住黑狼军悍不惧死的狂野冲锋,不过片刻功夫,黑狼军将士已是扛着云梯杀到了近前。

    “手榴弹,投!”

    黑狼军冲锋的速度极快,清军只来得及两轮齐射,巴彦摩已是率部冲到了城下,十几架云梯已然竖起,这就要靠上城头了,一见及此,恪伦泰自不敢轻忽了去,怒吼着便下了令。

    “轰,轰……”

    恪伦泰这么一吼之下,守城官兵们立马闻令而动,只是爆炸声却是稀疏得很,此无他,守了一天的城,到此际,还有存弹的已是不多,这么一通手榴弹砸将下去,尽管也炸翻了数架云梯,炸死了百余黑狼军官兵,可相对于还有一千两百余士兵的黑狼军来说,远不到伤筋动骨之地步。

    “杀上去,干翻清狗!”

    这都尚未接敌呢,就已折损了近三分之一的部众,当真令巴彦摩恼火得眼珠子都红了起来,也不等云梯靠稳,就听其一声大吼,提着长刀便跳上了身旁最近的云梯,一马当先地便往城头上冲,这一见自家主将如此勇悍,黑狼军官兵们的士气自是全都为之大振,一个个嗷嗷叫地便顺着云梯向城头攀爬了上去。

    “连长,没有手榴弹了!”

    “我也没了!”

    “该死,手榴弹,谁还有手榴弹!”

    ……

    机枪与手榴弹可是守城的两大利器,正是靠着这两样法宝,清军才能以微小的代价一次又一次地打退藏军的强攻,可与此同时,这两样武器也是消耗得最快的,机枪早在藏军前一轮冲城时便已耗尽了弹药,成了根比烧火棍都不如的摆设,至于手榴弹么,先前那一通子乱炸也已是最后的表演,没了这等守城利器的清军将士们自不免都有些着了慌,呼喊声此起彼伏地响个不停。

    “弟兄们,出刀,将贼子打下去!”

    弹药不足之事本就在恪伦泰的意料之中,也早就知晓一旦耗尽了弹药,手下那些习惯了以新式武器作战的士兵们必然会着慌,可这一见最坏的局面果然出现了,心中还是不免有些发急,自不敢坐视军心就此崩溃了去,赶忙一把抽出腰间的马刀,运足了中气地狂吼了一嗓子。

    “出刀,杀贼,杀贼,杀贼!”

    恪伦泰的吼声未停,和荣也紧跟着发出了咆哮,抽出腰间的悬挂着的马刀,一个大步冲到了一架云梯前,猛力一劈,将一名刚探出了头来的藏军勇士砍得惨嚎不已地跌下了城去。

    “锵锵……”

    这一见两位军中主将都如此之勇悍,清军官兵们的血勇之气立马便爆发了起来,纷纷丢下手中的枪支,抽出了雪亮的马刀,呐喊着与攀登上城的黑狼军士兵展开了一场惨烈至极的肉搏战。

    这注定将是场代价巨大的惨烈厮杀,无论对清军还是对藏军来说,都是如此——双方的士气都极之高昂,投入战斗的兵力也大体相当,从体力上来说,自然是养精蓄锐的藏军占有绝对的优势,然则地利却在清军一方,哪怕清军都是骑兵,其实并不曾接受过守城战的相关训练,可拼死一战的勇气却是丝毫不差,纵使是中刀将亡,拼死也要抱着藏军登城士兵一起往城下栽,双方都是以命搏命的打法,伤亡情况自是都小不到哪去。

    挥刀,再挥刀!恪伦泰都已记不清自己出了多少刀,也记不清他到底砍杀了多少的黑狼军士兵,只是一味机械地砍杀着,神经已是彻底麻木了去,正自酣斗间,冷不丁听得西北角处传来了黑狼军的藏语欢呼声,心一惊,侧头望将过去,这才发现不知何时,一拨黑狼军士兵已在一名络腮胡壮汉的统领下占据了一小段的城头,正拼死掩护后续部队从突破口强行登城,形势对于守军来说,已是危在旦夕了!

    “亲卫队,跟我来,将贼子打下城去!”

    近一日的苦战下来,藏军已不是第一次冲上城头了,可前几次清军还有左轮手枪这等近战之利器,很轻松地便能将上了城的藏军一一清剿干净,可眼下,所有官兵的手枪子弹早已耗尽,唯一能依靠的只剩下马刀了,若是不能尽快堵住突破口,等待清军的怕只剩下城破被歼之下场,对此,恪伦泰显然是有着清醒的认识的,自不敢轻忽了去,也顾不得自个儿有伤在身,怒吼了一声,率领着手下二十余名亲卫便拼力向突破口方向冲了过去。

    “向城门楼突击!”

    杀上了城头的藏军大将正是黑狼军统领巴彦摩,但见其势若疯魔般地挥刀狂劈着,势大力沉已极,数名冲上前去与其交手的清军士兵都非其一合之敌,尽皆惨死当场,周边的清军官兵勇气不禁为之所夺,对突破口的反扑势头也因之一窒,仅仅不过片刻的功夫而已,从突破口出爬上了城头的黑狼军士兵已是多达二十余众,巴彦摩得意之余,这就起了趁势扩大战果之心,嘶吼着率部便往城门楼处冲杀了过去。

    “杀!”

    就在巴彦摩逞威风之际,恪伦泰率部及时赶到了,这一见巴彦摩武艺高强,无人能挡,恪伦泰当即便怒了,大吼了一声,身随刀走,一记重劈便向巴彦摩砍了过去。

    “吼!”

    巴彦摩虽在嗜血的狂乱之中,可却是早就注意到了恪伦泰的到来,正如恪伦泰打算擒贼先擒王一般,巴彦摩也想着通过斩杀恪伦泰来摧毁清军最后的抵抗之勇气,此际一见恪伦泰杀到,巴彦摩不单不慌,反倒是更兴奋了几分,同样是一声暴吼,奋力便劈出了一刀,不躲不闪地与恪伦泰来了个硬碰硬。

    “铛!”

    双方都想着尽快解决战斗,自是都不会有甚退让之想头,两把战刀毫无花巧地便撞在了一起,但听一声巨响中,火花四溅,恪伦泰但觉手腕一麻,整个人身不由己地便向后连退了三大步,喉咙一甜,一口血憋不住地便喷了出来,而反观巴彦摩却不过只是略退了小半步而已,毫无疑问,这一记硬碰之下,久战乏力的恪伦泰明显吃了个大亏。

    “啊哈,再来!”

    一招劈退了恪伦泰,巴彦摩本就高昂的气势顿时便更高涨了几分,也不等恪伦泰站稳脚跟,大吼了一声,便有若坦克一般冲上了前去,一振臂,再次劈出了凶悍已极的一刀。

    “哼!”

    这一见巴彦摩来势凶狠,恪伦泰自是不敢再硬接硬架,闷哼了一声,脚下连晃,有若鬼魅般地绕开了巴彦摩的刀势,身形展动间,接连劈出十数刀,虚实相间,以快打慢,瞬间便将巴彦摩打得个接连倒退不已,只是因着不敢硬碰的缘故,一时半会也拿巴彦摩不下。

    两员主将就这么绞杀成了一团,一个仗着身高力大,一个靠着小巧灵活的身形步法,自是谁也难奈何得了谁,这一杀将起来,顿时便打成了僵持,至于恪伦泰的亲卫们,则是与上了城的黑狼军士兵们混战一场,双方以命搏命之下,死伤都极为的惨重,只是相较而言,形势对清军显然要更不利一些,此无他,城墙就这么一点宽度,城头上的清军官兵们虽是人多,却压根儿就无法做到以多打少,反倒是黑狼军一方正源源不断地顺着突破口处涌上城头,这等情形若是没有改观,城墙必然难逃失守之下场!

    “拿命来!”

    久战之下,恪伦泰似乎失去了耐心,出招间虽是愈见凌厉,可脚下的移动却是渐见散乱,十几个回合下来,气息已是紊乱不已,一个错步之际,似乎没看清脚下横陈着的一具尸体,愣是收脚不住,被绊了一下,整个人不受控制地便向前扑了出去,重心已失,一见及此,被恪伦泰的快刀压制得郁闷无比的巴彦摩顿时大喜过望,怒吼了一声,一个健步便蹿了过去,手臂一振,一刀已是势若奔雷般地劈向了恪伦泰的后背……

第903章 烽火处处(五)

    “旅长小心!”

    “保护旅长!”

    “旅长!”

    ……

    这一见恪伦泰形势危急,一众亲卫们登时全都急了,拼命地想要冲过去救援,奈何他们此际大多被黑狼军士兵牵制着,光着急,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杀!”

    就在众清军士兵们焦急狂呼而巴彦摩得意嘶吼之际,异变却是突然发生了,但见恪伦泰空着的左手突然一伸,猛然在地上重击了一掌,整个人已是如离弦之箭般地便飞射了出来,右手紧握着的马刀抖得笔直,人刀合一地便撞进了巴彦摩的怀中,锐利无匹的马刀有若刀切牛油般地便穿透了巴彦摩的胸膛,而此时,巴彦摩的持刀的手愣是被恪伦泰的身子架住了,压根儿就劈不下去,魁梧的身子被巨大的冲击力撞得向后倒飞而出。

    “嘭……”

    连在一起的恪、巴二人接连撞翻了几名殊死搏杀中的士兵,而后方才重重地砸在了地上,当然了,倒在下方的巴彦摩人还在空中时便已断了气,而恪伦泰这等拼死一击之下,也同样是伤上加伤,好在自幼习武打熬出来的好身子骨还勉强能支撑得住。

    “噗嗤!”

    尽管浑身上下酸疼得不行,可恪伦泰却是不敢躺倒不动,方才一落地,立马用力一翻身,拔出了穿透了巴彦摩胸膛的马刀,顺势往其脖颈处用力一挥,已是暴虐无比地将巴彦摩的头斩了下来,空着的左手一抄,已是揪住了首级上的乱发,高高地提溜在了半空,运足了中气地大吼道:“贼酋已毙,杀,将贼子赶下城头,杀,杀,杀!”

    “旅长武威!”

    “杀啊!”

    “干翻贼子,杀!”

    ……

    这一见恪伦泰冒险诱杀了巴彦摩,清军将士们的士气顿时为之一振,齐齐呐喊着发动了决死的扑击,而反观藏军一方,却是因巴彦摩的毙命而士气大跌,这一来一去之下,战场的僵持之胶着局面顿时便彻底倒向了清军一方,在付出了五十余伤亡的巨大代价之后,清军官兵终于是将冲上了城头的八十余藏军士兵全歼当场,突破口也就此被清军再次封死了,没了统一指挥的黑狼军再无先前的凶悍与顽强,丢下一地的尸体,就此溃逃回了本阵。

    “胜利了,我们胜利了!”

    “大清武威,大清威武!”

    “旅长威武!”

    ……

    望着溃逃而去的黑狼军,血战余生的清军将士们全都兴奋地欢呼了起来,声浪震天而响,然则恪伦泰却并未跟着笑闹,默默地扫了眼雀跃不已的将士们,心头不免有些堵得慌,没旁的,先前那一场血战持续的时间虽不甚长,可却是开战以来最惨烈的一战,黑狼军固然折损了近半,可守城的清军伤亡也同样惨重无比,整整近三百将士倒在了血泊之中,更要命的是最后的一点弹药也基本耗尽,而己方主力却不知啥时会到,接下来该如何坚守就成了摆在恪伦泰面前的一道绕不过去的难题。

    “收兵回营!”

    相较于城头守军的欢呼与庆祝,藏军本阵中却是哀鸿遍野,叹息声此起彼伏地响成了一片,面对着功败垂成的结果,巴贡噶心中疼得个不行,奈何天色已晚,再战无力,他也只能是不甘地凝视了城头一眼,也没等黑狼军溃兵逃回本阵,便即一拧马首,恨声下了收兵之令,而后,也没管手下将士们是怎个表情,领着亲卫队便策马向远处的大营奔行了去……

    “报告师长,两个基数的炮弹皆已发射完毕,请师长指示。”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且不说巴暖三川营那头的激战,却说老牙关前,折腾了大半天,总算将两个基数的炮弹全都送上了关墙,完成了任务之后,负责具体指挥作战的营长尽管满腹的不满与嘀咕,但却不敢误了正事,小跑着便冲到了阴沉着脸站在一旁的奎安跟前,一个标准的打千,紧赶着便高声禀报了一句道。

    “完了?那就收工!”

    自第一轮炮击开始,奎安的脸色就不曾好看过,没旁的,如此多的炮弹全都白瞎了,战果么,也不能说没有,关城上那十几门本来就跟摆设差不多的旧式火炮全被摧毁了个精光,再算上打塌了小半边的城门楼,勉强算是有点收获,可除此之外么,那也就只剩下听个响儿了的,这等情形下,奎安哪能有啥好声气的,若不是弘晴强行规定要炮击两个基数的话,只怕第一轮射击完毕之际,奎安就会火冒三丈地率部走人了的。

    “喳!”

    不说奎安火大,那名负责实际指挥的营长也同样不满得很,他的火炮之用途是对付集群步兵,拿到此处来轰击坚固的关城,实在是有心而无力,自是早就不耐得很了,这一听奎安下令收兵,自不会有甚异议可言,如获重释般地暗自出了口大气,紧赶着应了一声,便即跑回去指挥各炮就此撤出阵地。

    “清狗败退了,清狗败退了!”

    清军方才刚转身回撤,城头上负责瞭望的哨兵便从城碟处探出了头来,咋咋呼呼地便吆喝上了,一闻及此,百无聊赖地在关城下听了一个下午轰鸣的蒙古守军们顿时全都来了精神,乱纷纷地便蹿上了城头,往外一看,果然见清军正垂头丧气地往回撤,刹那间,满关城上欢呼声、笑闹声,讥讽声便即响成了一片。

    “来人,给大汗发信,就说清狗炮轰我关城半日,费数百弹,而我关城岿然不动,伤亡几无,今观清狗作战死板,显见都是新丁,实不足为虑。”

    免费听了一天的响儿,不说普通士兵们兴高采烈,主将阿尔腾图尔同样精神亢奋得很,给罗卜藏丹津发报告时,居然掉起了文,偏偏水平不够,整出来的几句全都是半文不白的“酸语”,听得传令兵直呲牙,可阿尔滕图尔自己却是觉得分外的得意。

    “竖子无足虑也,都散了罢。”

    甭管阿尔腾图尔的话有多酸,他既是念了出来,传令兵自是不敢有半点的轻忽,强行记下之后,策马冲回到了关后的己方大营,直趋中军大帐,照着原样向罗卜藏丹津复述了一番,对此,等了足足大半日的罗卜藏丹津大笑三声,丢下句轻蔑的话语,便下令散了会,浑然没了半点再继续议事之兴趣……

    “王爷,末将已奉命将响儿放完了!”

    打了一个下午的跑,就只炸死了十几名蒙古士兵,这等结果自然不能令奎安高兴得起来,哪怕是见着了弘晴的面,他也没啥好气色,禀告的话语简短不说,还生硬得很,那模样儿十足十像是受足了憋闷的小媳妇无二。

    “辛苦了,那就先去歇息罢。”

    弘晴淡然地笑了笑,浑然不在意奎安的语调之生硬,甚至连战况都不曾问上一句,一派风轻云淡状地一挥手,便就此下了逐客之令。

    “厄……”

    奎安还等着弘晴开口询问战况,也好趁机发上一通的牢骚,顺带着再请战上一番,却万万没想到弘晴居然啥都没问便完了事,自不免傻在了当场。

    “怎么,还等着本王请你用膳不成?”

    只一看奎安那尴尬样子,弘晴便知晓其肚子里到底都在想些甚,不过么,却是一点都不在意,笑呵呵地便调侃了其一句道。

    “末将不敢,只是,啊,王爷,末将请求明日再战,无须多,只消调两门重炮上去,一日内拿不下关城,末将甘当军令状!”

    奎安打了一个下午的烂仗,自感面子难看无比,哪肯就这么算了去,顾不得许多,赶忙一躬身,赌咒地便出言请战道。

    “明日免战。”

    弘晴心情显然很是不错,并未对奎安的迁延不去有甚不悦之表示,不过么,也没同意其之请战,言简意赅地便回绝了一句道。

    “啊,这……”

    这一听弘晴回绝得如此之干脆,奎安紧急想出的一大通慷慨陈词之言当即便被生生憋在了肚子里,眼珠子都转不动了,结结巴巴地不知该从何说起方好。

    “怎么,你对本王的决断有异议么,嗯?”

    奎安这等狼狈样子一出,弘晴心中不禁滚过一阵好笑,还真就有心逗弄一下其,这便假作不悦状地冷哼了一声道。

    “末将不敢,末将不敢,只是……”

    眼瞅着弘晴神色不对,奎安自不免有些慌了神,连连致意不已,可内心里又着实不愿就此作罢,没旁的,这可是炮兵师西征的第一仗,若是就这么惨淡地收了场,奎安真不知该如何去面对手下军官们的埋汰,可再要进言求战么,又怕真触怒了弘晴,左右为难之下,也就只剩下支支吾吾的份儿了。

    “哈哈哈……,放心好了,仗有得你打的,后日一早,本王准你调用重炮上阵,这总该可以了罢,嗯?”

    军中乐子不多,能逗着奎安一把也算是开心上一回罢,当然了,过了的话,可就不是啥好事了的,对此,弘晴自不会乱了分寸,哈哈大笑了一番之后,便即给奎安吃了颗定心丸。

    “当真?”

    奎安本都已是几近不抱希望了的,冷不丁听得弘晴这么一说,自不免惊喜交加不已。

    “军中无戏言,尔且自回营,做好大战之准备,回头本王自会给尔军令,去罢。”

    具体的战事该如何打,还须得看北路军的进展情况,对此,弘晴自是不会急着解说个中之关窍,也就仅仅只是含糊地给出了个承诺。

    “喳!”

    听得弘晴这般说法,奎安精神大振之下,还真就怕弘晴又改了主意的,紧赶着躬身应了诺,急匆匆地便退出了中军大帐,自回营中安抚手下将士不提。

第904章 连战连捷(一)

    戌时四刻,天早就已彻底黑透了,一轮新月高挂天迹,将银晃晃的亮光投向大地,为草原镀上了一层银灰,朦朦胧胧间,颇有梦境之美感,然则岳钟琪却显然无心去欣赏这等诗意的美,昂然立于太平镇的城头上,双眼微眯地凝视着正络绎不绝地从脚下城门洞里穿行而过的步骑两军,满是风尘的脸上虽是一派的平静,可眉宇间却隐隐有着股淡淡的阴霾,此无他,计划赶不上变化快,午间那一仗虽是大胜了一场,可所耽搁的一个时辰多一些的时间却是个要命的问题,纵使紧赶慢赶,行程却还是比预定作战计划滞后了大半个时辰,而今,天色已晚,哪怕有着火把的照明,行军速度也不得不慢将下来,这一延迟之下,原本的作战计划势必须得作出相应的调整,这一点,岳钟琪虽已是有所盘算,可决心却颇有些难下。

    巴暖三川营已是再次发来了告急信,言明城中部队已是弹尽粮绝,如今只能靠不多的骑枪子弹与马刀来坚守,能否顶得住外谢尔苏部落的再次强攻实难言把握,而今,要想解巴暖三川营之危,唯一能依靠的部队只有骑一师,问题是骑一师还肩负着明日狂奔数百里奇袭罗卜藏丹津大营的重任,若是今夜再赶上一夜去厮杀上一场,体力与马力显然会有所不足,一旦奇袭失败,那后果之不堪当真不是件好耍之事,岳钟琪不想也背不起这么个责任,可若是不派出骑一师去解巴暖三川营之围,却又恐巴暖三川营得而复失,同样也会影响到速胜之大局,偏偏两者间又实是难以取得一个平衡,自由不得岳钟琪不为之踌躇再三了的。

    “报告师长,王爷密令在此,请师长过目!”

    就在岳钟琪默默推演各种应变对策之际,一骑报马从远处疾驰而来,直抵关城下,方才勒住了战马,马上骑士甚至顾不得去看一眼已累得瘫软在地的马匹,疾步便冲上了城门楼,气喘吁吁地朝着岳钟琪便是一个标准的打千,而后从内甲里掏出了个牛皮信囊,双手捧着,高高地举过了头顶。

    “去,将和师长请了来。”

    岳钟琪伸手接过了牛皮信囊,手脚麻利地解开其上的绑带,从内里取出了张写满了字的信函,只看了一眼,脸色瞬间便是一变,可很快便又恢复了正常,也没甚多的言语,先是挥手示意那名报马自行下去休息,而后眉头微皱地朝着身旁的一名传令兵吩咐了一句道。

    “喳!”

    岳钟琪既是有令,侍候在侧的传令兵自是不敢怠慢了去,紧赶着应了一声,匆匆便跑下了城门楼,不多会,就见和敏领着几名戈什哈大步从城门楼旁的梯道上冒出了头来。

    “岳师长,王爷有何指示?”

    虽是赶了一天的路,又鏖战过一场,可和敏的精气神却依旧十足得很,这才一行上了城头,隔着老远便中气十足地发问了一句道。

    “和师长还是自己看好了。”

    岳钟琪并未直接回答和敏的问题,而是一抬手,将那张密令递到了和敏的面前。

    “嗯?这……”

    这一见岳钟琪的神情颇有古怪,和敏不由地便是一愣,可也没多想,随手接过了信函,凑到了火把旁一看,瞳孔当即便是一缩,好一阵子都没能回过神来,此无他,概因信函上所载之密令着实是有些骇人——第一条倒也就罢了,不过是让北路军按预定作战计划行事,此乃正常命令,自不足为奇,可第二条命令就不是件容易的活计了——灭族!鉴于外谢尔苏部落残杀大清百姓,并在战斗中胆敢以大清百姓为人质,特令夷灭其族,所有该族显贵一体满门抄斩,其余族中老幼尽皆官卖为奴,以儆效尤,再有敢如此肆意胡为之敌,一律按此办理!

    外谢尔苏部落乃是青海一带最大的藏民部落,全族老幼加起来三万余人,其中显贵之家少说也有一千余人,再算上附属部落的显贵人等,这一杀可就少说也得杀上两千余,个中大多是妇孺老幼,纵使和敏乃是铁血汉子,一念及此,也不禁为之寒毛倒竖的,要知道这可不是阵上杀敌,而是公开大规模屠杀,两者间的区别实在是太大了些,更别说全族老幼还得尽皆官卖为奴,这么一处置,整个部落算是被连根拔起了的。

    “这等处置……”

    和敏愣了良久之后,方才醒过了神来,可心中的骇然之意却并未消减多少,有心想说些甚,偏偏此令乃是自家主子所下,和敏还真就不敢胡乱置辞的,话说到半截便即尴尬地停了下来。

    “王爷用心良苦啊,若非如此,恪旅长怕是难逃小人之构陷,再者,能有此先例在,我大军在收复各处叛乱之贼时再不致有掣肘之危矣,只是王爷本人怕是难免遭酸儒之辈乱议了的。”

    岳钟琪显然看得远比和敏要透彻了许多,这一见和敏兀自没能明白密令的意义之所在,不由地便感慨了起来。

    “嗯……”

    岳钟琪都已将话说到了这么个份上,和敏自不会听不懂,只是他也不知该说啥才好了,也就只能是长长地出了口闷气。

    “密令上的事,岳某自会照着办了去,将军只管杀敌便好,而今我军行程已滞后,且恪旅长所部已近弹尽粮绝,恐难再坚守,预定之作战计划须得加以调整,我第一师恐难及时赶到巴暖三川营,能解围者,唯有和将军所部,只是如此连番作战,却恐贵部困厄,岳某颇是为难,不知和将军对此可有甚看法否?”

    岳钟琪并未再纠缠于密令一事,而是将话题转到了战事本身上。

    “无妨,此事便交由我骑一师好了,区区外谢尔苏暴民而已,就算人再多,也不过是乌合之众,实无足挂齿,一战便可破之,当不致影响到后续奔袭一事。”

    和敏压根儿就没将叛乱的藏民各部放在眼中,倒是对执行密令颇有些不情愿,这一听岳钟琪自愿去承担哪些血腥的勾当,心情立马便是一松,应对起作战任务来,自也就显得信心十足得很。

    “那好,事不宜迟,和将军且率本部兵马即刻加速赶往巴暖三川营,岳某自会率部随后跟进。”

    和敏既已如此表态,岳钟琪自无不应之理,这便慎重其事地下了决断。

    “成,就这么定了,岳师长保重,和某这就先行一步了!”

    和敏素来是个杀伐果决之辈,这一见岳钟琪有了决断,自也不打算再多迁延,丢下句场面话之后,便即领着一众戈什哈们下了关城,纵马直趋本部,旋即,一阵凄厉的号角声暴响中,分散在各处警戒的骑军各部立马开始往本部麋集了去,一股子大战将起的紧张感就此大起了……

    “藏贼出动了,快吹号!”

    诚德二年六月初八辰时正牌,晴,碧空万里无云,当金红色的太阳刚从山尖探出了个头来,巴暖三川营城西三里外的藏军大营中突然响起了一阵紧似一阵的号角声,旋即便见一队队藏军步骑从大开的营门中鱼贯而出,这等动静自是不小,立马便惊动了在城头上值守的清军哨兵,一阵骚乱之后,自有一名号手紧赶着吹响了紧急集合的号角,刹那间,原本寂静的城头立马便忙乱了起来,刚从睡梦中醒来的清军官兵们纷纷握紧了手中的骑枪,向各自的战位冲了过去。

    “旅长,贼子看来是要拼命了!”

    昨夜换防上来的二团长关明辅站在城碟处,端起望远镜朝着行进间的藏军观望了一阵之后,面色当即便凝重了起来,此无他,藏军阵中的云梯数目相当之多,这显然是要发动总攻的架势,而今,守城的两个半团士兵都已是几番轮着上阵,所余弹药无几,大多只剩下马刀可用,一旦藏军发动四面冲城的总攻,清军能守住多久怕是难说得很,而己方援军还不知何时能到,这等情形下,自由不得关明辅不为之忧心忡忡了的。

    “命令各团即刻上城,按预定计划各守一区,务必坚持到我军主力抵达,有敢擅退者,杀无赦!”

    关明辅都能看得出来的事儿,身为旅长的恪伦泰又怎可能会一无所察,心下里自不免也有些发沉不已,只是身为主将,恪伦泰却是不能露出丝毫的怯意,自不会去理会关明辅的感叹,面无表情地便下了令。

    “呜,呜呜,呜呜呜……”

    恪伦泰的命令这么一下,候在一旁的传令兵自是不敢怠慢了去,举起号角便是一通子猛吹,凄厉的声响大起中,原本正在关城各处休整的清军官兵们纷纷集结,在各自指挥官的带领下,冲上了其余三面城头。

    “儿郎们,生死存亡在此一战,四面合攻,拿下关城,给我杀!”

    缓缓推进的藏军大部队并未直趋城下,而是在离关城不足一里处停了下来,稍作调整之后,已是就此排开了阵型,巴贡噶并未再作甚战前动员,而是一把抽出了腰间的弯刀,朝着关城方向重重一劈,发出了声狂野的咆哮。

第905章 连战连捷(二)

    “出击!”

    “杀啊!”

    “跟我来,冲城!”

    ……

    藏军将领们显然对各自要攻打的区域早已心中有数,巴贡噶这么一下令,各部藏军将领们立马齐齐轰然而动,率部呼啸着从三个方向向巴暖三川营包抄了过去,摆出的赫然正是四面合击的总攻之架势!

    “呜,呜呜,呜呜呜……”

    藏军这么一强势发动,城头上的守军官兵们立马便全都紧张了起来,尽皆抽出了马刀,准备迎接藏军的狂野突击,可就在此时,城东三里外的密林处突然响起了一阵紧似一阵的凄厉号角声,旋即便见一面红色大旗下无数清军骑兵跃马横刀地从密林里杀了出来,当先一员大将赫然正是骑一师师长和敏!

    “跟我来,冲垮贼子!”

    和敏昨夜率部赶了一夜的路,黎明时分方才感到了巴暖三川营附近,为了不惊动藏军,并不曾与城中守军联袂,而是秘密潜伏在了当初恪伦泰巧取巴暖三川营时藏身的那处密林里,等待的便是藏军分兵合击的战机,而今,藏军既已四散开来,那就意味着横扫藏军的战机已然出现,和敏自不会放过这等各个击破的大好机会,方一率部冲出密林,便即嘶吼着驱策全军发动了狂野的高速冲锋。

    “全军向后转向,步兵就地列阵,骑军跟我出击,挡住清狗!”

    负责攻打东城的藏军大将正是巴贡噶的长子巴德萨,此人素来勇武,尽管心惊于清军骑军的大举杀至,却并未彻底乱了分寸,一边怒吼着下达了将令,一边率领着手下两千精锐骑兵策马盘旋地完成了转向,不顾己方冲锋距离不够的劣势,奋力地打马狂冲,打算拼死先挡下清军这一轮冲锋,为己方步军的列阵争取到足够的时间。

    “杀!”

    “哈!”

    巴德萨这么一冲将起来,和敏立马便注意到了此人乃是藏军主将,自是不肯放过擒贼先擒王的大好机会,与此同时,巴德萨显然也有着同样的想法,双方不谋而合之下,彼此都向对方杀了过去,就在双马将将交接之际,两员大将几乎同时发出了怒吼声,两把钢刀齐齐向对方劈杀了过去。

    “铛……”

    双方的刀势都是极快,又各不相让,自是毫无花巧地便撞击在了一起,爆发出一声巨响,火花四溅中,巴德萨魁梧的身子不由地便向后倒了去,而和敏的身子不过仅仅只是微微一摇而已,彼此之高下已是显而易见之事,当然了,这并非是巴德萨的本身力量不如和敏,实际上,双方在力量上的差距有限得很,关键在于胯下战马的冲刺速度区别巨大,饶是巴德萨都已是拼力打马狂奔了,可惜临时加速之际,马速压根儿就无法放开,而力量又不占优势,硬碰硬之下,吃大亏也就是必然之事了的。

    “拿命来!”

    巴德萨一向以勇力自负,却万万没想到看似身量并不如何魁梧的和敏居然也有着如此惊人的力量,这一记硬碰之下,吃亏得极为的窝囊,可不管是何等原因所造成的,眼下的结果对于已然失去了平衡的巴德萨显然是致命威胁,眼瞅着情形不对,巴德萨赶忙用力一踢马腹,妄图凭借着过人的骑术躲过杀身之祸,这等算计固然不错,可惜现实却是残酷无比的,但听和敏一声断喝之下,手中的马刀只一横,再一切,已是毫不容情地从巴德萨的脖颈处划了过去,一颗人头当即便翻滚着落了地,巴德萨无头的尸体在乱窜的战马背上颠动了几下之后,便即重重地跌倒在了乱军的马蹄上,生生被汹涌而来的清军铁骑踩成了一滩烂泥。

    “转向南城,接着杀!”

    藏军骑兵乃是仓促应战,再一见自家主将只一个照面便已横死当场,原本就不高士气自不免更低落了几分,哪能经得起清军七千铁骑的冲杀,瞬息间便被砍杀了数百之巨,余者全都慌乱地四散溃逃了去,而清军也没去理会溃逃的敌骑,一往无前地便冲进了尚未布置好阵型的藏军步军之中,一通乱杀下来,当场便令藏军步军死伤惨重无比,侥幸得生的藏军士兵们丢盔卸甲地便向战场两边逃窜了开去,对此,和敏压根儿就没放在心上,更不会浪费时间去加以追杀,但听其高呼了一声,一拧马首,率部在城下划出了个漂亮的弧线,沿城池向南城之敌狂冲而去。

    巴暖三川营不过只是座小城,方圆也就十里不到之地罢了,南城那头的藏军正自讶然于东城那头的响动不对,乱哄哄地停在了离城里许的距离上,并未展开攻城行动,也不曾收兵向己方主力靠拢而去,这等犹豫不决所带来的只能是自取灭亡的结果,在清军铁骑的冲击下,就连半点抵抗之力都没有,顷刻间便被击成了碎片,留下一地尸体之后,余者尽皆溃逃得没了影踪。

    “撤,快撤!”

    南城之敌方一覆灭,和敏马不停蹄地又顺着城池向西面的巴贡噶所部冲杀了过去,打算再来个狂野冲锋,可惜这等算计却是落到了空处——尽管尚未搞清东、南两面到底发生了何等惨烈之战,可一听到响动有所不对,巴贡噶当即便将已展开了攻城战的部队强行撤了回来,与己方骑军一道疯狂地便向西宁城逃窜了去,而此时,北城处的藏军则是接到了东城方向逃来的溃兵之禀报,也早早地便收兵向西宁城撤退,两路敌军于半道上汇合在了一起,急惶惶有若丧家之犬般地便跑了个没影。

    “全军止步,就地休整,二旅一团负责警戒,二团清扫残敌,不得有误!”

    和敏率部赶到了西城,见巴贡噶已逃之夭夭,也就没再去追击,而是止住了全军,接连下了数道命令。

    “喳!”

    和敏的命令一下,两名团长自是不敢稍有耽搁,齐齐高声应了诺,各率本部兵马便冲出了本阵,依令而行了去……

    “师长,师长……”

    接连赶了几天的路,又接连鏖战了几回,纵使是自幼习武打熬出来的好身子骨,和敏也已是有些吃不消了,强打着精神将各部尽皆安排停当之后,便即在巴暖三川营的城守府主房里大睡了一场,这一睡便睡得个天昏地暗,直到朦胧间听得耳边有人在呼唤,这才颇显吃力地睁开了双眼,入眼便见亲卫营的营长就站住床前,眉头当即便是微微一皱。

    “师长,岳师长来了。”

    这一见和敏面色不愉,亲卫营长自是不敢轻忽了去,赶忙低声地解释了一句道。

    “哦,这么快就到……”

    一听是岳钟琪到了,和敏自是顾不得生气,忙一翻身,坐直了起来,有些个诧异地呢喃了一声,只是话尚未说完,突然间发现窗外的阳光早已是黯淡得很,这才惊觉自个儿居然是睡了整整一天了的,老脸不禁微微一红,赶忙掩饰地一挥手,吭哧了一句道:“走,看看去!”

    “和师长,岳某前来打搅了,还请见谅则个。”

    岳钟琪的官衔与和敏相同,可头上却是顶着北路军总指挥的名号,按说等阶应在和敏之上,然则岳钟琪却从不在和敏面前摆甚总指挥的架子,这一见和敏从厅堂外行了进来,立马便起了身,很是客气地致歉了一番。

    “老岳见笑了,唉,和某这一睡就睡过了头,若不是你老岳来了,怕就真要误了大事了的,惭愧,惭愧啊。”

    和敏乃是心高气傲之辈,除了弘晴之外,素来不甚服人,一开始,自是怎么都瞧岳钟琪不顺眼,可随着这近十日的磨合,和敏早已不再将岳钟琪当外人看了,此际一听岳钟琪这般说法,和敏的老脸当即便是一红,苦笑地拱手还了个礼,颇见尴尬地便解释了一句道。

    “和师长,此一去足足有三百余里之遥,一到地头便须得拼死厮杀,贵部连日大战不休,体力可堪敷用否?若是不能,切莫勉强,岳某可去信王爷处,将预定之计划向后顺延一日。”

    岳钟琪是末时将尽时率部赶到巴暖三川营的,但并未进城,而是安排第一师官兵在城西处安下了营垒,也不曾去打搅骑一师的休整,直到见天色已晚,而和敏兀自不曾出城,这才不得不赶到了城守府,心里头原就有着不小的担忧,这一见和敏脸上的倦意依旧清晰可辩,自不免便更担心了几分,略一沉吟之后,也无甚客套的废话,直截了当地便将心中的担忧道了出来。

    “不妥,此地藏匪与罗卜藏丹津虽是各不统属,却必有联系,我军到此之消息想必已传到了罗卜藏丹津处,稍有迁延,罗贼必会有所提防,唯有此际出击,其必无备,一战便可破之,至于些许困顿,克服一下也就是了,没事的,和某坚持按预定之计划行事,老岳只管放宽心好了。”

    和敏当然知晓岳钟琪的提议乃是一片好心,不过么,他却并不打算接受,这便一摆手,毅然决然地给出了答复。

    “那好,岳某便预祝和师长旗开得胜了。”

    身为此番突袭战的首倡者,岳钟琪自然清楚兵贵神速的道理,此际见和敏如此坚持,自也就不再多啰唣,但见其朝着和敏一抱拳,已是客气地同意了和敏的建议。

第906章 雷霆一击(一)

    诚德二年六月初九寅时末牌,正是一天中最黑暗的时分,新月早已西沉,而太阳又远不到升起之时,伸手不见五指,哪怕是营门处插着的几支巨大火把的亮光也照不出多远,茫茫大草原上一派的死寂,就连鸣唱了几近一夜的虫子在此际也消停了下来,万籁寂静中,唯有散布在军营四周的巡哨们走动时带起的衣袂摩擦声与脚步声在轻轻地响着,除此之外,纵横十数里的蒙古军营已是再无旁的声响,一切显得是那么的宁静与祥和。

    真就太平无事么?显然不是!就在这等漆黑的掩护下,十几名全身黑衣的蒙面人突然出现在了离蒙古大营不足百步的距离上,有若鬼魅般在草丛中起伏不定地穿行着,不多会,便已接近了蒙古军营外围的警戒线,但见这些黑衣蒙面人聚集在一起彼此飞快地打了几个手势,便即就此分散了开来,三人一组,悄无声息地潜行向前,所过处,无声无息地便将沿途的暗哨尽皆杀死在了哨位上,很快便已分头渗透到了军营外的栅栏处,旋即便见每个三人组中负责殿后的那一名黑衣人手脚麻利地解下背后背着的大包裹,从内里取出了事物,埋在了各处栅栏下,而后又尽皆悄悄地向后撤退,无声无息地隐入了草丛之中。

    一众黑衣蒙面人的动作是那般的隐蔽与麻利,不说在营地内外往来巡视的哨兵们一无所察,就连高大的瞭望楼上的哨兵们也不曾发现半点的蛛丝马迹,随着黑衣蒙面人的悄然隐退,一切又恢复了惯常的安静与祥和,当然了,这等祥和不过只是暴风骤雨即将到来前的最后平静罢了,这不,一阵风吹过,带来了一阵隐隐约约的马蹄声响,只是并不甚明显,在高大塔楼上值守的两名哨兵似乎不太敢确定这么个事实,疑惑地便向草原的远处眺望了过去,只是天色实在是太黑了,哪怕哨兵们都已是拼力睁圆了双眼,也看不出多远的距离。

    “敌袭,敌袭!”

    就在哨兵们疑惑不已之际,脚下的塔楼地板突然起了一阵轻颤,紧接着这等颤动越来越猛,伴随而来的是一阵响似一阵的马蹄声,显然有着大批的骑军正在全速向营地方向冲杀而来,毫无疑问,来者绝对不是友军,哨兵们顿时便慌乱了起来,扯着嗓子,发出了惊恐的嘶吼声,却是没注意到栅栏处正有十数道火线滋滋作响地从十数米远外向栅栏蔓延了过去。

    “轰、轰、轰……”

    就在蒙军营地中号角连天震响不已之际,十数条火线飞快地烧到了尽头,旋即,一阵紧似一阵的爆炸声骤然而响,火光冲天中,碎木横飞,顿时便令原本就乱的军营更乱上了几分,无数刚从睡梦中惊醒过来的士兵们有若无头苍蝇般在营地里胡冲乱撞着,任凭各级将领如何喝令,也无法在短时间里制止住这等无序的狂乱。

    “全军突击,杀!”

    就在爆炸的火光冲天而起之际,和敏率部已是势若奔雷般地杀到了离蒙古军营地不足一里之处,哪怕这一夜一人双马地狂赶了三百余里的路,仅仅不过在进抵蒙古军营地附近时方才休整了大半个时辰,无论是体力还是精力都不在最佳状态,然则和敏的精神却是极度的亢奋,挥舞着马刀,嘶吼着率部便发动了最后的冲刺,顺着被预设之集束手榴弹炸开的栅栏破口处便冲进了乱成一团的蒙古军营地之中。

    铁骑铮铮,马刀霍霍,清军骑军所过之处,人头滚滚落地,乱成了一团的蒙古军士兵压根儿就没半点的抵抗之力,更别说组织起有效的防御阵势了,七千清军骑兵就有若七千只猛虎般在蒙古军大营里纵横来去,杀得蒙古军士兵尸横遍野,瞬息间便已从营地外围杀进了核心之中,而此时,罗卜藏丹津方才刚从突然遭袭的震惊中醒过神来。

    “稳住,不要乱,清狗不多,杀光他们!”

    罗卜藏丹津是从睡梦里被惊醒过来的,因着天热的缘故,此际除了穿着件短裤之外,再无寸缕,那样子自是要多狼狈便有多狼狈,但却无碍于其对形势的分析与判断,但见其仅仅只伏地一听声,便已明了来袭的清军其实并不甚多,只要己方能稳得住阵脚,哪怕仅仅只有一小部分人能集结起来抵抗一下,便足以熬过这一劫难,正是出自这等判断,罗卜藏丹津并未落荒而逃,而是拼尽全力地嘶吼着,试图收拢住身边乱跑乱窜的亲卫队将士。

    “冲过去,杀!”

    还别说,罗卜藏丹津在军中颇有威望,他这么一吼之下,纵使是兵荒马乱之际,其手下的亲卫队官兵们立马闻风向其齐聚了过去,若是再多给其哪怕是半柱香的时间,罗卜藏丹津便能完成逆转之壮举,可惜愿望是美好的,现实却又是无比残酷的,就在罗卜藏丹津刚收拢了四百余名亲卫,正打算整队去拦截清军的骑军之际,和敏已是率部杀到了,尽管和敏并未认出那个光着膀子的家伙就是罗卜藏丹津,可一见其被数百蒙军簇拥在当中,又怎会猜不出此人必定是蒙古军中的大人物,自是不肯放过,大吼了一声,率部便向罗卜藏丹津所在之处冲杀了过去。

    完了!

    这一见清军铁骑如风般地袭杀而来,罗卜藏丹津的眼神立马便是一黯,只因他很清楚此际毫无阵型可言的亲卫队压根儿就不可能挡得住清军的锋锐,甚至连稍作拦阻都办不到,而一旦中军大营被破,营中的十数万大军也就彻底成了一盘散沙,人数虽多,也不过都是些待宰杀的羔羊罢了,战局的崩溃已成了更易不了的事实,一念及此,罗卜藏丹津无言地闭上了双眼,心中满是晦暗之色,甚至连就地抵抗的命令都懒得去下了。

    “大汗,快走,快走!儿郎们,跟我来,挡住清狗”

    这一见清军大队已如旋风般冲杀了过来,罗卜藏丹津的亲卫队长登时便急了,嘶吼了一嗓子,一把将身旁一名亲卫推下了战马,手一抄,已将马缰绳拽在了手中,狠命地往罗卜藏丹津手中一塞,而后,也没管罗卜藏丹津是怎个反应,挥舞着手中的弯刀,拼尽全力地呐喊便策马迎着清军大队冲了过去。

    “保护大汗,杀啊!”

    罗卜藏丹津待其手下的亲卫队一向宽厚,这会儿尽管已是到了生死危机之关头,其手下那数百亲卫也不曾起丝毫的异心,哪怕明知不敌清军的势大,还是尽皆义无反顾地发起了决死的反击,打算以自己的死来换得罗卜藏丹津的生。

    “大汗,快走!”

    并非所有的亲卫都有胆子冲上去干飞蛾扑火的壮举,十数名见机不妙的机灵之辈不单没冲上前去,反倒是赶紧将罗卜藏丹津架上了马背,簇拥着兀自浑浑噩噩的罗卜藏丹津便往相反方向狂逃了去。

    “二旅向左营杀,三旅跟我来,冲垮右营!”

    罗卜藏丹津的亲卫队虽是拼死发动了反冲锋,可一来毫无阵型,二来马速也无法提到十足,至于兵力更是少得可怜,尽管勇悍非常,可在强大的清军面前,就连一点浪花都不曾激起便被彻底淹没了去,一个照面的对冲,便已成了满地的死尸,当然了,效果也不能说完全没有,就这么短短一瞬的耽搁,罗卜藏丹津已是就此逃了个无影无踪,没能拿下那条光膀子大鱼的和敏自是分外的不爽,不过么,却也顾不得去计较那么许多了,一刀劈断了中军大帐处的旗杆之后,运足了中气地便下了将令,丝毫不给蒙古军有重振旗鼓的喘息之机。

    和敏这么一分兵,可就注定了蒙古军大营的彻底崩溃,没旁的,清军骑军拥有的可不止是马刀,尽管不曾动用骑枪,可清军骑兵们却是不会吝啬手榴弹这等杀敌利器的——两路清军方一分头冲进了左右两营,立马毫无顾忌地便以手榴弹开路,无数枚长柄手榴弹四下乱飞,激烈的爆炸声此起彼伏地响成了一片,本来就乱的军营中就此乱得再无收拾之可能,到了此时,无论是蒙古诸部还是附属小部落,都已是没了呆在军营里抵抗的勇气,乱纷纷地抢马逃出了有若人间地狱般的杀戮场,各奔东西地逃命去了。

    “吹号,集合,向西北方追击!”

    一通子往来冲杀下来,天色已是微明,而此际,还在大营里乱窜的蒙古士兵已是不多了,显然再无冲杀之必要,然则和敏却并不打算就此收兵,而是高声嘶吼了一嗓子,自有紧跟在身后的传令令吹响了号角,将命令传达给了正杀得起劲的各部,旋即便见已然按团为单位分散开来的大清骑军纷纷向和敏所在的中军处汇聚了过去,不多会,便已再次排出了严密的冲锋阵型,一路追着溃兵向西北方向冲杀而去,所过处,人马尸体倒扑了一地,其状当真有若人间地狱般血腥……

第907章 雷霆一击(二)

    人在遇到危险的时候,第一个想法一准是往家里躲了去,被清军大杀了一通的蒙古诸军自然也不会例外,慌乱之际,大多数士兵下意识地便往西北方逃,此无他,罗卜藏丹津所统领的诸多部属大多来自柴达木盆地周边,要逃自然都是往家的方向逃,只有部分青海南部的部族士兵是向南飞窜,十几万人或是撒开双腿,或是策马狂奔,这等情形自是壮观已极,到了这么个份上,谁都顾不上谁了,无论是将领还是小卒子,都只顾着低头狂逃不已,就连罗卜藏丹津这个自号的大汗也不例外。

    逃,就一定能逃得掉么?答案是不能!光靠两条腿跑路的溃兵最先倒了霉,被集结成阵的清军骑兵从后掩杀而上,幸运的还能躲向两旁,暂时保住性命,倒霉的么,就成了一地的烂泥,但凡清军骑兵过处,再无一完人,不管是降还是不降,都是一个结局——死!没旁的,清军这会儿可没功夫收拢战俘,更不曾打算接受投降,只要是挡在清军冲锋线上的蒙古将士,一律斩杀当场,概无例外!至于策马狂奔的蒙古将士么,倒是比较幸运,仗着先起步的优势,拉开了与清军骑军大队的距离,似乎有着逃出生天之可能,只不过似乎也就只是似乎而已,就在蒙古溃兵们逃出了五里左右的距离之际,一阵凄厉的号角声骤然响了起来,宣告着蒙军溃兵们的逃生之路已被堵死了——三个方阵的清军步军整整齐齐地列在了大草原上!

    排列在此处的正是早在两天前便偷过积石山的清军第二军第一师的部队,这支部队轻装潜行过了积石山之后,并未去攻打蒙古军大营,也不曾去包抄老牙关的后路,一直就潜伏在密林里,直到昨日夜里方才从积石山的密林里钻了出来,一路潜行地赶到了蒙古军大营西北方的一处丘陵地带,依着地形布置出了个口袋阵,就等着蒙古溃兵前来送死了的。

    “给我打!”

    夜色尚未退尽,天也不过就是蒙蒙亮而已,一路狂奔的溃兵们惊魂未定,注意力大多集中在了身后,始终在担心着后头的清军骑军会掩杀而来,自是都不曾注意到前方朦胧的薄雾中还列着三个成圆弧形排开的清军步兵方队,待得听到号角声响起,逃得飞快的溃军先头人马已是冲到了离清军阵地不足百步的距离上,一见及此,第二军第二师师长李明亮当即便乐了,用力一挥手,高声下达了攻击令。

    “哒哒哒……,呯、呯、呯……”

    第二军第一师虽因着轻装潜行的缘故,此番深入敌后并未将炮兵团一并带来,可火力配备却是不差,机枪更是每个班都有一挺,每个营还另行设有一个机枪排,火力密度自是不消说的强,这一开火之下,无数的子弹立马便形成了一张巨大的死亡火网,瞬间便将逃得最快的那部分蒙古溃兵全都扫成了筛子,人马的尸体陈横了一地,后头冲过来的溃兵见势不妙,都不敢再往前冲了,拼着老命地勒住了狂奔的战马,偏偏后来者不知前方到底发生了何事,依旧在向前飞奔,如此一来,极度的混乱也就不可避免地发生了,近三万蒙古骑士全都挤成了一团,进,进不得,退,也同样无法退,整个战场到处是人吼马嘶,乱得个不可开交。

    “停止射击!”

    眼瞅着蒙古骑兵都在远处乱成了一团,再无一人敢往前冲,李明亮自是不愿再多浪费子弹,一挥手,再次高声下了将令,自有边上侍候着的传令兵吹响了号角,将命令传达给了各部,不多会,各部相继停止了射击,唯有回声依旧在草原上空回荡个不停。

    “不要乱,稳住了,本汗在此,各部听令,都向本汗处集中!”

    狂逃了好一阵子之后,罗卜藏丹津总算是从浑浑噩噩的状态中醒过了神来,这一见己方数万骑兵乱糟糟地挤在了一起,自不免为之大急,也顾不得自身仅仅只穿着条短裤的样子有多狼狈,一挺腰板,站直了身子,运足了中气地狂吼了一嗓子。

    “大汗快看,后头的清狗追上来了!”

    罗卜藏丹津在军中素有威望,他这么一出头呼喝之下,乱军还真就大多依令而行,不多会,便有数千人已在其周围列好了队,还有更多的溃兵也再向罗卜藏丹津所在处涌来,其所聚集的人马有若滚雪球般地越滚越大,若是再有个一炷香左右的时间,或许还真能让罗卜藏丹津整理出一支能战之军,可惜清军骑军却没给他留出这么个关键的时间,不等乱军们调整到位,远处一阵烟尘大起中,和敏已是率部高速掩杀而来了,而此际的蒙古诸部骑兵们兀自乱成一团,压根儿就不堪一战。

    “儿郎们,前有堵截,后有追兵,迁延不进是死,后退也是死,跟我来,杀出条血路,我们回家!”

    追袭而来的清军虽只有七千骑,可却是大胜之师,气势如虹,一看便是无可匹敌的威武之师,罗卜藏丹津压根儿就兴不起半点返身应战之心,只因他很清楚手下这波溃兵压根儿就不是清军骑兵的对手,至于从侧面逃生么,罗卜藏丹津也浑然不以为便能摆脱得了清军的衔尾追杀,再说了,两面都是丘陵,骑兵难以高速行进,难保清军不会在其中设下埋伏,在其看来,以骑兵强行突破清军步兵方阵的阻截反倒是唯一的生路,正是出自此等考虑,罗卜藏丹津也不等乱军完全集结完毕,便已是抽出了边上一名侍卫腰间的弯刀,朝着前方重重一劈,运足了中气地狂吼了一嗓子。

    “回家,回家!”

    “杀,杀啊!”

    “杀出条血路,回家!”

    ……

    回家,这可是个最能挑动溃兵们斗志的字眼,罗卜藏丹津旁的本事不好说,蛊惑人心的能耐绝对算得上一流,只这么一句话而已,便已令众溃军们全都疯狂了起来,呐喊着便发动了冲锋,尽管无甚队形可言,可气势却是惊人已极。

    “开火,给老子狠狠地打!”

    这一见蒙古骑兵们发起了冲锋,李明亮自是不敢大意了去,哪怕蒙古骑兵的前锋不过才刚刚进入三百米这个机枪的有效射程范围之内,李明亮便已是面色凝重地下了令。

    “哒哒哒……”

    “呯、呯、呯……”

    李明亮的将令既下,三名旅长自是都不敢大意了去,纷纷呼喝着指挥手下将士开始了疯狂的射击,无数的子弹从三个方阵中喷薄而出,交织成一张巨大的死亡火网,瞬间便将蒙古骑军的先头部队打得个七零八落,可纵使如此,却也不曾吓住那些归心似箭的溃兵们,哪怕前锋千余人几乎瞬间就被射杀当场,可后续着依旧不管不顾地向前,再向前。

    “手榴弹,准备,投!”

    大清步军的火力虽是强劲无比,可到底是缺了火炮这等重武器的配合,纵使万余将士们按着三段击的条令不停地射击着,却无法拦阻住拼死冲锋的蒙古骑兵们,开战不过片刻功夫而已,付出了重大伤亡的蒙古骑兵们终于是冲到了离清军阵列不足百步之处,这么点距离,对于狂野冲锋的骑军来说,也不过就是几秒钟的事儿,眼瞅着形势危急,大清一方的指挥官们自是不敢掉以轻心,纷纷下达了投掷手榴弹的命令,一时间,除了机枪还在不停地扫射之外,三个方阵的清军官兵们几乎同时掏出了腰间插着的长柄手榴弹,熟稔已极地拉弦,奋力地往前方投掷了过去。

    “轰,轰,轰……”

    单个手榴弹爆炸的威力或许不算特别大,可这一家伙砸过去的可是万余枚,爆炸起来当真是火光连着火光,无数的弹片在蒙古骑兵的冲锋阵型里四下乱飞,刹那间便将原本密密麻麻的冲锋大队炸成了稀稀疏疏的几小撮,人马的尸体倒扑了一地,残肢断臂漫天飞扬,碎肉四溅,其状之惨当真有若修罗杀场一般无二,不说正在冲锋的蒙古骑兵们被炸懵了,便是连始作俑者的清军将士本身也大多傻愣在了当场。

    “愣着作甚,射击!”

    “射击,不许停!”

    “开火,给老子打!”

    ……

    这么一通狂轰滥炸下来,冲在最前头的蒙古骑兵大多成了一地的烂肉,后头的骑兵见状,都吓得勒住了狂奔的战马,不少士兵甚至惊慌到不管不顾地拧转马头便向后狂逃不已,原本气势如虹的冲锋势头顿时便烟消云散了去,面对着此情此景,清军各级指挥官们哪肯放过这等血洗残敌的大好机会,纷纷嘶吼着下了令,刹那间,原本已是稀疏下来的枪声顿时又响成了一片,将那些在杀戮场上团团乱转的蒙古骑兵们打得个人仰马翻。

    “杀进去,全歼贼寇!”

    经过连番打击之后的蒙古骑兵再也无力向前冲锋了,乱哄哄地调转马首便向后溃逃了回去,可不等他们稳住神,和敏已是率部从后头赶了上来,毫不客气地便杀进了乱成一团的蒙古骑军之中,一柄柄马刀狂劈而下,一颗颗人头滚滚落地,人命在这一刻就有若草芥一般……

第908章 雷霆一击(三)

    “跟我来,向左边冲!”

    前方冲不过去,后方的大清骑军又已杀到,罗卜藏丹津登时便急了,也顾不得丘陵地带里清军是否会有埋伏,大吼了一声,率领着聚集在身旁的骑兵们便向左侧狂冲了去,他这么一动,跟无头苍蝇一般四下乱窜的蒙古骑兵们自是忙不择路地也都跟着向左侧冲了去,奇怪的是清军骑兵却并不急着往左侧追杀,而是依旧在战场中央纵横往来地剿杀着撤退不及的蒙古军溃兵。

    “轰,轰,轰……”

    一众逃向左侧的蒙古溃兵们大多都察觉到了清军骑军不曾追杀而来的事实,可这等逃命的紧要关头,却也无人去细想个中之究竟,只以为这是清军疏忽之所致,自不免都有着即将逃出生天的兴奋之感,可惜现实却是血淋淋的残酷,就在忙于逃窜的蒙古溃兵们接近了丘陵区之际,一连串的爆炸突然在众骑兵的脚下响了起来,只一瞬间,也不知有多少措不及防的蒙古士兵被炸得飞上了半空,弹片横飞间,人仰马翻地躺倒了一地,惨嚎声就此响成了一片,正自闷头狂逃的蒙古溃兵们再次吓得狂乱地勒马不迭。

    怎么回事?答案就一个——地雷!第二军第一师的官兵们虽是轻装偷越积石山小道,带不了炮兵团,可却是带上了些地雷,尽管不甚多,也不足以将战场两侧全都布置成雷区,可在战场左侧丘陵前布置上一片雷区还是能办得到的,这一点,骑一师的官兵们事先早就已然知晓,自是不会急于去追杀向左侧逃了去的溃兵,不过么,溃逃的乱兵这么一停滞下来,和敏可就不会有甚客气可言了,率部一个转向,兜着溃军的屁股便又是好一通子的狂杀。

    “冲,不要停,接着冲!”

    尽管心惊于突然而起的这一通猛烈爆炸,可罗卜藏丹津却是顾不得那么许多了,耳听着背后清军追杀而来的呐喊声,罗卜藏丹津不管不顾地便领着近旁尚存的蒙古骑兵们一头冲进了雷区,毫无疑问,爆炸声再次响成了一片,无数乱冲乱窜的溃兵连人带马被炸得个四分五裂,血流漂杵,其状之惨,令人心惊胆寒不已。

    地雷阵的威力固然不小,可其真实的作用还在于震慑,此无他,地雷这玩意儿炸过一次之后,就没了,断无重复利用之可能,蒙古溃兵们冒死这么一冲之下,固然又被炸死炸死了不少,可还是有数千骑冲破了地雷阵的阻截,从丘陵地带逃出了生天,光着膀子的罗卜藏丹津就是其中幸运的一员。

    “吹号收兵,打扫战场!”

    罗卜藏丹津是逃了,可现场还有近万的蒙古溃兵却是无路可走了,乱纷纷地全都下马跪在了地上,一见及此,和敏也没再去追击鼠窜而去的罗卜藏丹津,而是就此下了收兵令,不是他不想追,而是无力再追了,没旁的,清军胯下的战马都已到了极限,就算全力去追,也不可能追得着,与其平白浪费体力,倒不若先行解决现场的溃兵来得实在——战功这玩意儿可是没谁会嫌多的,和敏可不打算让李明亮多分上一份去,自是能抓多少抢着先抓多少了的。

    “报,大将军,清军突然出现在关后,趁夜袭击了大营,我军战败,大汗下落不明。”

    辰时正牌,太阳终于是懒洋洋地从山尖上探出了个头,将一道道金光洒向大地,驱散了林间的迷雾,点亮了露珠,彩蝶翻飞,雀鸟鸣叫,老牙关所在之处的晨间景色无疑相当的不错,然则阿尔滕图尔却显然无心去欣赏,人虽是屹立在城碟处不动,可眉头却是紧紧地锁成了个大大的“川”字,脸上满是浓得化不开的忧愁之阴霾,正自烦躁不已间,却见一名浑身大汗淋漓的士兵有若旋风般地从城门楼边的梯道处窜了出来,疾步抢到了阿尔腾图尔的身后,一个单膝点地,惶急无比地便禀告了一句道。

    “什么?你再说一遍!”

    今儿个临晨时分大营方向火光冲天,爆炸声浪响得远在十里外的老牙关处都能听得见,阿尔腾图尔自是早就被惊动了,只是想不透大营处到底发生了何事,并不敢离开关城回援,但却是早早便派出了十数名哨探去察看动静,心下里其实已是有了不详之预感,纵使如此,真听得己方战败之消息,还是被震慑得惊呼了起来。

    “大将军,清军趁夜突袭了大营,我军已溃败,大汗去向不明,小的已找到了几名溃散士卒,如今正在关城下候见,大将军若是不信,可召来细问。”

    这一见阿尔腾图尔声色不对,那名哨探自是不敢怠慢了去,赶忙将所探知的消息再次复述了一番。

    “去,将……”

    这一听那名哨探再次证实了不幸的消息,阿尔腾图尔的心已是彻底沉到了谷底,只是却不肯就此死了心,这便紧赶着想将那几名溃兵叫上来细问上一番。

    “大将军快看,清狗杀来了!”

    没等阿尔腾图尔将话说完,就被其身旁不远处的一名哨兵的惊呼声打断了去。

    “快,吹号,全军备战!”

    听得响动不对,阿尔腾图尔赶忙回身往关城外看了去,入眼便见两里外的弯道处一面龙旗迎风招展中,一大队清军将士正迤逦而去,自也就顾不得再去详问溃兵了,紧赶着便呼喝了一嗓子。

    “呜,呜呜,呜呜呜……”

    阿尔腾图尔既已下了令,侍候在侧的一名传令兵自是不敢稍有耽搁,紧赶着便吹响了紧急集结的号角声,刹那间,原本尚算安静的关城内便慌乱了起来,一队队的士兵受持各种武器整队跑向了关城,但并未冲上城头,而是照昨日的惯例贴墙根而站,随时准备上城接敌。

    “全军止步,来啊,将重炮给爷架起来!”

    领军前来的清军大将还是炮兵师师长奎安,所不同的是昨儿个前来之际,这厮是满腹的怨气外带满脸的晦气,可今儿个却是神清气爽得很,施施然地率部行到了离城不足三百步之地,而后方才得意洋洋地一挥手,高声断喝了一嗓子。

    “喳!”

    奎安这么一下令,众炮手们自是不敢轻忽了去,齐齐应了诺,七手八脚地便忙活开了,两刻钟过后,两门重炮已然就位,巨大的炮管斜斜地直指关城。

    “嘶……”

    这一见清军所架起来的那两门重炮是如此之庞然,阿尔腾图尔忍不住便倒吸了口凉气,一时间都不知该说啥才是了的。

    “去,让城上的人开城请降!”

    重炮已然架好,配属的步兵也已列好了阵型,然则奎安却并不打算急着发动攻击,而是招手叫过一名大嗓门的士兵,满脸得意之色地吩咐了一句道。

    “喳!”

    一听主将有令,那名士兵自是不敢轻忽了去,紧赶着应了一声,昂首阔步便往前行了去,不慌不忙地来到了离城不足六十步的距离上,这才站住了脚,抬头朝屹立在城门楼前的阿尔腾图尔高声宣道:“城上的人听着,我大军已彻底全歼了尔等主力,斩杀无数,罗卜藏丹津生死不明,青海大局已定,尔等已是孤处此城,难逃覆灭之下场,然,我家王爷有好生之德,不愿多造杀戮,给尔等一炷香的时间考虑,若不早降,必死无葬身之地!”

    “大将军,大汗真的败了?不会罢?清狗是如何进的关?”

    “是啊,大将军,大汗帐下勇士无数,怎可能就这么败了?”

    “大将军,您说怎么办罢,我等听您的。”

    ……

    那名清军士兵嗓门当真大得很,嚷嚷之声奇响无比,哪怕隔着如此远的距离,关城里的蒙军官兵们也都能听得个分明,军心顿时便乱了,一众将领们却是顾不得弹压,全都纷乱地冲上了城头,将阿尔腾图尔围在了中央,七嘴八舌地便乱问了起来。

    “大汗确是败了,我军腹背受敌,老牙关已是孤城一座,是战是降,唯尔等自择罢。”

    从见到清军那两门重炮时起,阿尔腾图尔便已没了战心,不过么,他却显然并不愿承担贸然投降的责任,这一见诸将全都跑了来,也就索性将实情道破,顺带着将决定权下放到了诸将们的手中。

    “大将军,您定罢,末将等都听您的。”

    “是啊,大将军,您就下令罢。”

    “大将军,您说怎么做,末将等绝无异议。”

    ……

    一听阿尔腾图尔亲口证实了罗卜藏丹津已然溃败之事实,诸将们顿时全都傻了眼,面面相觑了良久之后,这才七嘴八舌地开了口,又将皮球踢回到了阿尔腾图尔的脚下。

    “唉……,此非战之罪,实是天不假人啊,既是战无益,那就降了也罢,传本将之令,升白旗,开城出降!”

    阿尔腾图尔环视了一下诸将,见众人都是一脸的惶恐状,显然都无半点斗志可言,自也不想再多迁延,长叹了口气之后,痛苦地闭上了眼,有气无力地一挥手,就此下了最后的决断……

第909章 巧取石堡城(一)

    诚德二年六月初九多哇草原一战爆发,清军以和敏为主将,率七千骑兵数百里奔袭罗卜藏丹津大营,并以第二军第一师李明亮所部在西北一线埋伏,大破蒙古联军,一战杀敌六万余,生擒两万五千余,老牙关守将阿尔滕图尔不战而降,共计缴获战马四万余,辎重无数,消息一经传开,青海各族头人以及参与谋反的各寺庙活佛们无不为之惶惶不可终日。

    一战击溃罗卜藏丹津主力固然是件值得大肆庆贺上一回的好事,然则弘晴却并未因之而得意忘形了去,于通过老牙关的当天便即分兵四下出击,除北路军岳钟琪部依旧负责剿灭叛乱的外谢尔苏等部落之外,骑二师陆有胜率本部一万余骑兵以及配属于其的第二军第一师李明亮所部利用缴获来的大量战马,一人双骑地全力向柴达木盆地进军,不给落荒而逃的罗卜藏丹津以丝毫的喘息之机;第一军塔山部过老牙关之后便即向西南进军,目标直指黄河源头所在的巴颜地区,一路横扫诸叛乱蒙、藏诸部,无论是寺庙势力还是部落势力,但有不降着,一律剿灭;第二军张淼率两个师进军达日、班玛,任务同样是剿灭各处叛匪,而弘晴自己却是将老牙关等战略要地之防务交由四川提督李敏行负责,而后率第三军程贵武所部、炮兵师以及骑一师主力沿骑二师的进军方向缓缓向柴达木盆地进军,以为后援。

    清军分兵多路,看似每一路兵力都不是很多,可战斗力却是强得惊人,所过之处,但凡胆敢抵抗的部族与寺庙势力无不被清军强大的火力碾成碎片,仅仅两日时间,几处大军皆是进展顺利无比,闻风而降者不计其数,倒是率先发起青海之战的岳钟琪所部却是遇到了点不大不小的麻烦——外谢尔苏部部巴巴贡噶自巴暖三川营大败而归之后,便龟缩在了西宁城中,紧闭四门,摆出了死守的架势,与石堡城的驻军遥相呼应,竟是准备与清军打上一场持久战了的。

    西宁乃是青海省会,自古以来便是边关重镇之一,城防设施相当之坚固与完善,当初之所以会沦陷外谢尔苏部落之手,原因与巴暖三川营的沦陷如出一辙,都是被暴乱藏民从内部突袭攻破的,城防设施几乎是完好无损地落入了外谢尔苏部暴民的手中,当然了,这等所谓的坚城只是相对于冷兵器时代的军队来说罢了,于握有重炮、炸药等犀利武器的清军来说,要强行攻克西宁并不算太过艰难之事,但却有个相当棘手的麻烦在——清军第一军第一师只有一万两千余人,全都是步兵,而配属给岳钟琪所部的骑兵只剩下了骑一旅的残部一千八百余众,这么点兵力要想四面合围西宁城显然是办不到之事,如此一来,问题就出现了——清军可以攻破西宁城,却难以拦截住基本上都是骑兵的暴乱藏民之逃窜,要想实现预定的迅速扑灭青海之乱的战略目标,势必难以达成。

    理由?很简单,青海的面积实在是太大了些,暴乱藏军躲在城里还好说,一旦逃到了茫茫大草原上,再想去围捕,可就没那么容易了的,正因为此,岳钟琪其实就只有一个选择,暂时不打西宁,先行拿下石堡城,关上西宁之敌逃窜的西大门,最后再来上个瓮中捉鳖,一举将外谢尔苏部落全歼在西宁城中,这等构想无疑是不错的,可问题却又出现了——石堡城位于西宁西南面八十里处,清军要想绕过西宁去攻打石堡城,就必须留下足够的部队钳制西宁之敌,派去攻打石堡城的兵力就不可能太多,偏偏石堡城又是自古以来最难攻取的雄关之一,地势险要,道路难行,非轻易可下者。

    石堡城,又名铁刃关,位于今湟源县西南,自古以来就是军事重镇,大唐年间,唐军与吐蕃围绕着石堡城曾激战过数次,最著名的一战便是唐玄宗时期,哥舒翰督军强攻石堡城,以付出了三万五千余人死伤的代价,方才攻破了仅仅只有四百余人把守的石堡城,就这么个伤亡惨烈的胜利居然成就了哥舒翰名将之声名,足可见石堡城有多难攻克,而今,石堡城里据守的藏军多达千余,清军要想攻下此城,又该拿多少条命去填才够?

    毫无疑问,这等决心显然不是那么好下的,岳钟琪在巴暖三川营的城守府中,足足对着大幅沙盘推演了两天的时间,方才下了最后的决心,于诚德二年六月十一日率部离开巴暖三川营,兵行不速,两日后方才进抵西宁城下,却并未发动急攻,而是下令第一旅,第二旅连同骑一旅在西宁城东三里处安下了营垒,以牵制住西宁守军,自率第三旅骑乘缴获来的战马绕过西宁,直奔石堡城而去,对此,城中的守军虽是察觉到了清军的异动,却并未放在心上,仅仅派了名信使去通知石堡城守军加强戒备,除此之外,再无其余动作,很显然,巴贡噶并不以为清军真能拿得下石堡城这么座雄关。

    石堡城背靠华石山,面临药水河,坐落在一座褐红色的悬崖峭壁上面,正面崖壁陡峭,两侧山峦逶迤多姿,如苍鹰展翅,令人生畏,通往城中的道路只有一条不甚开阔的山道,守军只消檑木滚石不缺,便可封死来犯之敌的进攻之道路,正面强攻的话,没个几万条性命,那是断难拿得下石堡城的,纵使清军武器先进也不会有甚例外,此无他,山道狭窄难行,别说重炮上不去了,便是连轻便步兵炮也难以架上山腰,列阵于山脚下的话,又因着仰角的问题,也难以攻击到石堡城,摆在岳钟琪面前的就是这么座险峻无匹之雄关!

    “师长,这关城……”

    尽管事先已从侦查兵处了解了不少石堡城的相关信息,可真到了亲眼目睹石堡城的险峻之际,第三旅旅长常山成还是不免为之心惊肉跳不已,趁着手下一众将士都在忙着安营扎寨的空档,满脸忧虑之色地凑到了正默默端详里许外那座雄关的岳钟琪身旁,呐呐地吐出了半截子的话来。

    “怎么,你怕了,嗯?”

    一听常山成这般言语,岳钟琪当即便侧过了头去,冷然地瞥了其一眼,语气森然地发问了一句道。

    “报告师长,末将不怕死,就怕完不成任务!”

    尽管岳钟琪真正接受第一师也不过短短数月时间罢了,可以其老道的治军手段,以及有着弘晴的全力支持,在第一师的权威已是日显,常山成自不敢在其面前肆意妄言,这一听岳钟琪如此问法,心不由地便是一惊,紧赶着便是一个立正,面色肃然地表了态。

    “这话说得倒是挺漂亮的么,嘿,你老常是没自信还是对岳某没信心,嗯?”

    常山成这么一说,岳钟琪嘴角边那丝讥诮的笑意立马便更浓了几分,不依不饶地又往下追问了一句道。

    “末将不敢,只是这关城……”

    被岳钟琪这么一问,常山成一张黑脸顿时便被憋得个通红不已,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可意思却是明摆着——两者都有!这也不奇怪,但凡为将者,遇到了似石堡城这等雄关,都难免会心慌不已的,尤其是这会儿手底下也就三千余号人马,常山成本人是想不出攻城的妙计的,也不以为岳钟琪面对这等雄关能想得出啥好法子来,当然了,这话不甚好听,常山成也就只敢在自个儿肚子里嘀咕上一把,说是断然不敢当着岳钟琪的面说将出来的。

    “关城就在那儿,跑不了的,传令下去,各部就地休整,日落后各营以上主官到中军帐议事!”

    尽管常山成不曾将话说个分明,可岳钟琪却是听得出其未尽之言,不过么,却并未见责,也不曾详细解说破敌方略,仅仅只是面无表情地下了令。

    “喳!”

    常山成还等着岳钟琪说出个取城知道来,却不曾想岳钟琪居然就此打住了,心中自不免嘀咕大起,但却断不敢违了岳钟琪的将令,也就只能是恭谨地应了一声,满腹狐疑地径自去安排诸般事宜不提。

    “清狗子这是想作甚?”

    “是很奇怪,这都到了如此久了,居然啥动作都没有,当真奇了怪了的。”

    “是啊,攻又不攻,围也不是围,难不成想骗我等下山不成?”

    ……

    清军都是行军的老手,安营扎寨的能力自是不差,前后不过半个时辰而已,一座简易的营垒便已在山前一里处耸立而起,而此际,也不过方才末时末牌而已,离着天黑尚远,可清军却连试探性的常规攻击都不曾发起过,径直猫在了营中,除了些巡哨之外,全都钻进帐篷里休整去了,这等架势一出,正在关城上严密戒备的藏军诸将们自不免全都看傻了眼,围在守关主将巴合达提的身边,你一言我一语地便瞎猜测了起来……

第910章 巧取石堡城(二)

    “吵什么吵,都给老子闭嘴!”

    清军这等不作为的架势一出,不说手下诸将们看不懂,身为主将的巴合达提同样也是满头的雾水,本就正心烦得很,再被诸将们这么一闹,自不免更躁上了几分,这便没好气地一挥手,止住了诸将们的哄乱,而后背着手在城头上来回地踱起了步来,诸将们见状,自是不敢再多啰唣,只能是眼巴巴地看着巴合达提在那儿打着转转。

    “传令下去,全军严守城池,不管清狗如何挑衅,任何人不得擅自出城迎战,另,从即日起,夜晚上双岗双哨,以防清狗夜袭,有敢懈怠者,一律杀无赦!”

    巴哈达提乃是巴贡嘎的堂弟,素性谨慎,尽管猜不透清军如此作态的真实用意何在,但却并不以为清军会跟己方和平共处,眉头紧锁地思索了片刻之后,这才声色俱厉地下了死命令。

    “是,末将等谨遵将军之令。“

    一众藏军将领们虽是不曾亲眼见识过清军的强大,可却是早从战报里得知了己方主力在巴暖三川营惨败的消息,本就没打算去跟清军玩甚面对面的搏杀,自也就不会对巴哈达提的命令有甚抵触心理,紧赶着便齐齐高声应了诺。

    “嗯,都去安排罢!”

    能交代的既是已交代过了,巴哈达提显然不打算再多啰唣,一挥手,将诸将们全都屏退了开去,他自己却是面色凝重地屹立在城碟处,眉头紧锁地端详着清军的营地,试图从个中之动静看出些蹊跷来,一直凝望到天已彻底黑透了,也没能看出甚不对之处来,无奈之下,也只能是怏怏地下了城,自去休息不提……

    子时三刻,夜已是有些深了,天阴着,云层虽不算太过厚实,却是将月亮给遮挡住了,大地一派死沉的黑,山下的清军营地里已是了无声息,甚至连火把都不曾点亮,可山上的石堡城却是一派的灯火通明,关城上火把处处,巡哨往来不绝,更有不少固定哨警觉地查看着山道上的动静,戒备可谓是森严到了极致。

    “听,什么声音?”

    一派死寂中,一名站在城碟处值守的士兵突然间好像是听到了些窸窸窣窣的声音,只是隔得远了些,听得不是太真切,偏偏这会儿天又黑,纵使城头上火把不少,却也无法及远,自是更不可能看得清响动起处的情形,有心报警么,却又担心是场误会,这便紧赶着推了下身旁的同袍,疑惑不解地探问了一句道。

    “不对,有情况,快,点火把。”

    另一名哨兵显然有担当得多,只竖耳一听,立马着紧着呼喝了起来。

    柴达木盆地多石油,青海湖边也有少量出产,因烧起来味道臭,牧民们不愿用,可却是守城的犀利武器,此番为了能稳守石堡城,巴哈达提可是做足了准备,特地收集来了大量的石油备用,这不,那名哨兵方才一呼喝,在城头上往来巡视的巡哨们立马便忙活开了,将一桶桶火油搬到了城碟处,又将一支支事先准备好的火把蘸满了火油,一一点燃之后,乱纷纷地便往山道上丢了过去,刹那间,从关城到山脚下当即便亮堂了不老少。

    “敌袭,敌袭!”

    一众巡哨们这么一丢火把,正在向山道口逼近的一大拨清军士兵当即便暴露了出来,一见及此,众巡哨们立马便扯着嗓子狂嚷嚷了起来,旋即,凄厉的号角声暴响中,枕戈待旦的藏军官兵们纷纷抓起武器,冲上了城头。

    “给我打!”

    带队前来夜袭的一名清军营长见己方行迹已然暴露,当即便怒了,一挥手,高声便喝令了一嗓子。

    “呯、呯、呯……”

    这一听自家长官下了令,三百余清军官兵们自是不敢怠慢了去,纷纷举枪朝着远在两百米外的关城便是一通子乱射,更有两挺机枪也架在了道旁的大石头上,猛烈地扫射着城头的藏军,打得倒是热闹非凡,无数的子弹击得城墙火星点点地狂闪不已,可真说到战果么,除了一开始瞎猫碰到死耗子地打死了两名不走运的藏军哨兵之外,再也无半点的收获可言,没旁的,因着射击角度的问题,藏军士兵只消往城碟后头退上一步,山脚下射来的子弹便尽皆落到了空处。

    “停止射击!”

    清军热热闹闹地打了好一阵子之后,见效果极差,那负责指挥的营长可就不想再这么做无用功了,但见其气恼地一抬手,已是高声叫了停。

    “点火把,接着投!”

    火把到底燃烧的时间有限,清军这么一阵猛烈射击下来,火把大多不是燃尽就是被风吹灭了去,待得清军一停火,山道上顿时又黑暗了下来,一见及此,早已赶到了城头的巴哈达提自是不敢大意了去,紧赶着便嘶吼了一嗓子。

    “嗖,嗖,嗖……”

    巴哈达提这么一下令,一众藏军官兵们自是不敢怠慢了去,轰然应诺之余,纷纷将用火油点燃的火把抛出了关城,再次将漆黑一片的山道照得个透亮。

    “射击!”

    藏军们这么一丢火把,清军那名营长似乎又被激怒了,大吼着下了令,于是乎,刚消停下来的枪声再次有若爆豆般响了起来,无数的子弹在空中拖曳出道道火线,密密麻麻地罩向了关城,可惜这回藏军官兵们都学乖了,全都躲在了城碟之后,任凭清军的火力如何凶悍,也难伤守军们半根毫毛,至于巨石堆砌起来的关城么,也显然不是清军手中的机、步枪所能啃得动的。

    “撤!”

    战事就这么奇怪地僵持了下来——一旦火把熄灭,清军便停止射击,而清军一停止射击,藏军就开始投火把,然后就轮到清军猛烈射击,这等热闹就这么循环往复地上演着,直到天空已然出现了鱼肚白,夜战的良机已逝,清军负责指挥的那名营长这才极其不甘地下了收兵之令。

    “清狗子败喽!”

    “好走,不送啊!”

    “哈,都说清狗子如何厉害,也不过就这么点能耐。”

    ……

    清军这么一撤,城头上的藏军官兵们顿时便喧哗了起来,指点着山下的清军之背影,放肆地嘲笑了起来。

    “都给老子闭嘴,分班警戒,不得懈怠!”

    仅仅只靠着百余只火把便轻松逼退了清军的夜袭,自是件值得高兴上一回之事,然则巴哈达提却并不显得有多兴奋,反倒是眉头紧锁了起来,没旁的,在巴哈达提看来,清军这番夜袭之攻势看似汹汹,可细想过去,却不免有些个虚应其事之嫌,动静倒是闹得很大,却始终就不曾真正发动过冲城行动,这背后显然别有蹊跷,只是巴哈达提却是看不透这迷雾背后的真相究竟何在,可隐约间却是觉得事情恐会出现不甚妙的转折,心中当真不安已极,却又不知该如何着手防范起,也就只能是严令手下人等加强戒备了事。

    “呜,呜呜,呜呜呜……”

    辰时正牌,太阳才刚刚升起,清军营地里突然响起了一阵凄厉的号角声,旋即便见一队队荷枪实弹的清军官兵们迈着正步从营门里行了出来,整齐划一的脚步声震得山谷隆隆作响,当即便令城头上值守的藏军官兵们深自觉醒,号角声也跟着响了起来,一股子大战将至的紧张气氛就此陡然而起了。

    “开始罢。”

    清军的营地离着山脚本就不算远,不多会便已在离山道不远处列好了阵型,屹立在军阵前方的岳钟琪也无甚动员的废话,仅仅只是面无表情地一挥手,就此下达了进攻之令。

    “喳!”

    岳钟琪这么一下令,站在其身后侧的常山成自是不敢稍有怠慢,赶忙躬身应了一声,而后一旋身,面朝着列队而立的一众手下,冷厉地环视了一下众人,而后中气十足地点了将:“林耀武!”

    “末将在!”

    听得自家主官点了名,一团长林耀武自是不敢轻忽了去,赶忙一步迈出了队列,高声应了诺。

    “带你的人上,给老子拿下石堡城!”

    常山成深深地看了林耀武一眼,而后从牙缝里挤出了句杀气十足的话来。

    “末将遵命!”

    大军出征至今,都已是打了几回大仗了,可大多都是骑军在唱主角,步军中,除了第二军第一师有过战功之外,其余步军官兵还真就不曾捞到过像样的仗可打,尤其是第一师这支全军的主力部队,更是除了行军之外,就没正儿八经地上过阵,全体官兵们早就憋足了一肚子的火气,就等着能有个宣泄处了的,狼多肉少的情形下,能捞到主攻之任务,林耀武自是得意得很,干脆利落地高声领了将令,在一众同僚们艳慕的目光中,统率着第一团将士便向前推进到了山脚之下,摆出了副将将发动强攻之架势。

    “众军听令,都给老子打起精神来,准备好檑木滚石,给清狗们一个血的教训!”

    这一见清军已开始前压,巴哈达提自不敢大意了去,声色俱厉地便咆哮了起来,其手下诸般人手纷纷轰然应诺,声如雷震中,士气瞬间便已高昂到了极点……

第911章 巧取石堡城(三)

    “一连长!”

    山道险峻陡峭而又狭窄,最宽也不过能容二十人并行而已,至于最窄处,更是只能容得七八人并肩,这等地形之下,别说一个团的兵力摆不开,就连一个营的兵力上去都嫌拥挤,林耀武当然不会去干那等平白送死的蠢事,方一推进到山道的起始处,便即挥手勒住了兵马,先是朝着关城方向端详了片刻,而后突地提高了声调地断后了一嗓子。

    “属下在!”

    林耀武话音刚落,便有一名年轻军官大步行出队列,高声地应了诺,这人正是一连长闵潞河,汉军旗人,原炮兵指挥学院第七期毕业生,去岁整军前方才刚毕业入伍,乘着大扩军的东风,从一见习排长晋升为了连长,正值意气风发之时节,早盼着能有个立功晋升之良机了的,这一见林耀武点了自己的名,自是激动得很,应答的声音里明显地带了几丝的颤音。

    “给老子拿下此城!”

    预定之作战计划早在昨日便已交代过了,此际林耀武自是懒得再多废话,一摆手,已是面色阴冷地下了令。

    “喳!”

    闵潞河恭谨地应了诺,而后一挥手,高呼了一声:“一连,跟我来!”

    “哒哒哒……”

    清军官兵们的战术动作极为的老练与娴熟,闵潞河命令一下,立马齐齐轰然而动,很快便行上了坡道,但并未全速向前狂冲,而是先由两人一组的机枪手们将四挺机枪架在了山道旁突出的岩石上,飞快地调整好了支架,不管不顾地朝着城头便是一通子狂扫,以掩护其余将士的前压。

    “檑木滚石准备!”

    清军的机枪火力虽猛,奈何因着射击角度的问题,散射的机枪子弹对城头上守军的压制力度并不算太大,加之此际的藏军都藏身在城碟后头,尽管四挺机枪打得热闹无比,可战果却是几近于无,巴哈达提对此显然不甚在意,倒是对正在沿山道向上攀爬的清军士兵们更为关注上几分,这一见清军攻山部队已然大半行上了山道,巴哈达提的嘴角边立马露出了丝狰狞的笑容,伸出猩红的大舌,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阴森森地下了令。

    “轰、轰、轰……”

    巴哈达提这么一下令,一众藏军官兵们登时便来了劲头,一个个摩拳擦掌地搬动檑木滚石,打算给攻城的清军将士们来个狠的了,可就在此时,关城两侧的山崖上突然接连坠下了数百枚长柄手榴弹,不等藏军士兵们弄明白是怎么回事,这一拨接着一拨的手榴弹就接二连三地炸开了,有的是落在人群里炸响,也有不少手榴弹是凌空爆炸,无数的弹片四下横飞不已,瞬间便将偌大的关城笼罩在一片的死亡火海之中。

    “稳住,稳住,该死的,怎会这样,怎么这样!”

    如此多的手榴弹连续不断地爆炸之下,措不及防的守城藏军当场就乱了套,只一瞬间,死在弹片下的士兵便多达两百余,剩下的还大半带伤,至于巴哈达提么,倒是幸运得很,仅仅只是被一枚弹片擦破了面颊,血虽是糊了半张脸,看着极其恐怖,实则并未受多大的伤,可精神上受到的打击却无疑是巨大无比的,任凭他想破了头,也没能搞懂眼前这一幕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有一条,他却是清楚的,此时若是不能稳住军心,关城必然不保,有鉴于此,哪怕爆炸依旧不绝,巴哈达提却是顾不得躲闪上一下,拼力地嘶吼着,试探稳住己方之阵脚。

    “干得漂亮!爆破手上,给老子炸开城门!”

    巴哈达提不清楚的事儿,闵潞河却是心中有数得很,没旁的,昨夜一个营的清军忙活了大半夜,可不是为了真的要夜袭,不过是在以声响来掩盖住一个连的清军官兵攀登关城两边的山崖罢了——石堡城两边的悬崖确实陡峭得很,高达三百余米,坡度几近九十度,但并非不可攀登,于常人来说,固然是上去无路,可对于习惯了爬山的采药人来说,这等长满了藤条的山崖并不难征服,岳钟琪此番前来,不单带来了十数名采药高手,更带来了数名轻功出众的武林高手,双方配合之下,自是顺利无比地便上了山崖,而后又设置了简易的绞盘,放下了绳索,将一个连的士兵分别吊上了两侧悬崖,更吊上去了大量的手榴弹,这就有了先前那一幕的狂轰乱炸,此际,守军已是一派大乱,闵璐河自是不会放过这等破关之良机,兴奋奋地便嘶吼了一嗓子。

    “喳!”

    闵璐河这么一下令,立马便有四名扛着炸药包的清军士兵高声应了诺,撒腿便沿着山道狂奔了起来,也不管城门附近不时有落歪的手榴弹在炸响着,拼尽全力地冲到了城门处,将四个炸药包堆砌在了厚实的城门处,将四条引线连在了一起,用火柴引燃之后,便即不管不顾地回头向山下跑了去,不幸的是有一名落后的士兵显然没能得到幸运女神的照应,愣是被山崖上落下来的手榴弹给炸成了筛子,好在另外三名士兵倒是完好无损地撤回到了山腰处。

    “轰……”

    炸药包上的引线并不甚长,很快便已燃到了尽头,而此时城头上的守军们还在忙着向关城下逃窜,压根儿就无人注意到死神已是张开了巨口,但听一声震天巨响中,两扇看似厚实无比的城门瞬间便成了漫天飞扬的碎片,不仅如此,城门洞上方的城门楼也被巨大的爆炸给震得倒塌了下来,碎石四下乱飞,早先窜进了城门楼里躲避手榴弹爆炸的守城士兵当即便被震死了大半,余者也没能得幸免,尽皆被倒塌下来的城门楼压住了身子,死了的倒也就罢了,一死万事空,可活着的就遭罪了,惨嚎声连天震响,整个关城上下有若人间地狱般凄惨!

    “跟我来,冲啊!”

    爆炸的尘埃尚未落定,闵璐河却已是不想再等待了,长身而起,高呼了一嗓子,一马当先地便向烟尘弥漫的关城冲了上去,其手下一个连的士兵们自是不敢稍有怠慢,纷纷呐喊着发动了狂野的冲锋,不过片刻功夫便已冲到了关城前,顺着残破的城门洞便往关里杀了进去。

    “全体都有了,跟我冲!”

    这一见先锋连已杀进了关城,站在山脚下掠阵的林耀武登时大喜过望,一挥手,豪气十足地下了令,率领着后续部队也开始向关城发起了冲锋。

    关门一破,战事也就毫无半点悬念可言了的,无论是武器装备还是训练水平,藏军都远不是清军的对手,更别说此际的藏军官兵们尚未从那一连串的爆炸中回过神来,尽管残存的兵力还有着五百余人之多,却早已没了丝毫的战心可言,一见到有若神兵天降般冲进了关城的清军,立马纷纷跪地求饶,就连主将巴哈达提也不例外,此一战从开打到结束,拢共也不过就只是半个时辰不到一些的时间,便以清军的完胜告了个终了,是战,藏军死伤过半,余者全部被擒,而清军不过只是付出了三死四伤的微弱代价而已,至此,西宁的藏军已成了瓮中之鳖,再难有四下流窜之可能!

    “报,部巴大人,石堡城已失守,巴哈达提将军被清军押解着,正在沿城绕行示众。”

    西宁城的城守府中,巴贡嘎正召集外谢尔苏诸将商议如何应对清军的大举来袭,各部将领意见不一,有说要撤的,也有坚持固城而守的,也有说不若与清军媾和的,众说纷纭不已,各有坚持,自是谁也说服不了谁,正自噪杂无已间,却见一名报马急匆匆地从议事大堂外狂奔了进来,朝着高坐在上首的巴贡嘎便是一个单膝点地,紧赶着出言禀报了一句道。

    “什么?怎会这样,这不可能!”

    一听此言,原本尚老神在在地端坐着不动的巴贡嘎当即便坐不住了,霍然而起,双目圆睁地便惊呼了起来,没旁的,巴贡嘎当初之所以能拿下石堡城,靠的可不是强攻,而是买通了城中一名厨子,用毒干掉了城中守军大部,这才顺利地将石堡城纳入掌控之中,而后方才发动了暴乱之举,在其心目中,石堡城乃是天险雄关,扼守着数条大道,只消有此关城在手,巴贡嘎便不怕西宁城破,至不济,他巴贡嘎也可率部逃到大草原上,到那时,或是跟清军周旋,或是直接去投了准噶尔部都不算甚太难之事,而今,石堡城这等天险雄关居然才两天不到就丢了,后路已被斩断,又怎叫巴贡嘎不为之大惊失色的。

    “禀部巴大人,清军押解着巴哈达提将军等人已过了西城,正在向南城门而去,小的句句是实,部巴大人若是不信,亲去一看便知。”

    这一见巴贡嘎声色不对,那名报马自是不敢稍有耽搁,赶忙出言解说了一番。

    “走,看看去!”

    报马这么一解释,巴贡嘎自是清楚此事应是不假,只是心中却还是存了最后的一丝侥幸心理,这便恨恨地一跺脚,大步便冲出了议事大堂,一众藏军将领们见状,自都坐不住了,乱哄哄地便全都跟在了巴贡嘎的身后,一行人等策马便向南城狂奔了去……

第912章 以强硬对强硬(一)

    “报告师长,城中以竹筐吊下了一人,自称是使者,说是要见师长。”

    岳钟琪拿下了石堡城之后,并未在石堡城多停留,留下一个团负责把守石堡城以及城下的三岔路口,严防藏军从此地突围逃窜,他自己却是率两个团的士兵押解着被俘的巴哈达提等五百余藏军直接返回了西宁城下,为打击城中守军的士气,特意将这帮战俘押解着绕城半周示众,一直到太阳将将下了山,方才回到了大营中,这才刚坐下不多会,就见一名戈什哈已是疾步从帐外行了进来,朝着岳钟琪便是一个标准的打千,紧赶着便禀报了一句道。

    “传!”

    尽管岳钟琪早就料到城中藏军一准会派人前来谈判,但却没想到会来得这么早,不过么,岳钟琪却是并不在意,一挥手,已是面无表情地下了令。

    “喳!”

    听得岳钟琪这般吩咐,那名前来禀报的戈什哈自是不敢轻忽了去,紧赶着躬身应了诺,匆匆便退出了中军大帐,不多会,便已是领着一名藏军将领又转了回来。

    “在下外谢尔苏部巴德萨见过岳大将军。”

    一见到面无表情地高坐在文案后头的岳钟琪,那名藏军将领赶忙疾走数步,抢到了近前,一躬身,单手抚胸,不亢不卑地行了个礼。

    “跪下!”

    “放肆!”

    ……

    巴德萨这等自持平等之礼数一出,侍卫在侧的几名戈什哈当即便怒了,齐齐咆哮了起来。

    “嗯!”

    岳钟琪倒是没在意巴德萨的无礼,一摆手,止住了手下戈什哈们的怒叱,不动声色地看着巴德萨,语调淡然地开口道:“尔要见本将所为何事,说罢。”

    “某奉家父之命,前来与岳大将军商议和平之事,将军却连座都不让,怕不是待客之道罢?”

    巴德萨不单说得一口流利的汉语,还能掉点文,气度倒也颇为的不凡,并不曾被那些戈什哈们的气势所压倒,反倒是对岳钟琪不以礼相待提出了抗议。

    “待客?尔不过一蟊贼而已,安敢自称为客,本将懒得听尔废话,给尔等两个选择,一是放下刀兵,无条件投降,或许还能得个宽大处置,二么,本将亲自提兵去砍了尔等的狗头,何去何从,唯尔等自择,来人,将这厮给本将赶出营去!”

    岳钟琪的贴身衣袋里就装着弘晴的密令,压根儿就不可能饶过巴贡嘎等一众外谢尔苏贵族们,之所以同意见巴德萨,不过是想看看对方是否有投降之可能罢了,这一听巴德萨在那儿自持架子,妄图跟清军玩甚媾和的把戏,哪还有兴趣跟其多啰唣,这便一挥手,不容分说地便下了逐客令。

    “慢着,岳大将军若是硬要攻城,我军自当死战到底,就算大将军能拿下西宁,也只能得到一座废城,难道大将军就不为城中百姓考虑一二么?”

    这一见岳钟琪要赶人,巴德萨登时便急红了眼,顾不得再玩甚虚文了,一摆手,拦住了逼上前来的一众侍卫们,扬声便嚷嚷了一嗓子。

    “城中百姓?尔这蟊贼是打算用城中百姓来威胁本将么?那也由得尔等,可有一条,本将不妨通知尔等,城中百姓死一人,尔外谢尔苏部便须得拿十条命来换,若是百姓死伤百人以上,尔外谢尔苏部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本将言尽于此,滚罢!”

    上一回外谢尔苏部就是拿城中百姓来威胁清军,此际居然又故伎重演了,岳钟琪当真就被激怒了,猛地一拍文案,毫不客气地便给出了最强硬的答复,末了,也不给巴德萨再次开口的机会,冷厉地断喝了一声,自有一旁围将上来的戈什哈们不容分说地便将巴德萨赶出了中军大帐,呵斥连连地将其轰出了军营。

    “传令:各团以上主官即刻到此议事!”

    岳钟琪尽管不打算受巴德萨之威胁,可也不敢对藏军的无耻行径坐视不理,眉头微皱地思索了片刻之后,这才面色阴冷地喝令了一嗓子,自有边上侍候着的传令兵高声应诺而去,不多会,号角声暴响中,各部主官们立马闻令而动,纷纷向中军大帐赶了去……

    “这么说,那姓岳的不肯通融半分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且不说岳钟琪连夜召开军事会议,以定攻城之策,却说巴德萨被赶出了清军大营之后,自不敢在城外多逗留,乘着城头垂下的竹筐上了城,便即匆匆行进了城门楼中,将与岳钟琪交涉的经过详详细细地解说了一番,顿时便令巴贡嘎的眉头紧皱了起来,沉吟了良久之后,这才声线阴寒地发问了一句道。

    “回阿父的话,看来应是如此,此际清狗虽是已拿下石堡城,想来立足却尤自未稳,我军若是突然发动,未见得便不能破围而出,倘若迁延于此,恐错失良机,还请阿父早作决断方好。”

    巴德萨一直是反对据守西宁的,自打巴暖三川营丢了之后,他便已是几次建议赶紧撤军,可惜藏军诸将们都贪图西宁城的舒适,竟是无人支持尽快撤军的提议,以致眼下坐困愁城之局面的出现,眼瞅着覆亡已是难免,巴德萨是真的急了,这便趁机又旧话重提了一番。

    “不妥,不妥,我军一旦离城,没了地利之优势,如何能战?”

    “此议断不可行,清狗骑军犀利,如今不知所踪,十有**是伏于暗处,一旦我军离城,必中伏无疑。”

    “荒谬,有城不守,却去跟清狗战于野,自找死路!”

    ……

    果不其然,巴德萨这才刚提议突围,一众藏军将领们立马便又群起而攻,竟无一人出言赞同者。

    “够了,给老子闭嘴,哼,去将城中的汉人通通抓起来,分别看押,只要清狗敢攻城,就将这帮汉人压上城头,老子倒要看看那些清狗敢不敢攻!”

    巴贡嘎正自心烦无比间,这一听诸将们如此哄乱,自不免烦上加烦,这便气恼地一拍文案,恨声下了最后的决断……

    “呜,呜呜,呜呜呜……”

    诚德二年六月十三日,辰时正牌,太阳方才刚从地平线上探出了个头来,清军大营中便响起了一阵凄厉的号角声,旋即便见紧闭的营门轰然洞开,一队队清军士兵荷枪实弹地行出了营门,城头上的守军见状,立马便是一阵骚乱,紧跟着也吹响了号角,一队队藏军官兵们纷乱地冲上了城头,紧张地注视着缓缓逼近城下的清军大队。

    “全军止步,就地列阵!”

    清军推进到了离城三百余步的距离上之际,但见策马行在了全军最前方的岳钟琪一扬手,已是中气十足地断喝了一嗓子,旋即便见清军将士们轰然应命而动,娴熟已极地便就地展开了阵型,摆出了副准备发动强攻之架势。

    “来人,将汉人都给老子押上城来!”

    这一见清军准备攻城,闻讯刚赶到了城门楼处的巴贡嘎立马便急红了眼,一挥手,声嘶力竭地高呼了一声。

    “是!”

    巴贡嘎这么一嘶吼,其手下一帮惊慌不已的官兵们立马轰然应诺,乱纷纷地冲下了城头,不多会,已是押解着近千汉人百姓行上了城来,就堵在了城墙的正面,一时间城头上男女老少的啼哭嚎叫声不绝于耳。

    “师长,这帮藏狗还真是好胆,竟真这么干了!”

    “麻烦了,城头百姓如此之多,这仗怕是不好打了。”

    “师长,您看这……”

    ……

    这一见藏军将如此多的百姓推上城头,站在岳钟琪身旁的三名旅长可就都有些沉不住气了,只不过表现却是各不相同——第一旅旅长李鸣顺是气恼地一击掌,愤怒地便骂了一嗓子,二旅长肖镇山是面色凝重地感慨了一句,至于三旅长常山成则是谨慎无比地探问出了半截子的话来。

    “各部原地待命,准备战斗!”

    面对着藏军如此下作的手段,不说三名旅长气恼不已,岳钟琪的脸色也已是难看到了极点,不过么,他却并未多废话,简单地交代了一句之后,也没管手下三位旅长是怎个表情,策马领着数名戈什哈便缓缓向前行了去。

    “城下的清狗听着,尔等再不退兵,老子们就动手杀人了,每迟一炷香的时间,杀十人,尔等看着办好了。”

    岳钟琪的马速并不快,仅仅只是信马由缰地走着,就宛若是在郊游一般无二,可这等淡定与从容却令城头的守军们颇为的惶恐与不安,待得岳钟琪行到了离城不足八十步的距离上之际,巴贡嘎可就有些沉不住气了,一挥手,冷哼了一声,自有一名通晓汉语的士兵紧赶着应了诺,跑到了城碟处,运足了中气地嚷嚷了一嗓子,顿时便令城头被押着的百姓们又是一阵惊恐的嚎哭之声大起,而清军阵列中却是怒骂声暴然而起,万余将士们都被藏军这等无耻下作的手段彻底激怒了,唯有岳钟琪却是脸不变色,依旧不紧不慢地策马向前,只是握着缰绳的手却是因用力过巨而泛白了起来……

第913章 以强硬对强硬(二)

    “退后,再不退后,老子一刀杀了她!”

    这一见岳钟琪还在向前逼近,城头上喊话的那名大嗓门藏军士兵显然是心虚了,羞恼成怒之下,一把拽过一名正自啼哭不已的中年汉人妇女,一抖手,已是将弯刀架在了那名中年妇女的脖子上,气急败坏地便嘶吼了起来,顿时便吓得那名中年妇女疯狂地惨嚎不止。

    “城上的父老乡亲们听着,岳某奉命前来平叛,未能及时救出诸位,实是岳某之过也,然,岳某在此发誓,尔等折损一人,岳某便杀十名藏狗为尔等报仇,尔等若是死伤百人以上,岳某便尽杀外谢尔苏全部族为尔等殉葬,若违此誓,天地不容!”

    岳钟琪压根儿就没理会那名藏军士兵的威胁之言,依旧不紧不慢地策马前行着,一直行到了离城不过七十余步的距离上,方才勒住了胯下的战马,神情凛然地看着城头上嚎哭不已的诸多百姓,缓缓地举起了右手,强硬无比地许下了誓言。

    “大将军救命啊,我等不想死啊!”

    “大将军,救救我等罢。”

    “大将军,您行行好,快救我等出去啊,大将军,求您了……”

    ……

    岳钟琪这等掷地有声的话语一出,城头的百姓不单不曾安静下来,反倒是嚎哭得更大声了几分,没旁的,谁都不想死,尤其是在这等己方大军已到的情形下,更是不愿平白死了去,至于啥报仇之内的事儿么,对于升斗小民来说,实在都无甚意义可言,人死都死了,报不报仇的,那又能如何来着。

    “都给老夫闭嘴!不就一死么,有甚可哭的,平白叫贼子们看轻了去!”

    岳钟琪原本也没指望众百姓们能有多高的觉悟,之所以如此赌咒表态,说到底也不过是无奈之举罢了,此无他,军令如山,岳钟琪虽很是怜悯那些无辜百姓的遭遇,却绝不敢因之而误了尽快荡平青海的大局,纵使心中已然下定了牺牲这些百姓的决心,可真见到城头百姓如此之凄惨状,心下里还是不忍得很,一时间也找不到甚好的言辞来加以安抚,正自痛心不已间,却听城头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正自嚎哭不已的百姓们当即便全都被震住了,显见出声者在百姓中有着极高的威望。

    “岳将军请了,老朽赵秦山,不过乡野村夫耳,在这西宁城中教书为业,老朽昏庸,有心破贼,却无力为之,只能拜托将军了,老朽在此恭祝将军旗开得胜,万勿以我等为念,老朽先行一步,恭等将军多杀几个贼子,以为祭奠!”

    老者没理会一旁诸多百姓的侧目之凝视,神情平静地朝着城下的岳钟琪一拱手,声线平和地述说了一番,末了,一翻身,竟是就此跳下了城墙,重重地砸在了地上,一口血仰面喷出,身体弹动了几下之后,便已是就此去了。

    “秦山公!”

    “天啊!”

    “秦山公,您……”

    ……

    赵秦山如此刚烈的自尽行动一出,城头的百姓们不由地全都惊呼了起来,而城下的清军阵列中则是响起了一阵响似一阵的怒吼声,三军将士无不被赵秦山的慷慨赴义所感染,战气激昂至极,恨不得第一时间杀上城头,将那些暴乱之藏民杀个精光。

    “赵老,一路走好,岳某自当亲手斩杀十名藏狗为您祭奠!”

    岳钟琪显然也没料到赵秦山会如此慷慨就义,整个人顿时便愣在了当场,胸中一股悲壮气猛然涌起之下,双眼不由自主地便淌下了泪来,一翻身,下了马背,恭恭敬敬地朝着赵秦山的尸体磕了几个响头,面色铁青地许下了誓言,声音虽不甚大,可内里的杀气却是惊人至极。

    “秦山公说得对,不就是一死么,怕个毬,有十名藏狗为我等陪葬,值了,老子也先走一步了!”

    这世上从来不缺血勇之辈,敢于慷慨赴义的也不仅仅只有赵秦山一人,但听一声怒吼中,又一名中年男子翻身跃下了城头,同样摔死在了城下。

    “说得好,死就死,怕个鸟,二十年后,爷又是一条好汉!”

    有了带头者,自然不乏后来人,那名中年汉子方才刚摔下城头,立马便又有一名青年男子效仿其后。

    “快,快将这帮汉人都赶下城去!”

    这一见人质纷纷跳城自尽,巴贡嘎当即便慌了神,再顾不得早先说过的那些狠话,赶忙高呼着下了令。

    “是!”

    巴贡嘎这么一发话,都已是看傻了眼的藏军官兵们这才算是回过了神来,赶忙胡乱地应了诺,纷纷冲上了前去,将一众悲愤异常的汉人百姓尽皆拉扯到了城碟之后。

    “巴贡嘎,尔个老贼,给岳某听好了,你外谢尔苏部已欠了岳某三十条人命,城破之时,岳某自会跟你好生算个总账!”

    岳钟琪磕了几个响头之后,猛然站起了身来,双眼喷火地怒视着城头,运足了中气地断喝了一嗓子,而后方才翻身上了马背,领着几名满脸悲愤之色的戈什哈纵马回到了本阵。

    “师长,您就下令罢,末将拼死也要拿下此城!”

    “师长,末将请求打先锋,请师长恩准!”

    “师长,末将请令出击!”

    ……

    岳钟琪方才刚回到本阵,李鸣顺等人已是一拥而上,将岳钟琪团团围住,七嘴八舌地便请战了起来,彼此各不想让,显然都已是被彻底激怒了的。

    “陈善明!”

    面对着群情激奋的众将们,岳钟琪并未多言啰唣,而是声线阴寒地点了炮兵团团长陈善明的名。

    “末将在!”

    步炮联合攻击始终是新军最核心的训练课题,无论仗怎么打,炮兵永远都是第一个开火的,对此,陈善明自是心中有底得很,早就做好了相应的准备,这一听岳钟琪果然第一个点了自己的名,陈善明立马毫不含糊地从旁闪了出来,高声应了诺。

    “炮兵掩护,给老子狠狠地打,不必顾及弹药消耗!”

    岳钟琪看了陈善明一眼,从牙缝里挤出了句阴狠的话来。

    “喳!”

    听得岳钟琪这般命令,陈善明自不敢稍有怠慢,赶忙高声应了诺,一旋身,径直奔回了炮兵阵地,自去安排相关事宜不提。

    “李鸣顺,带你的人打先锋,叫爆破手准备,炸开城门!恪伦泰,尔率骑一旅四下游走,但凡有从城中逃出的溃兵,一律不得放过,其余各部按原定作战计划行事,都听明白了么,嗯?”

    岳钟琪没去多管陈善明的离去,环视了一下诸将,接连下达了一连串的命令。

    “明白!”

    具体的作战计划昨儿个其实就已经下达到了各部,诸将们也都已是反复推演过了各自的行动线路,此际自不会对岳钟琪的命令有甚异议之处的,齐齐便高声应了诺。

    “那就开始罢,吹号,让炮兵开始射击,末时前拿下西宁城!”

    诸将既已应了诺,岳钟琪自也就没再多言,一挥手,下达了攻击开始之命令。

    “各炮位准备,五轮急速射,给我打!”

    号角声就是命令,陈善明自是不敢怠慢了去,飞快地从腰间取下了两面小旗子,高高举起,用力一挥,拼尽全力地便咆哮了一嗓子。

    “轰、轰、轰……”

    听得自家主将下了令,炮兵团的炮手们自不敢稍有耽搁,纷纷拉动了炮栓上的拉绳,刹那间,七十四门火炮都开始了射击表演,轻便步兵炮与中型战防炮全都将炮口瞄向了城头的守军,而两面重型火炮却是将炮口压得极低,瞄准着城门洞便是接连两炮打了过去,七十余枚炮弹呼啸着划破长空,劈头盖脸地便砸向了关城,爆炸声接连响成了一片,整个关城上下瞬间便淹没在了爆炸的火光之中,无数的弹片四下横飞,炸得守军将士鬼哭狼嚎不已。

    清军五轮的急速射下来,城头已是为之一空,所有还能动的守军尽皆逃了个干净,死了的也就白死了,侥幸得生者无不乱纷纷地冲下了城去,丢盔卸甲地往城池深处逃了去,这才刚开战呢,城头上的守军便已是基本逃了个干净,就连巴贡嘎这个主将也不例外,早早便领着手下诸将们逃之夭夭了。

    “机枪手,压制城头,爆破手上,给老子炸开城门!”

    清军的两门重炮威力虽是巨大,也着实命中了城门几发,打得两扇城门破烂不堪,奈何门后被藏军填上了沙袋,尽管两扇城门已是几乎成了破烂木屑,可却难以奈何得了城门后头填着的沙袋,一见及此,李鸣顺可就不想再多等待了,没等炮兵最后一轮射击完毕,便已是一挥手,高声下了将令。

    “喳!”

    李鸣顺话音一落,立马便有二十余名扛着硕大炸药包的清军士兵们轰然应了诺,撒开双腿,拼力地向城门洞方向冲了过去,于此同时,三十余挺靠前布置的机枪同时开了火,也不管城头上到底还有没有守军在,便是一通子猛扫,在这等凶悍至极的猛烈压制下,别说此际城头守军早已逃光,就算还有大量的守军在,也别想从城碟处探出头来的。

第914章 以强硬对强硬(三)

    清军二十余名爆破手的动作极为的老练与沉稳,丝毫不管头顶上机枪子弹呼啸不止地打在城墙上,任凭溅落下来的碎砖与尘土落了一身,有条不紊地在城门洞处挖洞填埋着炸药包,一直到二十余个巨大的炸药包装填完毕之后,这才留下一人点火,其余人等飞速地向本阵撤了去

    “轰……”

    滋滋作响的引线很快便已是燃到了尽头,随即,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响起中,整个城墙猛然便是一震,城门洞处先是一鼓,紧接着有若火山喷发般炸开了一朵巨大的蘑菇云,城门洞上方的城门楼瞬间便被震得四散成了瓦砾,碎片向四面八方****了开去,哪怕是尘埃都已渐散了,双方的士兵们还都不曾回过神来,尽皆呆呆地望着已成了瓦砾场的城墙废墟处,这也怪不得双方将士们惊诧莫名,实在是这等爆炸太过惊人了些,这可是黄色炸药第一次登上战争的大舞台,所造成的破坏比之黑火药不知要强了多少倍,这等场景一出,不说躲在城中深处的藏军官兵们全都被震慑得呆若木鸡,就连曾经见识过黄色炸药威力的清军官兵们也全都傻愣在了当场。

    “混账东西,都愣着作甚,跟我来,杀进城去!”

    李鸣顺虽也同样被这等爆炸的威力震慑住了,可到底反应快,不多会便已是醒过了神来,再一看城门洞处已是塌陷成了瓦砾堆,压根儿就用不着云梯便可杀进城中,登时大喜过望,赶忙一挥手,高呼了一嗓子,一马当先地率部便发动了狂野的冲锋。

    “第二旅跟我来,杀啊!”

    这一见李鸣顺所部已然冲了起来,肖镇山也已是按捺不住了,同样高呼了一嗓子,率部便紧跟在了第一旅官兵们的身后,也向城墙塌陷处冲了过去,唯有作为预备队的第三旅官兵们却是没动,一个个用羡慕的目光瞅着正发动狂冲的同袍们,都恨不得以身相代。

    “挡住,给我挡住!”

    清军的先头部队都已顺着瓦砾堆冲进了城中,率部躲在远处街道上的巴贡嘎这才算是从晕眩中醒过了神来,这一见情形不妙,自不免为之大急,嘶吼着便下了将令。

    “儿郎们,跟我来,杀清狗啊!”

    “杀上去,进者生,后退者,死!“

    “挡住清狗,给我杀啊!”

    ……

    巴贡嘎这么一吼之下,藏军官兵们这才猛醒了过来,一个个嗷嗷直叫地便顺着长街向城墙塌陷处狂奔了过去,打算凭借着兵力上的绝对优势,强行堵住突破口,此无他,真要是让清军大部队入了城,等待藏军的只有全军覆没之下场,而虑及到先前拿人质来威胁清军一事,所有藏军将领可都不敢保证自个儿定能躲得过清军的秋后算账,此时不拼命更待何时?

    “机枪手,给老子架起来,其余都有了,手榴弹准备,投!”

    这一见藏军官兵们气势汹汹而来,率部冲进了城中的先锋营营长廖大忠自是不敢有丝毫的大意,怒吼着便下了令。

    “哒哒哒……”

    在这等无遮无挡的长街上,机枪无疑是最犀利的战场兵器,八挺机枪一齐开火之下,无数的子弹立马便编织成了一张巨大的死亡火网,瞬间便将冲将过来的藏军先头部队尽皆扫到在地,一时间碎肉乱溅,惨嚎声此起彼伏地响成了一片。

    “轰,轰,轰……”

    没等藏军官兵们从机枪的凶悍火力打击下回过神来,两百余枚手榴弹又劈头盖脸地砸在了人群里,炸出了一团团亮眼的火光,弹片四下横飞,有若割稻子般将藏军官兵们炸得个人仰马翻,这才一个照面下来,拥挤在一起的藏军士兵们便死伤了三百余众,余者尽皆大慌,有的调头向回跑,与兀自向前冲的己方士兵们撞在了一起,结果么,自然是谁都逃不了,不是死于机枪的扫射,便是惨死在清军一拨接着一拨的手榴弹洗劫之下,也就只有那些见机得快,窜进了街边民房里的藏军士兵方才算是侥幸逃过了一劫。

    乱,大乱,眼瞅着己方前锋死伤如此之惨重,后续的藏军士兵们可就彻底没了再往前冲锋的胆气,也顾不得将令们的喝止,乱纷纷地调头便沿着长街溃逃了去,丢盔卸甲者不计其数,三千余藏军官兵就这么一哄而散了个干净,现场只留下了一地狼藉的残缺之尸体。

    “混账东西,都愣着作甚,给老子冲起来,拿下西门!”

    望着那有若人间地狱般的场景,清军官兵们一时间还真有些回不过神来,没旁的,第一师虽是新军的老底子部队,然则在大扩军时却是调入了不少的新兵,尽管平时战术都练得不错,可真正上过战场的却是不甚多,被这等惨状一刺激,反胃者自是不在少数,正自茫然无已间,李鸣顺已是率后续部队冲进了城中,这一见先锋营将士都在那儿发傻,当即便怒了,咆哮着便呵斥了一嗓子。

    “冲,拿下西门!”

    被李鸣顺这么一骂,廖大忠一个激灵便醒过了神来,哪敢再在原地发愣,忙不迭地嘶吼着下了令,率部沿着已无人踪的长街向前狂奔,一路直冲向西门去了。

    “跟我来,去南门!”

    第一旅的官兵们方才刚冲出数百米,肖镇山率领着第二旅的官兵们也顺着城墙的塌陷处杀进了城中,同样被长街上那等惨烈之场面给刺激到了,所不同的是肖镇山这个主将乃是百战老兵,心惊归心惊,却不致有失常之表现,怒吼着便下了令,统领着手下将士直扑向了南门。

    战事只能用一边倒来加以形容,早就没了战心可言的藏军官兵们压根儿就不是清军的对手,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西、南两门均被清军拿下,两个旅的清军除了各留一个连把守城门之外,主力开始逐区地清剿躲藏起来的藏军,尽管略有伤亡,可进展却是极快,尚不到巳时,大半个西宁城已被清军牢牢地掌控在了手中,而随着轻便炮兵营从南门进了城之后,藏军就更无丝毫的抵抗之力了,兵败如山倒般地便全都往尚未被清军控制住的北门逃了去。

    北门就是生路么?当然不是!别看清军不曾去攻占北门,其实不过是围三厥一的简单战术罢了,骑一旅早就已机动到了北门外,有敢从北门逃出的藏军,无论是步兵还是骑兵,都难逃骑一旅的拦截,不是死于枪下,便是被马刀砍成两截,也就只有那些跪地求饶的,方才勉强保住了性命。

    “团长,快看,那边冲来的都是鲜衣怒马,好家伙,一准是大鱼!”

    从北城处陆续冲出来的藏军不少,骑一旅一千八百余骑分成了若干队伍,往来纵横地剿灭着溃逃的乱兵,哪怕身为团长,和荣也同样没闲着,领着一个连的士兵四下绞杀溃兵,正自杀得起劲之际,冷不丁却听身边的戈什哈惊呼了一嗓子,赶忙便循声望了过去。

    “哈哈哈……,确是大鱼来着,弟兄们,来战功了,给老子冲上去,拿下这帮狗杂种!”

    和荣在守巴暖三川营时可是没少从望远镜里打量过巴贡嘎,早将此人的模样刻印在了心中,这会儿只扫了一眼,立马便认出了被百余藏军骑兵簇拥在当中的那名换了便装的中年大汉正是外谢尔苏部的部巴巴贡嘎,当即便乐了起来,哈哈大笑着一挥手,也不去理会正在乱窜中的几名藏军小卒子,率部便有若旋风般地向巴贡嘎等人扑击了过去。

    “阿父快走,孩儿去拦住清狗!”

    巴贡嘎等人正打马逃窜着,冷不丁见和荣率部迎面冲来,自不免全都为之一慌,马速不可遏制地便都慢了下来,一见情形不对,巴德萨登时便急了,大吼了一声,率领着二十余骑便迎着和荣等人冲杀了过去,打算拼死缠住和荣所部,以为其父创造出逃生之机会。

    “开火!”

    这当口上,和荣可不打算跟巴德萨玩甚骑兵对冲的把戏,一见其率部冲来,立马毫不客气地下了令。

    “呯、呯、呯……”

    骑射乃是骑兵们的基本功,如此近的距离下,一众清军官兵们自是不可能会失手,不等巴德萨冲到近前,已是一通乱枪招呼了过去,当即便将巴博萨一行人等都射成了筛子,残尸鲜血狂喷地便跌落了马下,而和荣等人却是连看都不看一眼,拨马便追向了已转向西面的巴贡嘎等人。

    “都瞄准点,不得射击正中那名身穿便装者,余下的都给老子打下马去!”

    这一见巴贡嘎要逃,和荣哪肯罢休,不过么,他却是不打算将巴贡嘎击毙当场,而是想着抓活的,这便一边纵马狂追,一边嘶吼着下了令。

    “团长,您就放心罢,看小的们如何收拾这帮狗贼!”

    “干死这帮狗娘养的!”

    “为城头慷慨赴义之壮士报仇,杀!”

    ……

    骑一旅的官兵们可是遭遇过两回人质事件了的,对藏军的无耻行径都已是深恶痛绝到了极点,又怎肯让巴贡嘎这个罪魁祸首就这么轻易地死了去,自是不会有人反对和荣的命令,一边纷纷嘶吼着应了诺,一边举枪便又是一通子乱射扫了过去,逐一清除着巴贡嘎身旁的将领与卫士……

第915章 活祭

    藏民也都是游牧部落,骑射能力虽不及蒙古骑兵,却也不差,这一见后头清军紧追不放,自是不肯坐以待毙,纷纷张弓引箭地回射不已,试图以此来吓阻住清军的追杀,只可惜愿望是美好的,现实却是残酷的,清军压根儿就没打算跟巴贡嘎等人短兵相接,就这么策马吊在溃兵之后六十余步的距离上,正好处在了骑弓的射程之外,任凭一众藏军将士如何弯弓乱射,也难奈清军何,反倒是清军手中的骑枪不时地开火着,就跟打靶训练一般,将前头鼠窜的藏军将士一一射落了马下。

    “好了,别玩了,将那老小子的马给老子毙了!”

    一番追逐战下来,疯狂逃窜的藏军将士已是全被射杀当场,就只剩下巴贡嘎一人还在拼命地打马狂逃不已,一见及此,和荣显然不打算再将这么场猫捉老鼠的游戏进行下去了,狞笑了一声,一扬手,高声下了令。

    “呯、呯、呯……”

    众清军将士们其实早就可以将巴贡嘎射落马下了,之所以没急着动手,不过是在逗着其玩罢了,就是要好生欣赏一下巴贡嘎的狼狈样儿,而今,和荣既是已下了令,一众骑兵们自也就没再哄闹,纷纷举起了骑枪,瞄着巴贡嘎胯下的战马便是一通子乱射,瞬间便将那匹倒霉的战马打成了筛子。

    “我投降,我投降……”

    狂奔的战马哀嚎着便倒在了地上,措不及防的巴贡嘎当即便被惯性甩了出去,在草地上连翻了几个跟斗,直疼得鼻涕眼泪糊了一脸都是,可兀自还不死心,跳将起来,又跌跌撞撞地往前奔行着,奈何两条腿的速度哪能跟清军胯下的战马相比,这才跑出没几步,便已被清军将士们团团围在了当中,面对着凶神恶煞般的清军将士们,巴贡嘎是半点抵抗之心都没了,腿脚一软,人已是跪倒在地,扯着嗓子便高呼了起来。

    “将这混球给老子押回去!”

    和荣轻蔑地瞥了眼巴贡嘎,厌恶地往地上吐了口浓痰,不屑至极地喝令了一嗓子,自有数名清军士兵翻身下了马,一拥而上,将巴贡嘎生生捆成了个大粽子,提溜着上了马背,一行人等呼啸着便往自家大营而去了……

    “报,大将军,王爷来了,离我大营已不到两里了。”

    顺利拿下了西宁城之后,岳钟琪并未急着再向其余各叛乱藏民部落发起攻势,而是先行在西宁城驻扎了下来,此无他,连续的强行军以及连番作战之下,清军尽管因着连战连捷而士气大振,可人马都已是疲了的,自不适宜再急战,再者,岳钟琪还有个顾虑,那便是外谢尔苏部的处置问题,尽管弘晴那头已是有了密令,可毕竟是牵涉到数千人生死的大事,岳钟琪自不免顾忌重重,并不敢轻易便下这么个狠手,而是以飞鹰发出了密信,向就在循化附近的弘晴请示行止,却不曾想才仅仅隔了一日,就有游哨前来禀报,说是弘晴已到了,当真令岳钟琪大吃了一惊,连细问都顾不上,紧赶着便下令全军营以上的将领齐齐到营门处候驾。

    “末将等叩见王爷!”

    两里之地虽不算短,可对于奔驰的战马来说,却不过就是片刻功夫罢了,就在岳钟琪等人刚在大营外集结好不多会,弘晴便已率着千余亲卫策马到了近前,一见及此,岳钟琪等人自是不敢有丝毫的怠慢,忙不迭地全都迎上了前去,齐齐大礼参拜不迭。

    “免了,都平身罢。”

    短短十天的时间而已,几路大军皆进展顺利无比,青海西、南两方的叛乱部族皆已被荡平,而骑一师与第二军第一师组成的追击大军也已杀进了柴达木盆地,接连击败了罗卜藏丹津几番拼死反扑,逼得罗卜藏丹津无法稳住阵脚,不得不率领千余残军径直投奔准噶尔汗国去了,最多再有个三两天的功夫,清军便可稳定住柴达木之局势,从而实现迅速平定青海之战略目标,正因为此,弘晴的心情自是相当的不错,叫起的声音自也就格外的和煦。

    “谢王爷隆恩!”

    听得弘晴叫起,谢恩乃是题中应有之义,诸将们自是不敢稍有失礼。

    “抬上来!”

    诸将们方才刚起身,弘晴便已是一扬手,高呼了一声,立马便有两名侍卫抬着口大箱子,从后头行了出来,搁置在地上,一掀盖子,露出了内里的事物,赫然是半箱子的银票以及半箱子的银锭,看样子,少说也有十数万两之巨,当即便令诸将们全都看傻了眼。

    “尔等北路一战打得好,当赏,朝廷向不会亏了有功之臣,东美,此处十八万两银子便是尔之所部应得之物,且就按功分将下去,今儿个本王当与三军将士好生畅饮上一番。”

    这一见诸将们全都呆愣当场,弘晴不由地便笑了起来,豪气十足地便下了犒赏之令,顿时便令诸军将士们全都为之欢声雷动不已。

    “王爷如此重赏,末将等惶恐。”

    岳钟琪是一早便知弘晴之豪迈,可也没想到一赏便是如此之多,既兴奋,也不免有些忐忑不已,没旁的,仗虽是打得很是顺手,可屁股却是没擦干净——弘晴那头都已是下了密令了的,可岳钟琪还是没敢行灭族之事,自不免担心弘晴心中会有所不满。

    “此尔等用命换来的,有甚好惶恐的,不说这个了,本王今儿个来,除了要与弟兄们好生聚饮一场之外,另有一大事要办,那些被擒之外谢尔苏部叛逆权贵如今何在?”

    弘晴多精明的个人,自是一看便知岳钟琪到底在担心些甚,不过么,也没甚在意,一摆手,示意岳钟琪不必多礼,而后直截了当地便直奔了主题。

    “回王爷的话,所有叛逆权贵连同其家眷两千四百余众尽皆关押在西宁城中,末将,末将……”

    这一听弘晴果然问起了密令一事,岳钟琪的心当即便是一沉,可又不敢不答,也就只能是硬着头皮地解释了几句,只是越说心越是虚,后头的话也就说不下去了的。

    “嗯,尔战报中提及的赵秦山等慷慨就义之三壮士如今可都下了葬?”

    弘晴并未在意岳钟琪的支支吾吾之表现,也没追究其不遵密令之行为,仅仅只是不动声色地轻吭了一声,便即就此转开了话题。

    “王爷明鉴,时日仓促,赵老等人虽已入了殓,却是来不及营造坟茔,故而尚停柩在城中关帝庙,以供城中百姓祭祀。”

    待得见弘晴似乎没追究自个儿过失之意思,岳钟琪紧绷着的心弦这才算是稍松了一些,可兀自不敢掉以轻心,赶忙谨慎地出言解释了一句道。

    “那好,传本王之令,三军齐聚关帝庙,将所有叛逆权贵连同其家眷押到庙前一体处斩,本王要亲自活祭三壮士!”

    弘晴此来西宁,犒赏三军不过是顺带之事罢了,真正要办的就是活祭之事,要的便是凭此立下规矩,用血淋淋的事实来警示后来者,震慑其余反叛藏民部落还在其次,更重要的是为后世之处置可能的恐怖事件立下个永不妥协的先例,哪怕此举可能招来无数的骂声,甚或也极可能会被朝中人等所诟病,弘晴也在所不惜。

    “啊这……,喳!”

    一听弘晴这般下令,岳钟琪不由地便是一惊,嘴角抽搐了几下,待要进言上一番,可一见到弘晴冷厉的眼神扫了过来,却是不敢再多言,赶忙躬身应了诺。

    “进城!”

    事既定,弘晴也就不再多啰唣,也没打算进营休息,一翻身,就此上了马背,豪气十足地一挥手,就此下了令,而后也没管岳钟琪等人究竟是怎个反应,领着手下近千侍卫便往不远处的西宁城驰骋了去。

    “师长,两千多人啊,真就这么杀了?”

    “是啊,师长,一口气杀如此多人,会不会……”

    “师长,王爷他……”

    ……

    弘晴倒是走得潇洒,可第一师的将领们却是都傻愣在了当场,待得弘晴都已是率部去得远了,这才醒过了神来,围着岳钟琪便是一通子乱问,很显然,诸将们对弘晴这么道命令都颇为的不解,这也不奇怪,岳钟琪接到了密令之后,除了跟骑一师的师长和敏有过交流之外,并不曾向下头的诸将们透露过,大家伙心里头都没半点准备,乍然遇此,自不免为之震撼莫名的。

    “哪来的这么多废话,都给老子各归各部,点齐了人马,赶紧进城!”

    岳钟琪倒是猜到了弘晴如此行事背后的用心之所在,只是这当口上,他却是不想解释太多,左右这等事关国策的大事,还真轮不到诸将们去掺和的,便是他岳钟琪本人,也没那个资格言事,既如此,装糊涂也就成了岳钟琪的不二之选择,自不会在此际跟诸将们解释缘由,而是板起了脸,没好气地便呵斥了一嗓子。

    “喳!”

    这一见岳钟琪声色不对,诸将们自是不敢再多啰唣,紧赶着便应了诺,各归本部,整顿好兵马之后,急匆匆地便也向西宁城中赶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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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8898/ 第一时间欣赏九龙夺嫡最新章节! 作者:凤鸣岐山所写的《九龙夺嫡》为转载作品,九龙夺嫡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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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龙夺嫡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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