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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月关     大争之世txt下载     大争之世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93章 立威

    “铿!铿!”戈与戈相撞、矛与矛相接,两车错毂而过,已经交手一个回合,王孙雄下盘不稳,微微晃动了一下身子,急急扶住车辕才站定了,一时只觉虎口麻。

    “夷矛!”

    庆忌与王孙雄同时再喝一声,再仇将戈插回车上,拔出长近六米,杆粗如卵的夷矛,后端往车厢壁上一抵,锋利而长的锋刃直指对方战车后举着短剑圆盾的士兵。

    从山头上望下去,双方战车带着一路卷起的尘烟,就象卷起一个大浪,咆哮着向对方冲去,双方战车一辆辆错毂而过时,就象两股巨浪拍击到了一起,双方的尘浪卷到了最高,尘浪中若隐若现的车辆、战士,就象巨风浪中的的一片礁石。

    两个大浪相互拍击而下,殷红的血洒了一地,那些站在战车上挥戈一击不慎中招的士兵惨叫着翻下战车,被车轮拖拉着,辗压着,化作一地血泥……

    剑盾手碰到了对方的战车夷矛,便是一面倒的屠杀。无论多坚固的盾,在锋利的夷矛再加上战车的巨大冲力下,都像纸糊的一般被刺穿,举盾的士兵不是被撞飞到半空,便是整个人直接被夷矛刺穿胸膛,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穿糖葫芦一般。

    当夷矛折断或失去继续刺杀的可能时,战车也已深入敌阵,在犁出一道巨大的血痕后度慢了下来,车右便弃了夷矛,换戟、矛作战,庆忌与再仇站在车上同四下围拢过来的剑盾手、戈矛手搏斗。吴师的剑盾手、戈矛手同时又与冲过来的庆忌军中的同兵种战士搏斗。整个战场都在巨大的厮杀声浪中汹涌澎湃着。

    阿仇架驶着战车,不断驱马转换方位,使战车移动作战,以防被敌人步卒困住。同时努力在千军万马中转换方向,寻找对方主将一战。庆忌战车的厢车也努力向他靠近,一面与敌搏斗,一面尽量靠拢,彼此呼应,防止主将腹背受敌。

    饶是如此,庆忌身上厚达四层地皮甲也有几处被刺穿、划破,幸赖有副车掩护,同车的弓弩手和戟矛手相助,这才安然无恙。而驱车的阿仇。此时已由跪坐改为站立,一手拢着四条马缰,一手握着短剑,不断“铿铿当当”磕开刺来的敌人兵刃,二目圆睁,胡须如刺,口中大呼小叫,看那架势。倒比庆忌还要吓人。

    “梁虎子的伏兵呢,怎么还不出现?”叔孙摇光站在山峰上看得连连跺脚:“我下山去!”

    季孙小蛮滴溜溜一转手中玉箫,问道:“庆忌吩咐过让我们在山上看热闹啊,你下山去难道比站在这里看得更清楚吗?”

    叔孙摇光回嗔道:“站在这儿看,有直接参战看得清楚吗?”说完不待回答大步离去。

    季孙小蛮捏着下巴自语道:“好像有点道理,你都不怕他生气,那我怕甚么?”

    说完她也快步追了上去,两个侍女连忙捧琴追在后面。

    庆忌站在车上,一边使矛搏斗,一边观察着周围的情形。此时陷入混战。对方兵将不能相逢,只能靠着鼓声锣声传送将领的命令,这时敢于向庆忌忘死冲锋的士卒便少了。庆忌毕竟曾是吴军中最有威望的年轻将领,而且骁勇之名冠于三军,吴军士卒对他既敬且畏。既无将领督促,都尽量避开他的“庆忌”大旗,转与其他人搏杀。庆忌方得以从容打量整个战场形势。

    此时双方已全面陷入混战,步卒还隐约可见阵形,战车一旦冲锋,都是杀入敌军步卒阵营,如果队形密集,要一直杀到尽头再能折返回来往回冲杀地,此时王孙雄已率战车群以及护侍战车的步战勇士杀入庆忌后阵,庆忌同样在王孙雄所部的后阵,而中间则是双方的步卒在交错厮杀。

    “这个时机不错。梁虎子居高临下。应该能把握得住。”

    庆忌刚刚想到此处,斜刺里一片呐喊传来。两军交叉之处犹如两股浪潮相撞,汹涌澎湃,那自斜处密林中杀出的一军便向两军交接处打横儿冲了过来。最前边便是独臂将军梁虎子,单手持大剑,一左一右两名持矛的勇士护卫。在他身后,吼声如雷,已有数百人自林中钻了出来,后边络绎不绝,也不知还有多少士兵。

    这些士兵用的都是最简陋的武器,像是木殳,也就是一头裹以青铜皮地大木棒。木殳是钝器,甲胄也不能防。但是他们所使的兵器同木殳不同之处在于,青铜包皮的木棒头上,还突出了一根根铜刺,铜刺不算长,只有半尺左右,每根铜刺也不算锐利,因为过于锐利的铜刺一砸便要断了,这些铜刺最细的也有拇指粗,真要砸在身上,一砸便是一个洞,伤害性可想而知。

    这就是庆忌以木殳为基础,为他新入伍的士兵研制出来的极具破坏性,而且不需要多少操作难度,只要你有一身力气,就能充分挥它的战斗力的狼牙棒特别大队。这些新兵不是空有一身蛮力的农夫,就是好臃狠地无赖,纪律性、合作性、战斗技能都有所欠缺,但是兵器使用得宜,再加上他们是趁着两军混战的时刻突然杀出,手举奇门兵刃,已收先声夺人之势,无数枝带铜刺的大棒抡将起来,沾着就是一个血洞,刮着就是一片皮肉,打得吴军哭爹喊娘。

    他们健步如飞,也不停下痛打落水狗,只管跟着梁虎子玩命似的往前冲,好象前边有数不尽的金银和美女等着他们,去晚了就被别人瓜分了似地。后边追上来的举着狼牙棒的武士也不去理会倒在地上惨呼打滚地吴军士兵,只管霹雳啪啦地拍打着仍然站立的吴兵,跟在前军后边往前冲。

    这路清一色持着狼牙棒的人马斜刺里冲将出来,硬生生把混战在一起的双方人马给分隔了开来,然后调头冲外,对那些被庆忌地兵车阵冲得七零八落的外围吴兵劈头盖脑地打将下去。这支生力军的加入,把吴军整个分成了两段,原本需要步卒配合作战的吴军一百辆战车以及少数随着战车辗压出的缺口冲出庆忌军中地吴兵被庆忌一方团团包围了起来。将百辆战车分割切断,使其彼此不能呼应,长枪短戟,弓矢劲弩,一股脑地招呼过去,或刺人、或刺马、或破坏战车。战车一旦不能行动就成了死物,战局立时生了一边倒地明显变化。

    而另一侧吴军阵中,数十辆战车呼啸配合,横冲直撞,着装轻便的步卒一手圆盾、一手短剑。随着战车往来奔走,一旦冲入持着长戟大矛队形混乱地吴军身边,对方的武器优势立时变成了劣势。而最可怕地还是那支持着狼牙棒的队伍,大棒拍击之下,一旦砸中对方头颅,便是噗的一声脑浆迸裂,那些普通的士兵可没有铜胄这样昂贵的护身器具。如果打在身上,便是凄厉的怪叫。一时间叫得吴军士兵心慌意乱。这个时候,庆忌人马又高呼庆忌名号,勾起了吴军士对本国第一勇士已渐渐淡漠的畏惧回忆。

    兵败如山倒!

    现代已不能见到冷后器时代成千上万人拥挤在一个狭窄区域人挨人、人挤人的拼命厮杀地场面,电影、电视中也很少能真实地描述出来,所以也就不能准确地想像出兵败如山倒,那是一种怎样的场面。

    兵是将胆,将是军魂。一旦兵将分离,兵就成了一盘散沙,如果对方统兵大帅又是他们自心底一直敬畏的人,在沉重的打击下。这种敬畏感会成倍地放大,大屠杀似的战斗中,不知道是谁先转身逃离,然后便像瘟疫一般在吴军士兵中迅蔓延开来,很快。斗志全无的吴军士兵们返身狂奔起来。

    庆忌拄矛站在车上,喝令鸣金喝止追兵,饶是如此。那些刚刚招募来不久,以前只知好臃狠,对军纪还没有绝对意识的新兵仍然像野马般狂追不止,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归拢了起来。庆忌转头望去,深陷于方己阵营的百余辆战车已经成了一个个固定在原地的点,在一排排士兵前仆后继地厮杀声中绝望地抵抗着。那模样,就像海中隐隐出的一块块黑色的礁石,被白色的浪花拍击着,时隐时现。

    庆忌脸上忍不住出了笑意。

    在那个时代。要区分士兵的成分是很容易地。最初。有资格顶盔挂甲上战场打仗的,只有国人和贵族。国人就是住在城市里的人。而乡下地泥腿子,叫野人,他们是没有资格打仗的。后来,随着战争规模的扩大,乡野之人也会被招募到军中成为军人,但是贵族、国人、野人,仍有着阶级的明确划分。那些有资格驾战车作战的,都是贵族子弟,他们的车左、车右,亦或随车进退的士卒,大多是军事素质较高的国人。也就是说,吴军被一截两半,如今被困在阵中的吴军,才是这支吴军地真正主力,才是真正地精锐之师。

    扛着狼牙棒追杀逃兵的人马不听从鸣金号令,却不敢抵抗庆忌亲军地战车,等到庆忌的几十辆战车策马疾驰,绕到他们前边阻拦时,这些杀红了眼的地痞无赖终于止住了脚步,拖着血淋淋的狼牙棒一边往回走,一边弯腰从死尸身上搜刮可能的财富。

    这些肯离开家乡从军打仗的人,无论原本是个农夫,还是某个诸侯国赶来的勇士,大多都是喜欢好臃狠的人。在街坊市井间,他们是良民眼中的无赖,但是在战场上,他们却是天生嗜血的战士,这一战之胜,他们的凶性已经被激出来了。

    等他们66续续赶回来时,盯着仍在自己军中拼命反抗的吴人战车,双眼又出了贪婪的光芒。他们看得出,那些有资格驾战车作战的人,不是贵族就是国人,那才是真正的有钱人,即便他们身上没有揣着多少财物,他们的兵器、盔甲、佩饰,也是一笔不菲的财物。斗志昂扬的士兵们紧紧攥着沾血的狼牙棒柄,把兴奋的目光投向他们地统帅——独臂梁虎子。

    庆忌已趋车赶回本阵,此时叔孙摇光和季孙小蛮刚刚自山路上下来。一见二人,庆忌蹙眉道:“你们怎么下山来了?且在后边待着,不要靠近。”

    说完他扭头看向战场,自战车上看得清楚,不远处就是王孙雄的战车。他的战车眼看就要冲过军阵,得以调头返冲了,却因后军被梁虎子的狼牙兵截断,没有后续支援,以致困于军中,寸进不得。也不知是车轮受到了破坏,还是陷入了沙坑。

    但他毕竟调度有方,在乱军之中,仍然使得十余辆战车向他靠近,然后以战车相环,组成一个环形战阵,甲士一概下车,内围是弓箭手。外围是剑手、戟手,以短剑长戟互相配合,组成一个严密的环形阵形,他们几乎没有一人大声呐喊,只是紧咬牙关,沉默地顽抗着。

    “喊话,叫他们投降,可免一死!”庆忌凝神看了一会儿,淡淡地吩咐道。

    再仇立即率数十名士兵向阵中高声喊话,但是回答他的。却只是剑戟的反击,一个巨大的圆圈,包围着一个缩小的圆圈,两个环形中间有一道明显的界限,那是由兵器交织成地一道窄窄的缝隙。战阵上双方士卒出奇地保持了一致的沉默,只有剑劈戟砍之声不绝于耳,鲜血四溅。被刺中的人闷哼着倒下去,迅即成为其他人脚下与泥土无异的存在,除了兵器交击之声,双方士兵气喘如牛的声音站在庆忌这儿似乎都听得一清二楚。

    庆忌微微闭了闭眼,轻轻叹息一声。

    “公子,他们是铁了心反抗到底了,再说,有姬光老贼的严令,他们既逃不了。也决不敢投降的。公子不可心软。”

    阿仇生怕庆忌念及同为吴人,对这些强悍地对手网开一面。听他叹息,忙急急说道。

    “我知道。”

    庆忌翻身下车,走到叔孙摇光和季孙小蛮身边,问道:“战场如此血腥,不怕么?”

    叔孙摇光温柔地一笑,轻声道:“不怕,记得我对你说过的话么?”

    “什么话?”

    “你要去杀人,我陪你去杀人!”

    庆忌微微一怔,然后一抹会心的笑意绽放在唇角。他当然记得,那时,他赢了叔孙摇光做他的侍女,然后吴国使者赴鲁,季孙意如生了惧意,欲驱他离国。困厄之境中,她却向自己一个落魄公子表白了情意。

    兵器撞击声仍不绝于耳,从谷口吹来的风,带着北方的寒气,卷起了他墨红色的大氅。庆忌握了握叔孙摇光的小手,吩咐道:“既不降,尽数灭了,只留王孙雄一个活口。”

    一旁阿仇、再仇兄弟俩瞪着一对大牛眼,咣当咣当地看着他们,等庆忌一句话说完,他们才知道这是对自己说的,两人连忙答应一声,转身跑开。

    “我听过你弹琴没有?”

    “你说呢?”

    “唔……好象没有,我只听过你唱歌而已。”

    叔孙摇光大奇:“有么?我有唱歌给你听么?”

    庆忌向前探了探身子,下巴搭着她的香肩,对她元宝般可爱地耳朵低声道:“当然有啊,在费城时,你的寝室,你哼呀哼呀……”

    “啪!”庆忌的手背上挨了一下,叔孙摇光晕着脸看他,双眸熠熠,流波荡漾。

    庆忌哈哈一笑,直起腰来说道:“进得厅堂,入得卧房,上得战场,如此女子,何处可求?哈哈,还记得那白水浩浩吗?弹给我听,如何?”

    “好!”叔孙摇光向他嫣然一笑。

    “铮铮铮……”几声调弦之声响过,一道曲调高亮的曲子在充满杀伐之气的战场上,在无数兵丁之间忽然响起,一时间,竟似压过了那血腥之气,压过了那兵器交击地铿锵之声。

    “浩浩白水,白水浩浩。男儿意气,直冲云霄。壮志未酬,难得逍遥。浩浩白水,白水浩浩。男儿意气,直冲云霄。壮志未酬,难得逍遥……”

    庆忌转过身来,目光从攒动厮杀的战场移到苍茫的天空,那歌在他心中小河般缓缓淌过,心神越过千山万水,已飞到了吴国地山河上空:孙武,英淘,你们现在……该已攻吴了吧?

    季孙小蛮眼睛湿湿地走到一边,她绝不承认自己是看到两人的卿卿我我,心里居然有些难受。“因为谷口风大,所以迷了眼,一定是因为这个原因。”季孙小蛮在心里对自己说。

    下意识地摸了摸腰带上插着的玉箫,虽然她很想让庆忌马上知道,其实她的箫吹得比叔孙摇光的琴弹得还要好一万倍,但她才不要为叔孙摇光的琴曲伴奏呢。

    四下张望几眼,她现一辆侧翻的战车上挂着一团东西,那是一张鱼网。她走过去把网抓在手中,跷起脚尖看了看肩头带伤,正在阵中如疯虎般挣扎的王孙雄,一扶肩头含光剑,忽如一抹轻烟,横空掠去……

第194章 泄密

    “王孙雄。”

    “三王子。”

    “呵呵,你还认我这个王子?”

    “王子身份,天下皆知,臣岂敢不认?”

    庆忌脸色突地一沉,喝道:“你既承认我的身份,为何却相助姬光逆贼?”

    王孙雄虽衣甲破烂,身上还缠着划破的鱼网,一副狼狈不堪模样,却高高昂起头,冷笑道:“先王寿梦有四子,诸樊、余祭、夷、季札。先王属意于季札,而季札辞让,是故三子依序为王。到了你祖父为王,季子仍不愿继承王位,这王位依长幼之序,便该由诸樊之子当今大王继承,你祖父却私授于你父,我主本是取回应得之位,何谓逆贼?”

    “大胆!”阿仇在他膝弯上踹了一脚,王孙雄膝头一弯,却随即挺起,傲然看向庆忌,毫不胆怯。

    庆忌笑了,说道:“长幼之序?你也说先王寿梦属意于四子季札,那时可曾依过长幼之序?那时这王位可曾命中注定是长子长孙囊中之物?季子不愿为王,其余三子依序称王,皆依先王相授,合乎礼法。我父为王,亦依先王遗命继承,国家宝器授予何人,是上一代合法之君的遗命,不是可以随意转让的货物,何来本属于姬光之说?先王即立太子,君臣名份已定,姬光使刺客弑君,你纵然说的天花乱坠,也掩盖不了这逆上篡位的事实!”

    王孙雄冷哼一声,昂说道:“吴国王位,本是吴国姬氏之物,孰是敦非,与王孙雄无关。王孙雄本当今吴王麾下,自应为大王效力,死而后己。”

    庆忌大笑道:“哈哈,理屈词穷。是故搬出帮亲不帮理的话来了?王孙雄,你今日率军赴那处城。姬光使你来到底有何用意?凭你的这些人马,我若守城,你难进分毫。如今我出城主动应战。照样打得你大败而归。我本以为,你当另有伏兵,为防万一。还使荆林率军为后备,想不到你的人马逃得影儿都不见,也不见一兵一卒来援,姬光是使你来送死的吗?”

    王孙雄重重地呸了一声,恨声道:“王孙雄料殿下不知我的虚实,一时半刻不会赶来应战。这才失了准备。否则,怎会让你轻易得手?罢了,事已至此。夫复何言,殿下想杀就杀,王孙雄眉头都不会皱上一下。”

    庆忌笑吟吟地道:“我杀你何益?姬光残暴,以酷厉军法治军尚嫌不够,复以士卒一门老少无辜亲眷为人质,此非仁主。既伐楚国而取郢都,有天大之功,却不知因时利势,安抚楚人。目光短浅。只知扮强盗,淫妇人。此非明君。将军神勇,庆忌一向是佩服的,何必保此昏庸残暴之主?你若肯归依庆忌,不但可保性命,来日荣华富贵、拜将封侯,也易如反掌,你可愿意么?”

    王孙雄深深吸了口气,乱在风中瑟瑟抖,双眼射出坚毅地神气,凛然道:“多谢殿下美意,王孙雄既拜大王为主,怎可贪生怕死再投他人?我若如此做了,殿下不怕来日我为了求生再次投到他人门下?殿下不必多言,还请成全了王孙雄吧。”

    庆忌目光一凝:“你果真不答应?”

    “呛呛”两声,两柄锋刃如雪的吴钩已架到了他地颈上,王孙雄夷然不惧,把头一扬,把眼一闭,淡淡说道:“勿需多言,要杀快杀!”

    “哈哈,果然是一条好汉!”庆忌赞罢,摇头叹道:“我能不杀要离,又何忍杀你?唉!只是可惜了你这等大好男儿,却为姬光那样狠戾残暴、倒行逆施的贼子所用,可惜、可惜呀……”

    王孙雄愤怒地道:“殿下若要杀我,只须一言,何必辱我大

    庆忌凝视他半晌,王孙雄目光不曾避让分毫,庆忌又是一笑,点点头,摆手道:“不错,果真不错。放他走!”

    “什么?”旁边众人一齐呆住。

    庆忌目不斜视,淡淡道:“我说,放他走。这是军令!”

    “……诺!”阿仇再仇忍气抱了抱拳,挥手摒退那两名持剑架在王孙雄颈上的士兵,王孙雄愣了愣,不敢置信地道:“殿下……要放我走?”

    庆忌哼了一声道:“你既不降,留在我军中浪费粮食吗?滚,快滚!”

    王孙雄倒退两步,目光闪烁一番,随即站定,向他重重地抱拳一礼,然后转看向一旁季孙小蛮,问道:“请问姑娘尊姓大名?”

    方才交战,他虽被季孙小蛮网住,却也一矛挑掉了季孙小蛮地头盔,看见她的结,便知她不是一个少年,而是一个未曾许人的少女身份了。

    季孙小蛮柳眉一挑,说道:“鲁人季孙小蛮,怎么,你不服我地剑术么?”

    王孙雄笑笑:“姑娘剑术之奇,王孙雄平生仅见,心中佩服的很,今日被你所擒,希望来日沙场之上,王孙雄能有机会再与姑娘一战。告辞!”

    王孙雄说罢转身便走,再不与庆忌说一言。庆忌果然不使人拦截,眼睁睁看着王孙雄自重重士兵队列中昂然离去。

    “喂!”季孙小蛮转向庆忌,瞪起一双漂亮的杏眼,气冲冲地道:“你好大方啊,人家费了好大劲儿,险些被他刺死,这才抓住了他,你怎么放他走了,这人死牛般一根筋,必然还要与你为敌的。”

    庆忌望着远处王孙雄的背影,目光微微一闪,说道:“我知道,只是杀他一人何益?不如放他回去,反能泄了吴人激忿之心,削弱他们的士气。姬光有言,临阵脱逃者,杀!弃兵投降者,屠其全家。方才那些逃走地士兵,不知他杀还是不杀。王孙雄是姬光爱将,此番大败,损失惨重。不知他杀还是不杀。

    此战之败,非王孙雄以下兵将不肯用命。若是都杀了,必令吴军将士心寒,一旦时机不对。就有可能逼反了吴军。若是不杀,这个口子一开,他的军令便成了一道空文。今后吴军再与我做战,势必不能如今日般顽强。”

    “喔……”季孙小蛮倒是从善如流,听了他的话,转怒为喜道:“想不到一个俘虏,还有这样大地用处,你很厉害呀。”

    庆忌得意笑道:“哈哈。那当然,就是一块石头,我都榨得出油来……。对了。你别打岔!”

    庆忌把脸一板,问道:“谁让你动手的,万一有个好歹你让我怎么向鲁国季氏交待?还有,王孙雄问你名字,怎么就说给他听了?”

    季孙小蛮被他当众呵斥,一张小脸涨得通红,不忿地道:“又是我不对?本姑娘的名字见不得人吗?有什么不敢说的!”

    “当然见不得人!哼,现在全天下无不关注着楚国战事,王孙雄回去一说。全天霞知道鲁人季孙小蛮在我庆忌军中了。鲁君和季孙意如一旦听说……”

    “哎哟!”季孙小蛮掩唇惊呼,然后刷地一下拔出剑来。翘着脚儿东张西望,庆忌见她模样,奇道:“你干什么?”

    “快给我找辆战车。”

    “你要逃走?逃去哪里?”

    “我呸!这都逃到楚国来了,还到往哪逃?难道逃去西狄人地部落?我是要去追被你放走的王孙雄,杀人灭口。”

    “原来姬光是要趁楚国勤王之师地先锋大营立足未稳,攻击权邑,又担心我们与楚人消息灵通,怕我兵救援,是以派王孙雄从鱼阪赶来,牵制我军行动。只是,他没料到我正想借此一战立威,竟主动出击,反打了王孙雄一个措手不及。可是……权邑被吴军占领,对我我们是大大不利呀。”

    庆忌眉头紧锁地道:“从这个目的来说,吴军虽然败了,其实他们还是胜了。”庆忌走到地图前点了点,说:“你们看,我们的正前方,是郢都。右面,是权邑,左面,是鱼孤。权邑和鱼阪地姬光军队,将我们紧紧夹在中间。我们要想攻击郢都,随时都要防备左右两翼地吴军夹击。如果我们要攻击任何一方,另一支军队都可以拖我们的后腿。如果我们分兵两路,分别攻打左右两路敌军,兵力是否够用还不知道,而且正面郢都之敌可以随时给我们穿心一箭,难呐。”

    掩余公子点头道:“是啊,权邑之敌,就在我百津渡左近,对他们,我们今后要打起十二分地小心了。如今看来,我们是不能轻易行动了,楚人的先锋被吃掉一半,他们的余部,现在驻扎于罗江,等候子西将军的大队人马赶到。我们也要等,只有等楚人的大军开到,占据一处要隘,把姬光大军的防御圈打开一个缺口,我们才能行动。”

    庆忌点点头,说道:“嗯,至关重要地,是消息。可是现在楚国到处一片混乱,消息根本不够灵通。敌我双方的势力分布又是犬牙交错,匆忙间,很难设立固定的消息周转处,派驻消息搜集人,临时派出地斥侯探马,只能在明确敌人动向后,去探认一下敌人的位置和大致的人数,是很难搜集到更有价值的情报的。”

    梁虎子无奈地道:“那也没办法,楚人在附近的牧守官吏逃的逃、死的死,楚人的统治在这片地区已经瘫痪,要及时有效地收集传递情报,就是楚军怕是也办不到,我们这些外人自然更难了。”

    庆忌点点头道:“是啊,及时传递情报,收集有价值地情报,要有专门地情报收集人员和固定的情报归集、传递地站点,我们现在是根本办不到这一点的。不过,姬光的人同样办不到,所以说,在这一点上,敌我双方同样没有优势。”

    他走回席上坐了,说道:“既是这样,同姬光对敌,我还是颇有信心的。现在我牵挂的,是吴国那边啊。”

    他微微抬起头。目光似乎穿过了厅壁,看向远方虚无处:“消息传递。是个大问题。不能及时掌握烛庸王叔和孙武、英淘他们的动向,我们就不能与他们遥相呼应,互相配合。如今国内驻军虽然不多。却毕竟占了地利人和,好歹烛庸王叔在军中,多少在人心向背上还能挽回不少助力。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死死拖住姬光的大军,一旦烛庸王叔那边偷袭成功,夺取姑苏城,则我们的信使和夫差的信使必然同时往楚国传送消息,那时胜败地关键。就是我们与姬光的人马赛跑,看谁先赶回吴国了。”

    说到这儿,他轻轻苦笑一声。喃喃道:“所以,即便烛庸王叔他们成功占领了姑苏城,也不代表我们就取得了胜利,而是看谁地信使先行赶到,谁先赶回吴国去。在这样迟钝的消息传递中,进行这样的远程配合作战,实是前所未有,很多时候,胜败只能靠天意了……姑苏城刚刚落成不久。城中百姓和富绅全是从全国各地迁来。做为姑苏城地核心所在。吴王宫更如一座城中之城,虽然不象中原国家的宫城那般雕梁画栋、金壁辉煌。却也极尽宏伟。

    一匹骏马从宫城深处向外轻轻驰来,迎面是宫卫和寺人们扶着一辆辆车子向宫城深处而去。那车上满载的都是从楚国运来地金珠玉宝、绫罗绸缎、金银铜器,已经运到的财富,比吴王宫的财宝总和还多了三倍,目前装载着楚国财富的车辆、船只仍是络绎不绝。

    见到马上的青年,那些宫卫和寺人忙不迭地停下向他施礼,那青年毫不在意,打马扬鞭,轻快地向前驰去。他身穿青色深衣,上饰山河龙凤等各色饰图,挽如椎,髻间横插一枝翠玉簪,面如冠玉,神清气爽,竟是一个极俊朗的年轻男子,策马轻驰时袍带下环叮当,端得是玉树临风。

    这个人就是吴王阖闾之子,当今吴国太子夫差。

    王宫里边按着从外到内地顺序划分出不同的区域,再往外走,虽然也有庭宇楼阁,但更多的却是花木繁盛,间或还有一畦畦果疏菜园。这个时代王宫里也有种植禾稻疏菜地地方,宫外更是如此,姑苏城里也有许多田地,一旦生战事,只要城中有活水,困上三年五年也不愁吃用。

    前边稻田旁出现一道桥,桥边站着二十余名卫士,一见夫差赶来,众人纷纷施礼,夫差将马鞭轻轻扬起,然后向前一指,驱马从他们身边驶过,众人忙随在后边。

    战马缓缓跑动,驰上宫道,到了宫门前,士兵推开厚重的宫门,夫差径直出宫,后边二十余名卫士随之出去,身后的宫门轰然关上。前方左右有两座巨大的阙楼,夫差勒住马缰,扬看看湛蓝的天空,一阵风来,风中隐约传来女子的歌声。

    “新的一年开始了,而天下也开始大乱了”,夫差想:“齐晋联手南征,楚秦结盟反抗,天下诸侯纷纷加入两大阵营,一场大乱马上就要开始。而吴国,有着得天独厚的地理条件。吴国偏居东南一隅,北有大江天险,南方则是小小的越国,东临大海,至于西面,则是楚国。

    楚国看似庞大,现在却被父王攻入郢都,齐晋一旦南下,秦楚联盟自顾不暇,根本管不了吴国之事。这场燃及天下地大火是很难烧到吴国地。吴国挟新胜楚国之威,又有楚国举国积累数百年的财富作为倚助,趁着天下纷争,努力壮大,待各国元气大伤之时,吴国已成东南一霸,欲争天下霸主,也不是没有机会。

    想到这里,夫差不禁热血沸腾。

    “太子,咱们去哪儿?”侍卫长追上来,恭敬地问道。

    夫差轻轻一甩马鞭,幸灾乐祸地笑道:“随处走走,如今东夷人作乱,与鲁国一同抗齐,大盗展跖趁机兵造反,与齐国遥相呼应。嘿,隔着一条大江,咱们地北边热闹着呐,听说有些东夷部落也时而渡江南下,劫掠边民,都城里有些谣言。楚人与庆忌结盟的消息,更是令人心浮动,做为太子,我奉父王之命镇守姑苏,时常在城中走走,亦可起到安定人心之效。”

    “是,卑下等护侍太子巡城。”

    众人将夫差簇拥在中间,沿着姑苏城的主要干道慢慢游走,前行导引的武士持戈使行人闪避道路。夫差悠哉行至一座桥前,正欲驱马过桥,路旁突然蹿出一人直奔马前。夫差身边侍卫大骇,唯恐那是刺客,立即有两名武士持戈交叉刺去,那人身手极是灵活,翩然一转,便避过锋利的戈刃,一抬双手,将双戈抓在手中,高声大叫道:“且慢动手,小人见太子,有大事禀报!”

    “慢!”夫差一抬马鞭,止住自己部下,神态从容地向那人望去。

    那人一身葛袍,头戴竹笠,遮住了面容,看其站姿动作,却是身手矫健,气宇轩昂。夫差双腿轻轻一磕马腹,驱马近前,毫无戒惧,坦然问道:“你是何人,要见本太子,有何事相告?”

    那人慢慢抬头,向马上看来。只见这人容貌十分周正,虽谈不上英俊,却很耐看,尤其一双眼睛,沉稳有神,眸光锐利。

    他缓缓放开双戈,倒退三步,一撩袍裾,翻身拜倒,说道:“小人有要事,只盼能见太子一面,当面禀奏。方才喜见太子巡街,惊喜之下赶得急了,冲撞了太子,还祈太子恕罪。”

    夫差淡淡地道:“你说来意。”

    “是!”那人恭敬地答应一声,摘下头上斗笠,恭驯地低头道:“小人本是鲁人,自曲阜而来,有事关吴国的天大机密禀奏于太子。只是……事关重大,街上不甚方便。”

    “鲁人?自曲阜而来?”夫差目光一闪,他抬头一扫,见桥边有一小亭,便吩咐道:“来啊,把那边清理出来。”说着一按马背翻身下马,大步向亭中走去。几名武士立即赶过去,一通大呼小叫,把行人都远远地赶了开去。

    夫差在亭中大马金刀地坐了,瞥了那人一眼道:“现在,你可以说了。”

    那人道:“是,小人是鲁人,本是鲁国叔孙玉大夫门下客,姓李名寒。李寒久慕吴国大王和太子您的威名,是以赶来相投,并献大功一件。”

    夫差倒底年轻,虽听了他身份,料想必有机密大事禀报,但是见他三番五次欲言又止,心中仍是沉不住气了,不悦轩眉道:“既有机密,只管言来。若果是对我吴国有利的大事,本太子可代父王做主,赐你高官,赏你厚禄。”

    李寒大喜,连忙拜倒称谢:“李寒谢太子。太子可知,庆忌的大军现在何处?”

    夫差道:“自然是在楚……”

    他语气一顿,心中忽然警醒,眼中射出怵然神色:“你说……他在哪里?”

第195章 乱世佳人

    李寒本想讨得叔孙摇光的欢心,从而一步登天,踏进贵族行列。得悉叔孙摇光与庆忌的秘密婚约之后,他已是又恨又妒大失所望。但是当时他还希望能够得到叔孙玉的赏识,效仿阳虎循正途踏入官场。

    当齐军南征、展跖造反,鲁国三桓起兵平叛抗敌时,李寒觉得这样的乱世,正是英雄建功立业的好机会,于是竭力争取领兵出征的机会,但他费尽心机,却终因出身只是一介平民,在叔孙氏府上时日又太短,根基尚浅,没能在军中谋得一个将领之职。

    心灰意冷的李寒终于打起了另谋高就的主意,反复思量之后,他把目光投向了东南,并且携来了一份吴人无法拒绝的厚礼:鲁国费城飞狐谷有庆忌伏兵的消息。

    夫差原未料到他能带来如此惊人的消息,一听之下不由大惊失色。他叫人带李寒先去馆驿住下,侍后再论功行赏,随即飞马赶回吴王宫,以监国太子的身份启用印缓,先下一道军令给沿江官兵,命他们以临战状态日夜严密防守,再修一封书信以十万火急的度送往楚国郢都报与大王阖闾,另遣一名信使赶去御儿城召回阖闾大王的胞弟夫概,夫概此时正坐镇御儿城,目的是防止越国因吴国内部空虚,趁机再耍流氓,跑来吴国洗劫。夫概闻讯也是大惊。立即安排好御儿城防务,然后飞骑赶回姑苏城。详细询问李寒之后,依据李寒所了解地情报以及飞狐城建立的时间、城池的规模,推断出飞狐城伏兵应该最多只在万人左右,这样的兵力只有奇袭方能奏效,如今吴国既已有了防备,料想那个名不见经传的孙武和英淘难成大事,夫概才稍稍放下心来。

    不过尽管如此,毕竟阖闾现在楚国,携走了吴国大部分兵力。国力目前空虚的很,夫概也不敢因此马虎了,于是同夫差计议一番,仍由夫差坐镇姑苏城,夫概则赶往邗邑,沿江设卡,严密戒备。

    到了邗邑,夫概多方收集消息。听说这些天6续有小股人马偷偷过江骚扰劫掠。边军守将原来以为是东夷人为了泄愤才三五成群地过江骚扰,夫概听了却疑心是那个孙武和英淘把伏兵化整为零、分批过江,因此一面加强江防,一面派地方官吏到处张贴告示,悬赏告密者。同时搜索一切山川、湖泊、荒野山村,试图找出庆忌伏兵的集结地点。

    但是夫概费尽心机,却没有得到这支伏兵的确实消息。他加强防备后也确实抓了几批人。俱是东夷猎人打扮,详细盘问也没问出与庆忌的关联,夫概便把这些人全部斩,悬于城池大道旁的竹杆之上示众,此举激了东夷人地仇恨,夜间偷偷过江为亲人报仇的东夷人络绎不绝,闹得大江上下,白日里吴军逞威,深夜里东夷人暗算。彼此杀来杀去。始终不得安宁。

    此时已是早春二月,江南大地草绿如海。花红似火。然而今年的春天注定了不得安宁,战火在整个天下燃烧着,到处都是战争的消息,天下诸国或为自保,或为在这乱局之中分一杯羹,于是纷纷倒向秦楚联军或齐晋联军,保持中立没有参战的除了贵为天下之主的周天子这个孤家寡人,几无别人了。

    晋国此时刚刚打败宋卫联军,宋卫联军退守修泽地区整顿军队。因卫军初战不利,三军溃败,领兵统帅齐豹罪责非轻,被卫侯下旨拿下议处。齐豹此次领兵本想借机夺取兵权,不想先是受到副帅公孙拔挟制,继而因兵败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被卫侯问罪,便连北宫喜也无法保得他周全。

    卫国败军不出所料地由公孙拔全面接手,荣升元帅。先锋公子朝因阵前斩杀晋国大将暨霁,立下了大功,南子虽恨他入骨,却也不便此时动手处置他,只得容他再话几日,但是公子朝有功而卫侯并未加赏,公子朝便知卫侯和南子必已达成协议,除他之心已定,开始暗暗打起了异样心思。

    秦人五百乘战车、四万雄兵出武关,过申县,奔赴楚国。因宋卫联军内部整合,休整军队、补充新军,一时无力与晋国再战,晋国得以遣新胜之师挟一腔锐气南下,与刚刚出关的秦军正面交战。

    双方本来势均力敌,但楚国边军闻讯后主动出兵配合,与秦军夹击晋军,晋军初战失利,退守险隘,待附庸诸国兵马赶到后,方再次主动出击。秦军有此强敌衔尾追战,不敢贸然挺进,遂与楚国边军遥相呼应,与晋军打了个不亦乐乎。

    秦师纵横于方城内外,楚师出没于汉水南北,与晋军几番大战互有胜负,一时僵持不下。在此期间,秦楚联军唯一地成果,是灭了助吴伐楚又助晋国骚扰秦楚联军地唐国。

    而东方,齐国与陈、鲁、曹三国以及东夷部落联军鏖战之中却屡占上风。因为陈、鲁、曹三国再加上东夷部落的四方联军之中,实力最强大的是鲁国。而鲁国现在有蜇伏已久的展跖造反,同时展跖还说服了因为阳虎得宠,被压制得越来越不得意的仲梁怀、公山不狃占据了季氏名下地两座重要封邑,与他一同造反。这三个祸害凑在一起,成了鲁国的心腹大患。

    鲁国任命刚刚晋升大夫的阳虎为三军统帅,率领三桓大军围剿展跖、仲梁怀、公山不狃叛军。这一来鲁国两面作战,左支右绌地就有些力不从心了。鲁国是与齐国交战的主力,鲁国自顾不暇,四方联军自然不是齐人对手。不过有他们拼死牵制,齐军南侵地步伐也是缓慢无比,犹如龟爬。

    费城,此刻已成了一座军事重镇。城内城外到处都是匆匆往来的军队和神色慌张没头苍蝇般到处逃命的百姓而季氏老宅的大厅中,一抹斜阳映入厅中,照着安静的大厅,与府外大街上的喧嚣相比,这里透出一丝难得的静谧。

    厅外停着几辆马车,武器甲胄精良地几十名武士肃然站在斜阳下一动不动,阳光将他们地身影拖得长长的。映在大厅地长廊下。厅中站着两个男人,一个青衣佩剑,眉清目秀。另一个身材矮小,佝偻着腰肢,一双眼睛像是没有睡醒似的无精打采,显得有些猥琐。

    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传来,二人同时精神一振,向厅口屏风处望去。屏风后转出一个丽人来。一袭青衣。身材纤柔曼妙,举止优雅从容,举手投足都有种令人心神俱的美感。

    抬头一看,那张天然妩媚的脸蛋奶白如玉,清水莹润。形容有些猥琐的老者不禁心头怦然一动。连忙垂下目光避免去看她无比妖娆的身子。这个尤物,十多年了,反而比当年更加的迷人。她就象一瓶越放越香地美酒,香味越来越浓郁。就是因为她,因为她地美丽令人难以生起毁灭之心,这老者昔年才铸下大错,如今他是绝对不想再对上成碧夫人那双颠倒众生的美眸了。

    “姐姐。”成秀一见成碧夫人出来,立即迎上前道:“姐姐,车马已经准备好了。”

    “嗯!”成碧夫人微微颔,将手中持着的一卷画轴郑重地交到他的手中,说道:“成秀。这卷画轴是以我教给你的秘法绘成。你看得懂地。带着他,以最快的度赶去楚国。按我交待的去做。”

    “姐姐,我们……真地要放弃这一切的话,现在也不该去那里,你……”

    “住嘴!”成碧黛眉一蹙,那双秋水般明亮的眸子一扫旁边神色有些不安的鲁脍居老板、曾经的鲁国第一剑客袁素,淡淡说道:“你先下去!”

    “是!”袁素如释重负,连忙应声退出厅去。

    成碧这才对成秀道:“弟弟,如今天下大乱,又有哪一处地方是安稳之地呢?你呀,也不能一辈子让姐姐照顾着,总有自立一番事业的。拿着这卷轴去找庆忌,一旦庆忌复国,你就是开国功臣,总能搏个出身的。如果庆忌失败……这画轴上所载的一切,亦足可令你安身立命。”

    成秀惶然道:“姐姐,那你怎么办?”

    “你放心吧,我一个妇道人家,在这兵荒马乱的时候出行不便,度迟缓,你先过去,我会随后去寻你地。”

    成秀听了心中稍安,仔细想想,他还是不甘心地道:“姐姐,我不在你身边,对你实是放心不下。你也知道现在天下大乱,咱们回去曲阜,不是安全得多吗?齐人再厉害,总不会打到鲁国都城去吧,我可以先去楚国,姐姐却不妨先回曲阜,待到风平浪静,我再接你过去。”

    成碧夫人嗔道:“傻弟弟,你当我是急着……急着去见他吗?”说到这儿,她俏媚地脸蛋一红:“我是不得不走啊,公山不狃利欲熏心,附从大盗展跖造反了,利用我当初的秘密,他不断使人向我索要钱粮兵甲,如今胃口越来越大,这是个无底洞,填不满地。可是我如何拒绝?我不答应,他便已说出我的秘密相要胁,那时不但我完了,笙儿也完了,若非如此,我怎会此时离开?”

    成碧夫人神色微微一黯:“笙儿还小,他虽非我亲生骨肉,这些年来,我却早已把他看成的自己的亲生孩儿,若不是事态如此紧急,我怎忍抛下他不顾?唉!幸好季孙家主十分喜爱他,有季氏家主照应,又有府上偌大财富,他这一生,亦可无忧了。”

    “那……我与姐姐同行吧。”

    “万万不可!”成碧正色道:“这卷轴上所记的东西十分重要,我相信庆忌现在非常需要它,然而时机一过,它对庆忌来说,就等同于一件废物,毫无价值,所以你必须马上去,以最快地度赶去。”

    “是!”成秀颓然低下头。怏怏应道。

    “好了,你出去准备吧,叫袁素来见我.”

    “是”,成秀答应一声退出厅去,一会儿功夫,袁素慢腾腾地走了进来,一副畏畏缩缩的模样,丝毫看不出半点鲁国第一剑客的威风来。

    成碧轻哼一声,不悦地道:“行啦,在我面前。用不着装出这副德性,你知道我把你从曲阜叫来的用意吗?”

    袁素陪笑道:“小人不知。”

    “我要你保护成秀去楚国。”

    “什么?”袁素一呆,连忙苦着脸婉言拒绝:“去楚国?夫人门下人才济济,高手如云,何必要用到袁素呢?袁素老啦,身子骨也烂啦,舞不得剑器啦。再说,老袁还有鲁脍居需要照料。我这一走……”

    “照料个屁。当我不知道你开鲁脍居的真正用意?”成碧夫人玉面一寒,冷冷地道:“鲁脍居不用开了,如今小艾已经去了楚国,你还呆呆地在曲阜傻等甚么?”

    “小艾去了楚国?”袁素吃了一惊,想起楚国如今的动荡混乱。她一个女孩儿家……,袁素脸色顿时大变。

    成碧夫人红唇微微上挑,眼波如狐般媚丽。似笑非笑地道:“不错,她身在楚国,而且正在庆忌军中。你保护成秀前去,正好可以见她。”

    袁素呆了片刻,腰杆慢慢挺直,这一刹那,一个猥琐矮小的老头儿就像一柄出鞘的利剑,整个人虽然仍是那副形貌,但精气神却迥然不同。人间绝色的成碧夫人就站在他面前。但是他刹那间出的凛然气质。似乎把成碧地丽色也压了下去。

    他一抬头,便见两道洞悉他心机的目光等在那里:“不必多言。时间紧迫,你这便随成秀去吧。至于你那鲁脍居的损失,本夫人会偿还你的。”

    袁素连忙垂下眼睛,虽然只是刹那的对视,但成碧夫人眸中的妩媚风光仍是令人不能自持。袁素低低应了一声,道:“是!夫人既如此说,袁素还有什么舍不下的,袁素愿陪成秀往楚国一行。”

    “甚好,你们这便启程吧。本夫人尚有要事,不送了。”

    “夫人,在下告辞!”袁素把拳一抱,拱手而退,步履沉稳,神态从容,已不复刚刚入厅时畏畏缩缩的小贩模样。

    望着他离去地背影,成碧夫人明亮澄净地眼中闪过一道动人的光彩,身后,同样一袭淡青衣衫做远行打扮的小荷姑娘轻盈地走近,低声道:“夫人,一切准备妥当,随时可以启行。”

    “嗯……,待成秀他们离开,我们再走。”

    “是……”,小荷微一犹豫:“夫人……一定要这样安排吗?”

    成碧向她微微一瞄,问道:“你担心甚么?”

    小荷咬了咬唇没有说话,成碧夫人淡淡一笑,慢慢转过了身,长长吸了口气道:“去召齐人马吧,我们马上就走。”

    “是!”小荷低低应了一声,转身走了出去。成碧轻轻叹了口气,幽幽自语道:“他原本是个落魄公子,而我却有偌大的家业还有我可供利用的特殊身份,我是真地不知道……他接近我,到底有几分真意,到底有没有别的目的。这世上,最难读懂地就是人心……,不弄明白他心里是不是真的有我,我始终是不放心、不甘心。”

    她痴痴地望着空荡荡的大厅,低低地道:“小蛮恨我入骨,而她现在和他在一起。还有公山不狃那里,对我死缠烂打,胁迫我供给军需。这一切,都是难解的结。这一切,都是必须要解的结呀……”

    成碧夫人淡淡而忧伤地说。

    斜阳夕照,暮色苍茫,因为战事紧张,费城城门马上就要提前关闭了。这时,仍在蜂拥进出城门的人流中多了一行人马,顶盔挂甲,兵器雪亮,装备比三桓的大军还要精良。三百武士护持着成碧夫人的豪华马车,出了南城门,投入了苍茫的暮色当中。

    夕阳下,一行人越去越远……

第196章百津湖

    百津湖。庆忌和掩余、叔孙摇光、季孙小蛮一群人在湖边慢慢走着,湖水碧绿,波光鳞鳞,水面上有几艘小舟正在撒网捕鱼。那是庆忌军中的士兵,湖中有肥鱼,捕些上来可以充作食物,又能让从不曾操过舟的士卒藉此熟悉一下船只的使用,一举两得。

    湖边,被砍伐出了相当大的一片区域,做为造船的“舟室”,庆忌军中懂造船的士卒已被悉数调来,又聘请了许多工匠,均充作造船的作士。至于专事伐木的“木客”就不需要雇佣了,那些精壮的士兵伐起木来效率比役夫更高。

    其他的,便是专门驾船的水兵,称为船卒,以及指挥驾船的船官。他们都是从庆忌军中挑选出来的驾船老手,至于其他士兵,只要能适应船上作战就行。那些士卒此刻正驾着买来的形形色色杂七杂八的船只在远处湖面上练兵跳帮作战。百桨齐飞,拨起漫天的浪花,两船接近,士兵们挂勾戈勾住对方的船帮,飞身纵跃过去,不时有人跌落手中,虽是演习,但是士兵们练的十分认真。

    掩余道:“我曾找来一些船只,可惜,都是些湖泊中的小型渔船和客船,不适宜在大江中长途跋涉,只好重头造起。咱们这一次,主要是等烛庸他们奇袭姑苏城成功之后,迅运兵过去抢在姬光之前完全占领城池。我计算过,以吴楚之间6路来说,一路需要跋涉许多河流山川,道路十分难行,咱们没有足以载运全军的车辆,即便有车,这样的道路行走下去,度也不比江运快上多少。而且,这样行军的话。粮草给养难以跟上,我们不能不考虑如果兵败怎么办。如果粮草给养跟不上,而作战又失败的话,军心必然不稳,怕是会有大批士兵逃散。”

    庆忌微微点头。掩余又道:“因此,对这些船只。我是丝毫不敢大意。咱们正在建造的船只,有专司运兵的大船,为了对付水师的阻截,还准备建造水上做战的楼船、戈船、翼船、突冒以及传送消息、探询道路地小舟……”

    庆忌点点头道:“王叔思虑很是周详,如果我们取水路回国。虽是顺流而下,为求度也当尽量多训练些船卒出来,此去吴国,路途遥远,一批船卒是不够的,回头我再挑些懂水性会操船的人来,组成后备队,两队船卒轮流划桨……”

    说到这儿,庆忌忽地身子一震,整个人都呆在那儿。一只手还举在空中,张口结舌,一言不。众人吃了一惊,连忙向他看去。只见一片肉眼可见的红色自他颈下飞快升起,直涌至面皮上,额头青筋都绷了起来,那身子像打摆子似的簌簌抖。

    叔孙摇光顿时色变,抢步上前一把扶住他肩头,惶然叫道:“你怎么了,快说话啊,你怎么了?”

    庆忌瞪着湖边简陋地舟室中许多半成品的船只。两眼直。仍是一言不。叔孙摇光回头看看,舟室中地作士们来来往往地忙碌着。没有丝毫异样,叔孙摇光更加害怕,几乎已要哭了出来。她使劲摇着庆忌肩头,扭头对掩余公子道:“快,快去请个术士来,他……他一定是中了邪了。”

    另一边,季孙小蛮几乎与她同时跨到了庆忌面前,抓住了他另一半肩膀,她却没有去摇庆忌,只是瞪着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惊慌地看着庆忌。叔孙摇光抓着庆忌肩头只想把他唤醒,晃得季孙小蛮头晕,季孙小蛮不禁嚷道:“不要摇啦!这家伙杀人无算,满手血腥,哪个鬼敢上他的身啊?”

    庆忌忽然一扭头,向她呲牙一笑:“当然是女鬼。”

    季孙小蛮“哇”地一声尖叫,使劲儿往后一跳,刷地一下拔出含光剑,恶狠狠地指着庆忌的前胸,厉声喝道:“你给我出来!”

    庆忌忍不住“噗哧”一笑:“你给我进来。”

    季孙小蛮一呆:“我又不是鬼,怎么进去?”

    庆忌忍不住哈哈大笑,笑得前仰后合地道:“小艾啊小艾,你这丫头真是傻的可爱。哈哈哈……,谁说我被鬼上身了?杀人无算,满手血腥,你都把我夸成混世魔王了,我会中邪吗?哈哈哈……”

    季孙小蛮地俏脸腾地一下涨红起来,愤愤地道:“你这人,好不正经,怎么突然吓人家?”

    叔孙摇光也把庆忌一推,恨恨地道:“真是的,下次休想人家再为你担心。”

    庆忌一副欢天喜地的样子,也不知道是捡了什么宝,笑得合不拢嘴,他也不向两女解释,只是一把拉住掩余公子,急急说道:“不要担心,我方才只是突然想到了一件大事。快,咱们去舟室,马上召集所有作士领、能工巧匠,我有大事吩咐。”

    拉着莫名其妙的掩余公子匆匆走了几步,他又回头吩咐道:“你等散了,且四处走走,不必跟来。”

    季孙小蛮恨恨地收剑,一双既娇且媚的杏眼睨了他一眼,嗔道:“真是个混蛋!”

    叔孙摇光立即道:“分明是个混帐透顶的混蛋!”

    两人对望了一眼,顿时萌生了惺惺相惜、同仇敌忾的感觉,两人相视一笑,又略一犹豫,叔孙摇光便牵起季孙小蛮的手:“妹妹,咱们找艘船去划水好了,不理那个混蛋。”

    “嗯……好!”季孙小蛮还有点不习惯她的亲热,忸怩地道:“可我不会划……”

    叔孙摇光笑道:“我会一点,不过……咱们可以找人划。”

    季孙小蛮道:“好!嗯……那不如咱们在这等一会儿,那个混蛋这么吓唬我们,就让他为我们做船夫,累死他算啦!”

    “好!”两个少女吃吃地笑了起来。

    舟室内的作士、打下手地小工全被清理了出去,除了掩余、烛庸,只有几名高级作士,他们都是经验丰富的造船匠师,大家围成团团一圈,中间站着庆忌。手中拿着一具木船模型,仔仔细细地讲解着,不时有作士拱手问,庆忌均一一作答。

    待庆忌说完,那个为的作士不禁欣然叹道:“小人虽在楚国。也早听说,公子庆忌方是天下第一能工巧匠。今日一见,才知所言不虚。那研米的石磨、灌溉地水车,已是巧夺天工,这造船……,唉!小人从小跟着父亲学造船。这一辈子出自我手的各种船只不计其数,还从未想到竟有这样的奇思妙想。虽然这东西小人不曾见过,眼下也还没有造出来,但是以小人一辈子造船地经验,我觉得这些设计都绝对可用,大家以为如何?”

    旁边众人纷纷点头,喜悦形于颜色。他们是造船的作士,对他们来说,造出一般质量优越的好船,便是最为开心的事。如能造出前人所未见的新式船只,更是莫大地成就,此刻他们地心中地激动喜悦,不亚于方才刚刚想到那主意地庆忌。

    庆忌笑道:“当然会管用。\这船用上本公子说的那种帆。借风力而行,顺风而下时,不但省却了许多人力,而且度不知快了多少倍。哪怕是逆风或风向不对,只要是在宽阔的水面上,调整帆的角度,走之字形路线,一样可以前行。当然。这得行船地人慢慢摸索。才能熟练掌握,咱们目前却是用不上的。王叔。这里的警戒还要加强,务必要保证在咱们用船之前,消息不会泄,至于之后,却不怕天下知道了,哈哈……”

    他这最后一句,却是说给这些工匠们听的。但凡有什么极机密宝贵的东西,君王们为了独自占有,卸磨杀驴的事就没少干过。他怕这些工匠兴奋之后清醒过来,担心庆忌为了保守秘密,回头会杀他们灭口,那时势必不肯竭诚用命,是以暗暗点醒他们:目前的确是需要保密的,但是一旦用到这些船只的时候,就不怕天下人知道了,也没有保守秘密的价值了,所以他们不会有生命危险,而且从此掌握了一门新地造船技术,以此安抚人

    掩余公子自知应忌用心,他微微一笑,说道:“你放心吧,百津湖外围有大军把守,不会容闲杂人等跑进来的。等到咱们要用船时,就算姬光得了消息,也来不及照样造船了,大事可期,哈哈……”

    “嗯,既想到这个办法,我是决意从水路返回吴国了。”庆忌说着,对作士们道:“还有那舵,本公子只是想到了办法,但是具体而微的制作、安装,使用,还需要你们群策群力,进行研究。既便是造出来了,还要留出充裕的时间让船卒们熟悉操作使用,所以诸位匠师要尽快把它们设计制造出来以供训练之用。至于那密封舱,相信本公子一说大家就明白了,倒是不必再多言了。\”

    众作士纷纷拱手道:“两位公子请放心,这里备料充足、人手充足,船只又尚未打造完,改装也很容易,小人们立即动手,建造这借助风力和水流控制前行及方向地新型战船。”

    庆忌点点头,笑道:“好,待事成之日,在约定的工钱之外,诸位都会再得五倍,不!十倍的奖赏。吴国庆忌,言出必践,诸位匠师尽可放心。你们这便开始作工吧。”

    庆忌微笑着拱拱手,与掩余公子退出了舟室。几名作士领立即聚到一起,七嘴八舌地讨论一番,庆忌所说的具有风帆、船舵、密封舱这样的船只前所未见,他们原本熟悉的施工流程都要有所调整改变,自然要先行议议。

    一出舟室,掩余公子就兴奋地道:“庆忌啊,叔父现在对你真是心服口服了,你竟在片刻之间有了这样的奇思妙想,非神助而决不可能啊。我吴国天下,必是你的!有了这样地新式战船,咱们要抢在姬光前面回国已是易如反掌,只要等船只造出,再让士卒熟悉了使用,……”

    庆忌一笑,正要回话。在不远处树下叽叽喳喳不知说着甚么地叔孙摇光和季孙小蛮已看见他出来了,季孙小蛮几个箭步便奔到了他的面前,板起俏脸道:“喂!我想到湖上泛舟。”

    庆忌仍沉浸在自己地思绪中一时拔不出来,他眨眨眼道:“那就去啊。”

    “可我不会划船。”

    “那还不简单,找人划啊。”

    季孙小蛮嘴角出一抹笑意:“那么人家找谁划呢?”一旁叔孙摇光脸上也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庆忌正想答话。荆林自远处急急赶来,遥遥喊道:“公子。公子,有消息到了。”

    庆忌连忙举步迎上,问道:“什么事?”

    荆林急急禀道:“鱼阪、权邑两路吴军进攻现驻守罗江的楚军残部,楚军主力还需三日路程才能赶到,如今罗江楚军势危。派人突围赶到那处城,向公子求援呢。”

    “喔?”庆忌耸然动容,连忙招呼掩余公子上前,说道:“走,咱们且去王叔居处,再细说端详。”

    他向后边挥一挥手,说道:“小丫头,想去湖上玩,随便找个会使船地士卒载你们去好啦。”

    季孙小蛮怏怏地道:“唉,又被他跑了。”

    “算啦。男人啊,一旦打起仗来,心里只有敌人,哪还装得下别的。他的确有大事要忙,我们即便不能为他分忧,也不能给他填乱,要去湖上玩,咱们自己去吧。”

    季孙小蛮扭过头来,上上下下打量她一番,叔孙摇光被她看得脸上微微一热:“怎么了?”

    季孙小蛮微笑着叹了口气,轻声说:“没什么啊。我现在才明白他为什么总叫我小丫头。唉!我的确是太孩子气了,许多事……只由着性子去做。不为别人着想……”

    叔孙摇光看着她的脸庞,明媚地阳光照在她标致的脸蛋上,她地鬓边耳角有细细的处子茸毛,脸庞还透着些稚气,但是隐隐的,已经有种妩媚的味道。

    叔孙摇光不由叹了口气,轻轻地说:“你呀,说得出这样的话地时候,就已经长大啦。”

    她抬起头,望着远处林中庆忌匆匆的背影,负着双手,悠悠地说:“刚见他时,我也是个不知愁滋味的刁蛮少女,这性子呀,被他磨得,我也不过是刚刚成熟些罢了。”

    “唉!楚军的行动度实在是太慢了,后军度慢,偏生又急不可耐地派出先锋占据权邑,结果孤立无援,反被姬光赶到了罗江军,楚人到底在干什么?”掩余听了荆林禀告的消息后不禁大牢骚。

    庆忌也是苦笑:“天知道,现在楚国当家的,一个是少不更事的小楚王,一个就是费无极了。费无极这人其实非常聪明,只可惜,他个人私欲太重,一个只为一己之私欲打算的人,难免会做出许多在旁观者看来愚不可及的举动。他派孤军深入,难说不是指望着依靠我们来分担姬光的攻击。”

    荆林笑道:“我们地确分担了姬光的攻击呀,王孙雄的大军不是在公子手上溃不成军的吗?纵然费无极到了,他也无话可说。只是他想得如意,却葬送了自己一支大军。唉,楚国已经成了这般模样,像他这样地掌权大臣还在盘算这些龌龊主意,难道地域广阔、兵马众多的南方第一强国会沦落到如此地步。”

    庆忌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何况楚国并非力量不够强大,只是一只体魄强健的雄狮,现在却长了一颗猪脑袋,这才任人鱼肉罢了。我们现在还需要楚人的合作,所以对罗江楚军的处境,哪怕明知费无极的用心,也不能置之不理。”

    掩余气愤地道:“我的人马,就是被囊瓦、费无极、鄢将师一班混蛋给葬送了地。庆忌,你地意思……我们还是得兵去救援被困罗江的楚军?”

    庆忌摇了摇头,说道:“费无极敢孤军、楚人会来求援,就是知道我们不得不救,楚人想得到,姬光、伍子胥那一对奸人会想不到?他们围困罗江楚军是假,埋伏打击我这援军是真,所以……我们不能去!”

    掩余和荆林齐齐一呆:“必须得救,又不能去,那么依你之意?”

第197章 黄雀在后

    “你们看。”庆忌指点着地图道:“西边这里是鱼阪,东边这里是权邑,中间这条江是罗江,楚军残部就驻扎在这里。南面是郢都,北面这个山口就是我们驻扎的那处城。如果我们出兵救援罗江楚军,而郢都出兵牵制我们,再由鱼阪和权邑的吴军攻击我们的后路,我们就得腹背受敌,弄不好就得和这支楚军一样,失去城池险隘,流落于罗江一带,等着子西来救。那样,救人不得,反受其害,如何可以出兵?”

    掩余目光一闪,已然有所领悟,说道:“如果吴军是以罗江楚军为诱饵,其真正目的在我们,那么我们就可以摆出要救援楚国的架势,大张旗鼓地兵去罗江,半道改变目的地,留少量人马牵制敌军,大队直扑鱼阪或权邑,将计就计反夺其城寨,是这样吗?”

    庆忌哈哈笑道:“王叔猜的不错,不过留一路人马守城,主力去取权邑或鱼阪,其结果很可能是得一城、失一城。那处城位于权邑与鱼阪之间,这个百津湖自我们有了帆、舵之后,又成了我们今后伐吴最为倚重的地方,所以不可轻率弃了那处城而夺权邑或鱼孤。我的意思是……假意出兵援救罗江,随即改道攻取鱼阪,然后……”

    他的手指在地图上那处城的位置重重地点了点,一字字道:“一为虚,再仍为虚,三方为实。我们将计就计,等吴军攻打那处城时,引军到他背后,杀他个回马枪!”

    荆林不解何为“回马枪”,但是庆忌的意思他已经明白了。不禁兴奋地赞道:“公子果然好计!他们想引我们中伏,这一下反要陷进我们的包围圈了。有公子如此神机妙算,此番伐吴复国,大事可期了。”

    庆忌微微摇头,正色道:“士卒们有这种想法,可以鼓舞士气。但是身为将领,却万万不可如此盲目自信,须知骄者必败,兵法中虽有正面交锋,以奇兵取胜的战例。但是能长胜者却唯有以强大兵力正面交锋。出奇致胜、以少胜多、以弱胜强的兵家妙计虽非没有,却少之又少,正因如此,才被人津津乐道,奉为经典。而且大多只能决定一场战斗的胜负,却少有扭转整个战局的功效。”

    他地眼神忽地飘向远方,喃喃地道:“即便他是兵家之圣,实力仍是决定一切的唯一标准。提三万之众而天下莫能当者,只能是一句不切实际的赞誉。就像我庆忌被人夸做万人敌一样,使一百戈兵将我团团围住,我就休想逃得出去了。”

    荆林见他说的郑重。连忙唯唯称是。掩余公子不知他正为率领数千人马孤军深入吴国内部实施奇袭的孙武担心,方有这番言语。听他提及舵、帆,倒是想起自己心中的一个疑问来,他问道:“庆忌,你的一身本领,我是知道的。论剑法,你不如我。论使矛。我不如你。你天生神力,战场上少有敌人,便称吴国第一勇士。也是实至名归。不过,说到领兵打仗,你一向善用堂堂正正之师正面决战,却不擅奇谋诡计,如今你用兵的习惯与去年离开楚国前可是大不一样。还有,你是堂堂吴国王子,怎么还懂得研究石磨、风车,以及船帆、船舵这些东西?我听说,现在各国公卿世族们都喜欢用的牙刷子也出自你地设计。这些都出自你手。真令我难以置信。”

    听到这话,庆忌心中不由得一凛。别人以前大多只闻庆忌其名。却不了解他,所以他有些什么稀奇古怪的创举,别人也不会多想。但掩余不同,掩余是他的王叔,二人年龄相仿,又是自幼一起长大的,彼此熟悉的很。他现在行军打仗地风格与往昔大不相同,他那些连最出色的匠师也不曾想出的明更不像是一个从未接触社会低层的贵介公子应该想得出的主意,掩余自然会感到疑虑。今后见了烛庸,亦或成功复国,回到吴国去,了解他过去的人将更多,如今出现在他身上的许多不同之处总要有个合理地解释才好,要不然总是个麻烦。

    想至此处,庆忌忽记起方才叔孙摇光、季孙小蛮等人误以为他中邪的事情,不由灵机一动,一边编着瞎话,一边徐徐说道:“此事说来,实是我心中最大的秘密,我还从不曾对人讲起过,你们一位是我的王叔,一位是生死追随的心腹爱将,我便说与你们听罢了。”

    掩余和荆林听他说的慎重,都不由紧张起来,屏住了呼吸听他继续说下去。

    庆忌神秘地道:“不瞒你们说,我在大江上受要离一击,锋利的短戟直透肺腑,那样重地伤势,实在是再难活命了。当时,我感觉到自己飘到了半空之中,我还看到荆林和梁虎子抱着我大哭,要放火焚船。然后,我的面前出现一个光的通道,一束白地耀眼的强光,我整个人都被吸了进去,见到了一个完全不同于当今天下的世界……”

    接下来的话,对掩余和荆林来说,是闻所未闻,惊心动魄。对我们现在这些人来说,却有些乏善可陈了。庆忌把神话故事与现代社会的一些希罕物结合起来,给他们编造了一个天堂世界。那个时代,中国的神话体系还不够完善,人们只知上有天帝管理众生,至于细节还没有哪位想象力丰富的人给编出来。

    庆忌一说,什么南天门,金銮殿、四大天王、八大金刚、三十三重天,脚踏风火轮腰系混天绫的巡天使者、什么千里眼,顺风耳,甚至还有开着法拉利跑车、穿着皮短裙的金碧眼美女,中西合璧、古今结合,把掩余和荆林听得如痴如,目瞪口呆。

    总之,这番话听下来,中心思想就是:庆忌本来命中当死,却上了天庭。受到了天神地青睐,于是为他续命,让他重返人间,至于他地那些奇思妙想,只是在天堂的短短瞬间,看到地一些东西罢了。

    庆忌这番话拿到现代来说,都能唬些村夫愚妇,何况是在两千多年前的春秋时代,他编完了瞎话,回头再看掩余和荆林。两人望着他地目光,都已隐隐**了些陌生的敬畏,就像看着一尊神祗……

    会稽,越国群臣正在激烈的辩论当中。

    越国大夫曳庸慷慨陈辞地道:“大王,如今吴王阖闾深陷楚国。正是我们的大好机会。前年我越国再度败于吴国之手,被迫向吴国俯称臣,这两年来向吴国称臣纳贡,饱受吴国欺辱,此时正是一雪前耻的时候。”

    大夫若成也道:“曳庸大夫所言有理,今已得到消息,吴国夫概因为东夷人作乱。已赶赴邗邑,御儿城内力量空虚,大王若此时派兵伐吴,攻城掠寨,必势如破竹。”

    皋如大夫道:“大王,我越国实力不及吴国,趁其国内空虚出兵讨伐正当其时。而且我们可以打起攘助楚国的旗号,楚国强大,吴人虽攻进楚都。却绝对没有力量吞下楚国,如今秦、卫、宋、陈、鲁等国皆助楚国,楚王必可还驾郢都,那时我与楚国便是盟国,吴人对我们也要忌惮几分。”

    越王允常盘膝坐在大殿上,听着群臣的分析频频点头,皓进大夫却道:“大王,依小臣之见,我越国不该此时伐吴。天下诸国。我越国距吴国最近。国力又远不及吴国,此番趁其国内空虚而出兵。必为吴人记恨。待天下时局已定,我越国与吴国近在咫尺,受其害,楚人惯于驱策他人为其所用,掩余、烛庸的下场就是前车之鉴,我越国此时当趁天下大乱,趁机休养生息壮大实力,不可步掩余、烛庸之后尘。”

    允常微微皱眉,目光一闪,向身旁看了一眼,在他身侧,站了一个青年男子。这人身量修长,皮肤黎黑,细长的脖子犹如蛇颈,眉毛疏朗,眼神锐利,鹰钩鼻子,身着一袭白袍,戴公子冠,拱手垂衣,正凝神听着众大夫议事。

    越王允常微微一笑,问道:“王儿,如今吴国内外交困,我越国是否该趁机兵,众大夫各执己见,寡人想听听你的意见。”

    那青年启齿一笑,出一口地包天地牙齿,他的牙没长好,牙床外拱,牙龈出较多,闭起嘴巴时嘴唇拱起有点象尖尖的鸟嘴,此人就是越王允常唯一的儿子,当今越国太子勾践。

    他听了父亲询问忙上前一步,禀道:“父王,众大夫的意见各有所据,攻有攻地道理,守有守的道理。臣儿听了众大夫的意见,权衡攻守的利弊,觉得方今天下大乱,我越国置身其外,未必便是好事。我越国南方,乃莽莽丛林、蛮夷部落散居之地,西方乃是楚国疆界,欲图壮大,必得北向吴国,打开通行天下的道路。吴国如今到处启衅,与楚、鲁、东夷等邻国燃起战火,正是我越国机会。趁他病,要他命,此时怎可闭关自守,等那吴国缓过气儿来,再欺压到我越人头上?”

    越王允常哈哈大笑,一拍膝盖,四顾群臣道:“王儿此言正合寡人之意……”

    勾践启齿一笑,又道:“父王且慢!”

    “王儿还有话说?”越王允常其实已属意出兵,故意询问儿子,只是希望他能明白自己的心意,通过他的嘴把这件狮下来,为儿子在群臣中树立威望,这也是为父者地一番心意,勾践果然赞成出兵,允常心中喜悦,正欲下令召集兵马讨伐吴国,一听儿子还有话说,便笑吟吟问道。

    “是,父王,儿臣以为,伐吴势在必行,但是眼下,却时机未到。”

    “眼下时机未到?王儿且慢慢说来,让寡人与众大夫听听。”

    “是,父王。我越国伐吴,机遇在于:一、吴王阖闾领兵在外,正与楚人和庆忌的兵马纠缠;二、夫概离开御儿城,坐镇邗邑防范东夷,使我越国北进成为可能;三、吴楚结怨。天下诸侯各有所依,我越国若与吴开战,便是楚国盟国,可结交一强国为友。

    儿臣说此时不是动手的时机,原因亦有三;一、天下大势不明,若齐晋联军南进,秦人退回关内,天下形势逆转,我越国打起支持楚国的旗号便为不智。二、此时兵,阖闾惊闻国内生变。难保不会立即收兵回国。他的大军此时尚未与楚人大战几合,元气未伤,迅即回国的话,我们便没了机会;三、吴国庆忌,志在杀阖闾。夺吴王之位。即便他把阖闾困在楚国,甚至杀死了他,夫差在吴国也会立即登基。庆忌要夺王位,一定得打回吴国才成。以我越国实力,现在尚不足以占有吴国,此时伐吴,不过是趁其国中空虚。掠其财物。然而,如果我们再耐心地等一等,等到一个最恰当的时机呢?”

    若成大夫疑惑地道:“更恰当地时机?殿下的意思是……?”

    勾践淡淡一笑,目光闪烁着道:“庆忌却不会一心留在楚国,为楚王还驾郢都效力,他终究是要打回吴国来的,到那时。他便孤注一掷,再无退路。而阖闾,也必须要倾全国之力与庆忌决一死战。他们双方成了不死不休地局面。这个时候,我们再兵吴国,他们这不共戴天的一对死敌,是阖闾肯放弃王位、交出头颅呢,还是庆忌肯放弃王位和父仇?都不会,他们都不会为了一个成全吴国的虚名,牺牲自己。这样,我们下则可以达到掳吴国财富的目的;中则可以迫使其中一方被迫向我们越国称臣,从而换取我们的扶助;上。则……趁其两败俱伤、兵力耗尽之机。吞并整个吴国!”

    群臣听着,整个殿上鸦雀无声。勾践微微一笑,又道:“而我们此时伐吴的三个条件,在那时并不会消失,相反,会让我们更灵活、更易掌握主动。”

    允常听罢,闭目沉思片刻,忽然放声大笑。

    大夫计研上前两步,向允常深深一揖,心悦诚服地道:“大王,殿下聪颖,卓识远见,臣为之叹服。我王有子如此,越国有此储君,是我越国万千子民之幸,恭喜我王,贺喜我王。皋如、皓进等大夫齐齐上前,揖礼道:“殿下此计,进退自如,臣等赞同。”

    允常欣欣然看向爱子,拍案道:“好,就依我儿之计。待时机一到,寡人当授大将军职与我儿,将那吴国江山,由你去为寡人取来。”

    勾践拱手一礼,朗声说道:“儿臣遵旨!”

    就在这时,一位将军大步上殿,因他顶盔挂甲,穿着军服,便行军礼道:“诸稽郢参见大

    允常讶然道:“诸稽郢,你此刻不是应该正在乌戍吗?怎么赶回会稽来了?”

    诸稽郢道:“臣奉子明将军之命返回会稽,向大王禀报重要军情。”

    允常立即直起腰来,双手扶案,紧张地道:“快讲,生了什么事?”

    诸稽郢叉手道:“大王,我军斥侯在望海湾靠近我越国一侧现大小数百艘舰船,以为吴军偷偷运兵来袭,子明将军闻讯,一面加强警戒,一面派出数队斥侯探察他们行踪,却见他们集结整队已毕,竟向吴国方向潜去,昼伏夜行,行踪诡秘,好似欲不利于吴国,这支队伍敌友难分,子明将军不敢妄动,是以遣小将回来请示大王。”

    “嗯?数百艘船只自海上运兵……,大约有多少人?”

    “应该在六七千人以上,万人以下。”

    允常看了眼群臣,众大夫皆面惊容,议论纷纷。吴越两国,素以乌邑为界,越国败于吴国向吴国俯称臣后,为了避免与吴国边军靠地太近引起冲突,驻军地点便沿乌邑向后撤了一线,两国之间出现了十余里地的无人地带,这段地带通向大海地方向就是望海湾。

    那时地船只还是全靠人力划桨行驶的,将如此庞大地兵力从海上运来,这样的大手笔的确前所未有,但是他们在望海湾登6,本身就说明不是袭击越国的吴军,因为在两国交界处登录,那从6路来就成了,用不着耗费如此多的人力物力自海路绕过来。何况他们登岸之后反而潜入了吴国,他们是什么人?

    允常与勾践相视一望,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一个人。

    勾践脸上浮起一抹兴奋的红晕,脱口说道:“父王,咱们的时机就要到了!”

第198章 小试身手

    望海湾,就在后世的杭州湾附近,但当时杭州地方仍是一片汪洋,地理形势与后世大不相同。孙武登岸之后,使一部分习水性的士卒乘灵便的小舟沿海岸北上,主力自6路同行,分别杀向吴国在水6两岸的的边界驻

    由于楚国大战、北面与鲁国和东夷部落的关系也日趋紧张,越国在吴人眼中,实力相差甚远,并不是致命威胁,驻兵与此,只是防范它趁着主人不在家,野狗般钻进篱笆叼口肉就走,吴人对越人从心底里是存着极其强烈的轻视之心的,这就给孙武创造了方便条件。

    当他的舟师出现在吴国水军大营时,正是凌晨时分,人的警觉性最差的时候。数十艘小翼船悄然驶向吴营,前方两艘小艇用楚人的劲弩射翻了水面箭楼上的守夜士兵,打开水栅,众翼船鱼贯而入。

    这种小型翼船长不足十尺,上边只能载十人,但是灵活轻便,攻防迅。翼船上只有两名桨手,其余八人四人持弩,脚边放着大斧,另四人与他们穿插坐着,竖着大盾掩护战友,脚边还放着长戈,准备两船交接时钩搭敌船,跳帮作战。周时,腿边还放着浸了油的引火之物和许许多多的陶罐。

    “水上有人,水上有人,偷袭……啊!”一名站在船边正撒着尿的士兵突见雾气朦胧中几艘翼船幽灵般出现,不由吓得一机灵,立即放声大叫。

    他只叫了几声,三枝弩箭就射中了他的身体,这个士兵身子向前一栽,一头扎进了水里。一艘翼船迅靠近,点燃的引火之物抛上了战船。有几名衣衫不整的士兵闻讯仓惶从舱口跑出来,立即被劲弩射死,骇得余下的士兵龟缩在舱中不敢动弹。

    战船都是木制结构,投上引火之物。再掷上去几个陶罐。那陶罐里盛的都是油,砸在甲板上破裂开来,油引火卷,整艘战船立即陷入一片火山。那小船已绕过这艘船,向下一艘战舰疾驶过去。

    “放箭!放箭!”一些闻讯爬起的士兵拿着弓箭跑出来,向着茫茫雾色漫无目地的胡乱射,翼船上竖着大盾抵挡箭只,同时不断弩击,负责掩护的士兵一手持盾。用肩膀扛着,另一只手拣些引火之物,但凡进入对方战舰的抛掷范围,便将引火之物没头没脑地抛上去,然后毫不吝啬地掷上几罐火油。

    当这些小翼船像泥鳅似地钻进停泊在港湾中的敌舰群中时,他们后面已烈火熊熊。“越人偷袭,大舰无法行动。快上小船阻敌!”

    总算有几名将领跑了出来,仓惶地下着命令,有几艘戈船载着兵员与配备不全的吴军士兵迎向偷袭的小翼船,翼船上的士兵使的是弩弓,不需站起张弓搭箭,只管箭矢上弦,躲在盾牌后射。待到两船相接,互以钩戈钩住对方战船,翼船上的士兵立即放下弩弓。抄起短斧,在长戟兵的配合下跳过去一通厮杀。

    这些人都是经庆忌和孙武先后训练过的骁勇之士,尤擅于短兵相接时地近身搏斗。而吴军水兵不但上船仓惶,没来得及携带长兵器,而且并非吴国名闻天下的剑盾手,站在狭窄的小船上,一方使势大力沉的巨斧,旁边还有长戟配合,另一方使短剑就吃了大亏。他们不敢以兵刃硬磕对方的大斧。由于地方狭窄又不能利用剑轻闪避灵活的优点来抵敌,在巨斧长戟的攻击下更是纷纷跌落水中。鲜血染红了一片。

    好在这些翼船并不恋战,一俟引燃一艘大战,立即转到另一艘船侧。这些船停靠在港湾里,本来就十分密集,小船利用船隙还能灵活移动,大战舰不出港口根本动弹不得。此时天刚蒙蒙亮,海水涨潮,风向岸上刮,外沿已经燃成火炬般地战舰将火引向内部,战船一艘接一艘地燃烧起来。最后面的战船尚未被火点燃,但那滚滚浓烟却是呛得人眼泪直流,目不能视物。

    偷袭的翼船眼见任务已经达成,立即向两侧突围,这些惯习水性的士兵将翼船也点燃,狠狠撞向吴军战舰,然后跳入水中逃遁。

    6上吴军营寨是御儿城前沿的一个阵地,驻扎着两千多人,孙武的主力攻打这里却没有实施偷袭,而是派了一支先锋阵营,列好方阵,以剑敲盾,向吴军阵地堂而皇之地挑战。

    大雾弥漫,影影绰绰中也看不清他们有多少人马,吴人耳听一阵喧哗,还夹杂着些越国人的俚语乡音,只道是越人偷袭,越国兵马甚少,与吴国作战吃败仗又成了家常便饭,吴人地骄兵悍将本不把他们放在眼里,吴人领兵大将西门胜听说越人邀战,立即集合士卒扑了出来,背依营寨列阵。

    按照惯例,对方既公然邀战,双方当布好阵势,然后各自出动兵马战斗,不到胜负已分的关键时刻,主将所在的本阵是很少先行动攻击地。不料西门胜的人马刚刚冲出营寨,阵形还没排布完毕,对方的“越人”阵营一声喊,铺天盖地的箭矢就像暴雨般倾泻而下。

    弓箭在南方水乡保养不易,吴越军中一向不以箭矢作为主战武器,西门胜作梦也想不到对方竟人人携有劲弩,兵种的构成完全不似越国士兵,他的密集阵营中顿时传出一片惨叫。

    “再放!”孙武站在阵前,耳听着对面传来的凄厉惨叫声,不为所动地下令。早已蓄势而待的第二队弩手放出了手中的利箭,“呜”地一声,利矢破空,出一阵令人心寒地风声,向对方地阵地倾泻而下。吱呀呀的上弦声传来,第一批射出箭矢地人又将手中的弩举了起来。

    箭是一种高消耗的兵器,弓弩地保养、箭杆、箭羽、箭头都花费不菲,而且大多数时候是一次性使用,箭矢射出很难有机会取回来。吴越两国国力远不能同中原诸国和楚国这样的大国相比,弓弩少。财力上也是一个重要原因。

    这两拨箭雨射出去,就是很大一笔消耗,看得一旁的烛庸公子都有些牙痛,孙武却面不改色。冷声道:“再放!击鼓,两翼突进!”第三拨箭雨射出去,已借着大雾悄悄掩至两侧的人马听到鼓声,如猛虎下山般扑了上去……

    吴军营寨中一片硝烟,孙武站在一片烧焦地仍在冒着烟的废墟面前望着远方,大雾已经淡了,被俘虏的吴军士兵垂头丧气地从他身后走过,被看押起来。

    “孙将军果然了得,将夫概引到邗邑。挑动东夷人牵制他的兵力,然后将近万大军自海上运来,绕至敌后登岸,这样的主意,本公子连想都不敢想啊。咱们稍作休整,还得拿下御儿城,然后才能直扑姑苏。接下来的仗。更不好打,不过有孙武军在,本公子可是信心十足了。”

    烛庸虽是公子,但是这支兵可是孙武**来的,在这支军中,他的威望远不及孙武和英淘,因此以他暴烈的性子。目高于顶地作风,对孙武却一直礼敬有加,大有笼络之心。

    孙武微微一笑:“公子过奖了。英淘正在袭击吴军水寨。等他回来,咱们就得马上离开此地。御儿城不能打,那是夫概防范越人的南方重镇,虽然城池并不高大,但是在夫概苦心经营之下,城防十分严密,我们能拿得下这里,却不会轻易拿下御儿城,我们不能在那里耗费太多的时间。到了这里。仍得用咱们从飞狐谷兵时的手段,化整为零。约好时间、地点,由熟悉吴国地理、忠诚可靠的将领带队,分别赶赴目的地。”

    烛庸一听,吃惊道:“化整为零,自山野间绕御儿城而过,倒不是不可以。但是这样一来,岂不被御儿城守军抄了咱们的后路?”

    孙武神色有些凝重地道:“公子,从我们踏上吴国土地地那一刻起,我们哪里还有退路?我们不可能一路攻城拔寨,杀向姑苏城,否则等我们到了姑苏,人马怕已耗损光了,那时如何还有余力攻城?趁着夫概被吸引到了邗邑,我们得尽快赶到姑苏。至于御儿城的吴军抄了我们的后路……,既便没有这一路军,只要我们一出现在姑苏城下,各路卫城兵马也会飞快赶来了。”

    烛庸重重地嗯了一声,把眉一挑道:“好!那本公子也自领一军,武原守军原是我的部下,姬光虽撤了我的将领,却无法把我的兵都裁撤回家,他派军到楚国与我交战,始终不敢用我**来的这支军队,把他们远远地打到了东南沿海戍守。我去了,说不定能把这支人马拉回来,那咱们地力量便又壮大一些了。”

    孙武颔道:“成,只是公子千万要注意自身安全,咱们议定了汇合的地点、时间,公子再出不迟。自掌理飞狐谷事务,孙武便派人到姑苏城打探消息……”

    说到这儿,他长长吸了口气:“伍子胥所建的这座姑苏城,在北方或许还算不上险峻不可攀地雄城,但是在吴国,已是前所未有的大城。伍员建城时,已考虑到一国都城被围的可能,城池设计上巧妙运用了地势,城池建筑易守难攻,而且当今太子夫差也非等闲之辈,将城池防守安排得井井有条,想要靠万余人马奇袭入城,难!若要围城强行攻打,就算仅靠城内守军,他们倚仗地利,我们也未必能得手,何况还有外围守军返回救援,因此我才尽量保存实力,自海上绕至敌后,直插敌人腹心,使其内外阻隔不能呼应。我们能做到的,只有这些,如果妄想一口吞下姑苏,凭我们的实力,庆忌公子赶回吴国时,只能为我们收尸罢了。”

    烛庸一怔,说道:“我们的目的不是攻克姑苏,守城待援?那我们孤军深入,岂不危险?”

    孙武摇头道:“不然,如果我们把目标定在取姑苏城上,就得在姑苏城下任由内外吴军攻打,凭我们的实力,办不到。用兵之法,十则围之。五则攻之,我们兵力逊于对方,唯有机动作战,牵着敌人的鼻子跟着我们走。吴国国内兵力空虚。无法对我们形成合围,我们在吴国还是大有作为地。我们要做地,是创造机会。瓜熟则蒂落,待庆忌公子回国,只要我们为他创造了足够的声势和机会,这颗成熟地桃子,他就能摘到手中了。”

    说到这儿,他目光一厉,说道:“当然。硬仗,还是要打地,不如此,何来声势。”

    烛庸听到这里,只以为孙武是要把攻克姑苏城的旷世之功让与庆忌,为他来日登上王位创造条件,心中有些不悦。问道:“庆忌在楚国吸引姬光主力,由我们夺取姑苏,不是既定计划吗?何以孙将军这么说?”

    孙武道:“孙武以为,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以我们远不及彼的实力。以敌为主、我为客的地位、以夫差、夫概等人地智慧、以吴国当今的局势来判断,强行攻城非智者所为。原来的计划,只是根据原来掌握的情况做出的决定。现如今我们在前线,掌握了更详尽的情报,便应依据形势因时因势而变,将在外,君命有所不授。”

    烛庸自知自己虽是公子身份,但孙武是庆忌的人,他这个公子,实际上指挥不动庆忌的人马,不由忍气道:“你这主意。可曾告知庆忌?如今计划突变。你想让他如何配合?”

    孙武道:“稍候,待英淘赶到。孙武与公子、英淘将军定了下一步行动的详细计划,便会遣使飞送楚国庆忌公子帐下。”

    烛庸一迭声问道:“我们已经出现在吴国,消息很快就会传到夫差和夫概耳中,消息来得及送出吗?庆忌来得及应变吗?”

    “这个……请公子放心。我来吴国前,曾得一人相助。”孙武脸上出一丝神秘地笑容:“凭借她的渠道,消息一定可以非常及时地送往庆忌公子手中。”

    烛庸听他事事唯庆忌马是瞻,心中已是不快,又听他含糊地说什么有人相助,只道庆忌有什么传递消息的秘密渠道,却没有告诉他,心中更加不悦,冷哼一声道:“好吧,我去提几个俘虏,且问问吴国如今情形。”说罢一拂袖子,扬长而去。

    孙武看看他的背影,微微苦笑,烛庸的心思他洞烛若明,这也是他对烛庸有所防备的原因。但是这个烛庸还是有大用处的,如今庆忌远在楚国,他以庆忌伐吴复国地旗号杀到吴国来,仅凭一个旗号是不够的,烛庸在这儿,就能减少一些困难和阻碍,对他主公的大业是大用处的。

    海纳百川,能容人者方能成就大事,这容人之量,就包括容人短处,容人私心。眼睛里不揉一粒沙子,若非十二分的忠诚可靠便绝对不用,那样的主公,只能带上三五百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的汉子啸聚山林做草头王。庆忌不介意当初掩余、烛庸怀抱私心留在楚国,不但把他们接回来,而且把艾城和费城两支亲手创建地军队托付给他们,这份胸襟气度才是做大事的人,孙武对他是越来越信服了。

    他扭头又看向越国方向。一片蛮荒草地的尽头,看不到越人营寨地影子,但是孙武知道,那边不知正有多少双眼睛正在注视着他这边的举动,孙武不由微微一笑。

    以万余人马,奇袭入国,夺其府,这计划是够大胆的了,可行性更是非常之小。最终,庆忌本想在鲁国借城驻军,就近骚扰吴国,保持自己在吴人中的影响不会衰退,攻打吴国仍要靠面战斗。

    及至鲁人不肯为了他与吴国正面生冲突,庆忌便退而求其次,在鲁国秘密打造一支部队,征讨吴国时,以卫**队为主力,鲁国新军为呼应,两面作战,分吴王姬光的兵力,为自己伐吴尽可能的创造有利条件。

    再到吴国伐楚,形势生变化,庆忌才根据新的形势,决定自己率驻扎于卫国艾城的军队与楚人结盟,将吴军主力拖在楚国,原来应负责二线作战、呼应主攻部队的鲁国这支刚刚建立地军队一下子成了负责攻取吴国都城地主力,战略计划本就随着吴国形势在不断修正、完善。

    事实上。即便吴国主力现在楚国作战,靠一支刚刚建立的新军,试图攻陷吴国都城,也是不可能完成地任务。庆忌能有如大胆的决定,即便他自己没有觉察,其实在他潜意识里还是受到了一个条件的重要影响:孙武。

    因为他知道孙武在中**事史上的成就,虽然他再三告诫自已,军事抗衡依靠地是绝对的实力,他自己还对掩余和荆林说过不要投机取巧,以少胜多、以弱胜强的战例之所以千载下来仍被人津津乐道,就是因为它们不是取胜的主要手段和常见结果,那样的战例成功的希望实在太小。大多数以少对多、以弱对强的战例结果都是一败涂地,所以才弥显偶尔成功者的珍贵,但是他还是有些迷信于兵圣的能力。

    孙武接掌飞狐谷新军,并且明确了伐吴地目的之后,曾先后派出几批秘探赴吴国探查情报。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他的实力本远逊于吴国。又肩负如此重任,是不会在对吴国情形完全不了解的情况下盲目做战的。

    他所掌握的情报,再加上敌我双方实力的判断,使他感觉,仅靠单纯地军事行动,是很难达成目的的。于是他对庆忌的计划再次做出了修正,并把他的计划迅送往楚国。他相信,庆忌会支持他的决定。

    队伍集合了,刚刚经历过战事。士兵们脸上还带着腾腾杀气。戈刃如林,士兵肃立不动,如同一片森林,一只刚才被喊杀声吓得飞远的燕子返了回来,却寻不到原本熟悉地屋檐,它从肃立如林的士兵头上飞翔,正欲敛翅落在一个士兵的肩头,感觉到那可怕地杀气,便一振羽翅。从一片林然的戟戈上飞了过去。

    烛庸脸上不禁出一片赞叹之色。他也是多年带兵的人,麾下的士卒不可谓不骁勇善战。但是仅就这份森严的军纪来说,就绝对不及孙武这支人马,这支军队才训练了几个月时间啊。这个孙武真是一个将才,奈何自己麾下却没有这样的人,否则在楚国时也不会败的那般凄惨吧……

    烛庸暗暗忖道。

    “众将士听着!”孙武大喝一声,全军一片肃然。

    孙武举步走上点将台,面对着黑压压的队伍,手指远方,高声喊道:“今日之战,只是小试身手,我们最终的目标,是姑苏城,余此之外,概不足论。但……姑苏城可不像这里那么好打,夫差和夫概也不像西门胜那般易与。”

    点将台旁地旗杆上,已经降下了吴营地大旗,上边孤零零地悬挂着一颗人头,那是西门胜的人头,他死在烛庸地剑下。

    “天下间,再没有一支军队,可以像我们一样,以不足万人的一支孤军,向一个国家的都城起挑战。仅这一件事,就足以让为天下称道,足以让我们每一个热血男儿为之自傲。从这里开始,直到姑苏城下,我们要穿越御儿城要塞、要穿越李、笠泽、陉邑、泓上等一座座城池,要穿越数十道封锁线,要迎战多寡不一的吴国各地驻军。

    吴军的手段你们是晓得的,大江沿岸,无论是被俘的、投降的东夷人,尽被夫概枭示,此番前行,我们有进无退,若要生存,就唯有让你的敌人灭亡、若要建功立业,拜将封侯,就只有踏着敌人鲜血前进。姬光能以五万之师攻下郢都,我们就能以一万之众夺取姑苏。姬光如果败了,还有吴国做他们的根,你们却没有根,吴国就是你们的根,只有打败吴军,拿下姑苏,你们才能生存、才有根基、才能得享富贵荣华!”

    营寨几乎已被夷为平地,带着春天气息的风很柔和,把他的声音传送出好远。

    “你们并不是孤军奋战,本将已遣人快马把攻入吴国腹地的消息告知庆忌公子,很快,他就将率领大军返回吴国,与我们并肩作战。按照事先决定的安排,每五百人为一队,分头择路前进,到预定地点汇合。如果被吴军打败、打散,就游而击之、各自为战,坚持、等待、战斗,完成你们的使命!听清楚了吗?”

    三军轰然应命:“诺!”

    孙武把手一挥:“出!”

    一队队士兵按照事先划定的归属,由旅帅统领,分头向吴国方向进,大军前行,井然有序。庆忌军制,严格按当时军队建制编组,五人为伍,设一伍长;五伍为两,设一两司马;四两为卒,设一卒长;五卒为旅,设一旅帅……

    庆忌从不觉得在建制上把官衔改成春秋时军人和百姓都完全陌生的团营连排班,对军队的战斗力有什么提升。何况,当时的军队建制,每一阶级的军员配备,是与当时的武器使用、战斗方法相适应的,所以在训练方法上庆忌虽对军队有所改变,大多数方面仍沿袭当时的建制。

    这一旅就是五百人,孙武指定其中一名熟悉吴国地理的卒长担任旅帅,负责在穿插敌后,到达集合地点前的独立指挥。看着军队有条不紊的集合、分散、行进,孙武脸上也不禁出一丝自得的神色,能在短短时间内,把一群刚刚从伍的农民、商人、役夫、逃奴和地痞无赖训练成这班模样,足以让这位年轻的将军自傲了。

    而且,孙武在训练中,有意识的对各级将官甚至士兵加强训练,按照军官的标准进行培养,这样做一方面是为庆忌复国成功做准备,使他可以迅以这些人为骨架,控制吴**队。而且像这样远程通讯困难,统一指挥困难、需要各自为战的时候,军员素质也大为提高,一旦军官战亡,可以依序替补,不致出现军官一死,整队溃散的局面。

    英淘与烛庸各率一队人马,骑马站在军中,与孙武遥遥一抱拳,各自领军离去,孙武缓缓放下双手,长长舒了口气,下意识地又向越国方向望了一面,唇角出一丝耐人寻味的笑意。

    “大丈夫建功立业,此正当时也!”孙武精神一振,大步走下点将台,翻身上马,率领本阵人马,也投向苍茫草原,在他的身后,那座吴军大寨仍有缕缕残烟,袅袅升空……

第199章 破敌锐气

    王孙雄率领一哨人马,钳马衔枚,秘密行进在山林间。上一次铩羽而归,做为吴王阖闾的爱将,深知吴王心思的众将为他苦苦求恳,终于得到赦免,这一次奇袭那处城,王孙雄主动请缨,以求立下大功洗雪前耻。

    他的探马已查探到庆忌的准确消息,庆忌主力已离开那处城,赶赴罗江救援楚军。吴军攻击罗江楚军,已料定庆忌必救,权邑和鱼阪两路大军在明,郢都大军在暗,已在罗江布下天罗地网,如果庆忌赴罗江救援,必陷入重重包围。如果他趁机攻取鱼阪或权邑,则王孙雄取其大本营,早有防备的鱼阪或权邑守军顶住他的进攻,罗江三路吴军吞掉楚军,便会挥戈相向,已失去根基的庆忌若不想被吃掉,唯有落荒而逃,他苦心经营的那处城不但落入敌手,而且最后一条交道要道也落入吴军手中,他将更难与吴军抗衡,楚军的层层包围、步步缩近的战略也将彻底破产。

    森林中一片黑暗,前方引路的士兵用黑色的布帛罩了灯笼,只在下方映出一点亮,照着脚下不大的一块地方,林中除了沙沙的摩擦着草木的声音,再无半点声。但是王孙雄知道,在山谷的另一面山林中,同样有一支部队正在与他同步行进。山谷两侧的山峰上原本驻扎着庆忌的两支军队,现在主力随庆忌出征,山头守军大部也被抽调走了。但是王孙雄知道那里仍有兵丁驻扎,为了避免被那处城留守人马过早现他的进攻,他兵分两路。自左右连绵不绝地山岭上跋涉而行,避过了谷口守

    前边一道小山岗,翻过这道山岗,那处城就在谷口外的平原上了。一路平安无事,翻山越岭累得一身臭汗的王孙雄暗暗松了口气。

    “快,天色已将大亮,必须抓紧时间。温成,带几个人与东面联系一下。命他们迅向这里集结;何理将军,你负责遮断,带你本阵人马自此处往西北去,毁掉柃秀桥,驻扎在那里,保护我守城军队侧翼,阻止驻守百津渡地庆忌人马赶来救援;工师,马上就地砍伐树木,制造简易攻城工具,务必在天亮前完成。”

    众人一一领命而去。王孙雄双手拄剑。站在山前闭目不语。他的脑海中,正浮现着上一次与庆忌交战的情景。庆忌突然率军出现,主动出击,在混战中又使伏兵切断他的车阵和步卒间的配合,驱走步卒,困其精锐,打法奇诡,与他惯用的手法大不相同。

    “一年多来颠沛流离的经历,遇刺几乎身亡的危险,看来给庆忌地改变很大呀。他已不是当初那个庆忌了。可是……任他狡诈如狐,这一次都再没有机会了。大王攻陷楚都,声望一时无俩,又将楚国财富尽数运回我吴国,吴国国力必然因此而大为提升,只要我王挫败联军,成功回返吴国。便可藉威收拢吴国上下所有人心。庆忌就算不死,对我吴国今后也再不能有丝毫作为了。”

    王孙雄闭着眼。嘴角出一丝笑意。

    “王孙将军,末将所部集结完毕,前来候命。”

    王孙雄睁开眼,只见自山谷另一侧翻山而来的伊秋将军匆匆赶到面前,后面不远处人马如龙,正蜿蜒而来。

    “嗯,你那边没有被现吧?”

    “没有,兄弟们都非常小心”,伊秋喘息着擦擦颊上汗水:“只是刚刚翻山过来,大家都有些疲惫。”

    王孙雄抬头看看如墨的天色,说道:“传令,全军就地休息,吃点干粮、清水,再过两柱香的时间,攻城!”

    时辰到了。尽管没有燃香,但是拥有多年战阵经验的王孙雄,还是能准确地掌握时间。他再度抬头,天边隐隐地已出一线白。

    “工师,造出多少攻城器具了?”

    工师急急上前禀道:“回禀将军,因时间紧迫,兼之天色黑暗,不能燃灯,仓促之间仅造出两辆,撞木十余具,简易木梯二十余架。”王孙雄淡淡一笑:“那处城城不高、壕不深,门不厚,城内守军又少,这些足够了,我们只要攻破一点,就能取得全城。庆忌此去,一旦现中计,很可能抛下楚军不理,立即突围返回,时间紧迫,立即攻城!”

    王孙雄此来急迫,又是夜间偷袭,像可以悬吊箭屋,自空中向城**箭的临车、集装大木以撞城门的冲车,还有抛石机都来不及制造,不过那处城距郢都甚近,原本虽有驻军,因在楚国深处,不虞有外敌围城,因此城池建造极其简陋,本不需要重型攻城工具,这些东西已经足够了。

    王孙雄冲到城下,城上守军已经现他们动向,立即鸣金报警,城上守军立即行动起来,借着晨曦的光明,王孙雄见城上居然略略做了改造,城墙还是不高,但是现在加筑了隐蔽守军行动的女墙,城角建了角楼,只是城门依然破旧,没有安装纯军事用途的城池特有地吊桥。

    那处城城池矮小,城中准备地防御物资也明显不全,两厢一战起来,王孙雄察看城头守军数量,和他们使用的防守器械,便知今日必能破城,王孙雄不禁大喜,立即将预备队也投入了进去。他担心庆忌一旦现中伏,立即舍了楚军挥师返回老巢,如果在他返回前不能拿下那处城,那就要陷入腹背受敌的危险,是以不计牺牲,命令强攻。

    攻城的木梯太少了,已被城头力士使铁链相连的大铁椎砸坏了多具,但是两辆车却运到了城门两侧。王孙雄并未使用车挖掘地道或破坏城墙,那处城的城墙虽然简陋,想挖掘开也非顷刻间办得到地事。他的人在两辆下并未安排多少士卒。倒是堆放了大量的青草,上边浇了火油,到了城下便连车点燃起来,浓烟滚滚升空,呛得城楼上地守军泪流满面,目不能视物。

    随即便有士兵抱着粗大地硬门强行攻门,城上守军红肿着双眼,把些滚木、擂石狠狠砸将下来。又不断射弩箭,虽射到了不少攻城士兵,但是撞城的吴军在王孙雄指挥下舍生忘死,一待有人倒下,立即有人补上,一连几下撞击,那单薄的城门已遥遥欲坠。

    城内守军大声惊叫,立即有人扑上来死死抵住城门,奈何那只加固了一层木板的城门还是禁不起撞击,接连撞了几下。^^

    王孙雄大喜,立即喝道:“击鼓,夺城!”

    战鼓声隆隆响起,吴军士兵弃了两侧城墙,自正门蜂拥而入,王孙雄一马当先,持矛急进,一路挑翻了十余名士兵。率领着五百多名先锋之士冲进城去。城中拥来许多士卒,双方混战在一起。

    喊声震天中,只听后方吴军惊叫不已,王孙雄从一名士兵胸口拔出长矛,扭头一看,不由大吃一惊,庆忌对那处城的城墙所做地修补加固有限。但是却在城门洞里做了机关。难怪城门上方加盖了城楼,原来里边暗设了悬门。此时刚刚冲进城中不足两千人,自门洞中央竟落下一扇厚重地大门,砰然一声落地,将吴军内外隔断。

    随即四下里一片呐喊声起,不知跃起多少伏兵,站在瓮城高墙上,人人手持楚人的劲弩,居高临下,对准了地面上地吴军。原本与吴军交战的士兵迅后退,与他们拉开了距离,手持长戈大戟阻住了他们前行的道路,王孙雄手下一名偏将见此情景大吼一声挺矛就待冲上去,刚刚扑出两步,便听嗖嗖嗖一阵箭矢破空之声,那名偏将被攒射得像是刺猥一般,连叫都不曾叫出一声,便一头仆倒在地。

    王孙雄身边还有人要扑上去,被他一把拉住,这时就听城门楼上梆子声响,王孙雄扭头看去,只见一人头戴公子冠,身披白梅鹤氅,笑吟吟地出现在城头,扶墙向他喊道:“王孙雄,此番可肯归降么?”

    王孙雄一见此人正是本该驻守在百津渡的公子掩余,不禁一声长叹,已然知道中了庆忌地毒计了。

    当悬门落下,内外隔绝的刹那,城外鼓声隆隆响起,远起尘土飞扬,映着朝阳向这里疾扑而来,就像凭地刮起了一阵沙尘暴。

    城外吴军目瞪口呆,纷纷驻足瞠目望去,就见一百五六十辆兵车,排成三角锥形,向城前狂扑而来。那处城原有五十多辆兵车,加上上次缴获的一百余辆兵车,这些战车在当时的战场上就相当于后世地重型坦克。

    那处城处于谷口之间,但谷口外却是一马平川,正适宜战车行动,此番庆忌地大军却不似上次那般只是将吴军驱散了事,一百五六十辆战车像推土机似的从城门前的广阔平原上犁了过去,战车辗过,一地血泥。

    吴军是翻山偷袭,未曾携带重型武器,滚雷般的巨响声中,一百多辆战车将吴军攻城部队冲击得七零八落,一个吴军旅帅仓惶避过一辆战车,拔剑在手,正欲喝令长矛手组成阵法阻击战车,又一辆战车从弥漫的尘土中钻了出来,马蹄齐扬,把他整个身躯都踢飞起来。这个旅帅只觉自己像是腾云驾雾一般,“噗嗵”一声落地后,一个骨碌翻身起来,感觉身上竟似毫无伤。

    这个旅帅怔了怔,觉手中利剑已被踢飞,便抢身上前便欲从地上死尸手中夺过一杆兵刃,他刚刚扑上两步,便觉天旋地转,喉头一甜,一股鲜血狂喷出去,眼前一黑便软绵绵地仆倒在地,地面震颤,又一辆战车扑来,车轮毫不留情地辗过他的身体,他的意识仍在,两眼睁得大大的。使劲瞪着前方,却什么都看不见,沉重地车轮辗压过他的腰肢。几乎将腰拦腰辗断,他却感觉不到一丝痛楚,黑色地血液,糊住了他地眼耳口鼻……

    大批的步卒,随着战车呐喊着冲来,百余辆战车从吴军阵营中呼啸而过,然后向两翼绕回,似欲要起第二拨冲锋。在战车辗过的土地上。跟着大批步卒追兵,乱作一团的吴军步卒一路丢盔弃甲,飞快地向山谷中逃去,旗帜锣鼓都被他们丢掉了,侥幸活命的几员将领声嘶力竭地命令着军队,结果却是被士兵裹挟着身不由己地向前逃去。

    两侧山头上果然还有吴军驻守,但是人数太少,零星的箭矢杀伤力不大,战车带着追兵自后追赶,但山谷中道路难行。^^

    出谷口,是一道小山冈,那是一座缓缓起伏地草坡,越过草坡,就是通往郢都、鱼阪、权邑地三岔路口,在那山坡上。如同一堵墙壁,静静地肃立着一支人马,旗幡招展向两侧延伸,一眼不见边际,也不知到底有多少人马。

    中间一名武将,跨马持矛,身后左面一杆牙旗。右面一杆帅旗。上书庆忌二字,庆忌竟已领军回来了。

    两名铁塔般地武将策马上前几步。朗声喝道:“殿下有令,降者免死,尔等作决断!”

    逃到谷口地吴军惊魂未定,听闻此言不禁面面相觑,渐渐的,士卒们把目光集中在几名职位较高的将领头上。那几名将领也正犹豫不决,他们自伐楚以来屡战屡胜的威风和傲气已被庆忌两战打个精光,昔日吴国第一勇士的威名重新浮上他们的心头。此时主将王孙雄被困城中生死不知,他们已经完全丧失了同庆忌为敌的勇气,但是……

    降?自己在吴国的家眷怎么办?阖闾或许不会丧心病到屠杀所有士卒家人,但是自己这些为将者,他会放过吗?

    前边招降的两名武官是阿仇和再仇。眼见众人迟疑,阿仇大笑道:“再仇,我看这些人不死心,还想挑战一下殿下地长矛呢。只是不知,在吴国第一勇士手下他们谁是三合之敌,反正我是不行,哈哈……”

    再仇“嗤”地一声冷笑,手握双戟道:“我看未必,他们只怕是担心一旦投降,吴国家眷会被那残暴地姬光尽数屠戳,所以才既不甘全军覆没于此,又不肯就此投降。”

    阿仇哈哈笑道:“这有什么好担心的?姬光即便想要大逞淫威,也要等他回了吴国之后,可他还回得去吗?现如今,楚、卫、宋、曹、鲁等与吴国相近的诸侯,皆与殿下结盟,齐晋两国虽然强大,远水却难救近火.姬光被困郢都城,殿下不日即将伐吴复国,成为吴国之主。今日归附殿下者,来日皆是有功之臣,封妻荫子的可能就有了,那时姬光想不死都难,还如何屠人满门?”

    被困在谷口的吴人士兵听了,顿时一阵骚动。他们一心畏惧阖闾的酷刑军法,但是阿仇再仇这一番对答,却在他们心里种下了异心。人处困境,莫不贪生,既有两全的可能,人的心理会自然而然的往好的一面去想,如果庆忌成了吴国之主,那么还用惧怕姬光地军法酷刑吗?

    庆忌坐在马上端然不动,瞧见吴军士兵已经心动,庆忌适时在他们心里摇摆不定的选择天平上又加了一颗砝码,他把手中长矛向上一举,矛锋笔直刺向天空。得了主帅号令,军中立即响起一片战鼓声。

    “嗵!嗵!嗵嗵嗵嗵……”一串鼓声以同心脏跳动节奏相仿的度敲击起来,庆忌用的是吴军的鼓号,这些吴军士兵都听得懂,知道这是即将动冲锋的战鼓声,鼓声越来越急促,他们的心跳也随着越来越快,一时紧张得口干舌燥,汗水不知不觉地挂满了额头。

    “降是不降?降是不降?”戈手以戈顿地,剑盾手以剑敲击盾面,向被围困在谷口地吴军厉声大喝。谷口吴军更形慌乱,内中几名将领焦灼地互相交流着目光。

    庆忌地矛在空中停留了一瞬,缓缓向前指去,帅旗随之举起,牙旗随之挥动,各军五色旗帜一齐挥动,这叫“应旗”,意思是各军均已接到主帅将领,接下来只要庆忌的牙旗向前一指,各军就要如虎狼般向前,展开一面倒地屠戳大战了。

    眼望着庆忌的牙旗,吴军士兵的都提到了嗓子眼上。庆忌的牙旗被力士举起了,就在牙旗即将前指的时候,突然一声大喝,吴军队伍中的一名将领抢步出来,独自向前,双手高高举起,向两侧张开。

    庆忌手中的长矛微微一顿,注目凝视着他,此人容貌有些熟悉,微微思索一番,庆忌已经记起此人,认得此人乃是吴国中大夫赤忠,按其品级,此番在军中该是师帅,地位应该仅次于王孙雄,便提气扬声,森然喝问:“赤忠,你有何话说?”

    吴军师帅赤忠大张双手,制止了庆忌下令掩杀,然后慢慢转身看向自己身后散乱,他的身后吴军散乱地拥挤在谷口,谷中已被庆忌的人马堵塞,全军已没有阵形,每个士兵的目光中都带着慌乱和对生的渴望,眼巴巴地看着他。他的目光过处,几名属下的旅帅惭然低头,好像羞于让他窥透自己的想法。

    赤忠喟然一叹,又重新转身,面向庆忌,然后呛地一声拔剑出鞘。他的剑刃在阳光下耀出一溜寒光,迸出刹那光华。庆忌坐在马上,冷眼看着他,不言不动。

    赤胆举步向前,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向庆忌,离着庆忌还有十来步远,一排长矛手霍地踏前三步,雪亮的矛尖攒成一排,挡在他的身前。

    赤忠止步,抬头看了看庆忌,猛一俯身,“嚓”地一声将利剑深深**泥土,手握剑柄,单膝跪地,沉声道:“赤忠愿率所部,效忠公子麾下!”

    庆忌淡淡地道:“你是吴人,当称我为殿下!”

    赤忠垂道:“是,赤忠所部,愿……效忠于庆忌殿下!”

    既然有人带头,整支吴军的将领们都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原本彷徨无助的吴军士兵一下子找到了应该做出的选择似的,纷纷随着赤忠向庆忌跪倒在地,宣誓效忠,庆忌不禁仰天大笑。

    这支军队一旦向他宣誓效忠,从今往后,为了自己的性命,为了家人的性命,为了他们的前程,就唯有誓死为他效命了。更重要的是,有了这支军队的加入,就会严重动摇姬光的军心,人的从众心理是很严重的,一个原本人人认为不可逾越的禁地,一旦有人走了第一步,后继者就会络绎不绝。同姬光军队的交锋,他打了漂亮的一仗,不止是在这一战的得失上,而是两战皆胜,尽锉吴军士气,争取了人心,打开了吴人的心防。

第200章 鸿飞冥冥

    “来人,带王孙雄!”

    庆忌一声大喝,王孙雄五花大绑地被带了上来。

    “跪下!”两名士兵厉声喝道,同时在王孙雄的腿弯上狠狠踢了一脚,王孙雄双腿一弯,迅即挺直,他回头狠狠地瞪了眼那两名士卒,然后昂然看向庆忌与掩余。庆忌与掩余并肩站在帐前,庆忌身后不远住还站着两个身穿半身甲、肩头出一截剑柄的武士,容颜俊俏,相映得趣。

    两人并未认真掩饰身份,王孙雄只一眼,便认出了上次擒他的那个少女季孙小蛮,另一个他虽不识得身份,但也看出是个极俊俏的雌儿。

    王孙雄并不多看,目光在两人身上只稍稍一转,便移到庆忌身上,大声说道:“若依身份,王孙雄本该向公子庆忌叩礼拜,然如今公子反叛大王,是我吴国逆贼,王孙雄身为吴军主将,受命于吴王,恕不能向公子参拜。”

    掩余大怒,双眉刚刚一挑,庆忌伸手拦住,呵呵笑道:“王孙雄,你也是我吴国王族后裔,怎么说得出这样的混话?姬光若不弑君自立,若不做那叛国之贼,焉有今日大王称号?我庆忌方是货真价实的先王继承者,如今诛除叛逆,光复吴国,怎么反成了叛贼?要我不要反叛姬光,那我该怎么办?自缚去见姬光,让他斩我之方才算得上忠臣烈士吗?”

    王孙雄昂然道:“我家大王方是当今吴国之主,便连周天子都赐诰承认了的,如何谈得上取之不正?公子,还是承认事实吧,只要你领兵归顺,以我大王如海般的胸襟。必然会赦你谋反之罪,赐你一身荣华富贵,做一个太平公子。岂不是好?何必同族相残,为外人所用?”

    庆忌微笑着看着他,脸上的笑容渐渐冷却。

    他轻轻叹息一声,说道:“王孙雄,以你的混帐逻辑,那就是成者王侯败者贼了。我怜惜你是一条好汉,让王叔留你活命。本想留下你这大好身躯。为我吴国之强大效力。可惜……,唉!很好。既然谁的拳头硬,谁就是至理真言,谁就是天命正主,那么,咱们就剑下见真章吧。”

    “来人。拿酒来。”

    荆林微微一怔,随即摆手令人听命前去。片刻功夫,一名小卒抱了坛美酒,提了两只大碗赶了回来。庆忌伸手夺过酒坛,拍去泥封,将酒倒满两只大陶碗,然后端到王孙雄面前,喝道:“为他松绑!”

    “刷!”庆忌眼角只瞟见一道人影如灵猿般一闪,然后一道剑光如电般闪过。王孙雄身上绑赴地麻绳一齐断开。那人一个后空翻便倒纵了回去,厅中众将都是此中行家。见了这样精妙的剑法,不禁轰然叫好,掩余公子更是喝了一声极:“好剑法,妙到毫巅!”

    这一手剑法确实十分了得,王孙雄身上的麻绳绑得结实,几乎深陷入肉,这一剑斩断层层绳索,虽然那剑本身就是极锋利地宝剑,但是手劲、力道、出剑的分寸,有一点火候不到,王孙雄就难免身上挂彩,可是这一剑,便连他的衣衫都没有划破。

    王孙雄一直不服自己被个少女生擒活捉,瞧了她这手剑术也不禁怵然惊心,深深地凝视了她一眼。季孙小蛮跃回叔孙摇光身旁,耳听众人喝彩声不绝,脸上虽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眼中却已出自矜的神色。

    叔孙摇光斜眼瞄了她一眼,用只有两人才听得到的声音说:“如此炫耀,怎么看都是个没长大的小孩子!”

    季孙小蛮眉尖儿一挑,方欲大怒,忽又嘻嘻地笑了,她耸耸肩膀,小声回道:“剑法就是好,真是没办法。”

    叔孙摇光酸溜溜地道:“哼!女孩子家,打打杀杀地很了不起吗?女人啊,要学琴棋书画,否则做了吴王妃,很丢脸地。”

    “喂,你会弹琴而已,不用一直吹嘘吧,我还会吹箫呢?”

    “我还懂理财。”

    “我会做饭。”

    “就你做的那饭……”

    两个女孩在后边叽叽喳喳地拌起嘴来,庆忌已与王孙雄对饮了一大碗酒,把酒碗往地上一摔,凛然喝道:“庆忌敬你是一条好汉,不忍让你死在刑兵之下。你且回去吧,告诉姬光,他夺取我父地,我会亲手夺回来!郢都城,就是他的埋骨之地!”

    王孙雄虎目中光茫一闪,倒退三步,终于单膝跪地,重重地向他一抱拳,一言不,转身便走。

    掩余溜溜达达地踱到庆忌身边,歪着脑袋望着从两排衣甲鲜明的扈兵间大步向外走的王孙雄,微微一皱眉:“怎么又把他放走啦?我说侄儿啊,你就那么有信心,巴望着他早晚投到你的门下?我看这家伙一条筋,是不会背叛姬光地。”

    庆忌点点头道:“我知道,我还知道,他连败两次,此番回去,是一定会自杀向姬光谢罪的。正因他已决意一死,临行这才向我拜了一拜,否则,他是不会向我低头的。唉,可惜了一条汉子……”

    庆忌摇摇头,漫步走开了。掩余公子眨巴眨巴眼睛,摸索着下巴上的胡子纳闷地想:“回去也是死,那还放他回去做什么?故示大方吗?……哎呀!庆忌这小子,太阴险啦,连马上要死的人都要利用。”

    “庆忌公子怎么阴险啦?”掩余公子说完,就惊觉一左一右忽然拥上两个人来,把他夹在中间,两个身披甲胄、英姿飒爽的美少女一脸不悦地瞪着他,两人肩头杏黄色的剑穗无风自动,带着隐隐杀气。

    掩余公子打个冷战,干笑道:“此事说来话长,小时候在王城果园里偷桃子……,呃。这些陈年旧事,你们还是问庆忌为好。”

    掩余说完,就要溜之大吉。季孙小蛮一个转身,就挡在了他的面前,奇怪地问道:“这和你们小时候一起偷桃子有什么关系?自家的桃树,为什么要偷?”

    “呃……”掩余眼珠乱转,还没想出个完美地答案,一名士卒入厅禀报:“公子,有一名老者和一名年轻人说是自鲁国赶来。有要事面见庆忌殿下。”

    “鲁国来地?我先躲躲……”。季孙小蛮心虚地转身欲走,被叔孙摇光一把拉住。似笑非笑地道:“自你上次生擒王孙雄,含光剑客地名号不胫而走,早已天下皆知,你就是躲了,又有谁不知道你在庆忌军中?走吧。一起去看看,到底来地是何方人物?”

    季孙小蛮又气又急,又不愿在叔孙摇光面前示弱,掩余公子好不容易来了脱身的理由,连忙说道:“对对对,咱们一起看看,带他们上来。”

    那士卒应了一声返身出去,片刻地功夫带上两个人来,掩余走上两步。抬起上来。慢条斯理地问道:“咳,你们是什么人。何人差遣你们来见庆忌……”

    他还没说完,季孙小蛮已一声欢呼,雀跃扑上,揽住了那老者的脖子,掩余公子一对眼睛瞪得都快凸了出来:“这……这也太不像话啦,好歹你也是我家内定的侄儿媳妇,怎么可以这样肆无忌惮地和别的男人亲热?”

    掩余正在胡思乱想,季孙小蛮叫道:“袁叔,你怎么来了,是特意来寻我的吗?”

    叔孙摇光也惊叫道:“老袁!”

    袁素拍拍小蛮的肩膀,示意她放开自己,亲切地笑道:“还不是为了你这个小人精,你呀,怎么一个人跑到楚国来啦,刚刚听说时,着实吓了我一跳。”

    说着又向叔孙摇光揖了一礼,说道:“袁素见过摇光公子。”

    “勿需多礼。”叔孙摇光本想看抢亲的笑话,孰料来地却是季孙小蛮地忠仆,她不禁大失所望,目光便转到那个眉清目秀的青年身上。她虽在季氏老宅住了许久,却不曾和成秀照过面,老袁介绍道:“这位……是成碧夫人地弟弟,有极重要的东西,要交给庆忌公子。袁素此行,既是为了小蛮小姐,也是为了护送成秀前来。”

    季孙小蛮虽不如往昔那般痛恨成碧,对她难免仍有芥蒂,一听是她的弟弟,脸色顿时一沉:“成碧?她有什么重要东西要交给庆忌?拿来我看!”

    “小蛮!”袁素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袖,向她递个眼色,说道:“成秀此行,确实带有极重要的东西,对庆忌公子地战事有极大帮助,还请庆忌公子出来一见。”

    小蛮听说关乎庆忌战局的大事,便不再多言,掩余眼珠滴溜溜一转,说道:“既是两位女将军的故人,且请上座休息一下,本公子去唤他出来。”

    庆忌拿着成秀献上的画册欣喜若狂,听成秀的解说,他才知道这画册夹层中记载着成碧在吴、越、楚三国苦心经营多年所设下的一些店铺和联络人。

    成碧的生意遍布多个国家,这些生意是成碧准备脱离季孙氏家自立本户的本钱,自然需要牢牢掌握在手中,这就需要极其及时、稳定的消息传递,让她能及时了解各国店铺地一举一动。同时许多转运买卖地货物赚的本就是各国不同需求地差价,所以需要对各国政治、经济、军事的各种动态有所了解。

    经过成碧夫人多年的培植,她在这些国家有了极其庞大的消息网,尽管由于战乱,其中一些消息点会失去联系,但是战争对普通平民家的影响有限,她的消息网仍能正常运作。

    这对庆忌来说,其意义非同小可,他现在楚国,与吴国的消息联络十分缓慢,毫无效率,这对需要两边的军队十分密切配合的军事行动来说,是一个致命的弱点,很多时候,面对战机他只能观望,或者等他得到对方的消息。需要他去响应时,对方那边的情形可能再度生了天翻地覆地变化,而他全然无知。

    他临时遣派的探马斥侯。所得的消息怎么可能同成碧多年经营,利用当地人组建成地庞大的消息网相比,其传递效率也是远远不及。

    “王叔,咱们有了这些眼线,其作用不亚于增加五万大军啊!”庆忌欣喜若狂地对掩余道,掩余自知军情消息对他们的重要性,也不禁频频点头。

    “成秀。你就先留在这里吧。此物对我用处甚大,大恩不言谢。庆忌向你许诺,我若能复国夺位,你成秀必拜吴国公卿,若你无意为官,我吴国也会尽一切可能为你提供方便。助你成为富可敌国的一方商贾。”

    成秀听了庆忌如此慨然的允诺,不觉为之动容,连忙屈身拜谢。庆忌将他扶起,微一迟疑,脸上微热地问道:“呃……你与袁素快马赶来,路上可还安静?令姊既要离开鲁国,这一路上各国都在大战,她能平安到达吗?”

    成秀拱手道:“劳公子关心,家姊为人素来机警谨慎。身边且有绝对忠诚的数百武士护从。此番秘密南来,料亦无碍。只是家姊乃一弱质女子。行路缓慢,还需迟些时日才能赶到,我想不出半月家姊就能赶到。”

    “好!好!”庆忌眉开眼笑,分别这么久,他的确是非常想念成碧,如今身边虽有叔孙摇光和季孙小蛮一对小尤物,但是这两人互别苗头,彼此监视,谁也不让对方多与他做私人接触,庆忌眼睁睁看着两枚可口地鲜果儿水灵灵地挂在嘴边却吃不着,如今终于有一枚可加可口、娇艳欲滴地鲜桃儿送到嘴边了。

    春天,正悄然走来。

    明天硝烟弥漫的战场上,想必也是一片春色吧……

    庆忌开心地想道。

    庆忌成功挫败伍子胥地阴谋,不但夺回那处城,而且将退路已断的吴军士兵全部招降。吴王阖闾在郢都城内闻讯大怒,立即便要领兵亲征,被伍子胥苦苦劝住。

    罗江楚军本是吴军佯攻对象,因此损失并不十分严重,楚军余部得脱大难,如惊弓之鸟般再不敢在郢都附近逗留,他们一路向西南转移,最后在津邑遇到楚军勤王大军一部,两军汇合,这才在津邑驻扎下来。

    子西率大军兵分三路自随国而来,占据了津邑、选城、漳巫三处要塞,对郢都摆出一副半包围的模样,与吴军前锋接连几次交手互有胜负,一时军心得到了稳定。但是这三个地方都在郢都北面,对姬光南返并无阻截作用。

    庆忌知道这是楚人吃定了他意在把姬光阻在楚国,利用楚人耗尽姬光的力量,所以反过来利用他拦住姬光去路,让他承担来自吴军的强大压力。

    此时他已拥有了带帆和舵地新式战船,笃定可早于姬光先行返回国内,只是一来新式战船的建造和士兵熟悉使用还需要时间,二来吴国国内情形到底如何他目前一无所知,仍需等待烛庸、孙武的消息。为了不使费无极和伍子胥这对吴楚双方的主帅生疑,他便将计就计,不断兵攻打鱼阪,做出要占领鱼阪,既而引军南下,挡住冶父、渚宫、章华台这三条吴军南下的必由之路的模样。

    吴人身在郢都并不惊慌,先郢都粮草充足,只要没有破城,就是守上三年都没问题。二来,自长江水路返回吴国的两条必经之路是那处城和鱼阪码头。自旱路返回吴国有三条路,一条是经章华台或冶父,穿越云梦泽,另一条就是自渚宫向东南走,绕经后世有名的华容道,自吴越交界处返回。

    那处城已落入庆忌掌握之中,即便由鱼孤返回,也要考虑数万大军自江上返国所需的大量船只、登船轮渡地过程中庆忌是否会引兵袭击等问题,而自那两条6路回国则没有这些问题,因此吴军死守鱼孤,庆忌每次出兵攻打鱼阪,权邑吴军都自身后袭扰,郢都吴军也会出兵援助。庆忌正好趁此时机做出无可奈何地姿态退返那处城,双方战局一时胶着不下。

    期间。楚军也曾出兵袭扰吴军后方,奈何吴军守着郢都坚城,又是吴王阖闾和相国伍员亲自坐镇。吴军上下一体用命,他们根本没有机会得手。庆忌屡屡修书遣使往子西帐中谴责,指其贻误军机,趁机痛诉独木难支之苦,子西将军却是有苦难言,他虽是前军主将,但军中大权却有费无极遥控当中。他即便想改变战略。配合庆忌全力一战,也根本做不了主。

    庆忌此举只不过是为日后自己脱离楚国战场翩然返吴创造道义上的条件罢了。虽说把自己说地一副苦大仇深模样,却根本不希望他真的派兵来搅混水,费无极私心膨胀,正合他的心意。

    敌我双方就在这样地胶着战事中,姬光也加快了搬运楚国财富的进度。同时开始筹备大撤军返回吴国。就在这时,带领一支孤军深入随国的伯终于逮到了机会摸到九凤谷,三千精兵杀入后方空虚地楚人阵营,杀得楚军大败。

    九凤谷里楚国上卿、中卿、地方大员云集,文种、范蠡一个下将军,一个县司马,芝麻绿豆大的官儿,毫无话语权,被留守九凤谷成了两个打杂儿的。关键时刻还是这两个人带着自己的亲兵闯进楚王的山洞。背起小楚王逃走了莽莽深山。

    来迟一步的伯望着茫茫林海唯有顿足长叹,最后抓了一大堆脑满肠肥的上卿、中卿和赶来勤王护驾、捞取政治资本地地方牧守官员火撤离了九凤谷。觅路赶回郢都。正率领中军姗姗赶往郢都地费无极听说九凤谷遇袭,楚王生死不知,不由大惊失色,立时撒开人马拦截伯,自率中军赶回九凤谷,这一来费无极增援郢都的事便耽搁了下来,子西等不到费无极,对几路已经先期赶到郢都附近地楚军无权调动做大规模的进攻性军事部署,庆忌所承受的正面压力就更大了。

    伯赶回郢都,姬光对他的战果大为欣赏,伍子胥据此判断,楚人急于确定楚王安危,暂时不会对郢都动进攻,于是趁此良机亲自领兵亲自攻打那处城,他们返回吴国的路线已确定为经章华台或渚宫南行,并不需要夺取那处城要隘,其目地只是想回国前尽量打击庆忌的力量而已。

    伍子胥集中鱼阪、权邑守军,三路大军合攻那处城,同时郢都城内做最后的撤离准备。庆忌知道那处城根本不堪大军攻伐,遂主动主击,调集重兵守住那处城外两侧山谷,依仗地利扎下营盘,与吴师决战,双方大战三日,彼此损伤都很严重。

    这日傍晚,又一场大战结束,血红的残阳照着大地,破碎的战车、孤零零的战旗、横七竖八的尸体,和像杂草般竖立在阵上的剑戟长矛,构成了一副静止的惨烈画面,偶尔,那画面上会有几个苏醒过来地士卒,在血污中爬行几步,颤巍巍地出几声呼唤,在晚风中就像野狗地呜咽。

    伍子胥的大军已后撤两箭之地,回到了营盘。伍员地大营呈品字形分为三座,他的中军大帐在最后面,左右两处营寨是权邑和鱼阪两路人马,像是一对犄角似的探了出去,钳住庆忌的两座山峰。

    这样的布置,庆忌如果调动大军冲营,为避免腹背受敌,就只能同时对左右两座大营动进攻,而伍子胥的中军则可以占据主动,随时对两座前探的军营实施救援,或者自后营直接杀向前阵,左右两座军阵则由前锋变为策应,由其变成主攻。

    吴军主营中,伍字大纛下,伍子胥眺望着远处山峰。夕阳西下,地面已经涂上了一层阴影,但是半山腰以上,仍映在灿烂的阳光中,所以也便凸显得更加清晰。右侧山峰上,矗立着庆忌的牙旗和帅旗。

    但是伍子胥可不以为庆忌就一定在右侧山峰上。经过这些时日的较量,他现吴国第一勇士庆忌的作战方法与他们所熟悉的庆忌已截然不同,以前的庆忌用兵,风格是大开大阖,素来喜欢以堂堂正正之师正面决战。他在卫国整顿兵马出兵杀回吴国时,也是一路旗幡招展,战鼓轰鸣。生怕别人不知道他的军队在何处,吴人可以轻易就掌握他的行军路线。

    他的战法就像他手中的战矛,并不靠什么奇诡地招术让人难以揣测。而是以他悍勇无匹的战力,以势不可挡之势,直接杀向对手。然而自大江遇刺之后,他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他居然肯忍受吴国使者驱逐之辱,在鲁国暗中布下一支伏兵;他居然懂得与鲁卫两国地政客凭借三寸不烂之舌周旋,以妥协换取他们的援助;素来心高气傲的他。居然会像没出息的掩余、烛庸一样。与吴国夙仇大敌楚国结盟,而且时机掌握的恰到好处;自入楚以来与吴军几战。他没有一次不惜代价,与吴军正面决战,天时、地利、人和、计谋,但凡能用的,他全都用上了。

    今日的庆忌。已非往日地庆忌,一头猛虎,如果拥有了狐狸般地智计,那就变得更加难缠。以战养战,让他以原来的正规军为基础建立地这支反军,无论是粮饷军械,还是军纪战力,同吴国的精锐之师相比也毫不逊色,在士气上甚至犹胜几分。这令伍员对庆忌更加忌惮。幸运的是。大王闯陷郢都,已立下令天下侧目的功勋。只要他能安然返回吴国,藉此战功大肆宣传,必将进一步扩大姬光在吴国乃至整个天下的影响,到那时,原本不合法地继承,也要在他的彪炳军功下变得天经地义起来,庆忌再难有所作为了。

    天色还残留着血丝似的一片晚霞,对面山峰上的阳光也消失了,站在这里已不能看清山上的动静,风吹着他的白,丝掠在他刀刻般线条明朗的脸上。不知怎么的,伍员有种感觉,庆忌现在一定也正站在山巅上,像他此刻一样,注视着他军中的动静。

    伍子胥忽然笑了笑,又纵目看了看远处地山峦,似乎在向站在山巅上与他遥遥对峙地庆忌致意。

    “庆忌据险而守,已经连续两日硬碰硬的与我大战,并没占得什么便宜。看天色,今晚也许有雨,传令下军,三军戒备,警哨外延,以防庆忌偷袭。”

    “诺!”身后地书记官匆匆记下了伍子胥的命令。

    伍子胥一转身,按剑走下了望台。

    风确实猛烈了,大旗猎猎,犹带一丝寒意。

    暮色渐渐降临,将尸横遍野的空旷草地隐藏在夜色当中。乌云遮月,下起了淋沥细雨,伍员军中营灯高挂,吊斗声声,一队队巡弋士兵身披蓑衣,往来巡视不断。

    是夜,庆忌果然趁雨来袭,伍子胥本是合银睡,听到喊杀声,披甲出帐观看,见左权邑军队营盘处杀声震天,营火通明,稍顷,有人匆匆奔来禀报,伍子胥听了战报,白眉不由一皱,说道:“只袭左翼一路,且人数有限?怎会如此……,命令右翼守将,按兵不动,严防偷袭,左翼组织反扑,务必打退庆忌的进攻。”

    战斗持续了半个时辰,左翼的厮杀声渐渐趋弱,又过不久,右翼营中又受偷袭,来敌还是不多,进攻也不猛烈,只在营外击鼓骚扰,如是者两三次,伍子胥心中了然,不由冷笑道:“来啊,吩咐下去,今夜三军须得枕戈以待,严加戒备。庆忌此举,既是疲兵之计,又是疑兵之计,所谓来袭,真中有假,假中有真,他真正的进攻,必是放在后半夜甚或天明无疑!”

    伍子胥军中将领大多是有多年战阵经验的将领,对伍子胥的判断深以为然,于是纷纷领命,匆匆下去安排,到得半夜,雨水渐渐停了,庆忌一方的骚扰偷袭也已全部停止,伍子胥三军戒备,及至天明,庆忌一方却仍毫无动静,

    及得天色大明,伍子胥登高一望,只见山头庆忌的大旗犹在风中飘扬,远远看去,影影绰绰可见庆忌士兵立在山腰、山巅险要处警戒,伍子胥蹙眉沉思,反复思量,不解昨夜庆忌骚扰营寨的真正用意,“难道……他的目的如此简单,只为疲我军兵?”

    这时,副将匆匆走来报告:“相国大人,庆忌军中再无进袭,是否可撤除戒备,令三军埋锅造反,再集结与敌一战?”

    伍子胥在望台上踱了一阵儿,低头望着台边一洼积水,水中倒影是湛蓝的天空和白云,清晰如镜。副将站在台前静静等候,伍子胥低头沉思一会儿,忽地霍然抬头,白眉一轩道:“不!令左右两翼,立即组织人马攻山!我要看看,庆忌小儿到底在搞什么鬼!”

    “诺!”副将领命走下,片刻功夫,旗号挥动,左右两翼前锋阵营应旗,随即人喊马嘶,两哨人马分别出营,对庆忌占据的左右山峰做试探性进攻。

    不料此番进攻,两哨人马攻至山下,却仍无人阻挡,他们生怕中计,立即停止进攻,匆匆观望一番,使人回报伍子胥,伍子胥闻言也是一阵错愕,如此蹊跷的情况实在令人难以做出判断,他急忙令探马斥侯冒险上山探听动静,等那炮灰探马壮着胆子一路战战兢兢地爬到山上,却见两座山峰上的庆忌大寨早已人去寨空,大旗仍然矗立在山头,那站岗的士兵都是扎的草人穿了军服所扮,两座山上空无一人,倒是因雨后地面松软,留下许多杂乱脚印,看那脚印,都是沿着山路撤向后方的。

    伍子胥及至手下诸将闻听这个消息不由面面相觑,原来庆忌昨夜袭营既不是疲兵之计,亦不是疑兵之计,倒是为了他撤兵施放烟幕,庆忌趁夜转移,玩了这么一出空营计,他的目的何在,他的人去了哪里?

第201章 铜墙铁壁

    伍子胥见两座山峰上的敌军趁夜尽数撤走,便知情形不妙,为谨慎起见,他仍使人先控制了左右山峰,然后才引大军穿谷而行赶到那处城,那处城居民不需攻打,便启城门相迎,有城中年高望重者被人搀着颤巍巍赶来见伍子胥,并呈上庆忌书信一封。看书

    伍子胥看罢书信忙使人疾驰百津渡探听动静,那里只余一座空营,庆忌大军果然不知去向,伍子胥再不敢迟疑,立即全返回郢都报与姬光,姬光闻讯大惊。伍子胥与伯仔细计算了一番,因大江曲折,路途多有反复,所以庆忌虽走水路,并不会比他们预设的6路行军路线更快,虽然庆忌早走了一日,但是取水路去吴国,比他6路行动还要晚上三五日。

    得出了这个结论,姬光方稍稍安心,他随即下令征调楚人的一切骡马牛车,大军东行回国。临走又一把火烧毁了早被他劫掠一空的郢都王宫。待费无极寻到了楚王,护拥着楚王同路返回,大军浩浩荡荡赶到郢都时,庆忌军与吴军早已沿水6两路赛跑般赶向吴国,郢都城中原来王宫的位置只余一片烧成废墟的残垣断壁。

    楚人西北边军正与秦军配合,力战晋国南下的大军。而楚人南方三苗诸部落,乃至原本臣服于楚国的一些小伯国也正蠢蠢欲动,郢都又被洗劫一空,楚国元气大伤,正急需稳定国内,如此情形下。势必不能多方作战,于是刚刚回到郢都的小楚王与群臣便得面临一个先择:是召集起来的勤王之军是随吴军南下,利用庆忌与姬光争夺王位殊死一战的机会趁机歼灭姬光军队,还是留下拱卫都城的军队后,把其余人马一分为二。一部分派去弹压三苗部落和有反心地小伯国,另一部分派去增援西北边军,把晋人打回老家去。

    讨论结果惊人的一致,几乎所有的公卿大臣都选择了第二条路。理由是相对于晋国的强大。吴人不过是巨象脚下的一头狼,狼能叼走一块肉,这巨象却能踏平楚国江山,如果晋人打败秦人,齐晋联军南下,整个天下局势必然改变,楚国亡国可期。

    至于吴国,却没有这种风险。不如任由庆忌与姬光自相残杀,不管谁胜都是惨胜,那时绝无力量再度侵入楚国,楚国若是与秦结盟打败齐晋联军。便是天下霸主,那时反过头来再对付吴国便易如反掌。何况,楚国逢此大难,及需稳定内部,一番计议下来。小楚王听谁讲着都是道理,最后还是费无极作主,选择了第二个决定。

    这些公卿大夫们如此选择,真正地理由是有的人怕了吴人的凶猛;有的人确实是从长远计,感觉还未杀到楚国境内地晋人对楚国才是真正的威胁;有的则是因为被家主被伯抓走,扣为人质,巴不得家主永远不要回来,家族可以对权力重新进行分配,自己作为家族精英可以分一杯羹。种种理由不一而足。大多不足为外人道了。

    费无极一俟统一了众公卿的意见,立即以楚王的名义。使子西率一路军去西北增援,对抗晋军。使鄢将帅一路军去南方弹压蠢蠢欲动的三苗部落和野心勃勃的诸伯国,随即便以驱走吴人,胜利还都的理由大封天下,到处安插亲信,任命私人,自己更是当仁不让,不但接替了囊瓦地令尹之职,而且一身而兼三公,权倾当朝,威风无人能及。

    庆忌大军自百津渡驶入长江,沿江而下数十里后,才张帆疾行。大江上,数百战舰张帜而下,借风东行。江上偶有渔夫小船,见了这不用划桨、前所未见的大型战舰,一个个惊得目瞪口呆。猎猎风势,鼓劲吹着风帆,再加上江流本向东去,其何其快也。

    一开始掩余公子还想使人划桨,让船更快一些,可是这新式战船,那些船工们使用本就不熟,再使人力划桨,度更快,舰舵掌握不好,前方一艘战船笔直地冲向拐弯处的礁石,幸好按照庆忌的提示,那战舰都是设地一格格的密封舱,战舰不至于沉没,庆忌无暇修理战舰,便让那艘战舰上的士卒乘上了后面的载兵船,大军浩浩荡荡直奔江东,掩余也不敢再胡乱主张在船帆之外再以船桨助行了。

    吴王阖闾早已在退路上做了种种部置,一路前行毫无阻碍,待他过了巢城,欲渡江东向跨入吴国土地时,才从布置的江边守卫那里得知庆忌地舟师竟已在三天前便自此处经过了,吴王阖闾闻讯心胆欲裂,他无论如何也想不通,庆忌的船只如何赶到了他的前面,待听那守卒述说了庆忌船队经过时所见的异样之处,阖闾与伍子胥、伯诸将面面相觑,他们虽还不能了解庆忌对船只做了什么手脚,但也隐隐猜到必与他在船上竖起高杆,杆上挂起巨大的木板有关。

    “风力,这是借助风力而行……,他……怎么想得到这样的主意,自大江遇刺,庆忌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莫非竟有神助?”

    一念及此,伍子胥心中便是一震,但他随即****了自己的想法:“不可能,若神明真有眼睛,怎么会坐视我伍家一门忠烈却被尽数屠戳,庆忌……必是遇到了什么隐逸高人相助,方有这般脱胎换骨的变化。”

    伍子胥想到这里,忙道:“大王不必惊慌,自从知道庆忌在鲁国预埋一支伏兵之后,太子殿下便加强了姑苏城地戒备,太子殿下足智多谋,夫概公子英勇善战,臣新建地姑苏城,更是江东第一雄城,庆忌就算早我们几日赶回吴国,也决计攻不下姑苏城。”

    说到这里,他既骄傲、又自负地道:“以姑苏城之雄险,只需防守得宜,非有十万大军围困三年。不可夺城而入。我们现在赶回去,正好拦住庆忌的退路,让他腹背受敌,就此覆灭于姑苏城下。”

    虽得伍子胥安慰,阖闾心中仍是忐忑。他立即吩咐马上渡江,加快行程向姑苏城赶去。此时,庆忌地大军已在长岸登6,正日夜兼程赶往姑苏。距姑苏城还有两日路程。

    这个时候孙武正率军在太湖休整,并派出探马正翘以待他的到来。烛庸秘密赶往武原去策反当地守军后,孙武与其他几位旅帅则分别率领几支人马穿插敌后,于笠泽汇合,得悉夫概仍坐镇邗邑尚未回来,以为机会难得,便欲派遣一路人马扮作行商队伍进入姑苏城里应外合夺取姑苏。

    及至到了姑苏城外,与细作取得了联系。弄到了姑苏城如今的详尽部置,孙武才知姑苏城之易守难攻,俨然便是一幢铜墙铁壁,其雄险远非细作们用语言所能描述地。

    这座由伍子胥亲自督造的都城十分注重军事上的防御设计。夫差守城的本领更是可圈可点,孙武一得到姑苏城如今的详细资料,便知自己原先地估计是正确的,这座城根本不是凭他的兵马可以强行夺取的。

    夫差这个未及弱冠地年轻人以太子身份监国,坐镇姑苏城。在姑苏的防务上,更是显示了他卓越的军事才能。夫差已得到吴越边境逃回的士兵通报消息,孙武未到,姑苏城已进入全面备战状态。

    警戒从姑苏城外三十里的地方便开始了。夫差把姑苏城外三十里内所有的吴人全部迁进城去,三十里内所有房屋全部铲平,树木全部焚尽,水井中投暇药,实行坚壁清野。

    离城十里,环绕姑苏城开始架设箭楼。每隔百步设箭楼一座。上驻三名吴军,负责侦察警戒。白天现军情则举旗示警,夜晚现敌军则燃火示警,想要派进去一哨人马,以武力猝然夺取城门,然后城外伏兵强行夺城那是根本不可能的,大军一来,早在十里之外就会被现,吴军立时就会站满姑苏城头,一哨伏兵即便进得了姑苏城,又岂有机会接近城门?

    在这些箭楼之下,夫差还设下重重要道和关卡,负责检查日常往来姑苏城的百姓、商旅、各地地信使。同时还派出许多由伍长带队的五人小队,随时侦察姑苏城附近的风吹草动。这样严密的防御,任你有通天本领,也休想神不知鬼不觉地靠近姑苏城半步。

    至于姑苏城地城防武备,那些细作们限于身份,还不能完全掌握,但仅就他们目前所知的资料看,姑苏城就已是一座武装到牙齿的可怖的战争机器了。

    姑苏城周围四十七里,水6城门十六个,即便在北方诸国中也算是大城了。城池坚固巍峨,内外两重城墙。城外的护城河充分利用了江南充沛地水源和附近湖泊纵横的地理优势,最窄处有十七丈,最宽处根本就是借用了原来的湖泊贯通的护城河道,居然宽达50余丈,仅这一道屏障,便不易攻到城下。

    护城河靠城的一侧河岸距城墙三丈,水下交错埋插着长短不一的竹刺。护城河后加筑有一道矮墙,战时后藏士军,配合城上守军射杀敌人,再向内,筑有宽达近丈的拒马带,可用于阻碍敌军云梯,在墙根下,则是几排高出地面半米的尖木桩,兼有阻碍敌人攀城和刺死坠落之敌的功能。

    接下去才是姑苏城墙,这是攻入城池地最后屏障。姑苏城地城墙较之鲁国曲阜的城墙还要高出几分,高达五丈,墙顶宽三丈,延墙两侧建有藏兵、射箭地女墙,城墙上每隔二十丈建一座突出外侧城墙的阁楼,用以消灭城下死角和夹击城下敌军的阁楼。墙根厚达十余丈,即使城基被挖空,也不至因失去重心坍塌而只会下沉。

    至于城门,姑苏城水6城门十六道,都是内外两道城门,此外还分别设置了悬门、吊桥、转关桥等依据地形设置的机关。坚固厚重的城门上设有可开合的射击孔,为了防火,城门还裹以青铜。并用交错排列的铆钉加固。

    孙武听了这些情报不由暗吃一惊,他原以为姬光带领大批吴军远赴楚国,留守国内地军兵主力镇守吴越边界,由于东夷人作乱,目前又吸引了大批人马赶赴长江沿岸防御。姑苏城内的守军已极有限,只要快穿插到姑苏城下,自己还是有机可趁的。可是伍子胥不惜血本打造的这座阖闾大城,实是已把依托雄城防御的各种战争条件挥到了极致。

    孙武略略盘算了一下。如果由他来守城,以姑苏城这样坚固险要地雄城,哪怕有十万大军围城,他只需兵员4000,便可在姑苏城宽达两里的主攻方向上重挫强敌锐气。而姑苏城内现有守军九千,至于平民男子、健妇、甚或老幼这些可以走上城墙,充做辅兵、后勤、杂役的居民多达六万,守将夫差亦非庸者。

    而孙武呢。他手中只有不到八千人马,还要防范北自邗邑、南自御儿城返回姑苏援救都城的吴军,腹背受敌、兵力有限,如何可能打得下姑苏?

    一俟了解了这些情况。孙武心中便已开始谋划新地策略,他一面利用成碧夫人交给他的吴国消息网张开一切耳目,随时打探庆忌大军的消息,一面取消了攻打姑苏的尝试,直接引军绕姑苏而过。开始剪除姑苏外翼驻扎的吴军。

    没城、泓上、姑苏山……孙武绕着姑苏城一路打下去,将姑苏城外围驻扎的各卫城官兵打得落花流水,然而姑苏城内的夫差却沉住了气,根本不理会他的挑衅,不调一兵一卒出城应战,只是接连派出三队信使,往邗邑调王叔夫概回城解围。

    几番大战下来,孙武所部也有所折损,兵员减少。伤兵增加。急需休整。这一日,孙武引兵来到太湖暂作休整。他扎下营盘,刚刚休整一日,便有眼线送来消息,庆忌大军在长岸登6,一路疾行,距此已只有两日路程。

    孙武听了线报喜上眉梢,他立即在帐中摊开羊皮地图仔细看了看庆忌地行进路线,欢喜地道:“公子能抢在阖闾之前赶到,这便大有机会了。”他霍地抬头问道:“姬光现在何处?”

    那探子说道:“尚未得到姬光的消息。”

    孙武双眉一挑,吩咐道:“打探姬光、夫概、御儿城等各路吴军动态,一有消息,随时回报。”

    “遵命!”那斥侯匆匆退下,孙武复又低头仔细看着吴国地图,沉吟片刻,用手指在地图上点了一点,头也不抬地道:“英将军,你暂领全军在此休整,本将引一哨人马去迎公子,入吴之后第一场大仗,马上就要打起来了,此战关系重大,你要小心筹备着。”

    “末将遵命!”

    经过这些时日的接触,原本心高气傲的英淘,对这位与自己年龄相仿地齐国武士已心悦诚服,他二人原本地位相仿,论资历英淘又在孙武之上,对庆忌任命孙武为全军主帅,英淘原本是颇为不服的,此时却已心甘情愿奉他为主将,一得军令,立即抱拳领命。

    姑苏城内,吴太子夫差此刻正在接见越国使臣。越国大夫灵姑浮一身隆重,冠带整齐,向夫差翩翩行礼道:“东海臣国越王允常下臣灵姑浮,参见大吴太子殿下。”

    夫差一身华服,按剑跪坐于大王侧位,冷笑道:“灵姑浮,越国是我吴国属国,本应一年觐见两次,贡奉米粮财帛,以尽臣礼。今年第一次觐见却拖延至今,我听说你进城时只携大车五辆,莫非以为我吴国内外交困,已无力南顾,特地赶来窥探动静的么?哈哈,你看我这姑苏城如山之峙,庆忌孤军可攻得进来么?”

    灵姑浮怵然一惊,连忙裣衽行礼道:“太子殿下恕罪,臣国大王对吴国忠心耿耿,克守臣礼,从不敢有丝毫异心。”

    他说到这里,换上满脸愁容道:“下臣不敢隐瞒殿下,越国小国寡民,国力有限,去年逢了虫灾,收成有限,今年觐见之礼,一时捉襟见肘,无从筹措,所以才拖延至今。我王允常,既羞且惭,无颜以对上国大王。还是下臣们向我王建议,吴国乃江东大国,鱼米充足,国力昌盛,为臣子的,但尽了心意,纵然礼物少了些,上国大王也不会怪罪,我王听了,这才依从下臣们的建议,于越国上下,择选绝色女子五十人以作献礼。”

    “喔?”夫差此人性喜渔色,一听此言不由心动,忙问道:“你们今年进献我父王女子五十人?”

    灵姑浮校正道:“越国进贡美女五十人,三十人进献于吴国大王,二十人进献于太子殿下。”

    夫差脸上颜色顿时缓和下来,哈哈笑道:“允常匹夫,倒还识趣。哈哈,把你地礼物带上殿来,让本太子看看,你那穷鄙不堪的越国,能有怎样的美色。”

    “是!下臣遵命!”灵姑浮毫不在意他侮辱性的言辞,微微一笑,拱手言道。

    姑苏城南门打开,一行百余人打着越国旗号出了姑苏城,身后厚重的城门轰然关闭,灵姑浮端起的肩膀一松,悄悄吐出一口浊气。他身旁副将回头看了一眼气象森严的姑苏大城,低声道:“夫差这小子,兵临城下犹有闲心**女色。”

    灵姑浮道:“英雄难过美人关呐,脂粉作甲胄,衽席为战场,对付这样自命英雄的男子,美人颦笑,胜于剑戟,何况这姑苏大城的确是固若金汤,以我之见,庆忌绝难攻得下来。”

    身边副将动容道:“将军说地是,那咱们吴国还有机会吗?”

    灵姑浮目光一闪,徐徐说道:“庆忌势弱,自不待言。我越国要想两虎相争,从中取利,必得扶弱抗强,让他们斗个两败俱伤。且回复大王,先静观其变,庆忌若能有所作为,我们便兵相助,在吴军心里,狠狠地扎上一针!”

    灵姑浮副将闻言频频点头,两人地车队渐行渐远,偶一回头,瞧见端然矗立在那儿的阖闾大城,两人嘴角便不禁出一丝狼一般地诡笑。

    庆忌一路急行军,不几日便兵至奄城,此处不远,便是延陵。延陵季子,乃当今吴王阖闾的王叔季扎,列国中有名的温良君子,威望德隆,在吴国无出其右者。为示对季子敬意,吴阖闾不敢在奄城驻兵,恐让人疑心他有监视季子之嫌,是以这是一座无兵之城,只有一些地方官吏和维持城池治安的小卒,庆忌得以兵不血刃地入城。

    庆忌大军一路乘船,士卒并不疲惫,但是上岸后几日行军,全凭双腿走路,到此必须歇息一晚,否则便到了姑苏城也无力再战了。庆忌安顿下大军,想起当初任若惜曾向他建议借助延陵季子之助,躇踌再三,便召来掩余、荆林、梁虎子诸将,商议是否此时去向闭城自守、已决意与吴国朝廷老死不相往来的季子求助,庆忌刚刚说明心意,便有军卒匆匆赶来禀报:“启禀殿下,城外有一路人马,为者自称孙武,叩城求见!”

第202章 声东击西

    庆忌听说孙武到了,不禁大喜过望,急忙亲自迎了出去,打开城门将孙武一行百余人迎进城来。孙武比起当初分手时削瘦了些,但是双眼炯炯有神,顾盼之间自有一种与往昔截然不同的气质,那是在战场杀伐中磨砺出来的军人气质。

    以前,他虽兵书战略满藏于胸,却从不曾有机会亲自带兵予以实践,如今这几个月从练兵到带兵,亲自策划、指挥了几场战斗,他终于开始成熟起来了。

    庆忌见到他如此模样非常喜悦,世间没有一个人是不经过历练磨砺,天生就是奇才、完人、圣人的。如果孔丘周游列国时能够得到某位君主重用,那么世间就不会有孔圣人,春秋的书卷上只不过多题注一笔:某国有贤大夫,姓孔名丘字仲尼寥寥几笔文字罢了。孙武也是这样,自庆忌死而复生,孙武的人生历程也随之生了变化,庆忌原本还有些担心会因为自己改变了他的人生道路,世上从此少了一卷《孙子兵法》,史上少了一位兵圣孙武。如今看来,这个担心似乎已是多余的了。

    庆忌与孙武把臂进入大帐,孙武请庆忌上座,自己在帐中肃然站定,然后单膝落地,向庆忌抱拳施以军礼道:“孙武违背公子军令,未依前计进攻姑苏,请公子治罪。”庆忌连忙双手将他搀起,说道:“长卿不可如此,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我相信你如此决定必有缘由。来来来,坐下说话。”

    孙武目光出感动神色。庆忌拉他同席坐下,简要说出自己在楚国的情形,然后问起吴国局势,听孙武讲述他将夫概诱至邗邑,然后借助齐国几大盐场的海船自海上运兵,辗转绕至敌后,避开正面之敌。分散突击至姑苏城下的整个经过,处处惊险。听得帐中诸将为之神驰。

    待说及姑苏城固若金汤的情形,庆忌与掩余、荆林、梁虎子等人地面色都凝重起来。掩余公子吃惊地道:“难怪姬光对伍子胥言听计从。此人真是人才啊,穷一年时光,建造如此大城,实是我吴国前所未有的壮举。只是……这一来必也耗尽了我吴国财力,难怪姬光像穷疯了似的。恨不得把整个郢都搬回吴国。”

    庆忌瞟他一眼,心道:“何止伍子胥是人才,楚国的人才多得很呢,只可惜,楚王昏庸。奸臣当道,忠良能干之士要么被压制的毫无出头之日,要么被迫害的家破人亡。”

    阿仇摸摸后脑勺,恨恨骂道:“这伍子胥莫非神机妙算,料定了一年之后吴国当有今日?否则若以原来那座旧城,只须撑一根竹杆就跳得上城墙去,他***,哪里需费这般功夫?”

    孙武道:“那伍员倒未必能掐会算,他急着筑此大城。只是为了稳固姬光之权罢了。筑此雄壮大城。宣扬吴王威风,此其一;筑大城。集中全国富绅豪族,就近监视,防其异心,此其二;筑此大城,需集中全国青壮劳力,将这些人全部集中于都城参与筑城,可以避免他们附从于公子,讨伐篡位贼逆,此其三;一劳永逸,筑一坚城为吴国根本,此其四。正是出于以上种种原因,伍子胥才不惜国力筑此大城,此番他们掳来楚国如山财富,不但弥补了筑城地消耗,所余更可大大充实吴国财务,这种以战养国的法子,倒是合乎他伍员个性。”

    庆忌忧心忡忡地道:“伍子胥因何筑城且不去管他,只是姑苏城易守难攻,如此险要,我们匆匆赶到吴国,后边又有姬光地大军尾随,城不能破,这数万大军便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更别说粮草给养也支撑不了多少时间,难道我们费尽心机,最后却只能再败回卫国去?”

    孙武说道:“公子,孙武自吴越边境登6时,依据所掌握地资料,便推测姑苏难以强行攻下,当时令信使星夜赶往楚国,请公子务必要赶在姬光之前赶到吴国,便已做了两手准备。一、便是里应外合,袭取姑苏。如今看来,姑苏险峻,夫差守城有方,此计难成。我这第二个办法,虽然行险,但是如果运用得当,欲夺吴国,也未尝没有可能。”

    庆忌目光一亮,急道:“长卿既有妙计,快快说来。”

    孙武道:“这一计,还需禀报公子,与诸位将军商议。”

    他自袖中摸出一卷地图,就在席上摊开来,众将团团围坐过来,孙武指着地图道:“大家请看,姑苏城在这里,城池险要,易守难攻,城中守军虽不甚多,却是以一挡百的一座雄城,难以力敌。我们的目的,在于吴国天下。欲取吴国天下,是否只有夺取姑苏城这一条路呢?却又不然,吴国的标志有两个,一个是不动地,就是这座姑苏王城。一个是能动的,就是当今的吴王阖闾!”

    庆忌目光一闪,问道:“长卿,你是说……围城打援?”

    孙武目光一奇,欣然赞道:“围城打援?公子这四个字用得好,孙武正有此意。”

    庆忌略一沉吟,摇头道:“难!以我们的人马,纵要围城也嫌兵力不足,同时还要打援,更是捉襟见肘,姬光手上还有近六万人马,我们合兵一处尚不足四万,如何能做到两面作战,还要打败甚或擒住姬光?”

    孙武面色凝重地道:“这的确是个难题,这场仗注定了是场硬仗,可是以我们地条件,想要达成我们的目的,这却是唯一的机会。孙武行此险着,也曾仔细斟酌过,孙武以为,姬光得知公子抢先赶到吴国,担心老巢失落,一路必急急行军,必然顾不上派出探马仔细探察前方情形。而且他认定了公子抢先回国。志在姑苏城,也很难想到公子会伏击他。我们以有备算无备,这是我们第一个有利条件。

    他既走的是旱路,须臾不敢停滞,士卒体力耗损必然极大,依孙武估计,这样长途跋涉。士卒不得休息,战力至少降低四成。我们以逸待劳,出其不意。这是我们第二个有利的条件;

    姬光取旱路赶来,又是返回他的地盘,所携粮草必然有限,再加上他一路劫掳成性,我看他的大军连三日地食粮都不会携带。整个吴国现在虽然都是他地,但是他一旦受困,却无从得到供给,军心士气乃至战力极易瓦解,这是第三个对我们有利地条件。”

    庆忌若有所思地沉吟着。慢慢道:“唔……还有么?”

    “还有,姬光得国已一年有余,藉筑新城之机,他把全国豪绅巨富皆集中于姑苏,又将吴国青壮招揽入军中,此番攻下郢都,成为周天下自开国以来攻占他国大国都城的第一位诸侯,威名显赫,轰动天下。如果今番我们不能一举制之。此后再无机会,因此。这一计险着,是不得已而为之,不得已而必为之。

    何况,伏击姬光虽困难重重,其难度却比攻打只有区区九千士卒把守地姑苏城更容易些,我们只要能一战重挫姬光,摧毁他的战斗力,那么便可以掌握整个吴国战场的主动权。公子请看,如果我们能将姬光杀死于伏击地点,夫差地威望尚不足以慑伏整个吴国,而且姑苏成势必成为被我们围困的一座孤城,如果我们反在城外困住他们,我们要攻城不易,他们要出城又何尝容易?那时公子便可先立王号,以夺吴人拥护。

    如果姬光不死,而是被我们围困住,夫差救父心切,很有可能率兵相救,我们便可以把夫差地人马诱出姑苏城,趁机掏了他的心窝子。”

    掩余听了他地计划,担心地道:“这只是最好的打算,一旦失败,恐怕我们就要陷入万劫不复之地了。”

    庆忌双眼一闭,又霍地张开,问道:“诸位,各有其他的办法?”

    自掩余以下,众将均默然不语。庆忌握拳,在那地图上重重一捶,说道:“既如此,我们唯有这一个选择了。”

    孙武动容道:“兵贵神,如果公子同意孙武的计划,那我们马上就要开始筹备了,如要伏击,便要不惜一切代价,不但要重挫吴军,而且还得战决,否则即便夫差守城不出,夫概率军自邗邑返回,我们也得陷入腹背受敌的尴尬局面。”

    庆忌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不知他何以没有提起御儿城地守军,据他方才所言,御儿城守军可是毫无损,一旦赶来勤王救驾,那也是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孙武状似沉吟,若有意若无意地避开了他的目光,说道:“可惜,吴国中没有可供利用的力量,否则……哪怕他们如楚人与公子结盟时一般貌合神离,也能帮我们分担一些压力。”

    他这样一说,庆忌心头灵光一闪,便把刚才的奇怪念头抛开了去,说道:“不错,我们现在必须团结一切能够团结地力量,今时不同往日,鲁国已与齐国开战,宋国则与晋国开战,齐国与姬光有盟约,晋国与齐国有盟约,这样一来,我们同鲁、宋两国也算是利益攸关的同盟,他们目前自顾不暇,虽未必有力量帮助我们,但是让他们故布疑兵,做出引军南下的姿态拖一拖夫概却还是办得到的。还有那些东夷部落,也能让夫概头痛不已,只要他们能拖住夫概一时,我们这里就能放开手脚大干一场,王叔……”

    掩余点头道:“成,我跑一趟。”

    庆忌点点头,又道:“此处北去不远就是延陵,长卿,你来之前,我正与众人商议,是否前去谋求季子相助,季子在我吴国威望甚隆,若他肯相助,纵然吴**队还掌握在姬光手中,也能获得绝大多数吴国平民和相当多的公卿大夫支持的。”

    “季子翩翩君子,温良如玉,乃至德之人,孙武久仰季子大名,只是此君淡泊名利。在他心中,社稷重于国君,黎民重于社稷,因此当年才隐忍下姬光弑君自立的事情,只为吴国社稷稳固,黎民得享安宁。请恕末将直言,今姬光仍占优势。公子复国希望渺然,如果此时去拜访季子。只怕季子不会因公子一家之仇、一氏荣辱而攘助于公子。”

    庆忌颔道:“不错,我也有这个顾虑。此时去见季子,只怕与事无补,反受其辱,我们须得打上一场硬仗,就算不能胜。也要让季子觉得如此下去必是两败俱伤以吴国做了赔葬,那时他才会做个抉择。暂且不去理会他的的事,咱们马上来商量一下如何攻陷姬光这座城池吧。”

    庆忌地大军突然出现在姑苏城下,太子夫差在城外三十里以内安排地警哨迅现了浩荡而来的庆忌大军,举一帜、举两只、举三帜……。向城内报告现敌军、接近警戒、向姑苏而来……

    而不过一柱香地功夫,正面接触庆忌大军方向的警哨岗楼已五帜齐举,然后各路警哨纷纷亡命般撤回城去,大战开始了。

    此番攻打姑苏城,本是疑兵之战。但是疑兵若要取信于敌,也要打得无比认真才成。率军赴太湖休整时,孙武已遣一路军秘密留在姑苏山密林深处打造攻城武器,此番回来派人将加装了木轮的种种攻城武器携来,其中还有庆忌所设计的抛石机十二架。

    这些抛石机同传统的百余人拉拽地抛石机有所不同。可以大大节省时间和战斗空间。正适宜用于江南水泽众多之地作战。

    庆忌大军浩浩荡荡,直接攻打姑苏主门阊门。士卒负土填河,往来如蚁,城头箭下如雨,庆忌一方则以弓箭抵挡。姑苏主门因是出入的主要通道,因此此处河道不宽,吴人虽悬起吊桥,庆忌一方上万人担土填河,终也将那河流截断,然后以车和大盾为掩护,遣兵攻近。后方则以劲弩、抛石机为远程助攻武器,压制城头敌人。

    城下庆忌军给箭矢扎上浸了油地麻头,浇上油脂,漫城乱射,城头守军则用滚木、擂石回敬。庆忌军不惜牺牲攻至城下,往城墙上搭起云梯,城头则运来撞车,使那长长探出城墙的吊壁悬挂地沉重撞锤将木制的云梯撞散了架。

    城门下被投掷了一捆捆的柴禾,烈火熊熊燃起,烧得姑苏城门青铜包裹的门面隐现红色,内中不易燃的木料也出了焦糊味道。吴人在城门上方所用地建筑石料中刻了凹槽,这边火势燃起,城头便有人自石孔中注入清水,水沿凹槽而下,犹如淋浴般自大门上方流下,水火互克,恰如城上城下势不两立的双方大战。

    庆忌大张旗鼓,公开亮起自己旗号,又使疑兵之计,在阵前扎下营盘,使五千兵丁自营后循环往复,不断进出,自城头远远望去,便似有十万大军不断聚集而来,难以估计他到底来了多少人马。

    姑苏吴军戍卒不曾与庆忌或掩余、烛庸交过手,对这位吴国第一勇士本怀敬畏之心,又见如此情形,军心士气在他猛烈的攻势下更形萎靡。明明守着一座不可攻克的雄城,城头守势一时竟然被压制了下去。

    消息传到王宫,太子夫差闻讯大怒,立即提剑而来,身后跟着正副寺人总管,分别捧着王旗和印绶,他登上阊门城楼,立即斩了守阊门的主将,把他地人头悬挂在高杆之上,任命副将主持军务,自己亲自督战。

    夫差令人在城楼前铺了席子坐下,身后站着捧着王旗和印绶的寺人,怀中拥着越人进贡的美女,手里举着斟满美酒的青铜爵,膝前横着血淋淋的长剑,前方高杆上还悬挂着一颗狰狞的人头,天空中箭矢横飞,不时有巨石横空掠过,砸到某处,震得地动山摇,他竟谈笑自若,浑不在意,此举大大地鼓舞了姑苏守军的士气,稳定了人心,阊门守势立即稳若泰山,将庆忌军的猛烈攻势压制了下去。

    庆忌站在阵前望着喊杀声震天的正面战场,微微摇头道:“姑苏大城,果然不可攻。我们兵员有限,临时补充更不可能,在这里消耗不起呀。抛石机又运来多少?”

    荆林答道:“又运来八架,后方工匠仍在不断建造,幸好殿下在飞狐谷时便令他们日日建造,反复拆卸安装,工匠们手法十分熟练。”

    庆忌叹息道:“我离开鲁国前,还觉得那笨重地抛石机在这里用处不大,现在看来。面对着这样一座雄伟地城池,倒是这抛石机威力最大了。”

    叔孙摇光柔声道:“战场形势瞬息万变。谁又能做得到事蚀烛先机呢。”

    庆忌一笑,对荆林吩咐道:“令他们继续建造抛石机。越多越好。后边的疑兵要保持运动,今晚,我就得率主力离开这里,你务必要多加小心。”

    荆林应了一声道:“公子放心,只要再造出二三十架抛石机。后边再以疑兵惑之,我这几千人马,足以让他夫差龟缩城内不敢出来了。只是这石料颇费功夫,也需自远处运来。”

    就在这时,阿仇匆匆赶来禀报:“殿下。果然不出你所料,夫差故作镇定,却自胥门、破楚门、蛇门、娄门、盘门五个城门派出了信使突围出去了。”

    庆忌微微一笑:“走得好,你没有送一送吗?”

    阿仇大声道:“当然要送,可是这些家伙跑地实在太快,尤其那走水路的,末将手中无船,只能眼睁睁看他离去。”

    庆忌哈哈大笑,一捶他的肩膀。扭头对荆林道:“石料问题勿需担心。你可就地掘坑取泥,引水和成泥球。再以火烘干,抛些泥弹,亦可打得他们不敢头,还有,夫差将方圆数十里内的房屋已尽数拆毁,那些房屋建筑的碎块都可以用上。”

    他顿了一顿,又道:“为了避免被夫差那小子看出破绽,从明日起,改为白天扰敌,夜晚攻城。”

    “诺,末将遵命!”

    庆忌回对叔孙摇光和季孙小蛮笑了笑,道:“你们两个就不要跟着我啦,我在这里安全的很,你们且去陪同梁虎子将军安排今晚移兵之事吧。”

    “诺!末将遵命!”叔孙摇光和季孙小蛮异口同声,应罢不由噗哧一笑,红了两朵芙蓉。当夜,庆忌率领主力悄然转移,与先行赶去择选地形安排埋伏的孙武、英淘汇合。荆林则改变战术,白天派小股部队扰城,夜晚以抛石机为主攻武器袭城,后方以疑兵之计做出大军仍在营中地姿态同夫差纠缠着。

    石头、泥块在荆林的抛石机下威力着实不小,落下地石弹泥弹打得姑苏城内近城的房屋尽数砸成平地,城头守军躲在藏兵洞内轻易不敢登城。一俟登城,脚下碎石泥块遍布,往来难以行走。

    荆林尝到了空袭地甜头,命令后方工匠停止其他攻城器械的建造,全力制造抛石机,抛石机越造越多,石料不敷使用,庆忌军大营两侧掘土制造泥弹,渐渐的竟挖出两道深深的壕沟来,只是抛石机射程有限,仅能打击城头及近城地区,否则这座经由伍子胥苦心设计,外壳坚硬的足以抵挡十万雄兵地大城不需要攻,内部就要成为一片废墟了。

    荆林减少直至完全取消步卒攻城,改以扰敌和以抛石机袭城,在夫差看来,正是庆忌军实际兵力有限,虚张声势的结果,他只牢牢守住城池,顶着石弹泥丸,日夜亲自守在城上,修修复工事,誓死坚守。城中但有谣言惑众者、动摇军心者,哪怕只要说上一句牢骚,便被砍了他的人头悬在城头示众,家中男为奴女为婢尽数落军中效命。两天工夫下来,姑苏城上的人头就成了一道独特的风景线。经此一来,城中上下果然不敢抗命,夫差令各家各户轮流遣壮年男女登城助守,也没有一人敢生怨言。

    此时,庆忌已率主力赶到天目山,与先期到达地孙武、英淘汇合,静静地等着日夜兼程赶来的夫差一脚踏进他的伏击圈了……

第203章 设伏

    “快,加前进!加前进!”姬光站在战车上,心急如焚地扶栏狂嘶,风吹着他红色的披风,飘扬如火云。

    早前李寒告密,夫差使人远赴楚国向他说明情况,他才得知庆忌竟在鲁国有一支伏兵。当时因为这支伏兵人数不多,且吴国还有战阵经验丰富的胞弟夫概在,既已得知对方情况,对方势必难以偷袭成功,他当时还不太担心。

    然而现在庆忌突然自楚国撤离战场,甚至打消了把他的人马消灭亡在楚国的念头,亡命般奔来吴国,令他大为惶恐。若非庆忌的伏兵奇袭得手,急需庆忌兵救援,庆忌怎会如此行动?

    在每一个父亲心里,他的儿子永远都是个需要他照料的孩子,姬光心中同样存着这样的心理。他的儿子夫差还从未独当一面过,他不知道夫差是否疏忽大意,已为庆忌所趁。苦于这个时代通讯不便,先期派出的探马只送回第一道消息:庆忌正在攻城,此后便因攻守双方分别封锁了姑苏城内外范围,以致没有更进一步的消息送到,他此时完全不知道姑苏城的准确消息,种种可怕的后果不断在他心底徘徊,使得他不断催促全军竭力前行,试图尽快赶到姑苏城去解围。

    “这样急行军不行啊,再这样下去,人马疲惫不堪,纵然赶到了姑苏城,也难以攻击,我们应该劝劝大王,不能让士兵这样赶路了。姑苏城是我亲手所建,只要防御得当,纵十万雄兵也休想在一年半载中把它攻下来。”伍子胥站在另一辆战车上,忧心忡忡地道。

    伯蹙着眉道:“我们已经劝了很多次了,大王肯听么?何必再去触大王的霉头。”

    他略一沉吟道:“大王这么做,也有大王的道理。我们的人马远多于庆忌的人马。纵然赶到姑苏城下不能立即开战进攻,想要防守,他们拿我们还是没办法的。只要姑苏城尚未失守。见我们赶到外围,必可稳定军心,只消歇息一日。内外夹攻,必可一战而下庆忌。”

    伍子胥性子暴烈,听他如此附和阖闾不由勃然大怒,一句混帐便要骂出口来,念及伯此次在楚国是立了大功的,如今在吴王心中地位已仅逊于他,便忍下了这口气,一对卧蚕眉动了动。沉声道:“我军虽众,如今长途行军却已疲累不堪战力大降,如今驰援姑苏,前路探马来不及派,全军阵形散乱不堪,如此情形,若是庆忌弃姑苏而迎我军,在前路埋伏,那时该如何是好?”

    伯呆了一呆,哑然失笑道:“相国多虑了。我们的大军走的甚急,中军不断移动,便连派出循环探马不断探听前路消息,报往咱们地中军都办不到,试问庆忌仓促赶回吴国。只比我们早了三两日功夫,他有什么手段准确掌握我们的行动路线、到达地点和时间,将数万大军预先埋伏于我们行经的必由之路?数万大军啊,那可不是三五个剪径地小贼,可以随意行动,只消军令频繁上下传达,调过来调过去,他的大军不用打,自己就要溃散了。”

    伍员一听也是道理。他扭头看看随着战车疾行。已累得疲惫不堪的大军,重重地叹息了一声。

    “报。吴军正在向这里疾驰,大约再有两个时辰可以赶到山前。”一名商贾似地信使提着袍裾,满头大汗地赶到草木遮蔽的庆忌营帐前禀道。

    “两个时辰!”孙武为之动容,他抬头看看天色,喜道:“再有两个时辰,天色已暗,真是天助我也。”

    庆忌道:“成碧夫人好生了得,有了她的眼线,我们就像长了一对千里眼,对敌人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唯其如此,方能从容准备,突出奇兵,以弱胜强。此番伐吴若胜,成碧夫人居功甚伟!”

    一旁成秀听他夸赞姐姐,不由笑道:“公子夸奖了,姐姐在楚吴布下的眼线,本是用来传递商机的,多年经营,方有如此效果,原先我倒没有想过还可用于军事。”

    庆忌好奇地道:“成秀,你姐姐用什么办法,消息传递如此迅?”

    成秀挠挠头道:“方法其实多得很,只是需要多年时间来经营安排。我们原来传递经商消息,搜集信息的是我家派在各地的掌柜,而传递消息地,却不过是当地的农人渔人行脚车夫罢了。这些年来,我们在楚吴民间找到一些普通的农人,每年会给他们一些金钱贴补,有消息时,他们会利用行脚的车子、摆渡的小舟等等方式帮我们一段一段的传递消息,消息传到下一家,便另加一份奖赏,他们只不过跑跑腿儿,每年能有一份不菲的收入,对此事热忱的很。喔,对了,像这样的紧急时刻,我们还用鸽子传讯。”

    “信鸽?”庆忌动容道:“你们竟用信鸽传讯了?”

    早在公元前3000年左右,埃及和希腊人已把野生鸽驯养为家鸽了。埃及人从那时起就开始用鸽子传递书信。我国在春秋时代,南方地区也有了各种家养的鸽子,只是到了秦汉时期才大规模铺开,到了隋唐时期才比较广泛地用于通信。

    那时主要是安南、广州一代因为行船出海,通信不便,常有人携家养地鸽子上船,一路放飞回来,传递家信报个平安,用于军事上的也不多.庆忌知道养鸽传信前期饲养、训练颇费功夫,没有几年的功夫都不成,而且那鸽子也不是你让它飞到哪儿它就飞到哪儿,它只会被携到外地时飞回自己家里去而已,要用信鸽传讯还需沿路设置安插可靠的住家,成为固定的一个个传送点,这样地事既非一时半刻便办得成的,更不是他一个逃亡在外的王子有能力去办的,所以虽苦于通讯不便,也曾打过信鸽的主意,但是最终还是放弃了。想不到成碧竟在这里早有经营。

    “信鸽?”成秀一怔,笑道:“公子这名字起得好,我们这鸽子的确就是用来传讯地。只是这鸽子飞的虽快,却只认得自己的家,而且飞行途中有时还会被猎人射下、鹰隼吃掉。所以平时我们是不用地。这一次因事关重大,我往楚国去见公子时,便已按姐姐吩咐,令吴楚间专门帮我们传递消息地那些人早早将自家养的鸽子送到上一家和下一家,上下两家若有需用鸽子传递地重要消息,才放飞鸽子,让它飞回自己家去。像眼下重要的时刻,一次就得至少放飞三只鸽子。腿上都绑了同样的内容,已防有所遗失。”

    他笑道:“那些农人虽然辛苦了些,还要时刻让人在家等着消息,不过但凡这种时候,他们的奖赏都比平日多上十倍,他们巴不得我们天天有这样紧急的消息传递,那么他们便连地都不用耕了,只靠帮我们传送消息,也能成村中富了。”

    庆忌与诸将闻言,也不禁为之失笑。

    “前方已到天目山。大王,天色已晚,我们不能趁夜穿山而行,况且士卒实已迈不动脚步了,我们还是暂在山前安营歇息。候天明再行吧。”

    待吴军前锋冲到天目山下,伍子胥再忍不住又向姬光进言道。

    这一回,伯也忍不住向姬光进言道:“大王,天色已晚,士卒疲累不堪,还需进些饮食,况且后队拖得太远,也该等他们赶到汇合才成,应该安营歇息了。”

    姬光何尝不知早该让军兵们休息一下。他的人马毕竟是血肉之躯。总不能不吃不喝,就这么继续跑下去。他点了点头。把手一挥,伯立即高声道:“传令,全军就在安营扎寨,埋锅造饭。”

    当下便有中军挥动黄旗,就在旋转飞舞,又有令卒击鼓,三长三短,号令全军。听到安营扎寨的消息,许多士卒停住脚步,一头便栽到地上,软瘫如泥,动也不想再动一下了。那些伍长、两司马、卒长等官吏自己也是疲惫不堪,仍得强打起精神,连踢带抽,逼那些躺倒在地的士卒起来活动一番,以防突然由动而静伤了身子。

    还有些余力地士兵则安营的安营、设防的设防,埋锅的埋锅,整片山前平原上一片忙碌景像。伍子胥匆匆跳下战车,唤来心腹战将,吩咐道:“立即派出几哨人马,连夜探察姑苏城消息,再遣几队步卒,探察前方山中。”

    “相国大人,士卒们疲于奔命,已行不得路了,是不是让他们歇息一下再去,实在是……”

    “不行!”伍子胥把白眉一皱,沉下脸色道:“兵者大事,探马一定要派。”

    那员将只好拱手应是,随即招来一些斥侯,每人加了兵饷,令他们立即执行军令。

    夕阳已没,山色如墨,庆忌一行人在半山腰的郁郁丛林中看着山前不断延伸扩大的敌人营盘,英淘摩拳擦掌地道:“公子,咱们趁他们立足未稳,这便冲出去吧。”

    “不可!”孙武急忙阻止:“观其扎营阵形,并未做防备袭营的准备,这里是他们的老巢嘛。再者说,他们仓促奔来,辎重概未携带,前方又是一马平川,原地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倚仗,也弄不出严密的防守,就让他们这队疲兵安营扎寨吧,把他们的力气耗地越多越好。等他们晚饭之后,天色已然全黑,更兼不便动力,那时方好动手。”

    英淘看了孙武一眼,想想此时情形,不由暗暗打个冷战。姬光原有六万五千人,如今在楚国几战,仅余五万多。这五万多人马,自楚国一路赶来,走的是旱路,车马有限,载不了多少人,大军长途跋涉,纵然每日日出而行,日落而歇,也早慢慢耗尽体力和锐气,这两日惊闻庆忌竟先行赶到,于是在姬光催促下一路狂奔而来,人人精疲力竭。孙武还嫌不够,还要先让他们扎下营盘,把最后一丝力气也耗光,再让这些疲兵吃饱肚子,一个个又累又困,饱腹难行的时候再……

    看他一脸忠厚,想不到用兵竟如此狠辣,谁若做了他的对手,实在是一场噩梦。

    孙武似乎知道他的想法,眼角一扫,说道:“慈不掌兵。”

    英淘干笑一声:“孙将军说地不错”

    庆忌点头道:“长卿说的有理,我们再等一等。如果此时贸然突袭,姬光说不定趁全军尚未卸甲安营,立即引军后退,与后方赶来的人马汇合,那时仗就不好打了。”

    孙武探头看着河谷平原上缕缕冒起的炊烟,自言自语地道:“再有一个时辰就差不多了。今晚无月,那时天色已如墨染,正利于我军混水摸鱼。到那时,姬光疲兵刚刚吃罢晚饭,后方6续赶来的人马也正好刚刚全部赶到军营中,想跑也不容易,此时突袭,方能最大程度杀伤他的战斗力。”

    梁虎子和阿仇、再仇听了这话,也不禁打个哆嗦。

    “诸位将军,你们可看清了姬光的中军所在?盯紧了那里,今晚这场混战,只要我们有一路军杀到那里,便大功告成!”孙武说着一回头,一见众人眼神,不由一愣,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脸颊,问道:“有什么不对?”

    众将一齐大摇其头:“没有,没有……”

第204章 灭其耳目

    前方山坡缓和,几个斥候慢腾腾地爬上一个草坡,当先一个一头便栽到地上,躺到柔软的草地上呻吟道:“我的天呐,骨头都快散架了。”

    另一个斥侯也一**坐到了他旁边,懒洋洋地揉着大腿:“相国也真是的,都进了自己的国门,何必还像在楚国似的如临大敌。嗳,你说,庆忌殿下真能打得下姑苏城吗?”

    旁边另一个斥侯哈着腰,伏着双腿道:“我看难,姑苏大城建造的时候,我就在那儿呢,这座城固若金汤啊,庆忌殿下若有十万大军在手,围上他半年,断了水道,筑土城,掘地道,外围没有人骚扰,或许还能攻得下来,要不然……”

    他摇了摇头,最先躺倒的那人枕着手臂,若有所思地望着越来越黑的天空,喃喃道:“也不一定,大江曲折如蛇,就算是顺江水而下,晚上也不怕触礁地日以继夜地赶,也不可能跑到咱们前边去,现在呢?”

    坐在他旁边的士卒下意识地四下瞅瞅,神色诡秘地说:“我说诸位,你们不觉得奇怪吗?听说当初在江上遇刺,要离的戟连庆忌王子的胸都刺穿了,可他居然没死。这一次,他居然像插上了翅膀,赶在我们前边回到了吴国。嗳,我说件事,你们可别说出去啊。”

    “啥事?”旁边几个士兵一下子都来了精神。

    那斥侯神色诡秘地道:“我奉命去百津渡探察消息的时候,听人说啊,庆忌殿下在大江遇刺的时候,是真的死了。可他的魂魄缥缥缈缈直上九重云宵,居然上了天**,看到了天帝治下的神仙府邸。”

    其他几人耸然动容:“我说小舍。你可别瞎说,这要是被相国大人听到,非治你个谣言惑众之罪不可。”

    “嗨,这不是没旁人吗?咱们几个兄弟可是同生共同地好哥们,你们哪个会说出去?”

    旁边几人连连摇头,其中一人已迫不及待地道:“你说说。后来咋样,到底听谁说的?”

    小舍道:“听说啊,庆忌殿下到了天**。天帝说他命不该绝,就让他回来了。”

    “天帝……,天帝啊,凡人竟然见得到天帝!天帝就说了这么一句?”

    小舍翻了个白眼道:“废话,那可是上帝,本来不会管凡间之事的。肯说这么一句。肯见这么一面,换了别人,谁有这样的福气?你们说……这是什么意思?是不是说庆忌殿下命中注定本该是咱吴国之……”

    “闭嘴!”旁边一个老成持重的士卒瞿然变色,虽在夜色之中,又在山坡之上,四下无人。他仍心惊胆战地四下看了看,压低嗓门道:“你小子不要命啦,传扬出去,这可是杀头的大罪。”

    小舍连忙唯唯称是,但仍忍不住道:“可要不是这样,那就真地奇怪了。受了那么重的伤,居然活了过来。人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呢。还有啊,殿下先后搞出来的那些奇奇怪怪地东西。听说都是在天**所见。才照样造出来的。这一次,他弄出来的能借风而行的战船。想必也是在天上学的东西。”

    “天上……”,几个斥候不由自主地抬起头,一起望向天空。天色已经全黑了,今晚无月,星光璀璨,闪烁着迷离的光,有淡淡薄云,时而掩映一二。几个人对那神秘地天空充满了敬畏地感觉。

    小舍道:“我当时还想问的仔细些,可那受雇在百津渡造船的民工说,天机不可泄,所以当初庆忌殿显几个心腹之人说起此事时也是语焉不详,他们再传出来的就更少了。上过天,见过天帝呢,那还不沾了天**的仙气儿?我回去可没敢说啊,我也怕相国说我动摇军心,砍了我的人头。可老憋在心里,我一到晚上觉都睡不好,你们几个不是外人,我也就是跟你们唠叨唠叨。”

    众人都默然下来,那个老成持重地探子咳嗽一声,问道:“咱们还往上搜索吗?相国大人可是吩咐,要搜索到山顶的。”一个士卒懒洋洋地道:“要去你去吧,我是爬不动了。天又黑,相国又不许点火把,要是一头栽到坑谷里,我死的冤枉不?再说,这儿能有谁埋伏啊,天兵天将?”

    其他几个不想再动的士卒齐声称是,一人道:“叶大哥,咱们就这儿坐坐着,捱够了时辰,赶回去说都查过了,也不碍的。”

    那位叶大哥见几个兄弟都这么说,便也不再言语。

    过了一会,叶大哥怅然叹了口气,说:“小时候,听祖父说,那些大人物,都是天上的星宿下凡。也许……咱们大王,还有庆忌殿下、伍相国这些人,都是天上的星宿投生到人间的吧。咱们这些凡夫俗子啊,总得有这些天上星宿投生的大人物带着才行,要不能做得了啥事?可是……我是希望这些受天帝眷顾地大人们,能让咱们过上好日子。如今春暖花开了,还在打仗,家里只有老父老母和生病地妻子下地干活,揪心呐。”

    几个士卒静静地听着,仰望着天上的星辰,星星一眨一眨地,就像他们的眼神。每个人的心神都倏忽飞回了故乡。

    静谧中,小舍幽幽地说:“前年以前的时候多好,天下不管怎么乱,咱吴国远在东海,都不碍咱们的事。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偶尔打一仗,不过是越国那个无赖惹事,一顿胖揍就把他们打回去了,也不碍什么事。自从当今大王登基……听叶大哥一说,我也想家了,我出来之前,家里的那头牛生病了,已经怀了小牛的,唉。一直也没有家里消息,也不知治好了没有……,我好像又听到它哞哞的叫声了……”

    “哞哞,小舍闭上眼,耳边依稀传来隐隐约约的牛叫声。他情不自禁地学着叫了起来。

    山谷中一片肃静,每个站在夜色中的人都与周围地景物混然一体,只有那一双双亮的眼睛。在岩石遮蔽下燃起的几支火把中隐隐放着光泽。

    孙武站在岩石上,对山谷中密密匝匝的士兵们说道:“此番夜战,我们的作战意图、行动计划、各人负责的具体任务,事先都已传达到每一名士兵,一旦攻入敌营,你们不再需要鼓号旗帜指挥。只管朝着预先安排地方向和目标进攻就可。集群进攻时当然也要各有组织,但夜战中却不可过大,就以两司马为标准,最大不过一卒兵力各自行进,各卒各旅各帅,可分可合。各级将佐正官一旦战死,副将立即替代。今夜我们的敌人将是一群盲人瞎马,一头猪再大,一把小小的尖刀也能把它分尸,现在我们就要捅进它地肚子,大干一场!”

    “都准备好了么?”孙武沉声一喝。

    山谷中的士兵没有说话,只是以手握拳,在左胸口捶了一记,拳头擂在皮甲上。出咚的一声。无数人同声行动,不亚于一声闷雷。

    “系标识!”

    山谷中响起一片嚓嚓沙沙声。每个士兵都分到了一方白帕,这是上好的鲁缟,他们把它结结实实地系在头上,夜色中顿时出现白茫茫一片。

    “出!”

    “铿”地一声,孙武拔剑出鞘,向谷外一劈而止,山谷中的士卒们一言不,攥紧兵器,朝着他刺向的谷口潮水般渲泻过去……

    “真奇怪,我也像是听到了牛吼声……”叶大哥侧起耳朵。

    “哞

    牛叫声更近了,旁边两个士卒一下子跳起来:“不对,是真地牛叫,深山半夜,哪里来地牛叫?”

    小舍腾地一下坐了起来:“不错,真的有牛吼声……”

    他们几个面面相觑,匆匆循着声音向右侧踉踉跄跄地跑了一段,跑到山谷旁,牛吼声更清晰、也更近了,山谷中星星点点的一团团火光快地跃动着,牛吼声越来越近,大地竟然有些震颤。

    他们站在山坡上,目瞪口呆地看着山谷里,仿佛是看到了一群怪物。那轰隆隆的声音在山谷中回荡,开始聚集成一股巨大的声浪,然后向吴军大营洪水般渲泻过去。

    “那……是什么鬼怪?”小舍的目光呆呆地追随着那一团团快跳跃地鬼火,惊讶地看着山坡下己方的营盘。叶大哥一下子惊叫出来:“不是鬼怪,袭营,有人袭营!”

    他们来不及报信了,山谷中突然冒出一道火焰的洪流,无数的士兵举着火把,向前快奔跑,山坡上的几个探子甚至能自火光中看清那一张张杀气腾腾的面孔和他们手中寒光闪闪的刀枪。

    叶大哥一**坐到地上,倒吸一口冷气,喃喃地道:“完了,完了,他们……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简陋的营盘根本挡不住疯狂的火牛,**上系了着火地草垫子地大水牛,沿着一条笔直的线路趟营踹寨,人挡顶人,帐挡撞帐,似乎什么都无法阻挡。

    帐中地人解了甲胄,但是大多还未睡下。刚刚排上队吃饱饭赶回营帐的江淮坐在青草垫上脱了鞋子正用一根木刺小心翼翼地挑着脚上的水泡,忽听一阵大地颤动声传来。他与同帐的士兵面面相觑,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一头疯狂的大水牛就“哧”地一声撞破了营帐冲进来,旁若无人地从他身边冲了过去,江淮感觉自己的脚还擦了一下那头大水牛的腿。

    大水牛的**后面拖着一条起了火的草垫,它横冲直撞地冲过去,撞破简陋的营帐,拖着帐蓬继续向前奔去,江淮一只手抱着脚丫子,一手拿着牙签长短的木刺,目瞪口呆地坐在那儿,营帐被拖走,他一下子就看到了星星,天上的,还有路上的……

    被水牛拖倒的营帐被尾巴上的火引燃,火烧得更大了,这支大火把拖在牛**后面。只有拼命前奔带起的风才能使火向后烧,这样那些水牛才能好受一些,于是它们使尽了牛力,奔跑地更快,所过之处人仰马翻一片狼藉。

    紧跟着,庆忌的大军到了。他们双方现在都没有野战中攻破营垒的兵车。同时,吴国地处水乡,地理条件也不需要吴人装备兵车部队。在吴国生的战争,大多是双方列阵步卒厮杀。此刻庆忌军要快突破他们的大营直取中军,本来只有以步卒突进,但是这百余头从奄城以及沿路农家弄来的大水牛,却产生了比战车更可怕地效果,它们一下子就把吴营阵地撕开一个大缺口。当庆忌军随之拥进吴人阵营的时候。当面竟无可一战之敌。

    军中白天以旗为号,夜晚以***为号,还有一种日夜通用的号令,就是鼓乐,但是大战厮杀呐喊震天当中,又兼诸军相距过远时。鼓乐声就被完全压了下去,唯一可用地就只有***号令,所以前后左中右五军中,均架箭楼,挑起灯号,以不同的***数量和明灭次数传达将令。

    而庆忌军甫进吴营,立即便有一哨精锐直奔箭楼而去,劈头盖脸便是一阵弩机乱射,仿佛那箭矢都不花钱似的。他们连番大战。箭矢所余已经不多,全部集中在这些突击队手里。这些突击队员一通箭雨射翻了箭楼下护侍的卫兵群。便弃了已无矢箭可用的弓弩,取下肩上背着的大斧,铿铿铿一通乱砍,砍得木屑纷飞,不多时候,一座箭楼便轰然倒塌,带着上边士兵地惨叫,砸向地面摔成了碎片。

    吴军营中猝受如此猛烈地袭击已然乱作一团,庆忌却是有备而来,他们事先都已得到将令,闯进吴军阵营后不消吩咐,便各依本阵,分别杀向左右营盘,以传号施令的箭楼为集合的旗帜,向那里狂奔而去。

    头上裹了白巾标识的庆忌军快奔向目的地,仓促从营帐中钻出来的吴军士兵挡了路地当头便是一剑,随即便一阵风般冲过去,那些吴军失去指挥系统的统一调度,像没头苍蝇似的到处乱窜,只能本能地举起武器反抗,军官们只能聚起就近的士兵组成一个个的小队各自为战。

    庆忌军原有兵员近三万五人,在楚国几番大战折损五千,招降赤忠得兵三千,与孙武军七千人汇合后增至四万人,围攻姑苏城虽是佯攻,却也不能兵员过少,否则必然被看出破绽,哪怕夫差不会率兵赶来接应阖闾,只要率军出城交战,这支围城力量也必被消灭,是以留下攻城以及充作疑军之计的人马交由荆林的共计一万人。这样一来,此次参予天目山伏击战的只有三万人。

    此刻英淘、梁虎子各领五千人马,悄然转移到吴营侧翼,居高临下尚未参战,庆忌和孙武的本阵留下由赤忠统帅地预备队五千人,真正负责杀入敌营负责切断指挥、搅动混水任务地只有一万五千人。但是他们得了先手,又有事先划定的目标,不似吴营士兵一般指挥失效、体力削弱地厉害,这一万五千人马竟搅得吴军前营人仰马翻,乱作一团。

    前营警讯刚刚传来,吴王阖闾、伍子胥、伯就相继披挂出来,伍子胥马上传令本营结阵,长矛手在前,剑盾手在后,围绕本阵营盘摆下圆阵,与此同时出***信号,命各营结阵。中军、后营、左营、右营相继结成圆阵固守本营,但是阖闾刚刚出探询信号,还未等到回答,右营***信号便像前营一般骤然失去,那里的情形顿时全然不知,也不知是整座营盘失去战力陷落,还是仅仅是指挥系统被端掉。

    伯立即派两员旅帅各领本军五百人相互策应赶赴右营接应,伍子胥则在稳定营盘之后,率任主帅,率两千五百人正面突击,排成森严阵形,反向前营压制,其反应不可谓不迅。

    两侧山上,英淘和梁虎子瞧见吴营中隐隐火光流动,已然明白吴军的用意,不禁暗赞孙武神机妙算。吴军虽长途跋涉劳累不堪,毕竟是百战之军精锐之帅,作战经验丰富,孙将军的估计果然不假,公子想出了火牛阵的妙计,又趁夜奇袭,先断其耳目,如今只不过才断了两处大营的信号,吴军便已整顿好了军队,守中有攻了。

    “点起信号!”英淘一声吩咐,身旁一名士卒退后几步,点起一枝火把,向对面如墨般漆黑的山岗上高举着摇了几摇。站在他这个位置,站在对面山上可以看得见,地面上正在浑战的军中即便有人抬头张望也是看不到的。

    稍顷,对面山上传来相同的***迅号,英淘从腰间挂勾上取下佩剑,往腰带上一插,袍襟一撩也往腰带里一掖,拔起插在旁边长矛,矛尖向山下一举,喝道:“目标,左翼箭楼,进攻!”

第205章 断其手足

    五阵结营,环环相扣,一旦结阵成功,就能保证敌人无论自哪个方向进攻,都需付出巨大代价才能靠近营盘。伍子胥料定庆忌即便在此设伏,他的兵力也决不会多于自己。这番伏击偷袭的目标必是中军,如果敌人强行攻至中军,那么已经稳定了阵脚的四方大营便可以调动起来,将敌人反包围在中间。

    但孙武也已考虑到了这支吴军的兵员素质,虽然他们长途跋涉下兵员的体力、士气大受影响,但是毕竟不是一支一遇突袭,便立即溃不成军的队伍,何况吴军领军人物皆非庸才,这里又不是楚国而是吴国,当今吴王又在阵中,军心十分安定,所以原本就没想过一袭得手。阿仇、再仇率军杀进敌人腹心,他在左右还安排了人马呼应。

    此时吴军大营刚刚稳定阵脚,梁虎子和英淘在左右同时动了。

    左右两军从山坡上冲下,还需经过一段距离才能杀进吴营。吴军左翼阵营刚刚稳住阵脚,姬光这五营兵营各有万余人左右,这时一位师帅正率兵抗拒袭营而至势若猛虎的庆忌人马,猝不及防侧翼又杀出一支奇兵,刚刚稳定的阵脚顿时一阵松动,左营军将立即又遣两位师帅迎头赶去,双方混战在一起。

    江南兵大多体格矮小,但矮小有矮小的好处。身处江南水泽的吴兵被坚甲,持坚盾,操短剑,冒死而前,灵活犀利,轻锐机敏,如果在吴国这样的地方碰上在北方战无不胜的精锐车兵。也是对方笨拙的战车兵所无从抵御的。不过如今双方人马都是精习吴军战术的部队,军中兵种都是持短剑地剑盾手,因夜色昏黑,长矛手又无法配合作战,甫一接触便是短兵相接的肉搏战。

    右翼营中的士兵尚未反应过来,便被一支五百多人的队伍强行杀到了营中。七手八脚拆了通讯联络的箭楼,随即便被吴军包围在中央,惊魂未定的吴军集中力量向中间这支尖刀似地庆忌军小分队动猛攻,疯狂攻击,血腥之气四处弥漫,前方的士兵被剑戟刺倒,后边的战士立即咬牙补上,战斗异乎寻常的惨烈,没过多久,这支五百人的队伍防御圈便不断缩小。人数也变成了三百多人,在不断缩小的防御圈地带,躺满了双方战士的尸体。

    就在这时,梁虎子的人马冲到了,厮杀声一起,营中士兵人心浮动,被围困在中央浴血奋战的庆忌军士兵精神一振,高声大呼道:“援兵到了。援兵到了”。一边喊着,一边由圆阵变成了锥型阵,向右翼外围呼应杀去。

    在他们后边,从吴军前营杀过来的庆忌军士兵络绎不绝不绝,不过已被清醒过来地右营军将派人阻断,双方正在混战。这三百壮士则在吴军营中横冲直撞。一边厮杀寻找突破口,一边随手捡起火把灯笼四处投掷放火,而外围的梁虎子,则率五千人马疯狂地想要从吴军以战车布下的营盘上撕开一道口子杀进来,双方人马走马灯般大战。

    梁虎子的人马杀到阵前,破开当晚刚刚埋设的简易木栅,前方便是由吴军的战车、马车等相连组成的车阵,吴军依托车阵,使少量弓箭和长矛大戟拒敌。梁虎子的人马杀到阵前。在倒下百余人后。已靠近了车阵,数百条钩索同时抛了出去。也不管挂住了什么,返手便向回跑,后边跟来地士兵帮着一齐扯动绳索,将一根根绳索扯得笔直。

    众士卒一声喊,便将那些马车扯得七零八零四下散开,一些被铜勾勾在身上或被车辕挤压在中间地吴军士兵惨呼声四起,半夜三更,就像鬼叫一般。那些车子一被扯开,吴军的车阵顿时被撕开一道豁口。梁虎子手持利剑,大吼一声:“杀!”便一马当先率军冲了进去。

    与此同时,吴军士兵向豁口处蜂拥过来,一位吴军卒长大声呼喊着,可惜能听到他喊声的寥寥无几,夜色之中一片混乱,既找不到鼓号兵在身边候命,也无法应用***旗号,他咬一咬牙,举着长矛也向缺口处双方汹涌澎湃的人流中冲了过去。

    惨号声四处响起,正在拼杀中的人大张着喉咙呐喊,却感觉连自己的声音都听不到,到处都是乱扭乱踏挤打在一起肉搏地士兵,身边不断有人倒下,却根本无暇有人顾及。梁虎子被脚下一具尸体绊了一下,向前一个踉跄站住了身子,一个剑盾手举着锋利的短剑向他刺来,被他身边的扈兵举剑架住,梁虎子一脚踹在他的盾面上,将他踹飞出去,刚想跟上再补一剑,不知哪儿杀出个士兵,已“噗”地一剑刺进了那人咽喉。

    “将军!”身边扈兵扶住了他。梁虎子定一定神,只觉颊上有凉意,伸手抹了一把,这才感觉颊上痛楚,满手是血,不知何时颊上被剑尖划过,他竟丝毫不曾觉察。

    “不要恋战,集中人马,直取中军大帐!”梁虎子嘶哑着声音下令。

    “喏!”身后几名扈兵从腰间取出一个梆子,梆子声使正在四处寻敌厮杀的部下们渐渐向这里靠拢,刚刚整理出点队形模样,梁虎子就迫不及待的举剑一挥,梆子声的节奏再变,庆忌军以梁虎子为核心,排成锥字形向吴军营中冲去。

    英淘此时业已撕开吴军阵营的一道豁口,他的目标仍在袭营队伍失败,不曾破坏地吴军箭楼,他地人马排长锐利的锥字形向吴营锲进,两翼逼迫过来地吴军向这里不断调动。箭楼上种种灯号不断变换,时而向中军大营传递军情,时而传达左翼军将的将令,调动营中守军包围英淘突入的人马。

    吴军被他们悍不畏死的打破深深突进了营中,但是随着灯号的指挥,他们也迅组织起了人马反扑。两翼吴军不断向庆忌军扑过来,利用锐锥形攻击阵形的缺点,想把他们从中切断,吃掉突入太深地庆忌前锋人马。

    英淘持着血淋淋的长矛冲在取前面,他的扈兵持坚甲,持利剑。紧紧裹挟中间几百人的一哨人马,渐渐杀到了吴军箭楼下百步以同内。

    前方,***通明,火把焚天,吴军左营军将夏天立于阵前,身后是排列整齐的队伍,密密匝匝,戟刃锋寒。

    “好汉子,竟能杀到我的帅帐,尔可敢与某决一死战?”夏天把虎目一瞪。厉声大喝道。

    若是换了一年前地英淘,此时必然脱去甲胄,持着长矛赤膊上阵跟他单挑了。但是此时……,这一年多,先后跟着庆忌和孙武两个腹黑人物厮混,英淘的个人英雄主义早已堕落了。

    他双眼一扫,看清眼前情势,便冷笑一声。大喝道:“战决。挑了箭楼,直扑姬光中军!”说着与他那些杀气腾腾的扈兵向前一伏。

    夏天双手持矛,见他如此情形不由一呆,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被英淘裹挟在中间还始终不曾动过手的数百人一下子亮了出来。这些人个个手里端着造价昂贵的楚弩。只听“绷绷绷”一阵弓弦颤鸣,一排箭雨便没有丝毫迟疑地射了过来。完全倾泻在那密集的吴军阵营中。

    “卑鄙!”夏天嗔目大喊,两个字刚刚说出口,便有两只箭矢射进了他的口中,一只自后颈穿出,一只自口侧射出,**一团血雾。他身上中的箭更是不计其数,吴军集结起来的前锋阵营像割麦子似的齐刷刷倒了一片。

    不等后边地吴军反映过来,那些弓弩手已冷静地抽箭,上弦。第二排箭雨再度渲泻下来。然后是第三排……。恐怖的弓弦声似乎都压下了凄厉的惨叫,锋利的箭矢可以射穿四层皮甲。何况许多吴军刚刚爬起,便连一件皮甲都未来得穿。箭矢射透人体,又是一排吴军尸体沉重地倒下。

    这种楚弩造价昂贵,就是那箭矢,也比普通的弓箭箭头更贵,庆忌原想全军装备这种先进武器,也是直到真的把它弄到手,才知道这东西有多烧钱,像楚国这样的富国都消耗不起,但凡装备这种武器的都是主力军队地一部分士兵。而庆忌却不存在考虑长远地问题,他只有撑过当下才有未来,自然是不遗余力,此番伐吴已是耗尽所有,尽管如此,他也没有做到装备全军的目的,持有楚式弩弓的士卒一共还不到两千人,这次作战已是全部用上了。

    “杀!”英淘沉声低吼,率领士卒扑了上去,像一股狂风,踏着堆积的高高的尸体堆,凌空一跃,一矛刺向身前之敌。

    “毁箭楼!”

    英淘挑开一名吴军士兵,喘息着道,四下里喊杀声震天,虽然吴军体力较弱,已挥不出平素七成地战斗力,但是毕竟人多势众,而且他们也深知箭楼的重要性。英淘这一番厮杀,仍是费尽了力气,拿人命去填,硬是杀到了箭楼下。

    几十个携着利斧的士卒开始扑上去砍伐箭楼支架,地上一个已中箭倒下的吴军士兵听到英淘话,知道他是庆忌军将领,突地攥紧利剑,费尽余力向他小腹刺来。英淘惊觉地上有人影一动,急忙向旁一闪,那一剑刺中了他的大腿,顿时血如泉涌。旁边几名士兵又惊又怒,扑上去对那吴军士兵一顿劈砍,将他削成了烂泥。

    “左营号灯灭了!”吴军主营中顿时一阵骚动。姬光目光一闪,喝道:“传令,命各军向中军靠拢。”

    “且慢!”伍子胥急忙阻止:“大王不可,现在战场形势一片混乱,与敌交锋的前营、左营、右营皆敌我混杂,一旦传令集结,敌人必裹挟而来,趁乱直取中军。现在咱们虽收不到前左右三营的军情禀报,却仍能向他们号施令,若是中军箭楼倒了,纵有百万大军也是盲人瞎马。只能任人鱼肉了。”

    姬光耸然一惊:“相国提醒的是,那咱们现在应该如何?”

    伍子胥道:“唯有令前左右三营集结军队,各自守战,固守至天明。后营可令之向中军靠拢,以为策应。”

    姬光颔道:“好,就依相国之言。传令下去,后营向中军靠拢,前左右三军务必坚守,阻截敌军攻我本阵,固守至天明。”

    姬光的中军主营设有四处箭楼,四处箭楼立即依言以灯号传递吴王军令。灯光地明灭也传到了庆忌地本阵,吴军地旗号灯号与以前稍有区别,但大体仍相同,要更换旗语灯语,训练全军。在当时并不是一件容易地事,故此庆忌做为一年前的吴军主要将领,仍然看得明白。

    他一边看一边便对孙武解说出来,孙武道:“姬光果然采取了这个法子,乱中取胜,斩敌脑,于夜间本是一件极困难的事,如今姬光既采取这种战略。我们只要采用第二套计划了。”

    庆忌点点头:“一战而枭其。的确很难,乱军中他要逃走还是很容易的,第二套方案更合乎我地心意,姬光命各营死守,自己也龟缩不出,前左右三军的旗号灯语已被我们破坏。各营消息无法传递到主营,他不知消息,也不敢贸然出兵接应,正适合我们集中优势兵力,消灭敌人有生力量。”

    孙武如释重负地出了口长气,欣然笑道:“现在,咱们的预备队可以杀出去了,配合前军,先灭前营。”

    “嗯!庆忌向山坡前走了几步。山下呐喊声随风传来。隐隐约约的,反而更让人感觉到山中异常的静谧。山下点点火光犹如天上的星辰般瑰丽。却不知此刻正有多少生命在那星光前殒灭,燃尽他们最后的辉煌。

    “此战,不知将有多少生命埋葬于天目山下了。”庆忌幽幽地道。

    “公子,姬光现为吴国大王,在这吴国土地上,占有天时、地利、人和.凭我们的人马数量,在对方占据天时、地利、人和的地方与敌正面抗衡,根本毫无机会。我们的机会只在今晚,错过今晚,我们就再没也没有机会了。

    梁虎子、英淘、阿仇、再仇,就是我们放出地四枝利箭,他们的目标就是直插敌人心脏,斩其领,绝其战意。如能杀掉姬光,这支大军便可为公子所用,那是最好的结局。但是,即便姬光出了昏招将各路大军召回本阵,要诛其脑在这黑夜之中也不容易。如今他令各营固守,我们便应及时调整战略,毫不留情地剪其羽翼,断其四肢!这场仗,我们必须要赢,唯其要赢,才能避免今后更大的牺牲。”

    孙武的语气里带着股子裂土难憾、坚逾金石的冷酷,隐隐透出一股杀伐决断的无情与血腥,庆忌转身看着他,他瘦削的脸色有些憔悴,只有一双眸子隐隐闪烁着光茫。

    庆忌忽然记起了那个有名地孙武练兵地故事,吴王使孙武以三百宫娥嫔妃为兵,孙武三次申明军纪,宫中美人只道是大王在游戏,嘻哈取笑不从军令,孙武毫不犹豫,立即就抓了两个吴王极宠爱的嫔妃,以军纪斩了她们的脑袋。若换了自己,别说对方是万中挑一娇滴滴的美人儿,就算是极普通的女人,怕也下不了手吧?妇人之仁,害人害己,既到了这个世界,就得遵守这个世界的规律,此刻决不是因为同是吴人就生恻隐之心地时候。

    庆忌郑重地点了点头,轻轻一拍孙武的肩膀,低声道:“此战,由你指挥,下令吧!“属下遵命!”

    孙武一抱拳,护手相碰,“嚓”地一响,转身便大步走了开去。

    庆忌养精蓄锐,如终不曾动过的预备队就像漫山遍野的狼群,在孙武出***讯号后,从密林中蜂拥而出。他们没有呐喊,没有鼓号,密林中只出一阵阵沙沙的脚步声,他们一声不吭地向山下厮杀正酣的吴军大营冲了过去。

    战争靠的不是单兵技术,而是主帅的高调度。孙武此次袭营,在兵力部署上指挥得错落有致,完全突破了前人三军正面作战的陈规,把机动主力运用得臻于化境。此时地战场形势是,先期投入战斗地军队,以实打实,出其不意杀进敌军阵营,切断了他们与中军的联系。吴王姬光无法有效与各营沟通,被迫下令各军固守,这时庆忌地预备队就抓住这个机会投入战斗。原本攻击两翼的梁虎子和英淘随之稍作变动,自后包抄,撇开吴人中军和后营,把前三营的吴军包围在中间。

    这样一来,实际交战兵力上,庆忌反比姬光要多些,他们的士兵有旺盛的体力和士气,有有序的指挥和调度,而体力疲弱、指挥失灵、士气低落、各自为战,犹如一盘散沙似的吴军前三营,战斗力迅下降,便连三成战力都挥不出来。在这黑暗之中成了庆忌虎狼之师手下待宰的羔羊。

第206章 捣其腹心

    天目山下四野苍茫,人潮如浪,汹涌澎湃,撞击着血的浪花。

    吴军中军阵营中,姬光登高而望,左翼***一灭,他的心顿时一沉,面色变得极为难看:“怎么会……,庆忌到底有多少人马?他又怎么可能将全部人马用来伏击于寡人?他怎么可能这么快便连取我三座大营。难道……难道姑苏城已然失守?”

    “大王过虑了。”伍子虑白眉紧锁,忧心忡忡地道:“太子殿下已送来书信,言明庆忌攻城,难以撼动城池分毫。殿下遵嘱,绝不会离城半步,如今已派出信使去请夫概公子回兵,夹击于庆忌。此种情形下,庆忌无论如何难取姑苏。臣倒是担

    伯按剑站在一旁,急不可耐地问道:“相国大人担心甚么?他们能攻进咱们的本阵?”

    伍子胥微微摇头,手指前方,遥遥一点:“我担心的,一是眼下,一是姑苏啊。目前敌军攻势猛烈,但是他们的真正意图却仍不明。看他们接连袭取几座大营的模样,似乎要断绝我们诸营之间的联系趁乱直取中军。然而我们一旦各自结营布阵,中军所受的攻击顿时减至最低,现在外围厮杀声激烈,似乎又有分割各军,一一剪除之意……”

    他尚未说完,姬光已按捺不住道:“寡人欲集结诸军,正是担心此计。相国既也如此说,还是令各军向中军靠拢吧。”

    伍子苦笑道:“大王请看,各营火光点点,敌我已混成一团,要他们向我们集结?那不是打开营门把敌人也请了进来?那时黑夜之中,数万大军混战。调度指挥全然失效,我们的士兵体力疲弱,受袭之下军心涣散,如何应付这样的混战?那时便连中军和后营也要陷入被动了。

    再者说,王孙雄曾说庆忌身边有一女剑客季孙小蛮,剑术高,尤擅轻身之术。臣已打听的明白,那季孙小蛮乃鲁国季孙氏家人,受业于昔日名震天下的鲁国第一剑客袁素。季孙小蛮曾在卫国艾城向庆忌军兵教授袁氏剑法。臣担心。那个袁素也已投到庆忌门下,像他那样的高手,如果带上三五十得力的弟子,在万马千军混战之中趁夜取主将级,我们纵有雄兵无数。也完全使不上力,大王为全军之灵魂,岂可冒此奇险?”

    姬光、伍子胥两人都是好使刺客惯走偏锋地人,他们好使刺客害人,自然就容易担心别人用同样的办法对付他们。姬光顿足道:“这也不可行,那也不可行,难道寡人就眼睁睁地站在这儿,看着庆忌蚕食我的大军?”

    伍子胥道:“大王地中军是稳定全军地所在。正因看到大王地中军稳如泰山。诸军才能安心应战。一旦中军箭楼失守。那时我们有再多地人都要被庆忌打得大败了。大王稍安勿躁。待后营靠拢过来。可令其分兵前进。援救三营。”

    姬光听了。呼地喘出一口粗气。伯心思缜密。却记着伍子胥说过两个担心。忙问道:“相国大人。还有一个担心在姑苏城。却是何意?”

    伍子胥道:“我担心。庆忌攻打我们地中军实中有虚。一见不可为。便转而剪除外围羽翼。而这剪除外围羽翼。仍是实中有虚。他地真正意图正在打之不下、攻之不得地姑苏城。”

    姑苏城是姬光地根本。吴国有权有势有影响力地公卿贵族大多住在这座王城。那里是吴国王权地象征。不但几乎囊括了吴国全部地财富。如今更有取自楚国郢都地庞大财富。一旦姑苏失守。庆忌这个名正言顺地继续人登上王位与他抗衡。他便根基尽去。再难与之争锋。是以一听此言大为震惊。忙问道:“他们如何意在姑苏。相国快快讲来。”

    伍子胥紧锁双眉。说道:“趁夜偷袭。直取中军。乃是中策。若能伤了大王甚或……。庆忌便成功了一半;逼我中军固守。趁机剪除外围。乃是下策。须知杀人一千。自损八百。庆忌此时根本没有兵员补充。他一战不能杀死大王。只要给了我们喘息之机。待邗邑和御儿城两路主力大军回返。那时败亡地仍然是他。

    这上策么……。臣担心庆忌不遗余力、不计损失地攻打大王。就是要造成我王已被全面包围地假像。太子乃至孝之人。他原本固守姑苏。庆忌便毫无办法。如今若是听说大王遇险。怕是会不惜一切离城赴援。那时庆忌哪怕只剩下一半人马。只要他趁城中空虚夺了姑苏。便足可震动整个吴国。

    那时,地方上原本慑伏于大王威严的一些牧守官吏便会转投他的门下,那时他要求取外兵相助也容易的多。我们人马纵然仍在,那时根基尽失,想养这么些兵都办不到,大王难道能巧取豪夺,掠走吴国子民最后一口食粮?如果那样做,整个吴国倒向庆忌的度更快。”

    听了伍子胥的分析,姬光倒吸一口冷气,立即警醒道:“相国说的不错,以我儿脾性,若知寡人危难,他必不惜舍弃一切前来赴援。”

    姬光说到这里,从腰间解下佩剑,喝道:“来人!”

    当下两名贴身侍从上前一步,抱拳道:“大王!”

    “持我随身佩剑,带一哨人马绕出去赶回姑苏城,告诉太子,坚守城池不得外出。违者皆斩,”他把双目一瞪,声色俱厉地道:“听清楚了,寡人会调邗邑和御儿城人马来助,姑苏城地九千守军,一兵一卒都不得调动出城,就是寡人死了,也决对不许离城半步!”

    “诺!”他地贴身侍从双手接剑,惶然退下。

    姬光回身,只见箭楼上打出***信号,告知后营拔营起寨,已向这里靠拢。看来庆忌果然实际兵力有限,否则此时再一路兵。趁大军调动之机攻打后营,那可真的阵脚大乱了。

    姬光沉吟道:“奇怪,庆忌用兵,一向直来直往,大开大阖,哪怕三千对十万,也是硬攻猛打的阵法,如今用兵怎么与往昔大不相同了?”

    伯插嘴道:“庆忌手下可用的将领,大抵仍是当初随他逃到卫国的那些人。外来之将,只有一个孙武、一个英淘,两人都是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莫非是他们进计献策,方有今日之围?”

    伍子胥轻蔑地一笑。不以为然地道:“孙武英淘?无名小儿,何足挂齿。人逢大难,则心思必变,庆忌自大江被要离刺杀,险死还生之后,诸般行为便大异于往昔了。大王,后营已向我中军靠拢,可立即下令由其分出两路兵马,赴援左右两翼。”

    伯脱口道:“那前营呢?”

    伍子胥目光一闪,眼望前方三箭之地外满地星火。幽幽说道:“庆忌是先破我前营。然后分兵左右插向侧翼,前营守军……恐怕已不可救,唯有靠他们自己支撑下去了,若能撑到天明,便是他们地胜利,否则……”

    前军早已溃不成军。庆忌先以火牛攻营,复以大军冲击,那一队队以伍、以两司马、以卒为单位的庆忌军士兵大刺刺地穿营而过,把没头苍蝇似的吴军前营士兵抛在后面,分头奔袭左右和中军,已经把吴军前营士兵的抵抗意志完全瓦解了。

    他们在营盘里四处乱窜,没有秩序、没有指挥,一盘散沙似的各自为战,只能在穿营而过随手给他们一剑一矛根本没有刻意攻击的庆忌军前勉强保命而已。就在这样的混乱当中。庆忌的预备队到了。

    这支生力军就是冲着他们来的。整齐地阵伍队形平铺整个吴军前营,人员成五列。数千精神饱满、体力充足地士兵人人白巾裹头,在夜色火光下异常刺眼,几千颗这样白色的头颅带来一片白色地恐怖,任何挡住他们去路的士兵,只要头上没有白巾标志,剑戟长矛便劈头盖脸地斩落、刺下,整个队伍以半行半跑的度向前铺去,所过之处一片死尸狼藉。

    哪怕是同样的人数,一方有组织、有秩序,另一方混乱不堪各自为战,那都将造成天差地别的巨大差距,何况此刻无论从心理上还是到生理上已彻底崩溃的吴军。在层层铺叠,排成密集阵形绞肉机般向前卷进的庆忌预备队面前,吴军前营兵败如山倒,士兵们已经完全丧失了战斗勇气,开始弃刃向两侧旷野狂奔,朝着远方黑沉沉的山影冲去。

    恐惧感迅漫延,剑戟刺到背后都没有人想起用刀枪去阻挡一下,他们只是撒开双腿,以最快的度逃跑,不求跑过敌人,只求跑过同伴,以肉盾为他自己挣取刹那的逃命机会。吴军前营全线溃散,死伤者不到一半,余部全部逃进了僻野荒山……

    吴军后营派出了两路人马,与绕向左右营寨后方的梁虎子、英淘交锋了,前方三营战况如何、兵员损失如何,目前谁占上风,中军大营里地吴王完全无从知晓。由于庆忌军以一个个小队为建制进行独立流动式作战,而吴军阵营内通讯手段失灵,兵找不到将,将找不到兵,以致整个战场就像一锅沸腾地泥浆。

    感觉上,似乎前前后后,里里外外,到处都能碰上一个个裹着白头巾的袭营小队一阵风似的杀过来杀过去。刚刚派去赴援的人马在这种情形下所起作用极为有限,他们就像跳进泥沼去救陷落泥沼的伙伴的人,完全无法挥生力军地优势。气得领兵前冲增援右翼的一位旅帅额头青筋暴跳,他不无恶意地想:“如果右翼的人马已经全死光了,也比在这里到处乱窜搅得我军无从下手更好些吧。”

    “不成,寡人要亲自领兵接应!”

    姬光得不到准确消息,不能了解战场形势,只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他困兽般在中军帐内转来转去,忽然无法忍耐地拔出利剑咆哮道。

    伍子胥也焦灼起来,已经大半夜过去了。喊杀声始终不停,他们的中军主阵受到的攻击最少,一方面这说明对方兵力有限,派出的两路增援人马已经起了作用,成功地阻截了庆忌人马,但是另一方面这也让他们完全不可能掌握前沿的翔实情报。

    “请大王以三军为重,切不可轻身涉险。至于前方战事……”,伍子胥把白眉一耸:“就让臣去赴援吧。”

    说罢,他不待姬光回答。便对伯道:“伯将军请辅助大王,安守本阵。”

    伯应道:“相国大人,还是末将去吧。”

    伍子胥道:“不,始终不得前方确切消息,我也放心不下。大王。请宽心,臣这便领兵增援!”

    姬光急道:“相国留步,寡人……”

    伍子胥充耳不闻,快步走出大帐,高声命令道:“去,四角箭楼出讯号,营中擂起战鼓,向诸营将士宣告,大王坐镇中军指挥,寸步未退!相国伍员。亲率大军增援!”

    “诺!”外面应答一声。片刻功夫,四方箭楼灯号频闪,营中战鼓喧天,伍子胥亲率一哨人马,开辕门杀了出去。

    梁虎子所攻的右翼吴营战况十分惨烈,庆忌地预备队投入战斗后。为达到集中优势兵力,以压倒性攻势打击吴军生力军地效果,一俟解决了前营战事,立即全军压向左翼,同英淘的人马、阿仇地人马汇合,我中有敌,敌中还有我,展开了一场混战,而右翼则完全交给了梁虎子和再仇负责。

    吴营中军派出的第一队援兵赶到后。虽然由于整个营盘一片混乱。没有起到增援的足够效果,还是给他的人带来了相当大的压力。但他知道自己这里多坚持一刻,胜利的把握就大一分,是以亲率一哨人马在营中游走战斗,鼓舞全军士气。战斗之惨烈,双方只有战死地士兵,少有负伤的活人,没有人来得及抬扶受伤的战友离开,而一旦受伤,哪畔肢破腹,那士兵也只有咬牙继续战斗,一旦倒下,随时可能被对方的人补上一剑。

    人压人,人踩人,剑刺斧砍之声不绝于耳,游走的庆忌军战斗小队中只要有人稍一攸忽,或被杀伤,脚下一慢脱离了游走战斗地队伍,便会被敌人乱剑砍翻。这个时候,没有人有能力去救他,生者唯一能做的,就是多杀几个人为他报仇。而同样的凄惨,吴军阵营士兵遭遇的则更多,因为他们虽人数汹汹,却连这样的建制组织都没有,即便有将领站在人群中声嘶力竭地叫喊,也无法有效地把士兵组织到自己身边来。

    梁虎子带着一队人马自一处人群密集处冲出来,单手拄剑,气喘如牛。他始终不得片刻体息,体力消耗极为严重。迎面一伙吴军正撞过来,想也不想便挥剑举矛杀来。

    这些吴军士兵冲的并不快,喘得那肺子也像是拉箱似的,双方大战将近天明,庆忌的人马比他们早到两日,已经歇足了精神,此时尚且如此疲累,他们这支长途跋涉未获休息的人马更是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

    “杀!”

    梁虎子是军中主将,身边跟着许多扈兵,主要职责就是拱卫他地安全,一见情形不敢怠慢,立即举起兵器冲了上去,双方绞杀在一起,片刻地功夫,地上又是一片肢体残缺的尸体,鲜血汩汩,染红了草地。

    “杀呀突然,前方杀声震天,又是一队人马源源不断杀来。此时天将放亮,天色已隐现鱼肚白,梁虎子拄剑借着青天微光一看,原来不知不觉间他已杀到了吴军右营后方,那队人马是自吴人的中军大帐杀来,堪堪与他碰个正着。

    “又是一支生力军,姬光又增兵了!”梁虎子心中一惊,立即吩咐道:“撤回去,引敌陷入混战!”

    说罢不理那队人马,领着自己的人返身便走。那支人马就是伍子胥亲自领队带来的生力军,他们一到,身处外围来不及撤回一锅粥似的吴人阵营地庆忌人马当其冲,惊惶的喊叫声、凄惨的哀号声和乱如疾雨的剑戟相接声立时响彻全营。

    吴人的生力军潮水般杀来,突入时锐不可挡,可仅仅突入不到百步,便被敌我混杂的战斗冲散了突击队形,被迫投入漫无目的混战之中。

    “杀呀,杀呀”伍子胥亲率的这支人马还未完全投入战斗,因为前方混战,渗透缓慢,后方排成长长的队伍逶迤如蛇,就在这时远远又传来一片喊杀声,两哨人马从吴军左营中杀出来,形如利剪,一边狠狠地刺向这条“长蛇”地七寸,一边直接杀向地姬光的中军。

    那片喊杀声气浪滔天,正在混战地本营中不少人都向那边骇然望去,乱军中的伍子胥和梁虎子向那边一望,不由一喜一惊,两人心中同时想到:“左翼阵营,休矣!”

第207章 乘胜逐之

    “只差一步。”孙武轻轻叹息了一声:“如果夜色能再持续一个时辰,我们就能杀进姬光的中军了。”

    他提着剑,肩头的皮甲裂了一道口子,鲜血从里边渗出,把皮甲的颜色染的很深。那是被戈割伤的,若不是庆忌一矛砸下,将伍子胥这一戈击偏,伍员猝然击来的这一戈就能划掉孙武的脑袋。

    庆忌拍拍孙武的右肩,说道:“去包扎一下伤口吧。我们能做到这一步,已经取得了本不可能的成绩。”

    他举目望去,战场上死尸便野,触目所及,几乎没有一个完好无损的战士。

    “公子,人数统计的差不多了”阿仇一身是血的跑过来,那血有他自己的,也有别人的,这人壮得跟牛犊子似的,身上好几道伤口,有的裹扎过了,有的还未包扎,他也毫不在乎。

    “伤亡情况怎么样,还有多少人可战?”庆忌急忙迎上去问道。

    “嗯……,啊……”阿仇一双牛眼使劲地翻了翻,忽然把那些数字忘得精光。

    “公子,此战我军死约三千七百人,重伤一千九百余人,轻伤仍可再战者两万四千多人。”英淘扶着包扎过的一条伤腿,一瘸一拐地走过来,代阿仇禀道。

    “喔?伤亡情况竟如此之小,远远小于我的估计了!”庆忌听罢喜形与色,吴军可是丢下了三个大营,只率中军和后营趁天色微曦匆匆整军退到后面一道干涸的河谷上方地山峦上。三个大营。就是三万吴军,这三万吴军连死带伤,连逃带俘,已经难以为战。一战取得这样的战绩,使得庆忌此刻已经有了与姬光在吴国一战的本钱,而付出的代价又是如此之小,让人如何不喜。

    “长卿,亏得你的妙计!夜袭、以逸待劳、先绝耳目、才断手脚,如此得当的指挥。方有咱们今日之胜。”

    孙武正坐在一辆倾翻地战车上。由叔孙摇光给他裹着伤口。孙武也知叔孙摇光、季孙小蛮这两个女孩儿十有**就是自己主公未来地夫人。由主公夫人为自己亲手裹伤。着实有些不太自在。堂堂一个汉子。千古兵家奉为至圣地人物。被叔孙摇光解开膊甲裹伤。竟然有些忸怩。

    庆忌这一说话。正好打消他地尴尬。他习惯性地一抱拳。顿时疼得呲牙咧嘴:“公子谬赞。这都是将士用命之功。公子。咱们现在还不算胜。如果姬光稳住了阵脚。夫概率师来援。咱们在吴国无根无本。今日战果难免损失殆尽。必须趁新胜锐气。连续动进攻。”

    庆忌点点头。拧眉望向远方。那座山坡绿油油地。虽然看不清。但是庆忌知道姬光地大军现在就退守在那座山峰上待援。

    “但是。我军业已疲弱不堪。****之间。连破敌军三座大营。以三万之众。不足四千地伤亡。强歼姬光三万大军。如今已是强弩之弱。我担心。我们未必还能再攻下那座山峰。即便打下来。待夫概大军一到。也无力再战了。”

    “公子!”孙武一急。忘了叔孙摇光地身份。一把推开她地手。从车辕上站了起来:“公子。我军疲乏。姬光地大军比我们还要疲乏。此时他地援军未到。三军惊慌。士气不振。正是我们乘胜追击地关键时刻。此时我们如箭在弦。不得不啊。漫说姬光地兵力现在要逊于我们。就算仍比我军为众。我们也必须冲上去。稍一迟疑。我们就会反胜为败。隐入十面埋伏。那时任何机会都没有了。”

    “依长卿之言。则竭尽余力。一鼓而歼之?”

    “不然,姬光已成穷寇,据山险而顽抗。若乘胜急追,彼必死斗,伤亡必重,是故穷寇勿追。然而如今形势,姬光可待外援,我却唯有孤军,又不得不战,是以应做攻山之强势,留一退路给姬光。料他残创之军,喘息不暇之时,既得生路,岂敢再战?况且姬光以吴王之尊在军中,伍子胥料亦不敢冒险,既见生路,必主张突围。其若逃亡,便难组阵反抗,我可追而歼之,杀伤人命。

    唯一可虑者,姑苏城池坚固,且为吴国王都,是故当阻其逃往姑苏的道路,否则姬光一入姑苏,我军悬师深入,不能即破,顿于坚城之下,粮饷不继,而姬光援兵四集,我军进不得战,退无所据,则必蹈败途。如今虑及我军情形,当驱其远离姑苏,据其门槛以拦之,再图进而剿之。近则可战,远夺民心,天下形势在我掌握。”

    庆忌没有说话,他转过身,慢慢向前走了几步,扫视着整个战场。在他面前,是无数的尸体,虽然****的混战把他们和松软的大地都践踏的几乎成为了一体,但是仍能分得清隶属双方的士卒,有地仰卧、有的俯身、有的被斩去头颅、有地半跪在地,后背上却插着斜指长空的一柄战矛。还有的,两具尸体扭缠在一起,一个咬着另一个的耳朵,另一个的手指扣进了他的眼球……

    在他脚下,一株野草轻轻地摇曳着,整个驻扎大营地旷野上几乎已找不到几棵完好的青草,这一株虽未被辗踏成泥,草茎草叶也已被鲜血染红。风和阳光,已把血迹干涸在它上面,于是那原本翠绿可爱,洋溢着无限生机的草叶便显得丑陋不堪起来。

    庆忌慢慢弯下腰,把那株野草揪下来,轻轻攥在手中。举目望去,漫山遍野都是各式各样的野草,顽强地生长在山野间。昨夜,它们被鲜血灌溉了个饱,明年或许会生长得更加茂盛。

    “是啊,此战虽胜。但是自己仍危机重重,等着自己一关关的闯过去,一坎坎的迈过去,哪怕有一关失败,我和我地大军就会永远埋葬在吴国的土地上。明年今日,这被自己扯断的野草会再次长出枝叶,那个时候,我在哪里,我地大军在哪里?”

    “命令。全军埋锅造饭,伤者包扎伤口,重伤者抬入山谷择地修养,余者全部参加战斗,一个时辰之后,三军直取姬光大营!”

    庆忌慢慢直起腰来。迎着东升地旭日,一字字吩咐道。

    “相国怎样了?”

    “臣……没事,伤的并不严重,大王勿需挂怀,赶紧安定军心为是,依臣估计,庆忌必趁胜追来。”医士还未回答,伍子胥已吃力地答道。他被庆忌一矛反撩,几乎开堂破腹,伤口虽不深。但是大军仓惶撤退,他被人背上山来,血把背他士卒地衣袍都已染透。因失血过多,此刻脸色一片苍白。

    阖闾恨恨地一顿足,回望向山下。他是不得不退到此处,上了山他还可以固守待援,如果当时一味的撤兵逃跑,被庆忌自后一追。那数万大军不用打,就要全盘溃散各奔东西了。

    庆忌的人打得实在是又快又猛,他们先以一军袭营,钻进吴营内部破坏了通讯,然后两翼同时动进攻里应外合,最后动预备队,歼灭已成散沙地前营,然后任由左翼孤军拖住吴军血战,集中人力先行解决了右翼。然后同时兵攻打左翼和中军。其惨烈远甚于刚刚起突袭时。

    吴师中军被溃逃的己方士兵几乎冲垮了阵形,后来伯下令不许放人进营。不分敌我靠近者皆杀无赦,这才勉强维持了中军的阵势,尽管如此,也仅仅坚持了三柱香的时间,防御阵形便被庆忌军驱赶了许多营中的战马驮牛为前锋,冲了个七零八落。

    军心涣散的吴军无力阻挡庆忌地进攻,若非伍子胥死命杀回来,与他汇合一处,撤兵上山,不免要陷入被直取中军消灭殆尽的危险。尽管撤的及时,仍有一位师帅统领殿后拒敌的两千五百人没能撤回来。

    庆忌军队的攻势实在是太可怕了,到现在阖闾也不承认是自己心急赶路,致使全军上下没有战力,又兼被夜间奇袭,毁去通讯造成指挥失灵的原因。他把责任归纠于紧跟前营被灭去灯号的左营,尽管前三营中,左营是最后一个被消灭的。

    左营是他释放的楚国囚犯、招募的楚国奴隶,这支军队虽然死心踏地地跟着他,却不是吴人嫡系。姬光认为就是左营官兵被庆忌闯营灭去灯号,致使军心涣散,才被庆忌有机可乘。可惜,左营也在被歼灭之列,否则气头上的他说不定会把左营军将枭示众。

    远处,庆忌的人马正在集结,就像天上地云,渐渐聚拢,越聚越厚,渐渐成为一片铅云密布,隐隐闪烁着道道雷霆,一场狂风暴雨,马上又要来临了。

    “他的人马顶多不过我一半之数,纯粹是靠夜袭穿插,断我号信,以使得各军乱了调度,这才被打散了,如今败局已定,庆忌兵力上的暂时优势已经显现,我只能据险而守,等候援军,方能扭转战局,”

    姬光寻思着,扭头向他的人马看去,他的人隐在丛林中,这座仓促逃上的山坡并不适合作战,一是因为山坡较缓,无险可据,二是林深草密,没有路径,若以少数人马打个伏击,然后迅逃之夭夭,倒是个天然屏障,可是用来隐藏上万大军,还要用来集团作战,那就根本摆布不开了,以致他地人只能分散藏于几个地方。仓促之下,他也不能调人下山另择地方了。

    在他身边,是伍子胥带去增援左翼,见中军遇袭又竭力杀回来的那些人,他们正站在那儿,像一群鸭子似的抻长了脖子,直勾勾地看着远方正在酝酿风雨的那片“黑云”。低低的喘息声,带着他们的惊恐,汇聚成一种令人令人烦燥的声浪,就像一头野兽,正在耳边喘息。

    “靠这些惊魂未定的家伙,能顶得住庆忌誓死一击吗?”

    姬光的目光又转回草原上那片阴云。然后越过他们,望向更远处地山峦。

    “夫概……应该能及时赶到吧?”

    地里地青苗在春风中微微抖动,洋溢着春的生机。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声,“嚓嚓嚓”、“骨碌碌”地声音像是许多人齐齐踏动的脚步声,伴随着沉重车辆的行路声,声音越来越近了,正在地里辛勤劳作的农人抬起头来,惊讶地看见一支大军旗幡招展。正沿着大道向这里行来。

    铠甲出摩擦的声音,武器偶尔生碰撞,这些声音由无数的士兵聚集在一起,就形成一种极壮观地音效。农人们呆呆地直起腰来,害怕的妇人、孩子,靠近他们的丈夫、父亲。胆怯地看着那支大军行色匆匆地走过去。

    一辆车上,夫概盘膝坐在厚厚的褥上,仔细看看手中一卷竹简,“哗”地一声合上,想一想,“哗”地一声再度展开,凝神细开。他虎踞龙蟠般壮硕的身子随着车子轻轻地摇晃着,在他坐位前面,跪着一名报信的信使。

    “大王近六万雄兵,居然败给了不足他一半兵力地庆忌?”夫概拧起眉。沉声问道。

    “是,庆忌趁夜偷袭,于乱军之中……”

    夫概双手扶膝。身子随着车子有节奏地一晃一晃,听他说完问道:“大王现在何处?”

    那信使道:“大王匆匆退至附近山上稳住阵脚,可大军仓促上山,未携军粮,庆忌攻山不下,竟耐心守了整整一天。方再度起进攻。我军疲饿之兵无从抵抗,胥门巢将军举大王王旗率一路军引开庆忌主力,大王、相国、与伯将军率近万人另出一路,现已逃至东苕溪,复被庆忌觉,拦住去路,大王请将军往救援,庆忌损失也不小,连番大战更显疲弱。只要援兵一到。必可胜之。”

    夫概眉头一蹙,问道:“逃到东苕溪?那里距御儿城甚近。怎不就近调遣御儿城守军。”

    信使解释道:“大王并非一味逃走,此乃伍相国之计,大王亲身涉险,以身作饵,诱庆忌往东苕溪时,已使人赴御儿城调兵,为防庆忌逃走,方调将军人马自后路掩杀,以便毕全功于一役。夫概略一沉吟,点头道:“知道了,你回复大王,夫概日夜兼程,必按时赶到,参与决战!”

    “诺,卑下告辞!”那信使拜了一拜,翻身下车,跳上自己突围而出的战车,打马扬鞭,带着四名扈兵疾驰而去。

    夫概浓眉一耸,一双虎目望着打马扬鞭疾驰而去的信使背影,微微叹息一声:“及时赶到……,什么时辰,才算是及时呢?可惜呀,若是天目山一战,他们同归……”

    夫概“嘿”地一声,连拍车辕道:“传令下去,加前行,目标改变,绕过姑苏,直奔东苕溪!”

    御儿城,五名吴王信使牵着马呆呆地站在一片废墟前,几乎不敢相信这就是吴国边防要塞御儿城。他们牵着马,惊讶地走过残破的城门,在血腥满地、尸横陈的街道上慢慢走着,两旁是火焚之后的一片片残垣断壁,有的还冒着缕缕青烟。甚至,有些房舍里还有暗火仍在燃烧。

    火未灭,烟未息,地上的血迹未干,这里生的屠城惨剧一定生在一日之内。这里……怎么会变成这样?庆忌明明还在东苕溪和笠泽之间与大王对峙。他倒底有多少人马!!!

    几名信使想到这里不寒而栗。

    就在这时,前方一辆翻倒在地的车子下面隐隐传出一些动静,几名信使如临大敌,立即丢开马缰拔出佩剑,向车后大喝。

    车子上搭着一具软绵绵地尸体,双腿悬在空中,一线血丝从他的脚下搭到地面,在他后面,慢慢站起一名士兵,脸色惨白,衣甲涂满血污,手中攥着一柄短剑,可是看他那模样,直叫人怀疑他能否握得住剑柄。

    两边的人都惊恐地看着对方,那人最先从五个信使地衣着上看出他们是吴军,心中一宽,嘶声叫道:“我……我是御儿城守军,你们……你们隶属哪位将军麾下?”

    五名信使对望一眼,四下看看再无其他活着的人出现,面前这人衣甲依稀可以看出确是吴军,便慢慢收起佩剑。那为的信使为人谨慎,不想向他一个普通运送物资的小卒说明身份,便随口说道:“我们是胥门巢将军麾下,奉命到御儿城公干。这里……到底生了什么事?是何人袭城,难道……难道御儿城全城守军已然尽殁了吗?”

    那守卒战战兢兢地道:“我……我也不知道。昨夜,越人突然袭城,城中常年行走吴越间的一群商旅被他们买通,悄悄打开城门,放了越军进来,一时满城火起,到处都是交战的人马。一位守将急急拖来几辆车子在此次拦街防御,后来这辆车子翻了,将我砸晕在下面,再后来……我就不知道了,我……我也是刚刚醒来“越人夜袭军营?御儿城只是一座军营,并无利益可图,越人袭营,意在哪里?”几名信使互相看了一眼,眼中都出惊惧之色,他们想也不想,立即快步沿着陈尸满地地营中主道向后面奔去。

    那个大难未死的士卒四下看看,急忙也踉踉跄跄地跟了上去。

    御儿城后城,这里没有火焚的痕迹,但同样死尸遍地,显然生过激烈的厮杀,后城门没有受到破坏,但是城门是开的,地上无数杂乱的脚印,脚尖的方向无一例外的指向吴国。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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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争之世介绍:
麟之趾,振振公子,于嗟麟兮。
麟之定,振振公姓,于嗟麟兮。
麟之角,振振公族,于嗟麟兮。
席斌 春秋 庆忌大争之世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争之世,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争之世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