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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凤鸣岐山     九龙夺嫡txt下载     九龙夺嫡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111章 整风运动(三)

    五月中旬的天已是热得慌,尽管方才巳时三刻而已,可气温却已是高得惊人,哪怕房里都已搁着个硕大的冰盆子了,然则热浪却依旧难挡,可纵使如此,永隆也不为所动,稳稳地端坐在文案后头,一丝不苟地审核着军机处报将上来的折子,尽管他其实只有用印章的权力,并无批折子之权限,但却并不妨碍永隆从诸位军机大臣的批示中学习理政之能力,哪怕额头上都已沁满了汗珠子,也没见其有丝毫的不耐之神情。

    机会实在是太难得了,自由不得永隆不珍惜,别看他身为嫡长子,又曾是仁亲王府的世子,去岁年末也已是开府建牙了,并被晋封为贝勒,可实际上么,真正能接触到朝廷中枢政治的机会也就仅仅只有眼下这么一次而已,哪怕只是个摆样子的监国阿哥,可能借此机会学习一下中枢政治之运作,永隆也已然是极为满意了的,自不会错过这等大好之机会,每日里都是早早便到了军机处的办公室,总要忙到天将黑方才回府,累是累了些,可永隆却是咬紧牙关地支撑着,图的不仅仅只是个学习之良机,也不乏借此表现一番之心思。

    “启禀二爷,和润、继禄、索鸣柱三人一起来了,说是要见您。”

    就在永隆忙乎着看折子之际,却见其随行太监赵小柱匆匆从屏风后头转了进来,疾步抢到了永隆的身旁,一躬身,低眉顺目地禀报了一句道。

    “哦?传罢。”

    一听赵小柱这么说法,永隆的眉头当即便是一皱,没旁的,和润三人正是永隆的门下奴才,尽管眼下官位都不高——个中职位最高的和润也不过只是个户部普通郎中而已,至于另两人还仅仅只是主事罢了,可却是永隆门下中在朝中当差的全部人马了的,这当口上齐齐来见,显然味道有些不对,可不管怎么说,永隆都不能寒了门下奴才的心,皱眉思索了片刻之后,还是决定先见上一见再做计较。

    “喳!”

    永隆既是有了吩咐,赵小柱自是不敢稍有迁延,紧赶着应了一声,匆匆便退出了办公室,不多会,便又陪着三名中低级官员从外头转了回来。

    “奴才和润(继禄、索鸣柱)叩见主子。”

    一见到高坐在上首的永隆,三名中低级官员立马全都抢上了前去,规规矩矩地便是一个大礼参拜不迭。

    “何事,说罢。”

    只一看和润等人那满脸的惶急与气愤之色,永隆原本就微皱着的眉头顿时便更皱紧了几分,连叫起都免了,直截了当地便发问道。

    “主子,吏部那帮混球太欺负人了,三天里记了奴才四次档,明明奴才就只是当班时出去了会,居然就被记为逃班,简直是欺人太甚了!”

    永隆这么一发问,和润头一个忍不住便叫起了屈来。

    “是啊,主子,奴才也被记了三次档了,奴才明明是奉命去办事的,只是忘了在门岗处登记一下,结果也被记了逃班。”

    “主子,不止是奴才们连遭荼毒,便是诸般同僚也尽被吏部人等大肆骚扰,如此下去,这朝纲还不得乱了套去。”

    ……

    和润这么一带头,继禄与索鸣柱二人也跟着附和了起来,都是控诉吏部人等的整风考核之严苛的。

    “够了,都给爷闭嘴,自个儿犯了错不认,却怪旁人严苛,尔等羞也不羞,嗯?”

    吏部那头的考评严苛之事,永隆是一早便知晓的,也知道朝中诸般官员们对此事都有着浓浓之怨气,不过么,他却是不想插手去管,没旁的,只因此项整风运动乃是张廷玉提出来的,又是经仁和帝亲笔签批的,永隆虽对此番整风运动不甚看好,可也不想冒着失宠的危险去横加干预,哪怕和润等人叫屈得紧,永隆也不曾表现出偏帮的态度,反倒是板着脸将三人臭骂了一番。

    “主子,不是奴才们矫情,实在是被人针对了啊,奴才们一向循规蹈矩,从不敢行差踏错,可这三天里吏部那帮混球死活盯着奴才们,没事找碴,奴才们除非是甚事都不干,若不然,总有空子让人拿,这叫奴才们怎么活啊……”

    和润等人虽都才入朝为官不久,可因着永隆乃是嫡长子的缘故,一个个都混得颇为的滋润,不说一般同僚了,便是顶头上司也都得敬他们三分,可此番冷不丁被吏部那头连番记档,颜面扫地不说,闹不好还有着要吃挂落之危险,这一会儿见自家主子不肯伸出援手,自不免都有些个慌了神,好在和润反应快,当即便哭丧着脸地解释了一番。

    “哼,什么屁话,尔等若是站得直,行得正,又何须畏惧他人针对,不三省己身,倒怪旁人针对,当真岂有此理,都给爷滚回去思过!”

    和润等人都是永隆精心挑选出来的忠心奴才,着眼的自然是为了将来的夺嫡之争,他自是不想看到三人被吏部整治了去,然则一想到此番整风运动的背景,永隆当即便息了插手其中之心,也不等和润将话说完,便已是老大不耐地一挥手,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之令。

    “主子息怒,主子息怒,非是小的们不懂规矩,可揪着奴才们不放的是曹贵与茹明阿那两个混账东西,这恐不止是冲着奴才们来的,瞄着的可是主子您啊。”

    这一见永隆不管不顾地便要赶自己等人离去,和润当场便急了,顾不得许多,赶忙一口气道出了真相。

    “嗯?哼!爷懒得听尔等废话,都给爷回去好生思过了,去罢。”

    一听和润所提到的那两个名字,永隆的瞳孔不由地便是一缩,此无他,概因曹贵与茹明阿二人的来历都不简单,前者是皇长子永丰的门下奴才,而后者则是三阿哥永明的门下,此二人皆在吏部,若说针对的话,还真有那么个可能性,永隆的心头自不免便是一沉,不过么,却并未说出甚帮衬之言,仅仅只是冷厉地哼了一声,不耐已极地将和润等人尽皆赶了出去,可他自己么,却是无心再看折子了,呆呆坐在文案后头,脸色阴沉地便陷入了沉思之中……

    “又一本,得,这才半天而已,已经是第一百三十八本了,张大人,瞧这架势,今儿个的弹章怕是少说得过两百了罢,张大人,看来您所提倡的整风运动很是不得人心啊,再这么下去,老夫担心朝廷怕是要起大乱子了。”

    军机大臣轮值处,端坐在张廷玉对面的马齐一边将手中的一本折子往边上已然堆得老高的折子堆上丢了去,一边摇着头,忧心忡忡地便感慨了起来。

    “无妨,不过是些无聊之叫嚣耳,姑且搁置也就是了。”

    此番整风运动的内情乃是机密,张廷玉这等小心之人,自然不会去说破,哪怕此际办公室里只有马齐这个几十年的同僚在,张廷玉也一样不肯言明,仅仅只是不以为意地回应了一句道。

    “张大人倒是宽心得很么,可老夫对此乱局却是不能坐视不理,如今陛下不在京师,万一要是起了大乱子,须不是好耍的,依老夫看,还是召集在京之军机大臣好生议上一议为好,不知张大人以为然否?”

    这一听张廷玉如此漫不经心,马齐可就有些看不过眼了,但见其眉头一皱,已是语带不悦地提议道。

    “也好,只是张某以为还是先请示一下二阿哥为妥。”

    马齐这等言语一出,张廷玉的眉头自不免也是一皱,不过么,倒是没反对马齐的提议,声线平和地便给出了答复。

    “既如此,且就一并去好了,来人!”

    虽说二阿哥只是名义上的监国阿哥,并无批折子的实际权限,可不管怎么说,都是监国阿哥,从此意义来说,张廷玉的提议自是无可挑剔处,马齐也自不好反对,这便沉吟着点了点头,提高声调地断喝了一声,自有数名轮值之军机处行走赶忙抢进了办公室中,马齐也无甚废话,挥手指挥众人将那已积压了许多的弹章全都端上,而后与张廷玉一道联袂向永隆的办公室行了去。

    “启禀主子,张廷玉、张大人与马齐、马大人都来了,说是有要事要见您。”

    办公室中,永隆正端正地坐在文案之后,手捧着本奏折,正自细细地研磨着个中之内容,却见其亲随太监赵小柱急匆匆地行了进来,几个大步便抢到了文案前,略有些紧张地禀报了一句道。

    “哦?快,快请。”

    一听是马、张两位三朝元老联袂而来,永隆可就坐不住了,忙不迭地便起了身,紧赶着便下了令。

    “喳!”

    永隆既是有所吩咐,赵小柱自不敢有丝毫的迁延,赶忙应了一声,急匆匆地便退出了办公室,不旋踵,便已是又陪着马、张二人以及数名手捧着大叠折子的军机处行走从外头转了回来。

    “下官马齐(张廷玉)见过隆贝勒。”

    马、张二人方才从屏风后头行了出来,入眼便见永隆已是快步迎上了前来,自都不敢失了礼数,齐齐躬身见礼不迭

    “二位老大人客气了,不知您们这是……”

    永隆虽是监国阿哥,可当真不敢在马、张二人面前摆甚架子的,忙不迭地便躬身还了个礼,而后扫了眼那几名捧着大叠折子的军机处行走,满是诧异地便探问出了半截子的话来。

第1112章 整风运动(四)

    “好叫隆贝勒得知,打今儿个一早起,朝中诸多官员陆续上了弹章,弹劾吏部此番整风之事颇有扰乱官场秩序之嫌,至今已有一百三十八本在此了,后头恐还会增多,下官以为此事实不可轻慢了去,当须得紧着议出个章程才是,不知隆贝勒可有甚意见否?”

    马齐素性耿直,哪怕是当着张廷玉这个始作俑者之面,也不曾有半点的顾忌,直言不讳地便将事实道了出来。

    “哦?这……,张大人,您对此可有甚看法么?”

    永隆本心里就反感所谓的整风运动,加之想到数日前自家那三位奴才的哭诉,就更是不待见这劳么子的整风之事了的,若不是顾忌着自家老爹以及张廷玉的面子,他都想亲自召集诸般军机大臣否决了去了的,而今么,马齐既是有此提议,永隆心下里其实是乐意得很的,只不过心中有所顾忌,却是不敢直接应承将下来,而是将问题丢给了不动声色的张廷玉。

    “下官对此并无意见,还请隆贝勒定夺便好。”

    张廷玉显然是不打算在此事上发表看法,也就只是微微地摇了摇头,又将皮球踢回了永隆的脚下。

    “唔……,既如此,那就议上一议也好,张大人,您看呢?”

    永隆本以为张廷玉会全力反对的,却没想到张廷玉居然是这么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双眼不由地便是一眯,略一沉吟之下,还是决定议上一议再作定夺。

    “隆贝勒英明。”

    张廷玉还是不曾表态,仅仅只是称颂了一声了事。

    “那好,赵小柱!”

    尽管对张廷玉这等态度颇为的疑惑,然则永隆却并不打算改变初衷,一者么,是他本人就不甚待见这所谓的整风运动,二来么,也是想着趁机显示一下存在感,刷刷朝臣们的好感度,以便收买官心为己用,正是出自此等考虑,永隆并未再多迟疑,提高声调便断喝了一嗓子。

    “奴才在!”

    赵小柱原本就恭候在侧,这一听自家主子点了名,自不敢有丝毫的怠慢,赶忙从旁闪了出来,紧赶着应了一声。

    “去,将工部沈尚书、左都御史陶大人都请到此处来。”

    永隆瞥了赵小柱一眼,颇有些个意气风发地便下了令。

    “喳!”

    永隆既是有令,赵小柱自不敢稍有迁延,恭谨地应了诺,转身便要向外行了去。

    “慢,且将四叔公也一并请来好了。”

    不等赵小柱完全转过身去,永隆突然又是一抬手,紧急加了一句道。

    “喳!”

    永隆此言一出,赵小柱很明显地愣了一下,嘴角抽搐着,似乎有话要说,可到了末了,还是没敢说将出来,也就只是躬身应了诺,就此退出了办公室,自去传唤诸军机大臣前来议事不提。

    “四叔公,诸位大人,小子承皇阿玛之旨意,得以监督国事,小子才德不足,实是皇阿玛厚爱所致,唯有战兢而为焉,今,眼下朝中弹章大起,似有秩序紊乱之虞,小子自不敢视而不见,故而请诸位大人前来,专为议决此事,但凡诸位大人有所决断,小子自无不从之理。”

    四爷等人今儿个虽都不曾在军机处当值,可也都没外出,皆在各自部里忙着,离着军机处并不算远,赵小柱一去传召,很快便都已赶到了永隆的办公室中,一番客气的寒暄之后,永隆便即端出了监国阿哥的架子,当仁不让地扮演起了主持人的角色,一番开场白说将下来,倒也似模似样得很。

    “隆贝勒,诸公,老夫以为此番整风运动之出发点是好的,若能凭此规范各有司衙门之行事,确是不错,然,执行起来却恐有矫枉过正之嫌,今,弹章大起,朝纲已有紊乱之嫌,势不能再置之不理,倘若有乱,谁人怕也负不起这等重责,故,老夫提议暂停整风,待得章程完备之后再实行也不迟。”

    事干重大,饶是永隆说得诚恳无比,众军机大臣们也自都不情愿轻易表态,办公室里的气氛自不免便颇为的沉闷了起了,到了末了,还是生性耿直的马齐率先沉不住气,但见其朝着众人作了个团团揖,已是慷慨激昂地率先表明了反对整风运动之态度。

    “马大人,此事乃是经陛下御笔亲批的,恐非我等所能议决者,纵使要停,怕也须得报请陛下恩准罢?”

    马齐是不明内情,所言所述都是从稳定朝局的角度考虑问题,按说也无甚错处可言,不过么,沈河却显然并不同意其之意见,尽管沈河本人对整风运动的内幕也不甚清楚,可有一条,他却是知晓的,那便是弘晴从来不作无用之事,既是要整风,那一准有着整风的根由在,不报请弘晴批复的话,沈河是断然不会同意马齐之提议的。

    “事急当得从权,今,弹章已大起,若不早作处置,何以稳定朝纲,且,陛下临行前有过交代,遇大事,我军机处可先议决之,后再报御前,今,事已急,老夫以为当须得早定行止为妥。”

    一听沈河这般说法,马齐长长的寿眉当即便是一扬,不甚客气地便反驳了一句道。

    “二位大人所言皆是有理,都是为了公事,当得求同存异才好,四叔公,您对整风一事可有甚看法么?”

    眼瞅着马、沈二人有当场起冲突之可能,永隆可就有些坐不住了,赶忙出言打岔了一句,而后又顺势将问题丢给了始终默然端坐一旁的四爷。

    “隆贝勒客气了,本王对整风一事一无所知,也实是不知该说啥才好,更谈不上有甚看法,可有一条,本王却是清楚地,那便是朝堂稳,则社稷安,朝堂乱,则社稷必危矣,至于整风一事是否该停,本王一无意见,且就请隆贝勒自决好了。”

    四爷多精明的个人,只一听永隆将问题抛了过来,便知其内心里其实主意已定,这不过是要借他四爷的口来提出废止整风运动一事的,如此一来,永隆既可收拢官心,又能让四爷去担着仁和帝可能之怒火,小算盘无疑打得极精,然则四爷又岂是那么好被利用的,哪怕四爷也巴不得这该死的整风运动赶紧废止了去,但他却是断然不会直接说出口来的,也就只是云遮雾罩地扯了一番大道理,末了么,干脆利落地又将皮球踢回到了永隆的脚下。

    “四叔公说得好啊,朝堂稳,则社稷稳,朝堂乱,则社稷危,此至理名言也,本贝勒受皇阿玛所托,行监国事宜,自不敢坐视朝堂有乱,今,四叔公与马大人既是都以为整风一事须得姑且暂停,那就先停上一停好了,且将此事报到皇阿玛处,想来皇阿玛定会有所决断的,诸公以为如何哉?”

    四爷倒是说得含糊其辞,可永隆却是不理会那么许多,毫不客气地便扯着四爷的旗号,摆出了副虚心受教之状,来了个顺水推舟。

    “隆贝勒英明。”

    永隆乃是嫡长子,又是受命监国之人,身份自然是尊贵无比,在不清楚弘晴是否有意立其为继承人的情况下,自是无人愿意跟其当面起冲突,这一听其都已将话说到了这么个份上,众军机大臣们就算心里有着不同之意见,也自无人愿再多啰唣的,也就只能是齐齐称颂了一声了事。

    “那就这么定了,先由军机处下了文,回头本贝勒再上本向皇阿玛解释好了。”

    众军机大臣们这么一称颂,永隆自不免有些个飘飘然了起来,好在城府还算深,倒也没因此乱了分寸,但见其很是大气地一挥手,已是就此下了最后的决断……

    “启奏陛下,国家安全局金陵分局送来了急信,请陛下过目。”

    夕阳西下,江宁织造府的后花园中,一身明黄袍服的弘晴正悠闲地端坐在亭子间中,双眼微闭地欣赏着歌舞,却见李德全匆匆从园门处行了来,疾步抢到了弘晴的身旁,抖手从宽大的衣袖里取出了一枚小铜管,双手捧着,恭谨地递交到了弘晴的面前。

    “嗯!”

    弘晴并未急着伸手去接那枚小铜管,而是先一扬手,将歌舞班子都屏退了开去之后,方才抖了抖袖子,将那枚小铜管接到了手中,熟稔已极地扭开了其上的暗扣,从内里取出了卷写满了字的密信,摊将开来,飞快地过了一遍,神色虽依旧如常,可眼神里明显有着故失落的黯然一掠而过,但并未有甚旁的表示,仅仅只是声线微寒地下令道:“传朕旨意,着渤海舰队准备,明日一早,朕便乘船回天津。”

    “喳!”

    李德全虽是敏锐地察觉到了弘晴的心情不甚好,却断然不敢多嘴去问,也就只是恭谨地应了一声,自去安排传旨事宜不提。

    呵,终归不是那块料啊!

    弘晴没去理会李德全的离去,独自一人站在亭中,仰头望向了天边,纵使入眼满是绚烂之彩霞,可弘晴心中的失落之情却并未稍减半分,没旁的,此番弘晴之所以留永隆在京监国的用心只有一个,那便是要借此机会考察一下永隆的政治才干,很显然,永隆的所作所为离弘晴的预期差得实在太远了些,对此,尽管早有心理准备,可失望却依旧是难免之事……

第1113章 霹雳雷霆

    人都是有私心的,所谓的大公无私,从来都不过只是句空话而已,实际上,越是顶级的政客,私心便越重,只不过都掩饰了起来罢了,对此,弘晴自是心中有数得很,故而,他并不会见怪永隆的私心作祟,然则私心可以有,可政治敏感性却是断不能少的,而这,才是顶级政治家必备之素质,没有这一点,那就毫无培养之价值,很显然,永隆在这一方面的欠缺实在是太大了些,哪怕其是嫡长子,弘晴也已是毫不容情地给其之政治生涯判了死刑,不过么,却并未苛责于其,当然了,也没甚虚伪的夸奖之言,也就只是在归京之后,低调地免去了其监国之权,也无甚别的任用,就这么让其回了府,继续当一闲散贝勒阿哥了事。

    三天很快便过去了,自打弘晴回了京师,已然三天了,可却无一旨意发出,就宛若戛然而止的整风运动不存在一般,这等情形一出,满朝文武自不免为之茫然不已,只是碍于弘晴威严日盛,群臣们虽都心有疑惑,却无人敢去探问个究竟,也就只能是全都装着糊涂,就这么着,终于到了七月初一的大朝时分。

    “皇上驾到!”

    辰时不到,数百朝臣们已然在乾清门外的小广场上列好了队,恭谨地等候着弘晴大驾的到来,随着门后一声尖细的喝道声响起,弘晴已然在一大群宫女宦官们的簇拥下,缓步从门后转了出来。

    “臣等叩见陛下!”

    一见弘晴已到,诸般朝臣们自是不敢稍有怠慢,忙不迭地全都跪倒在地,齐齐大礼参拜不迭。

    “张廷玉何在?”

    弘晴缓步走到了门中的大位前,一撩衣袍的下摆,就此端坐了下来,也没按着朝规叫起,就这么任由诸般臣工们跪在地上。

    “微臣在!”

    身为军机大臣,张廷玉就跪在第一排,这一听得弘晴点了名,自不敢稍有耽搁,赶忙膝行了数步,抢出了列来,恭谨地应了一声。

    “朕问你,整风之事都进行得如何了,嗯?”

    弘晴依旧不曾叫起,就这么寒着声地发问了一句道。

    “回陛下的话,经我吏部上下两月余之努力,现已有了初步之结果,微臣此处有本章一份,还请陛下过目。”

    张廷玉显然是早有准备,这不,弘晴话音方才刚落,他便已是一抖手,从宽大的衣袖里取出了份黄绢蒙面的折子,高高地举过了头顶。

    “嗡……”

    君臣这么个奏对架势一出,群臣们顿时全都哄乱了起来,没旁的,能混到朝臣的都不是愚钝之辈,又怎可能会看不出这对君臣其实是套好了在演双簧的,很显然,今儿个的早朝注定要有人倒大霉了,那些个曾被吏部记了档的自不免全都为之惶恐不安得紧。

    “递上来!”

    弘晴没理会诸般臣工们的惊惶,一摆手,威严十足地便吩咐了一句道。

    “喳!”

    弘晴的金口既开,侍候在侧的李德全自不敢有丝毫的怠慢,紧赶着应了诺,小跑着便下了台阶,疾步抢到了张廷玉的跟前,伸手取过了折子,又匆匆回到了台阶上,将折子转呈到了弘晴的面前。

    “哼,一群城狐社鼠!李德全,给朕宣!”

    弘晴摊开折子,几乎是一目十行地便过了一遍,原本就冰冷的脸色瞬间便更阴沉了几分,声色俱厉地骂了一声,一抖手已将折子丢到了李德全的怀中。

    “喳!”

    这一见弘晴声色不对,李德全的脸色顿时便是一白,但却不敢有丝毫的迁延,赶忙应了一声,将折子捧了起来,抖了抖袖子,摊开了折子,略一清嗓子,高声宣道:“臣,张廷玉,有本启奏陛下,臣自四月十日领旨整风,始终兢兢业业,不敢有负圣恩,特将吏部诸多属官分十组,七明三暗,又与国家安全局配合行事,以整肃风纪,现已查明诸多有司衙门之诸多无理非法事如下:工部郎中柴大均索贿两次、无故逃班两次……”

    “听听,都好声听听,尔等就是这么尽忠职守的么?朕以国士待尔等,尔等就是这么报答朕的?好,甚好,不自思己过,反倒闹腾着上弹章,说甚整风扰乱秩序,朕看尔等这就是做贼心虚,尔等不羞,朕都替尔等臊得慌,哼,弘历何在?”

    折子很长,上头被登录的名字也不老少,遍及各部,其中又属中央银行与户部为重灾区,大小官员列其上者当真是海了去了,少的被记档一次,多的则被记了七、八次违规,听着就叫人心惊肉跳不已,偏偏弘晴还借题狠狠地发挥了一把,将众朝臣们全都臭骂了一通,末了,更是借着这股子怒气,点了弘历的名。

    “微臣在。”

    早在李德全宣折子之际,弘历便已知自个儿此番怕是难逃一劫了的,心中当真是又气又怒,没旁的,当初整风运动一起,他便已在中央银行里下了死命令,要众心腹手下循规蹈矩,千万不要落人把柄,一开始,倒也执行得不错,毕竟山西太原一案方才刚尘埃落定,中央银行等人自是都不敢胡乱行事,可待得军机处下了文,说是整风运动暂且搁置,弘历也就没再严格要求手下那帮官油子们,却不曾想吏部那头明面上的考核是停了,可暗地里却跟国安局联手玩了把暗查,结果么,放松了警惕的中央银行诸般人等几乎全都中可枪,身为管部贝勒,弘历自是难逃失察之过,哪怕明知道弘晴这就是在鸡蛋里挑骨头地找着碴,他也自无可奈何,只能是膝行着出了列,面色阴郁地应了一声。

    “朕问你,中央银行究竟是怎么回事?上回太原一案,朕念旧,不忍重处,想着尔等会有所悔悟,却不曾想尔等竟敢负朕若此,嘿,索贿的索贿,逃班的逃班,居然还有当班时跑去逛窑子的,好么,朝廷居然养着的都是这么些蛀虫,尔给朕一个解释,尔到底是如何帮朕管部的,嗯?”

    弘晴可是早就想拿四爷父子来开刀了的,户部那头倒也就罢了,毕竟四爷到底是长辈,反迹未露之前,多少还得给其留点颜面,可对于弘历这个当年的死对头么,弘晴可就没那么客气了,不管不顾地便是一通子训斥。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微臣确有失察之过,不敢自辩,还请陛下重重发落。”

    弘历心中其实极其的不服气,奈何不服气又能如何,别说那些手下人等的过错都有着确凿无疑的证据在,就算没有,值此弘晴雷霆震怒之际,哪怕再给弘历几个胆子,他也不敢在这等场合里抗辩不休,也就只能是委屈求全地认了失察之过。

    “尔知罪便好,朕也懒得罚你,中央银行之事,尔就不必再管了,这就回家闭门思过去罢。”

    弘晴既是决意要拿下弘历的差使,自然不会理会其心中到底是委屈不委屈的,毫不容情地便下了旨意。

    “谢陛下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虽说心中早已有所预料,可真当弘晴亲口说出了免差的旨意之际,弘历的脸色还是不由自主地煞白了起来,心如刀绞般地疼着,纵使如此,他也不敢有甚怨言,只能是规规矩矩地磕了几个头,而后就此起了身,脚步明显沉重地便往广场外走去,尽管强自压抑,可背影还是萧瑟得令人心酸。

    死寂,一派的死寂!尽管不少朝臣们都认为弘晴这等处置未免过重了些,可这当口上,却是无一人敢出头作仗马之鸣的——四爷就不用说了,有着父子关系在,四爷原本就须得避嫌,自是不可能在此事上出头为弘历缓颊,而其手下那帮子官员么,大多都在先前宣布的犯事者的名单中,自身都是泥菩萨过河了,又怎敢在此时跳出来搅事的,除了黯然目送弘历离去之外,还真就没甚法子可想了的。

    “尔等都给朕听好了,要当官,就须得认真做事,朝廷不养闲人,不想干,可以自己请辞!此前的事,朕可以不计较,可若是有人还要滥竽充数,那就休怪朕手狠了。”

    弘晴压根儿就没去理会弘历的黯然离开,双目锐利如刀般地环视了一下跪满了一地的大小官员们,声线阴寒地便放了番狠话。

    “陛下圣明!”

    弘晴这话听起来狠,可实际上却是放了被记档官员们一码,众朝臣们心惊肉跳之余,也自不免暗松了口大气,称颂之声自也就格外地响亮了起来。

    “好了,且都平身罢,有本要奏的,且就奏来好了,朕听着呢。”

    弘晴整出偌大的阵势,真正的目的只有一个,那便是拿下弘历,如今目的既已达成,自不会再死揪着此事不放,但见其虚抬了下手,已是声线微缓地叫了起。

    “谢陛下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弘晴既是叫了起,那就意味着一场雷霆霹雳已是告了终了,众朝臣们悬着的心也就此踏实了下来,但却不敢失了礼数,忙不迭地便照着朝规三呼万岁不已……

第1114章 江山代有新人出

    “衡臣,拟诏,着陕西巡抚李双春即刻进京接任中央银行行长之职,其所遗下之缺由吏部调配补缺。”

    一场早朝从辰时一直进行到了午后,足足持续了两个多时辰,纵使弘晴身子骨强健,却也不免有些乏了,然则精神却明显大好,这一下了朝,便将张廷玉召进了养心殿,见礼一毕,便即意气风发地下了旨意。

    “是,微臣遵旨。”

    张廷玉同样也很兴奋,不单是因着此番拿下弘历乃是出自他张廷玉的谋划,更因着整风运动一事已然成了吏部的一个新职责,与国家安全局的联系愈发紧密了起来,身为吏部尚书,张廷玉手中的权柄自也就更重了几分,然则这一切都不是张廷玉为之振奋的真正原因,真正令其兴奋不已的其实就一条,那便是他张廷玉真儿个地得到了弘晴的信用,而这,对于张廷玉来说,当真比啥都强。

    “启奏陛下,马大人来了。”

    就在张廷玉挥笔速书之际,却见李德全急匆匆地从殿外行了进来,疾步抢到了龙案前,一躬身,紧赶着出言禀报了一句道。

    “嗯,宣罢。”

    一听是马齐来了,弘晴的嘴角边立马露出了一丝的笑意,没旁的,只因弘晴认定马齐这是来负荆请罪的——前番马齐可是力主暂停整风运动的,而今么,弘晴既是在早朝上力挺吏部的整风运动,马齐自然是坐不住了的。

    “喳!”

    弘晴金口既开,李德全自不敢稍有迁延,赶忙恭谨地应了诺,急匆匆地便退了出去,不多会,便已陪着马齐又从外头转了回来。

    “老臣叩见陛下。”

    一见到高坐在龙案后头的弘晴,马齐立马紧走数步,抢到了御前,紧赶着便是一个大礼参拜不迭。

    “免了罢。”

    马齐是干了桩蠢事,然则弘晴却知晓那不过是无心之过而已,并非真跟四爷搅合在了一起,也无甚私心在内,本意只是想稳住朝廷之动荡罢了,正因为此,弘晴其实真就没打算处罚马齐的,当然了,适当的敲打还是要的,故而,弘晴虽是不曾一上来便给其脸色看,可叫起的声音里却是隐约地透着股寒意。

    “谢陛下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马齐显然是听出了弘晴语气中的寒意,不过么,却并未露出甚惶恐之色,也就只是心平气和地照着朝规谢了恩。

    “爱卿如此急着要见朕,所为何事啊?”

    这一见马齐脸色淡然如常,弘晴自不免稍有些奇怪,可也没去细想,仅仅只是不动声色地发问了一句道。

    “回陛下的话,老臣此来有二事,一是月余前,老臣擅自提议废止整风运动,有违陛下之旨意,实大过也,不敢自辩,还请陛下重处。”

    听得弘晴见问,马齐赶忙躬了下身子,满脸诚恳地先认了错。

    “罢了,尔既已知错,朕也懒得罚你,此事就到此为止好了。”

    一听马齐上来所言的第一件事便是认错,却并未说明第二件事是甚,弘晴的眉头不由地便是微微一皱,当即便改变了原先敲打于其的想头,但见弘晴很是大度地一挥手,便将此事就此揭了过去。

    “谢陛下宽仁,老臣还有一事要禀,老臣已是老迈之身,实难再堪大用,恳请陛下能准老臣乞骨告老。”

    马齐恭谨地谢了一声之后,也没甚多的言语,直截了当地便道出了第二件要禀之事,赫然是要请辞了。

    “嗯?”

    马齐这话一出,弘晴的脸色当即便阴沉了下来,虽不曾言语,可冷哼之声里却满是掩饰不住的寒意,显见对马齐的请辞有着极大的不满。

    “陛下明鉴,老臣年已七十有六了,混用老朽,确已不堪驱策,今,江山代有新人出,老臣若是再迁延不去,一者恐误了国事,二来则是阻塞了新人上进之路,于国于己,皆无益处,故,老臣恳请陛下能准老臣乞骨归乡。”

    尽管弘晴不曾发怒当场,可那冷哼之声里的寒意却是惊人得很,不说李德全等诸多随侍的大小太监们被吓的面色狂变不已,便是张廷玉这等心性沉稳之辈,也为之面色一白,只是这当口上,却是谁都不敢进言劝解的,倒是马齐自己却是浑然无事人一个,不紧不慢地便出言解释了一番。

    “衡臣,你听听,这匹老马要给朕撂挑子了,你看朕当如何处置才好,嗯?”

    弘晴最擅长的便是观颜察色,只一看马齐的神情,便知其所言当是出自肺腑无疑,心中原本的猜忌顿时便烟消云散了去,不过么,对于马齐这等忠耿老臣,弘晴还是不太愿意放行的,问题是这话他自己却是不好说出口来,若不然,薄情之名怕就得落在弘晴的头上了,这便略一沉吟,将棘手的难题丢给了站在一旁的张廷玉。

    “陛下明鉴,臣以为马大人乃是国之栋梁,不可或缺焉,然,其年岁既高,却也不宜太过劳心,故,臣以为当可准了马大人之请辞,只是不必归乡,姑且就在内城修养着,陛下若有要咨询时,也可两便,此微臣之浅见耳,还请陛下圣断。”

    张廷玉可是个七窍玲珑心之辈,只一听便知弘晴是真心不想放马齐走人,然则这一回张廷玉却并不似往常那般只顾着顺从天心,而是谨慎地提出了个折中之方案,没旁的,他张廷玉年纪也不小了,尽管比马齐要年轻上一些,可也已是奔七十的人了,终归也须得为自个儿将来的致仕做些考虑。

    “嗯……,也罢,那就这么定了,马爱卿看可行否?”

    尽管不甚情愿让马齐走,可张廷玉既是如此说了,弘晴也自不好再强人所难,这便沉吟着下了个决断。

    “陛下圣明,老臣遵旨。”

    马齐其实也不愿回盛京那个苦寒之地,只不过是因着祖制的关系,一旦致仕,便须得回盛京养老,而今么,弘晴既是准其在京留居,他自是不会有甚怨言,紧赶着便躬身领了旨意。

    “嗯,那好,李德全,去,陪着马大人办理下交接,回头朕自会有旨意下发。”

    弘晴办事素来干脆,既已决定要放马齐走,自也就不会再拖泥带水,一扬手,朝着李德全便吩咐了一句道。

    “喳!”

    一听弘晴有令,侍候在侧的李德全自是不敢怠慢了去,赶忙恭谨地应了诺,而后堆着笑脸地将马齐请出了养心殿,自去办理交接事宜不提。

    “陛下,诏书已拟好,请您过目。”

    马齐去后,张廷玉赶忙将早先拟定好的诏书取了出来,高高地举过了头顶。

    “递上来。”

    张廷玉这一拿出诏书,弘晴方才想起一开始时的旨意,也自没甚迟疑,摆手便吩咐了一声。

    “喳!”

    弘晴金口既开,自有一名见机得快的小太监赶忙恭谨地应了一声,跑上前去,接过了张廷玉高举着的诏书,转呈到了弘晴面前的龙案上。

    “用玺罢。”

    这道调令诏书本就简单得很,扣除了那些文绉绉的废话之外,拢共就一句核心之言罢了,弘晴只随意一扫,见并无甚瑕疵可言,也就没再去细看,一挥手,便就此下了令。

    “喳!”

    听得弘晴这般吩咐,那名随侍的小太监自不敢稍有迁延,赶忙恭谨地应了一声,双手捧着诏书便退到了一旁的几子前,自去加盖玉玺不提。

    “陛下,军机处向来一个萝卜一个坑,今,马大人既已告老,终归还须得有人填补方好,还请陛下明示。”

    张廷玉并未去关注那道诏书之事,而是一躬身,紧赶着出言请示了一句道。

    “嗯,那就让海涛进军机处好了。”

    军机处虽说不设定员,可作为真正的中枢之地,人却是不能少了去的,若不然,差使怕就要安排不过来了,对此,弘晴自是心中有数得很,略一沉吟之下,已是有了决断。

    “陛下圣明。”

    张廷玉在此际提出军机处人选问题,本来心中是有要荐之人的,可这一听弘晴已有所决断,他自是不敢再多啰唣,赶忙称颂了一声了事。

    “启奏陛下,愉亲王与海外情报局何涛、何大人一并在宫门外求见。”

    张廷玉的称颂之声方才刚落,就见本该陪着马齐办理交接事宜的李德全已匆匆从外头行了进来,但见其疾步抢到了御前,一躬身,已是紧赶着出言禀报了一句道。

    “哦?宣!”

    何涛本是“尖刀”太原分舵的舵主,去岁“尖刀”分拆之际,弘晴亲自点了将,将其调入中枢,出掌海外情报局,因着业务大多是与“八旗商号”配合之故,弘晴将之拨给了老十五打理,而今,此二人联袂前来,显然事情非小,弘晴自不敢大意了去,这便一挥手,紧着便下了口谕。

    “喳!”

    弘晴既是这般吩咐了,李德全自不敢有丝毫的迁延,赶忙恭谨地应了诺,就此退出了养心殿,领着两名小太监急匆匆地便往午门处赶了去……

第1115章 京都大乱之序章(一)

    “臣等叩见陛下!”

    老十五与何涛到得很快,李德全去后不久,二人便已一前一后地行进了养心殿中,这一见到高坐在上首的弘晴,自是都不敢有丝毫的怠慢,忙不迭地便抢上了前去,齐齐大礼参拜不迭。

    “免了,来人,给十五叔赐座。”

    老十五乃是弘晴在朝中的最有力支持者,自是不能轻慢了去,也不待二人将礼数尽完,弘晴便已是虚抬了下手,很是和煦地赐了座。

    “谢陛下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弘晴可以表现得礼贤下士,可老十五却是不敢在礼数上稍有闪失,很是恭谨地按着朝规全了礼之后,这才侧坐在了一众小太监们抬来的锦墩子上。

    “十五叔急着来见朕,莫非是南洋有了甚动静不成?”

    算算时日,从虎门销烟到如今,已是一年多过去了,西方诸国就算反应再迟钝,到了这会儿也差不多该是有所动作的时候了,对此,弘晴自是早有预料,也自不隐瞒心中的猜疑,一待老十五落了座,便即直截了当地发问了一句道。

    “陛下圣明,确是有了动静,具体事宜,何大人更清楚,还是请何大人来详述更为妥当。”

    老十五并未贪功,而是推举了何涛来详述诸般事宜。

    “嗯,准了。”

    弘晴显然很是满意老十五这等谨慎的态度,不过么,也无甚多的言语,仅仅只是声线平和地便准了其之所请。

    “启奏陛下,二月时,马六甲分舵曾传回消息,说是有倭人正在与西蛮暗中勾洽,意图大批量购买军火,微臣自不敢大意了去,便即着倭国方面以及南洋诸分舵的人手加紧打探详情,今日午后,东瀛分舵终于发回了密电,现有电文在此,请陛下过目。”

    何涛乃是“尖刀”的老人了,在弘晴麾下效力也不是头一回了,自是清楚弘晴的性子,并无甚长篇大论的言语,仅仅只是简单地介绍了下情况,便即从宽大的衣袖中取出了张密电文,高高地举过了头顶。

    “递上来。”

    自打去岁无线电波机在上川岛洋面验证过实用性之后,弘晴早已下令将无线电报机在海军以及八大集团军中推广使用,也曾下令调出了部分机子供给海外情报局,只是因着运输以及保密方面的问题,在海外各分舵尚不曾大面积铺开,也就只有倭国以及马六甲等寥寥几处作出了部署,然则说得具体应用么,弘晴其实还真就没怎么去关注过,而今听得东瀛分舵有密电文发回,当即便来了兴致。

    “喳!”

    一听弘晴有令,自有一名侍候在侧的小太监赶忙恭谨地应了诺,急匆匆地跑下了前墀,伸手接过了何涛高举着的密电文,而后恭谨地转呈到了弘晴面前的龙案上。

    “此事朕知晓了,何爱卿回去后,且令东瀛分舵加强监视,万不可打草惊蛇,朕自会有所安排,去罢。”

    密电文不算长,也就千余字罢了,可弘晴却是看得很慢,良久之后,方才放下了电文,但并未对电报中所载诸事加以置评,仅仅只是声线微寒地吩咐了一句道。

    “陛下圣明,微臣遵旨!”

    身为情报人员,何涛自是清楚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既是弘晴都已将话搁在了此处,他自是不敢有丝毫的怠慢,纵使心中有着无数的疑问,也就只能是恭谨地应诺了事……

    中秋,在汉文化里乃是四大节之一,素来隆重得很,在剽窃了汉文化的倭国,也同样如此,这不,离着中秋还有数日呢,纪伊藩守护代德川明兰的府上便已是一派的喜庆,宾客云集,不单是周边几个大名都亲自前来,就连京都里都来了不少的贵人,阖府上下张灯结彩,仆役穿梭往来,当真热闹得有若开了锅的水一般,独独后院里一处密室中却是一派压抑的死寂,并非没人在,恰恰相反,不大的密室里挤坐着近二十名身着华贵服饰的男子,老少不一,唯一相同的是诸般人等尽皆一脸的肃然,人虽多,却尽皆有若木雕泥塑般地端坐着不动。

    “咯吱。”

    一声刺耳的响动中,密室的两扇厚实木门已被人从外头拉开,旋即就见一名六旬老者在两名壮实武士的护卫下,昂然行进了密室之中,这人正是纪伊藩大名德川明兰。

    “德川君。”

    “德川大人。”

    “明兰老弟。”

    ……

    一见到来者是德川明兰,原本跪坐了一地的诸般人等全都就此起了身,七嘴八舌地见着礼,场面自不免便有些个混乱了起来。

    “诸公都请坐下罢。”

    面对着众人乱七八糟的见礼,德川明兰木然的脸上就连半点笑容都没有,也就只是神情淡然地一压手,声线阴沉地吩咐了一声。

    “德川君,事情到底如何了?”

    身为大名,德川明兰身份固然尊贵,可在场人等中,身份不在其下者自是不少,性子沉稳的也就罢了,依言便跪坐了下来,可性子急的么,显然就没那么好气性了,这不,也不等德川明兰落座,刚接掌乔本大名不到一年的濑井一鸟便已是沉不住气地发问了一句道。

    “是啊,德川君,您就说说罢。”

    “德川大人,将军大人那头可都有甚指示么?”

    “德川君,甭卖关子了,好不叫人心急。”

    ……

    有了濑井一鸟的带头,一众少壮派当即也都沉不住气了,乱纷纷地全都嚷嚷了起来。

    “好了,吵什么吵,都静下来,听德川君怎么说。”

    众少壮派们这么一嚷,德川明兰倒是没甚特别的反应,可有人却是看不过眼了,但见跪坐在客位第一人的一名老者眼神锐利如刀地环视了下众人,冷厉地便断喝了一嗓子。

    这老者乃是天皇内大臣西村纯一郎,位份尊贵,代表着的可是天皇的威严,他这么一开口,下头那帮子少壮派们纵使心中不服,却也不敢再多放肆,只能是全都就此闭紧了嘴。

    “德川君,您请。”

    西村纯一郎显然很是满意自个儿的威严得以体现,可也没作出甚喧宾夺主的事儿,转而便朝着德川明兰略一欠身,很是客气地示意了一下。

    “诸君,将军那头已跟红毛国人达成一致,只要我们一举事,西方诸国将派遣大军来援,如今西方诸国的大舰队已在路上,另,先前已有大批先进火器运抵,将军那头正在全力武装军队,并给我等送来了一批应急,来人,抬上来!”

    作为从德康幕府时代走过来的老人,德川明兰一向自视甚高,对濑井一鸟等人的不礼貌行为,自是不满得很,只是眼下正值用人之时,纵使有着再多的不满,他也不敢有所表露,毕竟此番举事可是德川家的全力一搏了,能成,还能恢复德川家的荣光,若败,那就是万劫不复之下场,为完成新任德川家主德川家重的嘱托,哪怕是有着再大的委屈与不忿,德川明兰也只能是强忍将下来了的。

    “嗨!”

    一听德川明兰有令,跟随在侧的一名武士立马恭谨地应了诺,疾步便退出了密室,不多会,便又领着数名仆役,抬着个大箱子从外头行了进来。

    “打开!”

    箱子方才刚落地,也不等那名武士出言请示,德川明兰便已是意气风发地一挥手,豪迈地下了令。

    “嗨!”

    德川明兰既是有所吩咐,那几名抬箱子的仆役自不敢有丝毫的怠慢,齐齐躬身应了诺,七手八脚地撬开了箱盖,露出了内里整齐叠放好的十支滑膛枪。

    “嘶……”

    “呼……”

    ……

    枪支一现,在场诸般人等的精神顿时尽皆为之一振,吸气之声此起彼伏地响成了一片。

    “好枪,德川君,这枪……”

    自德川幕府战败至今,已是十六年过去了,诸多当年参战的大名都已死去,新换上来的这一拨都不曾经历过当年的惨痛教训,眼瞅着倭国在清军的铁蹄下俯首听命,自是都心中不服得很,早就想着起兵将清军赶出国去,只是手中没有大威力的火器助阵,压根儿就不敢轻举妄动,而今见了这一箱子的新枪,众少壮派大名们自是全都有些个沉不住气了,个中又属濑井一鸟性子最急,头一个冒了出来,试探地问出了半截子的话来。

    “这枪就是将军大人花巨资从大不列颠国买来的,拢共就一万支,为了确保我等举义能成功,将军大人特地拨来了三千支,愿意随将军大人起事的,都可以领回去装备部队,准备举义!”

    德川明兰显然很是满意众人对火枪的热切之情,也没卖甚关子,开宗明义便道明了主题。

    “好,干了!”

    “算我一个!”

    “还有我!”

    ……

    一众少壮派大名们本就有心要反抗清军的占领,这一见有了如此多的火枪之支持,哪还能沉得住气,七嘴八舌地便全都振臂高呼了起来,很快,那些原本还打算观望一下的老大名们也坐不住了,乱纷纷地也跟着表了态,整间密室里顿时便噪杂得有若菜市场一般……

第1116章 京都大乱之序章(二)

    仁和二年八月十二日,巳时三刻,鹿儿岛西南两百海里的洋面上,一支规模庞大的舰队正满帆疾驰着,中军旗舰“镇洋号”的前甲板上,一名身材魁梧的老者迎风而立,任凭白发被海风吹拂得飘荡不已,身形却是挺拔如山,岿然不动,这人正是渤海舰队司令王燕侠上将。

    王燕侠,福建晋江人,大清海军元老之一,参与过十数年前的征东瀛之战,现年五十有八,按大清军政条例,他已到了即将退居二线的年岁,尽管暂时不会除役,可却难再有亲自率部上前线之机会,最大的可能就是调往海军司令部任职,换而言之,此番率渤海舰队主力出海或许便是他谢幕前的最后之演出,正因为此,王燕侠分外的珍惜这等驰骋大洋的最后之机会,只要有空闲,他绝不会呆坐在舰队司令部里,几乎是贪婪地享受着全舰队乘风破浪向前冲的威武之壮观。

    “司令,已到预定地点,请您指示。”

    就在王燕侠无言地远眺大洋尽头之际,一阵脚步声响起中,一名身着海军中将服饰的儒雅中年人领着数名青年军官从船舱里行了出来,疾步来到了王燕侠的身边,小声地提点了一句,这人便是渤海舰队参谋长叶振邦,广州梅山人,广州航海学院第一期毕业生,曾以低级军官的身份参与过十数年前的征东瀛之战,战后又调回航海学院任教多年,并在五年前调入海军司令部任参谋司司长,因表现出众,深得现任海军司令孙明绪的赏识,于今春调入渤海舰队任参谋长一职。

    “嗯,发信号,让后卫舰队半速行驶,主力舰队转向东南,全速前进!”

    王燕侠侧头看了叶振邦一眼,也无甚迟疑,一挥手,已是干脆利落地下了将令。

    “是!”

    王燕侠的命令既下,叶振邦也自不多问,恭谨地应了一声,一挥手,自有跟随在侧的一名青年军官将命令传达到了高大桅杆上的旗语兵处,于此同时,也没往了下令往后卫舰队处拍发了封电报,很快,随着旗语兵手中的两面小旗之舞动,庞大的舰队分成了两拨,先锋舰队与中军舰队组成的七十余艘大小战舰开始向东南转向而去,而由二十二艘运兵船、辎重船以及十二艘中型战舰组成的后卫舰队则缓缓地慢了下来……

    “报告将军,内大臣西村纯一郎在外求见。”

    巳时四刻,京都御所建礼门西侧侍卫统领处的办公室中,新任京都御所关防长、大清海军陆战队第三旅旅长李顺正自好整以暇地品着茶,却见一名青年军官急匆匆从外头行了进来,高声地禀报了一句道。

    “嗯,请罢。”

    李顺出身于弘晴的侍卫队,参加过征东瀛之战,乃是海军陆战队之元老,虽说今岁才刚就任京都御所的关防长,可实际上么,他这都已是第三次回任了——按大清驻东瀛军伍的换防条例,所有驻防官兵全部由海军陆战队担纲,各部两年一轮换,自康熙末年到如今,大清海军陆战队一个加强师四个旅的官兵几乎都在东瀛驻扎过,按惯例,京都御所的关防长都是由驻防的海军陆战旅旅长兼任,故而,与担任倭王内大臣多年的西村纯一郎已然是老相识了,这会儿听得其来访,自也就随意得很,漫不经心地便吩咐了一句道。

    “是!”

    听得李顺这般吩咐,那名前来禀报的军官自是不敢稍有耽搁,赶忙恭谨地应了一声,行了个军礼之后,便即匆匆退出了办公室,不多会,便见一身和服的西村纯一郎已是满脸谄笑地从屏风处转了进来。

    “李君,早。”

    别看李顺眼下只是少将,在大清军伍系列中,根本排不上号,可在倭国,那就是太上皇一般的存在,西村纯一郎自是不敢有丝毫的失礼之处,方才刚从屏风处转将出来,便已是赶忙鞠躬问了好。

    “哦,是西村君啊,怠慢了,请坐,一道品茶好了,这可是本将刚从国内带来的上好龙井,寻常人就算再有钱,那也是无处可买的。”

    算将起来,李顺在东瀛前前后后加起来,都足有六年之久了,早就知晓倭人的礼数多不过是表面功夫而已,自是懒得去玩那么些虚礼,再说了,以他驻屯军最高长官的身份,也真无须去将就倭人的礼数,嘻嘻哈哈地摆了下手,便算是回过礼了。

    “那就叨唠李君了。”

    李顺既是这么说了,西村纯一郎自然不敢一上来便谈正事,忙不迭地谢了一声,而后方才跪坐在了李顺的对面,自有一名侍候在侧的勤务兵上前为其斟了杯热茶。

    “好茶!”

    西村纯一郎本身就好茶艺,只一品那茶,情不自禁地便叫了声好。

    “嘿,西村君喜欢的话,待会便带些走好了。”

    李顺对于倭人虽是不甚瞧得上眼,可毕竟在倭国中任职,有些事还是须得倭人帮办了去的,自是不吝舍些小恩小惠,这一听西村纯一郎叫好,顺势也就许诺了一句道。

    “多谢李君了,下官此次前来,是受我王之托,有一事须得提请李君批准的。”

    西村纯一郎自然不是闲着无事来蹭茶喝的,此际趁着李顺心情好,赶忙便将话题引到了正事上。

    “哦?”

    一听西村纯一郎这般说法,李顺的笑脸立马便收了起来,摆出了副公事公办的态度,也没出言追问根底,仅仅只是不动声色地轻吭了一声,示意西村纯一郎接着往下说。

    “李君,中秋佳节将至,承蒙贵国厚爱,我国近年来四海绥靖,和平日久,百姓安居乐业,此皆是贵国之恩赐也,我王打算在中秋时办一庆典,一者是与民同乐,二来也是想着向贵国驻军有所表示,不知李君以为可行否?”

    这一见李顺收起了笑脸,西村纯一郎的心头没来由地便是一慌,好在养气功夫深,倒也没带到脸上来,仅仅只是陪着笑脸地解说了一番。

    “庆典么?西村君打算如何办这么个庆典?”

    西村纯一郎一说到要办庆典,李顺的眼神里立马飞快地掠过了一丝精光,不过么,倒是没对其所言加以置评,仅仅只是不动声色地反问了一句道。

    “好叫李君得知,我王打算办得热闹些,四乡八里的舞龙舞狮班子都叫进城来,让百姓们好生见识一下太平盛世之美景,当然了,我王也想趁此机会与民同乐一番,还请李君行个方便,拜托了。”

    西村纯一郎显然不甚情愿将办庆典的具体详情说得过细,只是又不敢随便胡诌,这便陪着笑脸地解释了几句。

    “这个好说,只是庆典的规模一大,城内秩序恐难保证,为安全起见,倭王还是就呆在宫中好了,就算要与民同乐,不妨在宫墙上露个面便好,至于城内的治安问题么,我军就不干涉了,贵国自己看着办便好,只是有一条还请西村君记住,任何人都不得擅自靠近宫墙三十步,否则我军将武力弹压,就这么定了,还请西村君将本将的建议转达给倭王殿下。”

    李顺倒是没反对西村纯一郎的提议,不过么,却是不容分说地便加上了两个条件。

    “这……”

    一听李顺这般说法,西村纯一郎的脸色当即便是一僵,嘴角抽搐了几下,试图再争取上一番。

    “嗯?西村君对本将的决定有意见么?”

    不等西村纯一郎想好托辞,李顺已是面色一板,声线阴冷地便发问了一句道。

    “不敢,不敢,李君误会了,啊,我王知晓贵军辛苦了,打算在中秋时设宴犒赏三军将士,不止贵部,水师那头也打算送些酒菜去,聊表一下我王的心意,还请李君勿要推辞才好。”

    眼瞅着李顺变了脸,西村纯一郎自是不敢再纠缠前事,可又不愿完全被李顺牵着鼻子走,这便眼珠子狂转了几下,谄笑着进言了一番。

    “西村君有心了,本将处倒是好说,西村君只管安排了去便是了,只是海军那头么,就不是本将能做主的了,西村君若真要送酒菜,还须得跟海军那头联系才成。”

    西村纯一郎这么一解释,李顺紧绷着的脸当即便是一缓,似乎也没怎么细想,随口便应承了下来。

    “那好,就这么说定了,李君,您忙,下官这就去回复我王,看我王有何指示,再来与李君相商,告辞,告辞。”

    既已摸清了李顺的态度,西村纯一郎显然是不打算再多逗留,陪着笑脸地交代了句场面话,便即起了身,朝着李顺一个鞠躬之后,就此匆匆走了人。

    “呸,奶奶个熊的,这他娘的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来着!”

    西村纯一郎去后,李顺脸上的笑当即便消失不见了,但见其狠呸了一口之后,声线阴冷地便骂了一嗓子,而后面色陡然一肃,提高声调断喝了一句道:“去,传本将之令,营长以上军官即刻到此议事!”

    “是!”

    李顺命令一下,自有侍候在侧的传令兵紧赶着应了诺,而后匆匆奔出了办公室,自去传召诸般将领前来议事不提……

第1117章 京都大乱之序章(三)

    仁和二年八月十二日,末时三刻,琉球群岛所属之奄美大岛东南三十海里外的洋面上,近五十艘各型战舰组成的一支庞大舰队正满帆高速行驶着,方向直指大阪湾,舰队中各色旗号随风飘扬,若是细算了去,便可发现其中赫然有着五个国家的旗帜,个中又以大不列颠的战舰为最多,足足有二十四艘大中型战舰,其次便是西班牙战舰,也有着十艘之多,再次则是荷兰与葡萄牙战舰,各有六艘,最少的则是挂着法兰西旗号的战舰,仅仅只有三艘,这支多国联合舰队几乎集中了西方各国在亚洲的全部主力战舰,旗舰:勇敢号,舰队司令:大不列颠海军上将爱德华·弗农。

    爱德华·弗农,外号:愤怒的上将,一七零零年加入大不列颠海军,一七二二年晋升少将,因屡立战功,于一七二八年晋升上将,属大不列颠海军中典型的好战分子,去岁年初,奉命率一支分舰队远征东亚,今春进抵印度,与大不列颠东印度公司所属之舰队合兵一道,组建了大不列颠亚洲舰队,任舰队司令,此番联合四大海军强国,纠结成联合舰队,北上东瀛,准备呼应东瀛幕府余孽之叛乱。

    “报告。”

    爱德华·弗农从军三十余载,足迹遍布欧亚非美,早见惯了大海的景致,自不会似年青人那般时不时地在甲板上晃荡,只要没事,他一般都是在作战室里推演着各种海战之战术,以此为消磨时光之消遣,今儿个自也不例外,这不,刚才睡了个午觉,起来床之后,便又端坐在了大幅海图边拿着支笔写写画画地摆弄开了,正自沉迷之际,却听门一响,其副官已是在门外喊了声口令。

    “进来。”

    尽管听到了声响,然则爱德华·弗农却并未从大幅海图上抬起头来,仅仅只是随口吩咐了一声了事。

    “报告司令官阁下,前锋舰队发来信号,说是东瀛接应的船只已到,其中一名代表要求见您,请司令官阁下明示。”

    门一开,一名身材高大的青年军官大踏步走到了爱德华·弗农的身旁,恭谨地行了个军礼,高声禀报了一句道。

    “嗯,将他带来好了。”

    听完了副官的禀报,爱德华·弗农终于是抬起了头来,眉头微微一皱,略一沉吟,便即一挥手,同意了倭国代表的请求。

    “是!”

    爱德华·弗农既是有了命令,那名副官自不敢稍有耽搁,紧赶着行了个军礼,大踏步便退出了作战室,自去安排相关事宜不提。

    “小人长崎代官山村久武奉我家大人萨摩藩大名岛津一郎之命,前来迎候将军阁下。”

    半个多时辰之后,两名身着和服的矮小中年人在副官的带领下,行进了作战室,当先一名衣着华丽的中年人方才一进门,便已朝着爱德华·弗农深深地鞠了个躬,自有跟在其后的一名通译将其所言,用不甚熟稔的英文结结巴巴地转述了出来。

    “有劳山村阁下远道来迎,辛苦了,请坐。”

    爱德华·弗农打心眼里便瞧不起亚洲人,除了强盛的大清还能让其有几分忌惮之心外,在其眼中,其余亚洲各地人等都属于未开化之野蛮人,尤其是身材矮小的倭人,在他看来,简直就跟一群猴子也没啥区别,当然了,眼下还有须得用到倭人之时,爱德华·弗农倒也没给山村久武甚脸色看,而是笑呵呵地起身招呼了一句道。

    “多谢将军阁下抬爱,您能率部前来帮助我国,小人谨代表我国天皇陛下,向将军表示十二万分的感谢。”

    山村久武这一路过来,当真被联合舰队的强大给震慑住了,与此同时,心中也是一阵阵的狂喜,在他想来,有着这么支强大的舰队在,大清人一准不会有好下场,只要能巴结住西人,倭国再次崛起已是有望,正是出自此等想法,山村久武讨好爱德华·弗农的心思可谓是浓得很,一番致意自也就诚惶诚恐得紧了些。

    “山村阁下不必如此客气,秉承正义乃是我大不列颠王国的宗旨,贵国饱受清人之蹂躏,我西方诸国自不能坐视不理,一切都是为了公义,阁下放心,有我强大的联合舰队在,清人断不会有好下场的。”

    爱德华·弗农虽是军人出身,可也曾在下议院干过十数年的议员,政治外交上的事儿,自是一点都不陌生,满口子正义公义的,明明就一贪婪无度的殖民者,愣是被他粉刷成了上帝派来的正义使者。

    “将军大人说得好,此番我国若能获救,愿与贵国以及西方诸国缔结永世友好协议,共同遏制清人之贪婪,此一条,我国天皇陛下已有指示,只要能保证我国之独立,什么条件都可以坐下来谈,但凡是我国能有的,一定不会让将军阁下失望的。”

    听完了通译的转述,山村久武当场便激动得浑身哆嗦不已,感激涕零地做出了一大堆的保证。

    “此事不急,打赢眼下这一仗才是关键,山村阁下请坐,有几个问题,还请山村阁下据实回答,以确保贵我两国能携手战胜邪恶的大清人。”

    爱德华·弗农虽有着政客之能,可说到底还是军人本质,关心的也只是战争能否打胜,自是无心在外交事宜上多费唇舌,几句扯淡之言后,便即转入了正题。

    “将军阁下有问题只管问,只要小人知道的,自不敢有丝毫的隐瞒。”

    尽管爱德华·弗农已是连着两次让座了,可山村久武却是不敢真的坐下,而是卑谦地躬身而立,讨好地做出了保证。

    “嗯,清人的舰队最近可有变化,是否还呆在大阪港中?”

    这一见山村久武始终站着,爱德华·弗农也自懒得再让座,神情肃然地点了点头,便即问起了最为关心的两个问题。

    “回将军大人的话,清人的舰队一共二十一艘战舰,其中大型战舰六艘,中型战舰十二艘,另有高速巡洋舰三艘,大多停靠在码头上,只有四艘战舰在大阪湾中巡航警戒,如今中秋将至,按清人惯例,不会在此时大规模出海,我方已做好了万全之安排,只要将军大人的舰队一到,我方不单将攻克大阪外围之炮台,还会发兵从陆上牵制清人的舰队,以保证将军大人的舰队实施对清人舰队的围歼,不瞒将军阁下,小人此行带来了信鸽数十只,随时可以将将军大人的命令传达回国内,以保证贵我双方之紧密配合。”

    爱德华·弗农的问话就两句,可山村久武回答起来却是一通子长篇大论,几乎是竹筒倒豆子般地便将倭国一方的安排全都说了个遍。

    “很好,山村阁下,请对着海图,将清人的炮台配备以及军港之部署详细说明一下。”

    爱德华·弗农显然对山村久武的配合十分的满意,不过么,并未掉以轻心,哪怕事先便已得了倭国一方的情报,对大阪湾一带清军的部署已是心中有数,可还是要求山村久武再详细说明上一番。

    “那好,那好,将军大人请看,此处乃是淡路岛炮台,其上设有重炮二十八门,此处是和歌山炮台,其上设有重炮三十二门,两炮台遥相呼应,足可封死友岛海峡,为易守难攻之地,还有此处……”

    山村久武乃是有备而来的,对大清在大阪湾一带的军事设施早已熟记在心,这会儿指点着海图说将起来,自是顺溜得很。

    “山村阁下,本将军没有问题了,就请阁下即刻向贵国发回消息,我方将按预定之部署,高速杀向大阪港,力求将清人之舰队围歼在大阪湾中,还请贵方务必全力配合我方之行动。”

    爱德华·弗农问得很细,不时地打断山村久武的陈述,就具体细节详细追问个不休,一场会晤下来,足足费了近一个时辰的时间,终于将所有的情报都细细地验证了一番,心中大定之余,也自没再多啰唣,很是客气地摆了下手,向山村久武下了第一道命令。

    “将军大人请放心,都包在小人身上了,您请留步,小人这就去安排。”

    一听爱德华·弗农下了令,山村久武自是不敢怠慢了去,恭谨地应了诺,又是深深一躬,而后方才领着通译就此退出了作战室,自回所乘的渔船准备相关事宜不提。

    “传令:各分舰队司令即刻到此议事!”

    将山村久武打发走了之后,爱德华·弗农并未马上发布命令,而是眉头微皱地趴在大幅海图上,细细地推演了一番战局之可能演变,直到诸般细节都已确然之后,这才站了起来,在船舱中来回踱了几步,一扬手,满脸坚毅之色地下达了命令。

    “是!”

    爱德华·弗农的命令这么一下,自有一名随侍在侧的传令官紧赶着应了诺,急匆匆地便奔出了作战室,自去安排传令事宜不提……

第1118章 揭幕战(一)

    仁和二年八月十四日,午时正牌,口子岛西南二十海里外洋面上,庞大的联合舰队正高速行驶着,速度极快地向大隅海峡逼近,按行程,日落时分便可进入大隅海峡入口处的屋久岛海域,十五日夜进抵友岛海峡已不成问题,一切都顺遂得很,作为联络官的山村久武心情自是大好,一与旗舰勇敢号联络完毕,便即急不可耐地放出了最后两只信鸽中的一只,向在鹿儿岛的主子萨摩藩大名岛津一郎发出了一切顺遂的消息。

    “报告!”

    午时一刻,爱德华·弗农照例在作战室里推演着战术,正自入神间,却听门外响起了一声口令。

    “进来。”

    听得响动,爱德华·弗农头也不抬地便作出了回应。

    “报告将军,西北方十海里处,发现大清战舰一艘,请将军阁下明示!”

    门开处,一名值日军官急匆匆地便抢进了船舱中,朝着爱德华·弗农便是一个标准的军礼,紧赶着出言禀报了一句道。

    “哦?看看去!”

    一听发现了大清战舰,爱德华·弗农的眉头当即便是一皱,自不敢大意了去,丢下了手中的铅笔,一把抓起搁在书桌一角的单筒望远镜,疾步便行出了作战室,向前甲板赶了去……

    “向王将军发报,发现西夷联合舰队主力,位置:东经130。28,北纬30。30,共计有大小战舰四十九艘,其中各型战列舰二十七艘,中型战舰十七艘,巡洋舰五艘,另有倭人商船一艘,我舰已咬住敌军,请将军明示!”

    十海里的距离虽不算近,可在这等天光明媚之时,于一览无遗的大海上,双方的士兵自是都能轻而易举地看到对方,就在爱德华·弗农急匆匆地向前甲板上赶之际,站在“顺风”号前甲板上的清军舰长苏柯中校已是兴奋无已地向跟着身旁的传令兵下达了指令。

    “是!”

    苏柯这么一下令,侍候在侧的传令兵自是不敢稍有耽搁,疾步便冲向了舰上的电报室,随着滴滴答答的按键声响中,一连串的密码便已是播发了出去。

    “报告将军,‘顺风号’发来急电,已然发现敌军主力舰队踪影。”

    口子岛西北方三十海里的洋面上,清军渤海舰队主力正半帆向口子岛方向行驶着,速度并不甚快,然则阵型却是保持得极为的严整,旗舰“镇洋号”的前甲板上,一身整齐军服的王燕侠肃然而立,双眉微皱地远眺着大海的尽头,正自沉吟间,却见一名传令官从船舱里冲了出来,疾步抢到了王燕侠的身旁,紧赶着便是一个军礼,高声地禀告了一句道。

    “嗯?好!传本将之令,全舰队满帆加速,向口子岛方向进发,命令‘顺风号’严密监视敌舰队,有异常情况即刻汇报,再,向京师发报,就说我舰队已发现敌踪,预计将在一个时辰左右与敌遭遇!”

    王燕侠率渤海舰队主力已在这附近洋面上巡航了一天余,等的便是五国联合舰队的到来,此际一听发现了敌踪,王燕侠的精神立马便是一振,一把拽过了那名传令官手中的电报,飞快地过了一遍之后,紧赶着便下了一连串的命令。

    “是!”

    一听王燕侠如此下令,那名前来禀报的传令官自是不敢有丝毫的耽搁,紧赶着应了一声,急匆匆地便将指令下达到了各处,随着电报机的滴答声响起中,一封电文已是就此越过大洋,飞抵京师。

    “启奏陛下,何涛、何局长在宫门处求见。”

    养心殿中,弘晴端坐在龙案的后头,手持着本折子,似乎在细看着个中之内容,可半晌都不见翻动上一页,显然心思并不在折子本身上,正自走神间,却见李德全急匆匆地从外头行了进来,疾步抢到了龙案前,小意地禀报了一句道。

    “宣!”

    弘晴之所以走了神,等着的便是何涛的到来,这一听其已到,精神顿时便是一振,将手中的折子往龙案上一丢,已是紧赶着道了宣。

    “喳!”

    弘晴金口既开,李德全哪敢有半点的耽搁,赶忙便应了一声,急匆匆地便退出了大殿,不多会,便又已陪着满头大汗的何涛从外头转了进来。

    “微臣叩见陛下!”

    一见到高坐在上首的弘晴,何涛自不敢有丝毫的失礼,忙不迭地便抢到了御前,紧赶着便是一个大礼参拜不迭。

    “免了,前方可是有消息了么?”

    弘晴显然是心急得很,也没等何涛将礼数尽完,便已是有些迫不及待地发问了一句道。

    “回陛下的话,微臣刚接到王将军来电,说是已然发现了西夷联合舰队主力,预计将在末时三刻左右与敌遭遇,现有电报在此,请陛下过目。”

    听得弘晴问得如此之急,何涛自不敢有丝毫的耽搁,一边抖手从宽大的衣袖里取出了一份电报,一边紧赶着作出了说明。

    “递上来。”

    弘晴确实很急,没旁的,只因此乃关系国运的第一次大海战,尽管哪怕是输了,也不见得便会令大清从此一蹶不振,可因此元气大伤却是必然之事,倘若真是如此的话,早先安排的诸般部署就须得重新调整,没个十年的准备时间,怕是难以再次迈出国门,而这,显然不是弘晴所乐见之局面。

    “喳!”

    这一听弘晴有令,李德全自是不敢有半点的耽搁,赶忙跑下了前墀,接过了何涛举着的电报,小意地转呈到了弘晴的面前。

    “嗯……,即刻给王燕侠发电报,通告三军将士,朕在京中为全军将士祈福,望我大清铁血男儿痛歼西夷,扬我国威!”

    电报文很短,也就只有一行字而已,可弘晴却是看了好一阵子,而后方才斟酌了下语气,下了道旨意。

    “是,微臣遵旨。”

    弘晴金口既开,何涛自是不敢怠慢了去,赶忙恭谨地应了诺,就此退出了大殿,自行回转海外情报局,将弘晴的旨意拍发往前方舰队不提……

    “命令:‘蔷薇号’、‘得胜号’两舰出击,将那艘清人战舰赶走!”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且不说清军那头正在高速向口子岛方向疾驰而来,却说爱德华·弗农屹立在“勇敢号”的前甲板上,用单筒望远镜观察了“顺风号”好一阵子,待得见“顺风号”从侧翼进抵到离己方四海里左右的距离上后,并未再往前行,也没见大清战舰发出旗语进行联络,而是大模大样地跟己方舰队并排而行,摆明了就是监视的架势,爱德华·弗农的眉头当即便皱紧了起来,隐约间觉得事情恐怕已脱出了预定之计划,只是又想不透问题会出在何处,心烦意乱之下,自不免生出了就此退军的想头,然则就这么一枪未放便撤军,显然有些交代不过去,正是出自此等想法,爱德华·弗农还是决定先探探清军的底再做决断。

    “是!将军有令:‘蔷薇号’、‘得胜号’两舰出击,赶走清人!”

    爱德华·弗农的将令一下,自有跟随在侧的传令兵高声将命令传达给了高大桅杆上的旗号兵,随着旗号兵舞动着手中的两面小旗子,大不列颠舰队系列中的‘蔷薇号’、‘得胜号’两艘巡洋舰开始转向西北,斜刺里向“顺风号”杀奔了过去。

    “报告舰长,敌两艘战舰正在向我舰冲来!”

    大敌当前,“顺风号”高大桅杆上的瞭望哨自是不敢有丝毫的松懈,两艘大不列颠战舰方才从阵型中冲出,便已被瞭望哨看了个分明,自不敢大意了去,紧赶着便高呼了起来。

    “来得正好,左舷各炮位准备迎敌!”

    瞭望哨这么一嚷嚷,苏柯当即便兴奋了起来,拿着单筒望远镜瞄着两艘大不列颠战舰看了看,心中的战意已是熊熊狂燃了起来,浑然不在意敌舰队主力就在近旁,嘶吼着便下达了备战之令。

    “打旗号,让清人战舰离开此地,若不然,我军将作出断然处置。”

    “蔷薇号”上,舰长库克·波西尼亚中校手持着单筒望远镜眺望着“顺风号”的动静,见对方一无退让之迹象,登时便是一阵的恼火,一挥手,恨声便下了道命令。

    “舰长,西夷打来旗号,让我舰离开!”

    “蔷薇号”上的旗语兵两面小旗一阵挥舞之下,“顺风号”上的清军旗语兵立马便明白了对方的意思,紧赶着便嘶吼了一嗓子。

    “离开?嘿,不理他,命令,左舷炮窗全开,各炮就位,准备接敌!”

    苏珂有心打响此战的第一炮,自是不会去理会大不列颠人的警告,一声令下之后,原本关得严实的左舷两排炮窗全都被推了开来,十二门大炮齐齐就位,黑洞洞的炮口斜斜地瞄向了疾驰而来的大不列颠两艘战舰。

    “该死,降帆,左转,备战,备战!”

    “顺风号”的炮窗一弹开,库克·波西尼亚中校立马便发现了不对,顿时便急了起来,没旁的,此际两艘大不列颠战舰可是船头对着“顺风号”的侧舷,再往前冲,那就是自找死路,自不敢稍有犹豫,紧赶着便高呼了起来……

第1119章 揭幕战(二)

    “蔷薇号”与“得胜号”两艘都是巡洋舰,速度自是飞快,此番气势汹汹而来,自是以为己方的庞大舰队就在附近,清军就区区一条巡洋舰而已,哪有抗拒的胆子,绝对是一赶便能赶了开去的,却万万没想到苏珂居然就敢这么蛮横无理地摆出了一副要拼命的架势,待得见“顺风号”左舷炮舷窗全开之际,双方之间的距离已然不足一海里了,顶多也就是九百余米之距,哪怕库克·波西尼亚命令下达得很是及时,大不列颠水手们也极其卖力,奈何降速与转舵都需要时间,双方间的距离还是不可避免地接近到了七百五十米不到,而此时,清军已然做好了射击的各项准备,可大不列颠两艘战舰却还在忙着做战术机动,摆明了就是两只上好的炮靶子。

    “集中火力,给老子轰左后侧那艘敌舰!”

    苏珂乃是海军中的后起之秀,青岛航海学院第二期毕业生,虽不曾参加过前番的征东瀛之战,可却绝不乏血战之勇气,哪怕敌军大舰队就在附近,他也不加理会,更不会坐等两艘前出的大不列颠战舰做好战术机动,但见其一挥手,已是声线高亢地下了将令。

    “轰,轰、轰……”

    清军这一拨水兵大多是征东瀛之战后方才成长起来的,虽说实战经验比较欠缺,可训练水平却是一点都不低——清军三大主力舰队每年都有两次大规模的实战演习,平日里的训练更是严格到严苛之地步,真算起来,海军的军费开支其实比陆军要多得多,只是因着大部分军费走的都是“八旗商号”的账,显示在国家账目上的费用并不算太显眼罢了,毫无疑问,如此多的银子砸下去,大清海军的战术素养自然不会太低,这不,将令方才一下,十二门火炮已是依次怒吼了起来,巨大的反震之力生生将整艘战舰平平地向后推出了十数米之距。

    “顺风号”乃是高速巡洋舰,主意的功能乃是用于侦察敌情,装备的大炮并不算多,也尽皆都是中型火炮而已,并不似战列舰那般全部装备重炮,可纵使如此,火炮的威力依旧是强劲得很,口径十五,有效射程远达一千五百米以上,采用的都是后装发射药包的装填方式,炮弹基本上以新型开花弹为主,只装备了很少一部分的圆锥形实心弹以及霰弹,这第一轮齐射的全部都是新型开花弹,内装弹丸与黄色炸药,威力巨大无比,已然初步具有了爆破弹之雏形,一轮齐射下来,尽管大半打空,可还是有四枚炮弹狠狠地命中了“蔷薇号”,其中两枚命中了后甲板,将“蔷薇号”的尾楼炸出了两个大口子,火焰瞬间便蒸腾而起,另外两枚则是打在了“蔷薇号”的右舷上,木屑飞溅中,其上层炮舷窗被毁两扇,炮位上的大炮连同备战的炮手全都被炸得个狼藉无已。

    “反击,反击!”

    方一开战就吃了这么个大亏,库克·波西尼亚中校当即便怒了,跺着脚便嘶吼了起来。

    大不列颠两艘巡洋舰说起来并不是大不列颠最新型号的战舰,全长三十二米,船体狭长,为双桅纵帆船,只有一层炮甲板,两舷各有火炮九门,舰首炮一门,尾舵处无炮,主意的功能与清军的巡洋舰大体相当,都是用来作侦察以及运送信件、破交之用,就船型而论,与清军基本相同,只是体积明显要小了不老少,所配置的火炮也都是中型后装式火炮,所不同的是大不列颠所制造的火炮明显落后于清军的新式大炮,采用的还是人工估量的方式添加黑火药,所用之炮弹虽也是开花弹,可内装的还是黑火药,而不是清军所采用的黄色炸药,无论装填效率还是火炮的威力,均比清军的制式火炮差了老大一截,然则大不列颠水手们的操船水平以及实战经验却又明显要比清军高上了一筹,尽管被清军的先发制人打得有些措手不及,可调整起来却是极为的迅速。

    “轰,轰,轰……”

    库克·波西尼亚中校的将令一下,先前未曾遭到攻击的“得胜号”率先完成了转向的战术机动,几乎就在侧舷刚朝向“顺风号”之际,便已是悍然发动了反击,九门火炮依次发射,圆形的炮弹呼啸着划破长空,劈头盖脸地向“顺风号”砸了过去,只是准头上明显受到了急转弯的影响,只有一枚炮弹砸在了“顺风号”的侧舷上,虽是炸出了一团的火花,但却并未能击穿船舷,只是在船舷上炸出了个浅浅的坑,此无他,“得胜号”的舰炮有效射程(曲射,射角四度)也就只有八百米左右,眼下双方距离几达七百五十米,炮弹纵使能击中清军战舰,也已然是强弩之末了的,自然不会有太大的威力可言,至于其余八枚炮弹么,却是全都落到了空处,除了溅起一朵朵浪花之外,再无其余,而随后发起攻击的“蔷薇号”之炮击效果就更差了去了,原本就只剩下七门大炮,一一发射之后,竟然全都落到了空处,很显然,不是大不列颠水手们不努力,实在是这等距离并非大不列颠人习惯的炮击距离,火炮本身有缺陷的情况下,命中率自然也就没甚保证可言了的。

    “斜向行驶,靠上去再打!”

    这一见炮击的效果不佳,库克·波西尼亚中校自不免便有些急了,自不愿再在这等距离上与清军鏖战,挥手间,已是紧赶着改变了战术。

    “继续开火,集中攻击受伤的那艘!”

    在开战之前,苏珂尽管战意熊熊,可心里头其实还是有些忐忑的,毕竟这可是其之初战,又是以一对二,在不曾摸清大不列颠人的虚实之前,苏珂又怎敢真掉以轻心了去,可待得见对方一轮炮击下来,居然就只蹭破了己方的一点毛皮,悬着的心也就此落了地,也没去管大不列颠两艘战舰的战术机动,兴奋奋地便再次下达了将令。

    “轰,轰,轰……”

    清军炮手们都是训练有素之辈,尽管实战经验都很欠缺,可在首轮得胜的情形下,一个个心气都高得很,手脚也自比平常训练时要更麻利了几分,加之火炮的装填远比大不列颠人的火炮要快捷得多,不等大不列颠人的两艘战舰机动到位,清军的左舷火炮又开始了第二轮发射。

    或许是受了第一轮炮击战国斐然的影响,清军将士们几乎是拿出了全部的本事,这第二轮炮击的效果明显比第一轮要强,十二枚炮弹中,有六枚命中了目标,其中一炮更是打坏了“蔷薇号”的前桅支索帆,顿时便令“蔷薇号”的速度慢了下来,至于其余五枚炮弹中,两枚打在了船楼上,炸起了熊熊的大火,另有三枚则砸在了前甲板上,炸得正忙碌奔波的众大不列颠水手们死伤狼藉,若不是身旁的侍从拼死将库克·波西尼亚中校压在身下的话,这厮怕就要成为此番海战中第一个战死的船长了。

    “不要慌,继续靠近,命令‘得胜号’展开攻击,吸引敌舰火力!”

    库克·波西尼亚中校侥幸逃过了一劫,但并未因此而胆寒,但见其一把推开压在其身上那名已然重伤垂死的侍从,奋力地站直了身子,挥舞着双手,高声地下达了命令。

    “轰,轰,轰……”

    大不列颠海军将士的能力无疑极为出众,执行命令也极为的坚决,哪怕是在斜向行驶间,各炮位也在紧张地备战着,忙而不乱,纵使“蔷薇号”已然遭受了重挫,“得胜号”上的官兵们也依旧不为所动,飞快地斜向抢到了离“顺风号”六百米左右的距离上,毫不客气地便发动了凶猛的炮击。

    “咻、咻……”

    九枚炮弹呼啸着划破了长空,几乎不分先后地便向“顺风号”砸了过去,这一回,命中率显然要高出了许多,一共四枚炮弹砸在了“顺风号”上,前后甲板各中一枚,另外有一枚则击中了侧舷,最后一枚则击中了“顺风号”的后帆,打坏了两面三角帆,另有数名清军官兵被炸死炸伤。

    大不列颠人的反击在“顺风号”的前后甲板上各开出了两个窟窿,引发了熊熊的大火,看似严重,其实此处的损失并不算大,倒是被打坏的两面三角帆却令“顺风号”的速度为之骤减,一见及此,清军水手长立马嘶吼着下达了一连串的命令,自有数名水手取出备用之三角帆,爬上了高大的桅杆,准备更换上新帆。

    “奶奶个熊的,还敢还手,儿郎们,给老子狠狠地打,干翻靠过来的那艘敌舰!”

    苏珂可不是吃亏不还手的主儿,这一见“蔷薇号”远远地落在了后头,而“得胜号”却是不断地从斜向里向己舰靠将上来,立马改变了先前的作战目标,嘶吼着便下了将令。

第1120章 揭幕战(三)

    “顺风号”虽说中了四弹,然则除了速度略有下降之外,对战力本身却是影响不大,已然热身开的炮手们更是彻底进入了状态,几乎是一分钟一发炮弹的速度拼命地开炮射击着,以密集的炮火齐射,狂轰着拼命从斜刺里靠将过来的“得胜号”,三轮齐射下来,“得胜号”当即倒了大霉,连中九弹,船身处处着火,单层炮甲板更是被轰得七零八落,一侧的九门火炮,只剩下五门还能开火,可纵使如此,“得胜号”依旧不曾放弃靠向“顺风号”的行动,一边发炮反击,一边全力以赴地缩短着双方之间的距离,此无他,大不列颠海军的作战习惯就是近战!

    在西方各国的海战中,通常情况下,都是在间隔两百米左右的距离上对轰,大不列颠海军官兵们所受的训练也大多以近战、混战为主,主要原因就在于舰炮的威力在这等距离上能发挥到最大,就训练水平来说,大不列颠海军的舰炮可以做到一分半钟一轮齐射,比之西方各国要强出一倍以上,可纵使如此,“得胜号”在与“顺风号”的对搏中,还是不可避免地处在了绝对的下风,原因有三,其一,清军的火炮更先进,发射药包的装填显然比大不列颠人所采用的黑火药灌装容易得多,射速上,清军明显占优势;其二,“顺风号”体长四十二米,比之“得胜号”的三十二米要长出了十米,所装备的侧舷火炮多了三门,且炮弹的威力更是远在大不列颠人的十八磅炮弹之上;至于其三么,那就是战术训练上的差别——大不列颠海军强调的是近战能力,而清军强调的则是发挥火炮威力,在远距离上便给对手以重创,对炮手的远程射术抓得极严,讲求的便是命中率,综合这三条,在远距离的交战上,“得胜号”显然不是“顺风号”的对手。

    “瞄准敌舰,开炮,开炮!”

    趁着“顺风号”与“得胜号”抵死纠缠之际,原先因前桅支索帆被打坏而落在了后头的“蔷薇号”已然抢修完毕,并急速从斜刺里冲到了离“顺风号”四百米不到的距离上,一个猛然加速,已插进了“顺风号”与“得胜号”之间,随着库克·波西尼亚中校一声令下,原先完好的七门火炮以及后递补上来的两门火炮齐齐开火,三枚实心弹以及六枚开花弹划破长空,呼啸着向“顺风号”砸了过去。

    三百五十米,这么个间距虽说尚不是大不列颠海军习惯的作战距离,可也勉强能适应了,命中率自是大有提高,“蔷薇号”第一轮齐射下来,便足有五枚炮弹正中目标,其中三枚实心弹打在了吃水线上方一点,两枚被厚实的船舷弹开,仅仅只是砸出了个浅坑,可有一枚却是直接穿透了船舷,打在了底舱内,炸毁了“顺风号”的部分食物储备,另外三枚开花弹则全都砸在了“顺风号”的后甲板上,打得尾楼处浓烟滚滚而起,只是限于炮弹的威力,并未令“顺风号”遭受太大的损失,也就只有两名在尾楼处值守的水手一死一伤而已。

    “命令:调整航向,拉开距离,各炮位不要停,接着打!”

    “蔷薇号”这么一斜刺里杀出,虽说并未给“顺风号”造成太大的损失,可苏珂却是立马敏锐地察觉到间距越小,大不列颠人的炮火命中率便越高这么个事实,自是不愿在这等敌众我寡的情形下被敌舰缠住,当机立断地便下了道将令。

    “顺风号”官兵都是训练有素之辈,将令一下,自是全都运转了起来,炮甲板处,十二门火炮不停地轰鸣着,一枚枚炮弹呼啸地砸向轮番冲上前来的两艘敌舰,前后甲板上,水手长指挥着众多水手拼力地操控着风帆,斜向航行,以求拉开与两艘大不列颠战舰之间的距离,这等时候,就看出了两军水手的水平之高下——从战舰本身来说,“顺风号”是三桅船,而大不列颠两艘战舰都是双桅船,速度上,本该是清军一方有着绝对之优势,若是双方水手能力相当的话,“顺风号”应是能很快拉开彼此间的距离,可实际上么,尽管“顺风号”上的水手们已是全力以赴地操控风帆了,可双方间的距离却并未就此拉开,始终被两艘大不列颠战舰咬住,间距一直就保持在三百米到三百五十米之间。

    转眼间,近半个时辰过去了,双方之间的血战依旧在持续着,“顺风号”尽管是以一敌二,却丝毫不落下风,当然了,在两艘大不列颠战舰的夹击下,也没能占到太大的便宜,双方将士都杀红了眼,炮火几乎是不停歇地向对方发射着,你来我往,谁也不肯示弱,有趣的是庞大的联合舰队始终游曳在一旁,并未上前干涉这一场小规模的战斗,就这么静静地旁观着。

    渐渐地,炮火威力不足的两艘大不列颠战舰已然有些力不能支了,此无他,双方的炮弹威力相差过大,尽管命中率相差无几,火炮数甚至是大不列颠海军占优势——十八对十二,可取得的战果却是大相庭径,往往大不列颠战舰命中两炮的效果都比不上清军一炮命中之威,随着战事的推移,“顺风号”固然是被命中多弹,船身起火处不少,船甲板与船舷更是破损十数处,可在水手们的努力下,各处起火很快便被扑灭,损伤处也在紧急地修复之中,反观两艘大不列颠战舰,尽管其上的水手们也很努力地在玩命着,奈何清军开花弹的威力实在是太大了些,一旦命中,就能将战舰啃掉一大块,再怎么弥补也难以跟得上战损,先是“蔷薇号”被打断了一根桅杆,速度骤减,被彻底甩出了战场,紧接着,已然连中二十余弹的“得胜号”也被打得在海面上团团乱转,再难以跟“顺风号”抗衡下去了。

    “传令:‘百眼巨人号’、‘怒火号’上前,将敌舰击沉!”

    眼瞅着“顺风号”正在狂打已几乎难有还手之力的“得胜号”,始终默然无语地端着单筒望远镜观战的爱德华·弗农终于是看不下去了,面色阴沉地放下了望眼镜,一扬手,冷声便下了将令。

    “舰长,快看,敌舰队有动静了!”

    爱德华·弗农的将令一下,自有高大桅杆上的旗语兵将命令下达到了出击的两艘二级战列舰上,旋即便见两艘庞大的战舰开始转向,速度极快地冲出了舰队系列,向着炮火纷飞的战场杀奔了过去,正在“顺风号”高大桅杆上瞭望敌情的哨兵立马便发现了联合舰队的变动,紧赶着便高呼了一嗓子。

    “传令,左转舵,全速撤离战场!”

    听得瞭望哨的报警,正咆哮着指挥作战的苏珂立马便冷静了下来,飞快地抄起腰间的单筒望远镜,瞄着联合舰队的方向一看,眼神瞬间便是一凛,没旁的,只因杀奔而来的两艘战舰实在是太过巨大了些——船长足有一百米,三层炮甲板,装备大小火炮九十八门,远远望过去,就有若是海上巨怪一般,“顺风号”那四十二米的船身在这等庞然巨物面前,袖珍得就有若玩具一般,真要被追上了,怕是一轮齐射都未必能扛得住,苏珂自是不敢再在原地呆着,也顾不得“得胜号”这么个唾手可得的战果了,忙不迭地便高声下了令。

    “舰长,我军主力舰队到了!”

    “顺风号”先前以一敌二,虽是获胜,可自身也不是没有损伤,尽管水手们拼力弥补,可还是有几张被击毁的风帆来不及更换,自身的速度优势自然也就难以体现出来,哪怕众水手们已是竭力操帆了,可还是渐渐被两艘大不列颠战列舰追到了近前,眼瞅着已是难逃被击沉之劫难时,桅杆上的瞭望哨突然发出了惊喜至极的欢呼声,赫然是己方主力舰队终于赶到了战场!

    “撤退!”

    尽管已然赶到了足可以发动攻击的距离上,可面对着清军大舰队的全速杀来,“百眼巨人号”舰长乔纳森·坎宁中将还是强忍住了击沉“顺风号”的冲动,一炮不发地便调转了船头,高速向己方舰队驶了回去,与其同时,“怒火号”也作出了同样的选择。

    “命令:各舰即刻向左转舵,抢占下风线,准备迎敌!”

    尽管因着距离的缘故,爱德华·弗农尚不曾亲眼看到清军主力舰队的到来,可一接到“百眼巨人号”发回来的警讯,爱德华·弗农立马便警醒了起来,高声断喝着下达了将令,此令一下,原本向屋久岛方向行驶的联合舰队立马便开始了战术机动,试图抢在清军舰队到来前,占据有利之战场位置,一场太平洋上最大规模的海战就此拉开了序幕,究竟谁能笑到最后,那就只有战过方才能知晓了的……

第1121章 沸腾的大洋(一)

    “调头,别让那艘敌舰逃了!”

    一见己方主力舰队已至,苏珂的精神立马便是一振,再一看追击而来的两艘大不列颠战列舰皆已调头回窜,而被击伤的“得胜号”兀自还在洋面上挣扎着打转转,当即便乐了,他可不想错过这么个首立战功的大好机会,没旁的,“顺风号”只是艘巡洋舰,并非主力战舰,似这等主力决战之际,巡洋舰压根儿就不够资格侧身战列线之中,只能是呆一旁看着两军主力交战,最多也就是追击的时候,发挥一下速度优势,去骚扰对方一把而已,基本上难有拿到战果之可能,至于而今么,“得胜号”这么只软柿子就摆在眼前,不捏白不捏,正是出自这等想头,苏珂并不打算去跟己方主力汇合,而是悍然下令调头去攻击“得胜号”

    “舰长,清人又杀回来了!”

    先前的激战中,“蔷薇号”与“得胜号”都受了不小的损伤,论及战死的士兵人数,“蔷薇号”其实还要多上一些,船体的损伤也要重上一些,幸运的是“蔷薇号”因为一开战便受了损,后头跑得也就比较慢上一些,尽管又挨了不少的炮弹,好在并无太大的损伤,虽说桅杆断了一根,可勉强还能行驶,值得“百眼巨人号”回撤之际,“蔷薇号”也顺势跟着往回逃,然则“得胜号”显然就没那么幸运了,不止是一根桅杆被轰断,尾舵也出了问题,哪怕一众水手们已然在奋力抢修了,奈何损伤太重,一时间也难以控制得住船身,只能是无奈地在洋面上打着转转,好在其桅杆上的瞭望哨还算是尽忠职守,“顺风号”方才一调头,他便已是嘶吼着发出了警报。

    听得瞭望哨报警,“得胜号”船长约翰·琼斯中校的脸色顿时便是一白,赶忙抄起悬挂在腰间的望眼镜,朝着“顺风号”的方向只一看,瞳孔当即便是一缩,心已然沉到了谷底,没旁的,只因他很清楚“顺风号”的杀来宣告着“得胜号”已然失去了逃出生天的可能性,就算能挡得住“顺风号”的攻击,也绝对没时间修好船只了,更不可能躲得过汹汹而来的大清主力舰队之炮击,除非投降,战沉已然是“得胜号”的必然之结果。

    “大不列颠的勇士们,考验我们的时刻到了,为了国王,为了荣誉,稳住船身,死战到底!”

    约翰·琼斯中校并非名门出身,而是真正从基层一路滚打起来的老资格海军军官,屡立战功,可惜朝中无人,晋升到了中校的位置上之后,再没能往上升,反倒是在数年前被派遣到了印度,脱离了大不列颠海军主力序列,算是被边缘化了,但这并不影响其血勇之气,眼瞅着已难有逃生的可能,约翰·琼斯中校却并不打算投降,而是振臂高呼着发出了战斗到底的宣言。

    “死战到底,死战到底!”

    大不列颠海军官兵从来都是骄傲的,哪怕面对着必死的绝境,也不曾有丝毫的气馁,一个个扯着嗓子便嘶吼了起来,不仅是吼,行动也极为的迅速,很快便固定死了尾舵,以相对完好的左舷朝向了疾驰而来的“顺风号”,炮甲板上九门大炮一一就位,前甲板上的船首炮也同样做好了射击准备,就等着与“顺风号”来个你死我活的最后决战了。

    “右转舵,绕到敌舰尾部,给老子轰他娘的!”

    约翰·琼斯中校期待着跟“顺风号”来上一场骑士般的死战较量,可惜苏珂却是没这么个打算,这一见“得胜号”锁死了尾舵,已然彻底失去了机动之力,自是不愿跟对手玩甚劳么子的正面对决,挥手间便已下了将令。

    “轰,轰,轰……”

    “顺风号”在先前一战中尽管也有多处受损,但却并不影响机动能力,苏珂将令一下,众水手们自是不敢怠慢了去,手脚麻利地完成了转向,在离“得胜号”一百米不到的距离上巡航了起来,以几乎完好无损的右舷朝向了“得胜号”的尾部,可着劲地便是一通子狂轰乱炸,可怜“得胜号”的船尾部并未架炮,压根儿就没半点的还手之力,纵使船上的大不列颠官兵们气急败坏地狂骂不已,却是无损于“顺风号”丝毫,仅仅不过三轮齐射而已,“得胜号”的船尾便已被炸成了无数漂浮在海面上的碎片,失去了平衡的“得胜号”大量进水,船尾渐渐下沉,船头却是高高翘了起来,在海面上晃荡了几下,便就此沉了下去,数十名活着的大不列颠官兵有若下饺子般落在了海中,大半被“得胜号”下沉的漩涡拖进了海底,小部分则是在海水中胡乱挣扎游动着。

    “撤出战场!”

    顺利无比地击沉了“得胜号”之后,满船官兵全都情不自禁地欢呼了起来,可苏珂虽也乐得笑逐颜开,但却并未忘了正事,眼瞅着己方主力舰队已然逼近战场,自不敢再在原地多呆,忙不迭地便下了令,指挥着手下官兵向西面撤去,与事先便撤离出主力舰队的另外七艘巡洋舰合兵一道,在战场之外待命而动。

    “命令:各分舰队以中军舰队为基准,成战列线配置,一、二、三、四分舰队在左,五、六、七、八分舰队在右,于离敌一千两百米之距呈纵队排开,不得有误!”

    末时三刻,王燕侠率主力舰队抵达战场,但并未急着向前逼近,而是就在战场外侧游曳着,通过望远镜小心地观察了一下联合舰队的排兵布阵之后,王燕侠终于下定了决战的决心,但见其一挥手,已是声线低沉地下达了第一道命令。

    这时代的海战,都是成战列线对轰,参战双方有两个选择,一是抢占上风线,便于进攻与机动,另一个么,便是抢占下风线,尽管在进攻上稍有不利,却可有效地阻止敌方逃走,在欧洲战场上,大不列颠海军从来都是以防止敌人逃走为要,习惯性选择下风线列阵,此无他,信心耳,在大不列颠海军官兵的眼中,从来没有战胜不了的敌人,事实上,自七十年前,大不列颠海军崛起之后,还真就不曾在大西洋战场上大败过,有的只是接连不断的胜利,此番爱德华·弗农率领的虽是多国联军部队,可作出的战术选择却依旧是在下风线列阵。

    大不列颠海军的二十三艘战舰中三艘巡洋舰(包括已然受损不轻的“蔷薇号”)退到了战场后头,余下二十艘战舰一字排开,以一级战列舰“勇敢号”为核心,两艘二级战列舰为左右两翼支架,其余十艘三级战列舰以及七艘双桅中型战船分列左右,而西班牙十艘战舰(两艘二级战列舰,三艘三级战列舰,五艘中型战舰)列在大不列颠舰队的左翼,在其边上则是法兰西的一艘三级战列舰两艘中型战舰;大不列颠战舰的右翼则由葡萄牙的两艘三级战舰、三艘中型战舰以及荷兰人的两艘三级战舰,四艘中型战舰构成。(葡萄牙六艘战舰中有一艘为巡洋舰,并未排入战列线中。)

    联合舰队中各国的二级战列舰造型以及相关配置都不太一样,似大不列颠的二级战列舰配有各型火炮九十八门,而西班牙的二级战列舰却足足配有各型火炮一百零二门,至于三级战列舰么,各国的火力配备倒是大体相当,都在七十五门各型火炮左右,多的七十八门,少的也有七十二门,各国所采用的火炮性能也有差别,总体来说,大不列颠人的火炮质量最高,无论射程、射速还是炮弹威力都比其余四国要强上一大截,具体来说,大不列颠人的重炮有效射程可远达一千两百米左右,而其余各国的重炮的有效射程基本上在一千一百米左右徘徊。

    参战的大清渤海舰队主力一共七十六艘战舰,扣除八艘巡洋舰在战场外待机而动之外,进入战列线编排的一共为六十八艘,其中旗舰为“镇洋号”,所属还有三艘中型战舰作为掩护,至于八个分舰队各有大中型战舰八艘,配置大体相同,都是以三艘“镇”字头的大型战列舰以及五艘中型战舰组成,相较于联合舰队战舰构成的五花八门,大清方面的战舰则是整齐划一,“镇”字头的大型战列舰都是三层炮甲板,八十二门各型火炮,而中型战船则都是两层炮甲板,四十二门各型火炮。

    各战舰最底层的都是重型火炮,有效射程远达一千八百米之巨,采用的都是药包式后膛供弹方式,平均射速两分半钟一发,口径二十五,炮弹为圆锥形爆破弹,威力巨大无比,因着采用大清最新型钨钢铸造,炮身坚固,且比传统铸造之铁炮要轻便了许多,“镇”字头的战列舰中、上两层都是中型火炮,只是炮弹的类型有所差别,中层火炮大多以实心穿甲弹为主,辅以部分开花弹,主要攻击目标是对方战舰的各层炮甲板,而上层火炮攻击的对象是对方的甲板人员,所采用的炮弹大多是开花弹,另有部分的霰弹。

    综合来说,清军一方在战舰数量上明显占优,可双方的火炮数量却是大体相当,清军一方虽多上一筹,然则就总体态势来说,却并不是决定性因素,至于双方战舰本身的机动性能,也大体差相仿佛,从双方战术机动的动作来看,清军一方的训练水平就算不如大不列颠海军,却也差得不算太远,至少比法兰西要强,与葡萄牙等国基本处在同一水平线上,由于联合舰队让出了上风线,双方在操帆水平上的差距并不算太过明显,联合舰队一方强就强在作战经验丰富上,而大清一方则是拥有无可争议的武备优势,这等优势是否能弥补双方在作战经验上的差距,那就须得打过才知了的……

第1122章 沸腾的大洋(二)

    战列线交战双方可以选择对驰,也可以选择同向行驶,大体上来说,这等选择都是因战场态势而作的,若是遭遇战,彼此间能作出的选择并不多,双方机动抢占有利位置时,形成了何等格局便以何等格局交战,可此际联合舰队先行抢占了下风线,已然摆好了战列线,清军自然就有了选择布阵的机动,对此,在战舰数量占优的情况下,王燕侠理所当然地选择了对驰的交战方式,先在远端排好了纵向行驶的队列,而后方才不紧不慢地驶进了战场。

    “命令各舰斜向三十度行驶,靠上前去!”

    清军战列线一驶向战场,屹立在“勇敢号”前甲板上的爱德华·弗农立马便察觉到了不对之处,瞬间便明了了清军此举的用心之所在,这是打算依靠火炮射程以及威力上的优势来打联合舰队一个措手不及,自是不肯遂了清军之意,这便紧赶着下达了将令,随着旗语兵舞动着两面小旗,命令很快便传达到了各舰,旋即,联合舰队各舰当即便纷纷改变了航向,斜向里迎着清军阵列杀了过去。

    “命令:各舰即刻改变航向,偏东三十度角,拉开与敌舰阵列之距离!”

    联合舰队这么一变向,王燕侠自是不敢坐视不理,紧赶着也下令全舰队调整方向,以拉开彼此之间距。

    大舰队在呈战列线行驶之际,要想调整航向,并不是件容易之事,绝不是单单一句命令便可完事的,两军一前一后都开始了调整,阵型自是不免都出现了些混乱,此无他,联合舰队毕竟是多国部队,尽管在旗语上并无甚不同之处,可各国水手的训练水平却是有着不小的差距,大不列颠海军固然是行动迅速,可法兰西以及葡萄牙舰队就明显不太着调,哪怕两国海军官兵已然是全力以赴了,可战术动作却明显落后了一大截,以致于已然完成了机动的大不列颠海军不得不缓下来等候落后的两国海军,至于清军么,操帆的能力明显要比大不列颠海军稍差上一些,可胜在整齐划一,调整起来明显容易了不老少,几乎与联合舰队同时完成了操帆机动,双方的战列线又保持在了一个平行的位置上,而此时,双方打头的先锋战舰之间的纵向距离已经只剩下不足三百米了,留给联合舰队再次机动的时间已然不太够了。

    “命令:各舰再斜向二十度,坚决靠上去!”

    面对着机动之后的结果,爱德华·弗农的心中很是不甘,没旁的,若是参战的都是大不列颠战舰的话,此时机动的结果必然完全不同,以大不列颠海军之能,完全可以抢在清军机动完成前拉近彼此间的距离,就算不可能接近到两百米这么个惯常交战距离,也足可拉近到六百米左右的距离上,待得双方交火之时,还可以继续机动接近,至少不会让清军的火力优势轻易地发挥出来,可惜大不列颠海军的努力全然被法兰西等国海军的拖后腿行为给白瞎了去,眼瞅着清军的火炮优势即将得到发挥,爱德华·弗农自不愿平白挨打,咬了咬牙之后,还是决定冒险一试。

    “传令:各舰酌情依次开火!”

    王燕侠虽已注意到了联合舰队再次调整航向的举动,不过么,却显然并不在意,在他看来,这等已算是临战变阵的举动,除了会自乱阵脚之外,并不能真取到太大的效果,此无他,按着两军相向行驶的速度而论,就算联合舰队能拉近距离,也不足以在战列线交叉而过时拉近到三百米的距离内,顶多也就是两军末尾的十数艘战舰会在较短距离内对射上一到两轮,于战局来说,影响并不大,清军火炮优势依旧可以很好地发挥上一番,至于双方调头重新开始对冲之时,清军完全可以再次做出调整,以保证双方间距不会被拉得太近。

    “轰,轰,轰……”

    王燕侠的命令方才刚传达到各舰,排在大清战列线第一艘的“镇宇号”便已然行驶到了与联合舰队排在第一位的西班牙二级战列舰“费德烈号”并排的位置上,尽管西班牙战舰此际是斜向行驶,可彼此间的距离依旧有着一千一百米左右,虽说清军的中型火炮也能够得着对方的战舰,然则“镇宇号”舰长林旭东却并未下令全部火炮开火,而是仅让底层甲板的十四门重炮依次炮击,随着隆隆的炮声依次响起,十四枚圆锥形爆破弹划破长空,呼啸着便往“费德烈号”砸了过去,只可惜距离稍远了些,十四枚炮弹无一命中,只有一枚打成了近失弹,在离“费德烈号”不到五米处炸起了一朵巨大的浪花。

    “重炮反击!”

    尽管清军第一轮炮击毫无战果,可“费德烈号”舰长费迪兰德却并不打算平白挨打,哪怕其船上所装备的重炮之有效射程也就只能刚刚够得着“镇宇号”而已,可他还是下达了反击的命令,旋即,“费德烈号”底层十八门重炮依次发射,同样没能命中目标,甚至连近失弹都不曾打出来。

    双方阵列线尽管都不是满帆行驶,可毕竟是对冲,交错而过也就是眨眼间事罢了,无论是“镇宇号”还是“费德烈号”,都来不及朝对方再次发动攻击便已是错了过去,很快,清军阵列线上的两艘几乎是首尾相连的“威”字舰又冲上了前来,排第二位的“威武号”以及排在第三位的“威远号”先后开火射击。

    这一回,“费德烈号”就没前番那么幸运了,先是被“威武号”一记重炮砸在了侧舷的第二层炮甲板所在的位置上,顿时被爆破弹的巨大威力生生啃掉了一大块船舷,两门中型舰炮被彻底击毁,十数名炮手非死即伤,紧接着,“威远号”重炮与中型舰炮齐齐开火,二十枚炮弹命中了三枚,其中一枚是重炮发射的爆破弹,打在了“费德烈号”的前甲板上,顿时便在其前甲板上开出了个巨坑,飞溅的弹片四下横扫,数名正在甲板上忙碌的水手被炸成了筛子,而两枚中型开花弹虽命中了侧舷,却未能击穿“费德烈号”厚实的侧舷,除了炸出两个浅坑之外,并无太大的收获,反倒是“费德烈号”一枚重炮砸在了“威远号”的后甲板上,尽管击穿了“威远号”的后甲板,落进了二层炮甲板上,却仅仅只有一名不走运的清军炮手被乱弹的炮弹砸伤而已——西方各国中型火炮都已开始采用开花弹,可重型火炮却还是沿用实心弹,根由便在于开花弹的巨型化研究尚未完成,三十二磅的重炮开花弹稳定性不足,有着炸膛之危险,各国连同大不列颠海军在内,都不敢装备到海军中去。

    除了一开始连续中了几弹之后,“费德烈号”又开始走运了,接连与交错而过的二十一艘清军战舰交手皆不曾中弹,反倒是先后以重炮击中了清军阵列线中的“镇宁号”、“威猛号”以及“威庭号”,只可惜因着火炮射程的缘故,战果都不算太大,也就只有“威庭号”稍稍倒霉一些,被两枚重炮弹先后砸中了侧舷同一个位置上,一门中型舰炮被毁,四名炮手阵亡,一人重伤。

    好运气终归难以持久,“费德烈号”的幸运旅程到了清军旗舰“镇洋号”面前终于结束了——“镇洋号”一轮全侧舷齐射下来,十四门重炮以及三十六门中型火炮依次开火,居然有八枚重炮弹以及十枚中型开花弹命中了“费德烈号”,其中四枚重型爆破弹命中了“费德烈号”的侧舷,两枚则是命中了前甲板,另两枚砸在了“费德烈号”的中部船楼处,而十枚中型开花弹的弹着点遍及其船身各处,好运气用完的“费德烈号”主桅杆被炸断不说,船上也处处起火,浓烟滚滚而起,官兵伤亡惨重,速度瞬间便慢了下来,哪怕其船上的官兵拼命扑救,却也难以止损,整艘战舰燃成了个巨大的火炬。

    痛打落水狗向来是最爽快不过的事了,“镇洋号”虽是因着航线的缘故,已然错过了再给“费德烈号”最后一击的机会,可紧随其后的“威明号”、“威顺号”两舰却是断然不会放过速度几乎全失的“费德烈号”,抓紧机会便是连番炮击,凶狠的火力铺天盖地般地向“费德烈号”覆盖了过去,虽说双方之间的距离还有着七百余米左右,可对于清军炮手来说,这等几乎是固定靶的目标简直是太好打了,两舰各一轮的齐射百分之八十的炮弹都命中了目标,更要命的是“威顺号”两枚爆破弹狠狠地击中了“费德烈号”的吃水线处,顿时便将“费德烈号”的中部吃水线处炸得个稀烂,大量的海水狂灌进了“费德烈号”的船舱中,接连三个隔水舱损毁,整艘战舰不可遏制地向右倾斜,最终倒趴在了洋面上,打着旋地便沉入了海底,其船上的八百余水手连同舰长费迪兰德中将在内,只有不到三分之一的人来得及弃船,其余人都被沉船带进了海底,费迪兰德不肯弃船逃生,与战舰同沉,成了第一个战死的联合舰队高级将领。

    或许是受到“费德烈号”霉运的影响,率先与之交手的“镇宇号”的运气也不算太好,一路拼杀过去,战果始终寥寥,接连经过了近二十艘联合舰队的战舰,打了十四轮齐射,却只命中了五发,都不曾给联合舰队造成多大的损失,倒是“镇宇号”本身在与联合舰队旗舰“勇敢号”的交手中,被连中四发重型开花弹,舰上多处火起,形势岌岌可危……

第1123章 沸腾的大洋(三)

    “报告舰长,旗舰发来急电,问我舰是否能支撑,若不能,即刻退出战场。”

    “镇宇号”主桅杆下,舰长林旭东少将正面色铁青地看着众多水手们在甲板各处紧张地扑灭大火,心情可谓是恶劣到了极点,没旁的,身为第一分舰队司令官,又是全军打先锋的首舰之舰长,林旭东本以为凭着己舰的训练水平,怎么说也能取得个不错的战果才是,却不曾想,战列线都已走完了一半了,炮弹也消耗了不老少,可实际战果却是乏善可陈,反倒是己舰被人打得处处火起,当真令心高气傲的林旭东为之火大不已,可更令他恼火的事儿还在后头,这不,甲板上的大火尚未扑灭,就见一传令官飞奔着从船舱里冲了出来,行了个标准的军礼之后,报告出了份令林旭东青筋暴跳不已的电文。

    “回电,我舰无碍,无须退出!”

    退出?才刚开战就退出?林旭东可丢不起这么个脸,哪怕此际战舰已然受损,可远未到无法作战之地步,这等重大之决战,林旭东又如何肯就此退出。

    “是!”

    这一见林旭东声色不对,那名前来禀报的传令官自是不敢稍有迁延,紧赶着应了一声,转身便要向船舱里跑了去。

    “慢着!将电文通告大副,二副,枪炮长,并传达到全舰,告诉他们,再打不好,都给老子滚!”

    没等那名传令官转过身去,林旭东已是寒着声又追加了道命令。

    “是!”

    一听林旭东这话,那名传令官的神情顿时便是一凛,但却不敢多言啰唣,干脆利落地行了个军礼,便即匆匆自去传达林旭东的命令不提。

    “他奶奶的,混小子们,都给老子听好了,谁他娘的再打不中,爷拿炮弹塞谁肚子里去!”

    “都给老子拿出精神来,混账东西,丢人都丢到司令那儿了!”

    “你们这帮混球,平日演习时不是很威风么?这会儿尽给老子拉稀摆带,混账东西,再打不中的,自己跳海去!”

    ……

    旗舰那头的电文一传达到了三层炮甲板上,负责指挥作战的大副、二副、枪炮长全都暴怒了,尽皆黑着脸,狠训了众炮手们一番。

    打,狠狠地打!“镇宇号”向来是全渤海舰队最强者之一,每逢演习,各项成绩总在全军前列,可而今,居然落到了丢人现眼之地步,素来骄傲的“镇宇号”官兵们又岂能忍受得下去,这等情形下,如何解释,都属多余,唯有咬牙血战到底了,发射,再发射!所有的炮手们全都拿出了毕生的本领,红着眼地操着炮,将一枚枚各型炮弹狠狠地砸向对面的联合舰队。

    一夫拼命,万夫难敌,更何况“镇宇号”数百炮手都是训练有素之士,这么一发起狠来,战果无疑是辉煌至极,先是命中“百眼巨人号”两枚重炮、五枚中型开花弹,打得“百眼巨人号”处处火起,死伤不小,紧接着又是一轮齐射,六枚重炮开花弹以及十枚开花弹击中大不列颠中型战舰“冰山号”,直接便将这艘不算太大的中型战舰击沉当场,随后,在与联合舰队垫底的荷兰战舰的交手中,又是一轮齐射,命中荷兰人的三级战列舰“郁金香号”三枚重型爆破弹,四枚中型开花弹,打折了“郁金香号”的后桅杆,并摧毁其中层炮甲板上的四门中型火炮,另有十余名在甲板上操帆的荷兰水手被炸成了人肉碎末。

    “镇宇号”能取得如此辉煌的战果,固然是全舰官兵知耻后勇之结果,可说起来也与距离有关——联合舰队的战列线并不是与清军阵列线平行,而是向前偏了二十度,以此来贴近清军阵列,试图缩小清军在火炮上的优势,这就使得“镇宇号”越是向前行驶,离着联合舰队的战列线便越近,固然会更容易遭到联合舰队的炮击,可与此同时,“镇宇号”所装备的新型重炮爆破弹的威力也就发挥得个淋漓尽致,而反观联合舰队所采用的传统炮弹么,尽管随着距离的缩小,威力有所提升,可相比于清军的重型爆破弹来说,却是差得太远了些,纵使各国炮手们的操炮技术或许并不比清军差,命中率也不算太低,却并不能取得立刻击沉之效果,这与战术无关,纯然是武器装备落后太多所导致的惨痛教训。

    “镇宇号”固然战果辉煌,可自身的损失也同样不小,此无他,作为阵列线首舰,本来就是对方攻击的头号目标,因着炮手们装填火炮的速度之故,并非每遇到一艘战舰都会开火射击,通常情况下,是隔一舰齐射一次,可作为前锋第一舰,却几乎是每过一舰,都会被炮轰一次,若非如此,西班牙人的“费德烈号”也不会一开战便被清军战舰集火打沉了去,“镇宇号”虽不致于像“费德烈号”那般倒霉,可一趟战列线对冲下来,也已是中弹二十余枚,战舰处处破损,已然无法再跟上大部队的行动步调,只能是无奈地退出了战场,由在战场外游曳的“顺风号”等八艘巡洋舰保护了起来,进行紧急抢修。

    “命令:我舰、‘威明’、‘威顺’两舰放过当前之敌,两舰加速,向我舰靠拢,准备集火敌旗舰!”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就在“镇宇号”辉煌之后不得不退出战场之际,清军中军旗舰“镇洋号”正好行驶到了将近联合舰队战列线中部的位置上,主桅杆的小高台上,手持着单筒望远镜观察着战场态势的王燕侠默默地估算了下形势,而后一扬手,声线冷厉地下了将令,自有传令兵将命令通过旗语传达到了三舰舰长处。

    “命令:‘胡德号’、‘凯利号’放过当前敌舰,加速向我舰靠拢,集中攻击敌旗舰!”

    或许是心有灵犀之故,几乎就在王燕侠下令的同时,站在“勇敢号”主桅杆下的爱德华·弗农也下达了几乎相同的命令,同样是调集了后续两舰,打算集火清军旗舰“镇洋号”。

    “全舰都有了,开火!”

    “给我打!”

    ……

    末时末牌,硝烟弥漫的海面上,相向而驰的“镇洋号”与“勇敢号”终于正面对上了,双方间距已然被拉近到了六百二十米左右,于清军来说,这等距离上,重炮的威力依旧是高得惊人,而对于大不列颠人来说,这等距离虽说稍远了些,重炮的威力并不能尽展,可发挥个六、七成却不算难事,双方主将显然都自信得很,不曾有半点的犹豫,几乎同时下达了攻击之令。

    “轰,轰,轰……”

    两艘旗舰上的炮手都已是待命多时了的,将令一经下达,几乎同时开始了射击,先是重炮对轰,紧接着,清军的中型火炮以及大不列颠人的中型、轻型火炮也依次开始了轰鸣,值此双方加起来百余门火炮互射之际,战场上空飞来飞去的炮弹当真密集得惊人。

    大不列颠人的海军号称天下第一,当真不是说着好玩的,而是实实在在的强,无论操帆技术还是炮手们的射术都冠绝这个时代,尽管如此短暂的两舰交汇时间里,居然做到了两轮齐射,平均下来,一轮齐射的时间还不到两分钟,虽说有着超水平发挥得因素在内,可没有平时的严格训练,又哪可能办的到,更令人叹为观止的则是大不列颠人的操帆水平,在如此密集的齐射间,整艘战舰居然不曾出现太大的平移与剧震,充分保障了炮手们的全力发挥,命中率自然也就相当之了得——第一轮炮击下来,足有三枚重炮炮弹砸在了“镇洋号”的侧舷以及前甲板上,另有八枚中型开花弹以及六枚轻型炮弹也命中了目标,至于第二轮射击么,因着抢时间的缘故,再加上战舰的摇晃,命中率有所下降,只有一枚重炮炮弹、三枚中型开花弹以及四枚轻型炮弹命中了“镇洋号”。

    “勇敢号”官兵们虽已是超水平发挥了,命中率奇高,奈何因着距离的缘故,给“镇洋号”造成的损失却并不如预计的那般大,虽说也打得“镇洋号”上浓烟滚滚,水手以及炮手伤亡了二十余人,但并未令“镇洋号”失去再战之能,此无他,大不列颠人的炮弹中,除了重炮炮弹对“镇洋号”有着足够的打击力度外,轻型炮弹压根儿就是搔痒,落到“镇洋号”上时,势头已是将尽,大半的炮弹就只在甲板或是侧舷上弹了几下便没了声息,至于中型开花弹么,倒是有近半爆炸了,带给了“镇洋号”一些伤亡,可惜威力一般得很,也就只是引燃了些火头而已,倒是四枚重炮炮弹却是狠狠地在“镇洋号”的侧舷上以及上层甲板、船楼处,生生啃出了几个偌大的缺口,若不是六百二十米的距离对于大不列颠人的火炮来说过于远了些的话,光是这一轮的炮击下来,就足可令“镇洋号”惨遭重创!

第1124章 沸腾的大洋(四)

    “司令,您的手臂……”

    “镇洋号”主桅杆下的小高台上,王燕侠双眼眯缝地死盯着对面即将行驶出己舰射击范围的“勇敢号”,浑然没注意到自个儿的手臂此际正向外渗着血,倒是其边上一名随侍军官眼尖,惊呼一声,便要上前为王燕侠检查伤势。

    “本将没事,滚开!去,让下头那帮混账小子都给老子打起精神来!”

    被那名随侍军官这么一提醒,王燕侠这才注意到自个儿的左胳膊不知何时被一枚乱飞的弹丸击中了,伤势倒是不算重,只是血却是流得多了些,看着倒是吓人得很,然则王燕侠本人却是压根儿就不在意,一把推开那名侍从军官,声线冷厉地便断喝了一嗓子。

    “是!”

    听得王燕侠声线不对,那名侍从军官自不敢稍有半点的耽搁,赶忙高声应了诺,飞一般地便冲进了船舱,顺着梯道向底层炮甲板跑了去。

    “哼!”

    王燕侠没去理会那名侍从军官的离去,眉头紧锁地冷哼了一声,也没管手臂上的伤势如何,端起望远镜便瞄向了斜对面的“勇敢号”,眼神里满是冷厉的怒火,此无他,在先前的旗舰对决中,“镇洋号”着实是吃了个闷亏,四分钟不到一点的正规交火时间里,在拥有明显的火炮装填优势的情况下,己方只开火了一轮,而“勇敢号”居然能开火两轮,这已然令王燕侠火大无比了的,可更令其恼火异常的是己方此番的命中率实在糟糕得够呛,四十余门大炮齐射,居然只打中了两枚中型开花弹,虽说炸死了几名大不列颠水手,可相较于己方的损失来说,这么点战果实在是不值一提。

    “轰,轰,轰……”

    在旗舰对决中,大不列颠海军完全占据了上风,“勇敢号”上自是欢声一片,嘲笑清军技战术拙劣之声不绝于耳,可还没等“勇敢号”官兵们哄闹个够呢,突然加速的清军“威明号”中型战舰已然杀到,毫不客气地便是一轮齐射轰了过去,这一回,“勇敢号”上的官兵们可就有些笑不出来了——也不知是运气还是“威明号”的炮手们集体人品大爆发之故,七门重炮、十三门中型舰炮一轮齐射下来,居然命中了五枚重炮爆破弹以及六枚中型开花弹!

    海战中,尤其是远距离海战中,命中率从来都不会太高,哪怕是相隔两百米左右的传统战列线决战中,命中率最多也就百分五十左右罢了,而这,在西方诸国海军中,也就只有大不列颠海军能办得到,至于诸如西班牙等二流海军么,能达到百分之四十的战舰,都已经算是精锐中的精锐了的,似眼下这等远隔六百余米的炮战中,影响射击的因素实在是太多了些,无论风向还是潮流,又或是自身战舰的稳定,都会给炮击带来不小的影响,平均命中率能达到百分之十,那就已经算是高得惊人了的,而今,“威明号”这一轮炮击居然有着超过百分五十的命中率,只能用近乎神迹来加以形容。

    神迹,那是对“威明号”官兵们而言的,可对于“勇敢号”的官兵们来说么,那就绝对是不折不扣的厄运了,仅仅只是这么一轮炮击而已,“勇敢号”上便已燃起了熊熊的大火,船舷、前甲板、船楼、风帆等处破损严重,愣是被威力巨大的爆炸弹啃出了几个巨大的窟窿,舰上官兵更是死伤了近百人,好在吃水线处不曾着弹,尽管航速颇受影响,却并无沉没之虞。

    “水手长稳住战舰,各炮位反击,反击!”

    从开战到如今,“勇敢号”还真就不曾吃过这么大的亏,在先前的交战中,虽也曾挨了十数枚炮弹,可全都是中型开花弹而已,被击中的部位尽皆是无关紧要之处,拢共也就只伤亡了不到十名的官兵,可在“威卫号”这么一轮乱揍之下,居然战损如此之严重,全战舰的官兵们皆被打懵了,阵脚大乱之余,竟不曾对“威卫号”的攻击作出半点的反应,好在爱德华·弗农还算头脑清醒,紧赶着便嘶吼了一嗓子,总算是将骤然遇袭的众官兵们唤醒了过来。

    不得不说,大不列颠海军官兵的素质实在是高的惊人,尽管被“威明号”打得死伤狼藉,可在各级军官的命令下,却是很快便回过了神来,水手以及随船陆战队士兵纷纷组织了起来,四下里忙着灭火止损,而各炮位则在指挥官的口令声中全力以赴地发射着炮弹,拼力向“威卫号”发起了反击,只可惜因着射击角度已过了大半之故,这一轮炮击并未取得丝毫的战果,只在“威卫号”的船尾附近炸起了无数的水柱,却未能伤到“威明号”半点。

    “开炮,给老子狠狠地打!”

    “威明号”方才刚过去,“威顺号”又已是高速杀到了,但见庞大的船身一头便冲进了水柱依旧翻腾而起的区域,主桅杆下,舰长陈耀家拿着单筒望远镜当指挥刀用,笔直地指着兀自处在混乱中的“勇敢号”,声嘶力竭地便嘶吼了起来。

    “轰,轰,轰……”

    “威顺号”各炮甲板上的炮手们早就已准备就绪,将令方才一下,众炮手们当即便疯狂了起来,纷纷拉动炮栓绳,二十门重、中型火炮依次怒吼,二十枚炮弹呼啸着便往六百一十米左右远处的“勇敢号”砸了过去,声势不可谓不大,只可惜“威顺号”显然没有“威明号”那等好运气,七枚重炮爆破弹全部落空,只有一枚中型开花弹命中了“勇敢号”的后桅杆,打坏了两面三角帆,并引燃了大火,除此之外,再无其余战果,倒是其自身在“勇敢号”的反击中,被一枚重炮炮弹砸中了尾楼,又被两枚中型开花弹命中了后甲板,只是损失并不大,只有两名运气不好的水手受了重伤罢了。

    “开炮!”

    “给我打!”

    ……

    就在“勇敢号”被打得惨痛万分之际,清军旗舰“镇洋号”也迎来了苦战——大不列颠三级战列舰“胡德号”以及中型战舰“凯利号”几乎是首尾相连地行驶到了“镇洋号”的斜对面,两艘战舰的舰长几乎同时下达了射击之令,煞那间,七十余门各型火炮依次轰鸣了起来,各型炮弹有若暴雨般向“镇洋号”劈头盖脸地砸了过去,弹如雨下一般,可怜“镇洋号”还没能从先前的重创中缓过气来,当场又连中了八枚炮弹,前后桅杆上的风帆被炸碎了几面,还因此燃起了大火,速度顿时骤减,更有两枚三十二磅的重炮弹砸在了底层炮甲板上,击毁了一门重炮,更有十数名炮手非死即伤,损失不可谓不小。

    “反击!”

    “开炮!”

    “打!”

    ……

    面对着两艘敌舰的围攻,“镇洋号”上的炮手们全都愤怒了起来,加之刚被王燕侠派人臭骂了一通,一个个心中全都憋着怒火,哪肯被动挨打,各炮位指挥官们全都嘶吼了起来,重、中型火炮齐齐怒吼,一枚枚炮弹呼啸着划破长空,分别砸向了“胡德号”与“凯利号”,只是效果明显不是太好,只有两枚重型爆炸弹击中了目标,一枚是擦着“胡德号”的尾楼飞了过去,却并未爆炸,仅仅只是在尾楼处拉破了一大道口子罢了,并未对“胡德号”造成伤亡,而另一枚重炮弹倒是击中了“凯利号”的侧舷,只是运气不太好,打在了最厚实处的骨架上,尽管在此处船舷炸出了个大坑,却并未能取得击穿的效果,至于中型开花弹么,倒是也有三枚分别命中了“胡德号”与“凯利号”,只可惜都不是要紧之处,也就只取得炸死炸伤数名大不列颠水兵的战果而已。

    眼瞅着“镇洋号”的速度骤减,“胡德号”与“凯利”自是不会放过这等大好之战机,两舰官兵利索无比地操控着风帆,在很短时间里便强行将航速降低了下来,以凶狠的火力,瞄着“镇洋号”便是一通子狂轰乱炸,各型火炮拼命开火,也不管齐射不齐射,谁先装填好,谁就先开炮,雷鸣般的炮击声始终暴响个不停,一时间,处在被动状态下的“镇洋号”四周全是被炮弹炸起的水柱,船上也再次多处中弹,也就是因着船身巨大以及大不列颠人的炮弹威力不太够的缘故,方才不曾有战沉之危,可纵使如此,处在绝对下风,也已是不争之事实了的。

    “掩护旗舰,给我打!”

    就在“镇洋号”苦苦支撑之际,先前刚立下巨功的“威明号”终于及时赶到了,这一见旗舰受创不轻,舰长张山乘登时便急了,怒吼着指挥全舰发动了炮火急袭,以解“旗舰”之危,双方各两艘战舰就这么低航速交错着大战了起来,你来我往,各不相让,无数的炮弹往来纵横,一时间打得个难解难分……

第1125章 沸腾的大洋(五)

    “命令,从后方绕过去,掩护旗舰!”

    “威顺号”在先前的火力急袭中,尽管炮火凶猛无比,可惜运气不佳,战果乏善可陈,这令舰长陈耀家自不免有些个恼火在心,只不过没等他发泄出来,就见前方不远处的旗舰以及“威明号”正在与对方两舰激烈鏖战,自不敢怠慢了去,只是见双方战舰都是低航速行驶,一时半会也难轮到“威仪号”上场鏖战,登时便急了,高声怒吼着便下了将令,旋即便见“威顺号”上众多水手们疯狂地忙碌了起来,满帆行驶的“威顺号”狂野地脱离了战列线,从己方阵线后方绕了个半圆,直接插到了旗舰“镇洋号”的前方,而此时,联合舰队中的大不列颠中型战舰“远望号”也恰巧开到了战区,双方几乎一照面便是一通子互轰,重炮、中型舰炮齐齐开火,当即便令原本就炮火纷飞的中心战区打成了一场大混战。

    论战舰,双方都是一大两小,论火炮数量,大不列颠一方明显要多出二十余门,可要说到火炮的威力么,大不列颠人的火炮显然要差了许多,不说重炮之间的差距巨大无比,哪怕是威力相对较为接近的中型开花弹,也有着难以弥补的差距,此无他,清军中型开花弹装填的可是黄色炸药,而大不列颠人所装备的还是传统黑火药,两者间实在是谈不上可比性,这么一场远距离低航速交战下来,大不列颠人明显吃了大亏,哪怕实际命中率其实是大不列颠人要高出一筹,可取得的战果么,却远比不上清军战舰,一番激战下来,倒霉的“凯利号”被清军三舰一轮集火,当即便被打成了支冲天的火炬,没过多久就被几发重炮爆破弹打得倾覆翻沉了去,至于“胡德号”么,依仗着船身高大,虽处处受创,却还是勉力逃离了混战区域,倒是“远望号”几乎没受太多的损失,跟在“胡德号”后头也加速通过了清军三舰并联之处。

    随着清军队尾的“镇山号”战舰与联合舰队排在最后的法兰西三级战列舰“国王号”在间隔三百五十米的距离上对射了一轮之后,历时半个多时辰的第一轮战列线交锋已是告了终了,最终的战果已出——清军方面,“镇宇号”伤重,不得不暂时退出战场,另有“威山号”以及“威河号”两艘中型战舰受创不轻,已无再战之力,只能就此退出了战场,除此之外,多舰受了轻重不一的创伤,包括旗舰“镇洋号”也遭受了重炮洗劫,然则并不影响后续作战,全舰队无一战沉,反观联合舰队方面,除了西班牙二级战舰“费德烈号”一开战便被击沉之外,另有大不列颠人的“冰山号”、“凯利号”以及荷兰人的“郁金香号”也被清军击沉当场,其余各舰未受损伤者鲜少,就连旗舰“勇敢号”也被重创得不轻,毫无疑问,第一次战列线交锋下来,清军大胜!

    “报告将军,西蛮那头派出了条小船,正打着白旗向我舰队行驶而来。”

    先前一战中,大清海军虽是稍有损伤,可相较于联合舰队来说,却几可忽略不计,全军上下士气正旺,以无线电及旗语彼此联络之下,很快便又调整好了队列,调了个头,准备再与联合舰队见一高下,只是不等清军舰队出击,却见远端也已排好了战列线的联合舰队却是先排出了艘打着白旗的交通艇,正快速地向清军阵列行驶而来,一见及此,自有前锋战舰将消息传到了旗舰处。

    “命令前锋舰队向那艘小艇开炮警告,并以旗语告知,所有敌舰不降则死,所有战舰按预定作战序列出击!”

    不用去听,王燕侠也能猜得到对方在此际派了人来的目的何在,左右不过是议和罢了,然则这可不是王燕侠想要的结果,在他看来,唯有死去的敌人才是好敌人,自是懒得去浪费时间接见那条小艇上的使者。

    “舰首炮,开火警告!”

    命令一经下达,新担任舰队首舰的“镇山号”舰长孙长宁自是不敢怠慢了去,先是命令舰首炮射击警告,接着又令旗语兵将王燕侠的答复转述给了那几名在小艇上惶恐不安的使者。

    “向各舰传令:为了荣耀,奋战到底,出击!”

    用不着等待派出的使者回报,只一看清军战列线已然从远端气势汹汹地杀奔而来,爱德华·弗农便已知与清军议和已是断无可能,既如此,他也就没再多犹豫,一挥手,声线冷然地便下了将令。

    “报告将军,葡萄牙人逃了!”

    爱德华·弗农倒是敢战,也想战,奈何这支舰队乃是多国联合的乌合之众,打打顺风仗还行,眼下面对着船坚炮利的清军,各国舰队司令官们显然各有打算,并不准备为了大不列颠人的荣耀而战,这不,爱德华·弗农的命令方才刚下达,队列末端的葡萄牙人五艘战舰已是不管不顾地率先左转开溜了,甚至临走前都不曾给爱德华·弗农这个名义上的司令官一个交代。

    “该死的混蛋,撤,全军撤退!”

    葡萄牙人这么一逃,原本排在其边上的西班牙人舰队自然也不打算再多逗留,同样调转船头,呼啦啦地便跟着狂逃了开去,原本整齐的战列线顿时便乱成了一团,眼瞅着事已不可为,爱德华·弗农就算再不甘,也只能是咒骂着下了全线撤退之令。

    “报告将军,敌舰队已然溃逃,请将军指示!”

    联合舰队这么一乱,自有清军前锋战舰将情形用旗语报到了旗舰处,一闻讯,高大桅杆上的瞭望哨自是不敢怠慢了去,紧赶着便嘶吼了起来。

    “嗯?”

    一听敌舰溃逃,王燕侠的眉头当即便是一皱,没旁的,先前一战中,清军固然是胜了,也击沉了数艘敌舰,但却并未伤到联合舰队的根本,这一仗还有得打,至少在王燕侠看来,清军胜利固然是板上钉钉之事,却终归还须得连番苦战才成,却不曾想联合舰队居然就这么逃了,内里是否会别有蹊跷可就不好说了,一念及此,王燕侠自是不敢轻下个决断,也不顾手臂上的伤势不轻,麻利地蹬着桅杆边的软梯,飞快地爬上了高大的桅杆,远眺着联合舰队所在之方向。

    “命令:各分舰队分散追击,不投降者,一律击沉!”

    王燕侠原本还担心联合舰队会别有埋伏,可这一见联合舰队的队型已然彻底分散了开去,各国舰队已是各逃各的,再无有半点联手之可能,心中顿时便是一喜,紧赶着便下了将令,旋即便见清军舰队也就此调转了航向,以分舰队为单位,气势如虹地向溃逃中的联合舰队杀奔了过去……

    “陛下,大喜,大喜啊,我渤海舰队在口子岛海域击溃西夷五国联合舰队,击沉六艘敌舰,逼降七艘,王燕侠将军正率主力舰队追歼残敌,现有电报在此,请陛下过目。”

    申时四刻,刚一接到渤海舰队发回来的捷报电文,何涛便即匆匆进了宫,这才刚进养心殿,连礼数都来不及见,便已是兴奋无比地嚷了起来。

    “哦?快,递上来!”

    早已等得心焦的弘晴一听己方大胜之消息,自不会去计较何涛的礼数不周,兴奋地便站了起来,紧赶着便下了令。

    “喳!”

    弘晴金口既开,侍候在侧的李德全自是不敢怠慢了去,紧赶着应了一声,匆匆跑下了前墀,接过了何涛手中的电文,转呈到了弘晴的面前。

    “哈哈哈……,好样的!何爱卿,尔即刻给渤海舰队发报,就说朕已得捷报,心甚慰哉,还望众将士再接再厉,追歼残敌,断不可姑息养奸!另,给东海舰队发报,着王长庚即刻率东海舰队北上,拦截溃逃之西夷舰队残敌,两舰队即刻建立电台联系,务必确保将此拨残寇聚歼于海上,再,给南海舰队并第三集团军、海军陆战师去电,告知口子岛海战大捷一事,并着即全体动员,准备出征!”

    未得捷报之前,弘晴虽是对己方的胜利有信心,可毕竟不敢保证必定会胜利,尽管已是做了诸多的事先安排,却并不敢真放手行了去,而今,亲眼看到了报捷电文,弘晴心中悬着的大石头总算是落了地,自不会放过这等痛打落水狗之良机,紧赶着便下了一连串的命令。

    “是,微臣遵旨!”

    弘晴既是下了旨意,何涛自不敢有丝毫的迁延,紧赶着应了一声,匆匆便退出了养心殿,自去安排诸般事宜不提。

    “李德全,去,传朕旨意,着在京之从一品以上大员即刻到此议事!”

    首战告捷固然是好事一桩,然则弘晴却并未被胜利冲昏了头脑,只因他很清楚眼下这场海战不过是连番大战的序幕而已,后头还有着无数的大仗要打,该做的安排自然不能轻忽了去。

    “喳!”

    一听弘晴这般下令,李德全又怎敢怠慢了去,赶忙恭谨地应了一声,匆匆便退出了大殿……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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