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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我是猫     大明1937txt下载     大明1937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1集 满奸

    已经过了潍坊站了,很顺利,和青州站一样。此时已经是夜里四点多了,进入了一天中最漆黑的一段时间。最后边的两车宪兵大都睡得很熟了,只有尽责的周德才还硬撑着,但是他看到的也是“沧州站”。

    向小强又来到这节包厢。跟进来的还有蜗牛。

    秋湫一见蜗牛,总算见到了娘家人,小嘴一撇,登时眼泪就下来了,委屈地叫一声:

    “蜗牛叔……”

    这么多天的担惊受怕、受的委屈,此时全释放出来了。蜗牛也真像个慈祥大叔一样,在秋湫身边爱怜地安慰她,就像安慰自己的女儿一样。

    蜗牛……叔。

    向小强讪讪地站在旁边,咀嚼着这个称呼。比较郁闷。

    秋湫听蜗牛说着父亲是多么担心她想念她,嘱咐自己一定要好好配合姑爷,一定要救回秋湫……秋湫也在说这些天是多么的想父亲,多想回到家里给老爸捶捶后背揉揉肩(虽然从没捶过一次),多想回去以后,再也不惹老爸生气了(虽然一直就惹的)……

    这边秋湫在哭,那边十四格格也在哭。十四格格听着秋湫在那里肆无忌惮地诉说着父女情深,自己虚弱地靠坐在墙角,胸脯不停颤抖着,面颊惨白,眼中泪水不停地留下来。

    这一切都被向小强看在眼里。向小强轻轻示意秋湫和蜗牛一下,指了指角落的十四格格。

    顿时一静,十几道目光都向角落望去。十四格格发觉了,抹了一下泪水,又恢复了傲慢的神色,含着眼泪看着他们。

    “哼,”一个女孩轻声嗤道,“她还哭,她有什么好哭的,就是她把我们抓来的。”

    向小强看了她一眼,没说话,把那份《大清日报》递给她。一群女孩子传看一番,本来她们只知道北清政变了,要把十四格格捉回去,现在才知道这个十四格格已经家破人亡了。

    一阵唏嘘,包括秋湫在内的女孩们,看十四格格的眼神也不那么厌恶了。有几个甚至还有些同情。

    向小强轻轻挥挥手,让他们带着小五先到下一节车厢待一会儿,他要单独和十四格格谈谈。

    他在秋湫和蜗牛面前自然是说一不二,又经过两次“传奇般地”营救,秋湫手下这些小妮子们也对他崇拜之极,再加上他和秋湫这层关系,已经隐隐把他当作“姐夫”来看了。

    小五见自己要被带离格格身边,有些惶恐,但向小强给她一个很和善的眼色,她也明白了向小强大概是要劝说格格不要自杀,依恋地望了格格一眼,跟着秋湫她们出去了。

    ……

    豪华包厢里就剩下向小强和十四格格两个人了。

    向小强蹲在十四格格面前,叹道:

    “唉……她们都走了,你也不必硬撑着了,想哭出来就哭出来吧……”

    十四格格漠然的望着眼前的地板,什么也不说。

    向小强想了想,又说道:

    “你渴不渴?从昨晚我们上来,你就一滴水也没喝过吧……等着,我给你倒一杯来。”

    他起身到豪华包厢的吧台后边,找到暖瓶和杯子,倒了一杯热水。然后又在一边一阵翻找,找出一包蛋糕。

    “哎,再大的事,也得该吃吃,该喝喝,”他席地而坐,把杯子塞到十四格格手里,然后又拆开蛋糕盒,推到她面前,自己先拿一块咬起来,“唔,别说,这味儿还真不错,你们大清朝的蛋糕能做的这么好吃,快赶上我们那儿的元祖了……嗯?他奶奶的,还是小日本生产的!日,还是不小心吃到日货了。”

    他一边自说自话的大嚼,一边偷看十四格格的反应。

    十四格格下意识地双手紧握着滚烫的茶杯,望着杯中反射的灯光。慢慢地胸口也不那么剧烈地打颤了。她捧着杯子贴近嘴边,轻轻啜了一口,呼出一口气,好像放松了好多。

    向小强乘机拿起一块蛋糕递给她,十四格格也下意识地接过,放在嘴边小口咬起来。

    向小强心中高兴起来,这样就成功了一半了。最怕就是她不吃不喝装死鱼,那就难办了。

    刚才只是悄声跟十四格格提了一下,问她愿不愿意跟着去明朝。但当时要进潍坊站了,手下人赶快把他叫回去了。

    带十四格格一块儿会明朝,这也是向小强突发奇想,灵感突现。在那边跟手下一说,大家都觉得这个主意简直太绝了。

    想想看,就在清朝正在国际上谴责明朝的时候,就有一位清朝格格要到明朝“政治避难”,这个政治意义有多大,就连突击队这些大兵也一清二楚的。

    刚才已经发报回东厂,说十四格格正在他们同一列车上,有可能说动她来明朝流亡,问如果成功的话,大明那边怎么说?能给她什么身份,什么待遇?

    东厂的回电几乎马上就过来了,从字里行间都能感受到那种欣喜若狂。回电要他们施展一切解数,一定要说动十四格格,一定要她过来,至于条件,马上就向上报。电文还指令他们,能让十四格格自愿最好,如果到了地方她还不愿意,就强行把她劫到潜艇上。意思是说不动慢慢说,总之人一定要先弄到手。

    事实也如此。沈荣轩盯着电报员发出回电后,就立刻带着江美庐去昌平侯府面见女皇了。假如十四格格真过来,那给她什么待遇、什么地位,这都不是他这个厂督说了算的,甚至也不是政府内阁说了能算的。虽然书面上对清朝称呼都是“伪”、“伪”的,但事实上,人家就是个货真价实的皇族。接纳别朝皇族这种事,一定要朱佑榕本人出面才行。

    沈荣轩对向小强很是满意。当初没看错人,小伙子真是块料,原只指望他救出十二个艇员就不错了,现在居然还捎带了一条大鱼。

    ……

    但是首先他们得顺利地逃出去才行。这个正在按计划进行,要看老天给不给机会了,没什么好说的。其次,就是十四格格现在还没说话呢。

    “那个……”向小强小心翼翼地没话找话,“那个叫苗翠花的,你真不该叫人枪毙她的。这很蠢,真蠢,真的。要是我的话……”

    “苗翠花在浦口的陆军医院里。”

    十四格格深吸一口气,淡淡地说。声音很哑。

    向小强心中一阵欣喜,套到了话,证实了自己的猜测,而且看来十四格格也不是个冷血杀人狂,他一阵欣慰。

    十四格格看了他一眼,叹道:

    “这是我最后的时刻了……你想问什么就问吧,不必拐弯抹角的套了……先说好,军国机密不能告诉你。”

    向小强一愣。最后的时刻?什么意思?死?

    难道刚才说的建议,她压根没在脑子里过一下吗?而且“军国机密不能告诉你”,到现在她还向着清朝?

    向小强迫使自己静下心来,试图代入十四格格现在的心境。他问自己,一个高傲的、手握大权的格格、郡主,一直都是高高在上,突然一天家破人亡,父亲被杀死,自己被捉拿,而这一切都是自己一直效力的王朝所出卖,她会是什么感觉?什么心情?

    她虽然是格格,是郡主,但绝不是那种被从小娇生惯长大的温室花朵。很明显,她有着强烈的企图心,有着强烈的靠自己本事证明自己的愿望。

    在吃了这么多苦、付出这么多努力,刚刚回国得到封号、地位、权利,刚刚打拼出自己的一片天下的时候,突然天降横祸,一切都没有了。

    身为“作乱宗室”之女,估计最轻也是被宗人府终身圈禁。但她还是粘杆处的原最高长官,这个身份太危险了,多半还是难逃一死。即使是死,她估计也是带着无限的怨恨、不甘而死的吧。

    不甘心。她绝对不甘心的。

    ……

    向小强闭着眼睛“体会”了一会儿这种感觉后,缓缓开口道:

    “格格……”

    “别这么叫了……我现在什么都不是了。”

    向小强微笑道:

    “怎么了,我说你是,你就是。你以为北京那个篡位的暴君说一句剥夺你封号,你就什么都不是了吗?你还真打算把那个窃国大盗的话当回事吗?”

    十四格格微微一怔,抬眼看着他。

    “说实话,我都不把他的话当回事。再说了,就算剥夺,也最多剥夺你的郡主号,但只要你出生在皇家,身上流着爱新觉罗氏的血,你就是格格,谁也改变不了的。”

    十四格格没有说话,只是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眼睛里微微颤动了一下。

    “说开了,多大的事啊,就死、死的……我不知道你到底是因为什么。因为父亲、兄弟姐妹被抓被杀?切,老实说,人长这么大,谁不经历失去亲人这种事?也许你说这不一样……好,那我给你讲个真人真事。在我们大明,有一户人家,晚上进了强盗。强盗用刀捅死了父亲、母亲、哥哥、姐姐,最小的小女儿也被捅了好多刀,送到医院活了过来。但是她脊椎被刺伤了,从脖子往下全瘫痪了。而且脸也破了相。也就是说,她不但成了丑八怪,而且一辈子只能在床上过了。那个凶手到现在还在逍遥法外。不管是法律,还是老天爷,最后都没有帮她出这口怨气……我放肆一句,要是格格你,恐怕不知道寻死多少回了吧……但你猜这小女孩怎么样?唔,她现在已经长大了,还是我们大明有名的才女,写得一手好书法,一幅字都卖多少钱,连我们陛下,书房里也挂着她的字……”

    向小强边说,边注意十四格格已经听进去了,眼中带着怀疑。

    他笑道:

    “你大概奇怪,既然全身瘫痪,那如何写得一笔好字?我告诉你,她其实是写的‘一嘴’好字。那小女孩侧躺在床上,脖子下垫着枕头,用嘴咬着毛笔,就这样练习写字,一直坚持下来……也许对她来说,选择死,应该是最轻松、最好走的一条路了吧?她没有。她坚持活了下来,而且活出了成绩,活得比别人漂亮……这个女孩是我们大明的女孩,出身一点都不高贵,只是个平民百姓。我们大明的这个女子,身份比你低贱,境遇比你悲惨,但却能忍常人所不可忍,能常人之不能……格格你,身为大清帝国的王女,血管里流着皇太极的血液,比她高贵、比她聪明,比她坚韧,我想,这个槛你不至于过不来吧?那样我真要瞧不起你了。……话说我也算和你交锋几回了,感觉你还是蛮强的。”

    向小强暗自希望这个来自后世的励志故事她听不出破绽。其实也不是很离谱,只不过他把用嘴叼着筷子推鼠标练习做flash,改成了叼着毛笔练书法而已。

    十四格格低着头,闭着眼睛,眼珠转动着,不时舔着嘴唇,面颊也涌上不少血色,不那么苍白了。

    向小强继续道:

    “你现在突然家破人亡,失去了一切,但你一点错都没有,这是那个窃国大盗的错,也可以说是老天爷的错。但这些不幸却要你来承担。是个人都要问一句:凭什么?不凭什么。……这就像打牌,当你抓到一手烂牌的时候,你怎么办?扔下不打了?一般人都不会吧?一般人最多也就是一笑,说一声:手气真臭,然后便尽力打好手里的牌。你想想是不是这样。为什么呢?我不说你也知道,虽然牌不好,你打下去就有赢的机会,扔下不打,你就输定了。……但为什么人生中碰到这种‘抓到臭牌’的情况,就要扔下不打了呢?因为打人生的烂牌,要比在牌桌上打烂牌痛苦得多。但只要你挺过来了,打赢了,回头再看的时候,会发现不过是打一把牌而已。打下去,就有翻盘的机会,扔下不打,就输定了。”

    十四格格胸膛颤抖着,猛抬头流泪说道:

    “怎么打?你告诉我怎么打?现在明清马上要开战了,我一个大清的格格,到你们明朝去打牌?……还有,你让我翻谁的盘?翻毓畦的盘还是翻朱佑榕的盘?”

    向小强道:

    “我告诉你,翻谁的盘都行!只要你有本事,只要你相信自己有这个本事!现在有三条路,要么你死,要么你任由清廷捉回北京,那还是死;第三条路,跟我回明朝,到明朝就可以活下来,还可以活得很舒服。但我要告诉你,你的精神上会很难过,会有很大的压力。你原来是清朝的格格,现在要被明朝女皇册封为明朝的郡主、公主,拿着明朝的口俸,并且没有任何权势。清朝不用说,肯定会拼命往你身上泼脏水,说你是‘满奸’、卖国贼什么的……就是明朝,也会有很多人看不起你,以为你贪生怕死。还有你以前掌管粘杆处,手上沾了太多明朝东厂、锦衣卫、还有其他单位弟兄们的血……你到了明朝当空衔公主,肯定有很多人想整你,报复你……但你会怕吗?我想不会吧?

    “人这一辈子啊,想做出一番事业,‘忍受屈辱’,是一门必修课,躲不掉的。所有现在看来风光无限的角色,当初都修过这门课。你的祖先努尔哈赤,当年当着明朝的建州指挥使,还被明朝将领杀了祖父和父亲。为了活命报仇,抱着仇人的大腿叫爸爸……你别介意,你在日本长大,这段想必听说过……但后来怎么样?十三副铠甲起兵,建立后金政权,从大明口中夺了辽东。其子皇太极更是领兵入关,夺了大明的半壁江山,建立大清帝国……这盘翻得够可以的吧?……还有现在在北京篡位的那个广武,十二铁帽子王让他杀了一半,还牛逼哄哄地悬赏捉拿你,怎么样,够牛的吧?你道他篡位前不是忍辱负重么?不是夹着尾巴做人么?不是整天给这个那个装孙子么?被他杀掉的那几个铁帽子王,我敢说他政变前一天还是一口一个‘叔’的叫着。那个被他关起来的、贬成国公的皇帝,前一天他见了还得趴下叫‘万岁万万岁’。……但是他们都翻盘了,翻得那么漂亮。他们能做到,你十四格格怎么就做不到呢?毕竟你是十四格格,我知道你这个人是有本事的。如果不是大清格格了,手里没有粘杆处了,就变成弱女子了,那就不是你了。”

    十四格格怔怔地望着他,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她左手扶着自己的额头,右手颤抖着举起茶杯,吞咽了几口,顿时被呛得咳嗽连连。

    她放下茶杯,闭着眼睛靠在车厢壁上,声音嘶哑着道:

    “向小强……你……你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话……”

    向小强盯着她的脸,一字一字地道:

    “我是为了我自己。”

    “什么……”

    “因为我现在说动你流亡明朝,回去就可以立大功,领大赏,荣华富贵,加官进爵。”

    “你……为什么说这么直白……”

    向小强道:

    “没必要隐讳,这你都明白。只要你去明朝,很多人都会从你身上得到好处。不光我,还有东厂厂督、昌平侯、朱佑榕……好多人。他们给你封号、给你钱,都是在利用你,从你身上捞政治好处。但是,你怕别人从你身上捞政治好处吗?”

    十四格格摸着额头,深吸一口气,摇摇头。

    向小强点头笑道:

    “是了,你根本不怕,怕了就不是你十四格格了。”

    然后他又说道:

    “你要记住,在这个世界上,真正为你着想的、真正对你好的人,只有你自己。现在有人杀了你父王,有人剥夺了你地位和权势,有人想抓你杀你,有人想利用你,有人想整你报复你,还有人想给你泼脏水……所有人都想看你的笑话,看你倒霉,看你自己杀死自己……这时候你一定要对你自己好,要好好待你自己……有一天,你会活得比所有人都好,都风光。那一天,就是你成功翻盘的时候。”

    十四格格靠在车厢壁上,一句话不说,静静地流着泪。过了一会儿,她抬袖子擦擦眼泪,轻声道:

    “向小强,你毕竟是明朝人,却来教唆我这个满清格格在明朝大地上‘翻盘’,到底为什么?……你是初生牛犊吧,盘子那么好翻的?”

    向小强笑道:

    “现在要打仗了,战争可是能带来很多变数的。和平时期一辈子做不到的事,战争时期几年就做到了。反正这个世界上有野心的不止你一个人……要是你没信心的话,我跟你一块儿翻这个盘子?呵呵,希望有朝一日我们是朋友不是敌人啊……”

    咀嚼着意思含糊的话,十四格格盯着他眼睛,嘴角挤出一丝微笑,点点头。

    向小强心中叹道:今天可累了舌头了,回头得让秋湫给我按摩一下……

    ……

    车厢门开了,肚子疼探头进来,请向小强来一下。

    向小强回来时,手里拿着一张字纸,微笑道:

    “我可以叫你公主殿下了么?”

    十四格格身子一颤,仰脸望着他,像受了惊的兔子一样。向小强把字纸递到她面前。十四格格知道接过这张纸,就不再是大清的格格了。不久,滚滚骂名就会卷身而来,自己将背上“满奸”的罪名……

    但是不接又怎么样呢?那就没有什么“但是”了……

    她颤抖着接过电文纸,喃喃地念起来:

    “册封辽阳公主……年金70万明洋……可保留‘格格’称呼……可以有卫队……有特权不受任何采访……可随意选择居住地,可随意出境……所有生活标准及礼仪规格,悉如大明公主……”

    她刚抬起头,向小强又双手捧上另一张纸,很恭敬地微笑道:

    “公主殿下,这是陛下给您的。”

    纸上只有一句话:

    “欢迎来我家,等你一起打网球。

    ——朱佑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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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集 艇长见艇长

    漆黑的大海上,一艘远洋潜艇在劈波斩浪。

    伴随着刺耳的柴油发动机声,狭长的潜艇在海面一拱一拱的前进,艇艏劈出两道白浪,艇艉拖出长长的波痕。

    夜空阴沉沉的,海天之间几乎没有一点光线。已经五点钟了,但漫长的冬夜仍然是死黑死黑的。

    指挥塔上,四个穿着厚实的防水大衣的人,各自端着大号望远镜,望着四个不同的方向。脚下的潜艇一起一伏,这四个人站得稳稳的,连胳膊也没有动一下。

    要是在白天,至少要观测六个方向的。但现在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看也看不出多远去,四个人足够了。

    脚边的舱门下面,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喊道:

    “请求上舰桥!”

    “准许!”

    脚边的舱门钻出一个艇员,呼着白气,向艇长报告说:

    “艇长大人,我们到达指定位置了!现在北边两海里外就是青岛山炮台,东边三海里外就是胶州湾入口!”

    艇长吴海琼上尉,端着硕大的海军望远镜盯着北方。这个三十来岁的女人面容冷峻,脸上没有一丝波澜,脖子上裹着厚厚的围巾,紧闭着双唇,嘴角微微翘着,一看就是那种见惯了风浪的大姐头。

    她纹丝不动地盯着北方,命令道:

    “双引擎停车。”

    “是,”艇员向舱口喊道,“双引擎停车!”

    很快,方圆几百米都安静下来,只剩下海水起伏拍打的声音,和空气中微弱的风声。

    潜艇带着惯性慢慢减速向前走着,尾后白痕逐渐变淡。

    深灰色的指挥塔上画着一条可爱的海豚。这说明这艘潜艇属于大明海军远洋潜艇部队,和“蚱蜢号”那种江河侦查潜艇不一样的。

    海豚下边涂着“624”三个白色数字。

    明朝海军,战列舰编号是1字开头,下边战列巡洋舰为2、航空母舰为3、巡洋舰为4、驱逐舰为5,排到潜艇为6。

    蚱蜢号排水量300多吨,乘员12人,而这艘远洋潜艇排水量却有1120吨,乘员70多人。明朝的袖珍侦查潜艇一般用“花鸟鱼虫”来命名,而远洋潜艇却用中国古代名剑的名字来命名。

    这艘624艇名为“工布”。

    吴海琼放下望远镜,说道:

    “很好,先浮在这儿,马上给家里发报说我们到了。把全体军官集合到中央指挥舱,我有重要命令宣布。”

    艇员有些诧异地看了她一眼:

    “是。”

    ……

    昨天大明全国战争动员,东海舰队潜艇基地的若干艘潜艇紧急出海北上,奉命在北方海域巡航,各自寻找并尾随北清货船,一旦接到开战命令,就要进入攻击。

    但是工布号巡逻至山东半岛南面海域时,却收到一封艇长才能看的密电,而且密码还是最高级别的。

    和秋湫那种艇长不一样,吴海琼这种远洋艇长,几乎每人都有一副沉静、内敛、处变不惊的性格。叫她去接什么人,她不知道,只知道时间、地点和人员数量。不过这没关系,不管是作战任务还是这种任务,她都会当作训练任务一样,不折不扣地完成。

    十分钟后,工布号缓缓下潜到水下十二米深度,伸出潜望镜,向胶州湾入口处静航。

    胶州湾,是山东半岛南侧凹进内陆的一个大海湾,面积有五百多平方公里,窄口阔腹,象个大肚瓶一样。刚入口的东侧陆地又凹进去一小块,大约一平方公里左右,便是青岛军港。

    青岛港和旅顺港一样,都是中国北方数一数二的良港,也是北方为数不多的、符合军港高要求的港湾。

    ……

    宪兵连长周德才过了潍坊再也扛不住了,困得去睡觉了,现在和其他宪兵一样,睡得死死的。

    向小强翻过煤仓,爬到机车驾驶室。他命令李长贵提速,30公里的时速提到50公里,终于在四点多钟天亮之前,进了胶州站。胶州湾的东边是青岛,西边就是胶州。胶济铁路到了胶州湾北部便分两岔,分别通进青岛和胶州。东边那条,最终会通向胶州湾入口处的青岛军港,西边那条,也会通向胶州南边几十公里的黄岛码头。

    火车稍稍减速,便又飞驰过了胶州站,继续沿着胶州湾海岸南下,离海边越来越近。

    向小强看着表,又看着外面的夜空,焦躁不安起来。他必须赶在东方出现第一抹鱼肚白之前,控制火车,然后带人徒步到达海边预定地点,等候潜艇。要是天亮了,就很危险了。

    他看时间差不多了,掏出哨子,向后面吹了一下。这是给队员们发信号,叫他们动手控制列车。

    列车呼哧呼哧地缓慢行驶着,向小强借着驾驶室内微弱的红灯看着地图,又眯着眼睛努力看着外面。现在铁路左边几十米远就是大海了,潮湿的海腥味不时扑面而来。远处的胶州湾上,有一点红灯在缓慢移动,他已经从望远镜里看到了,那是一艘夜间巡逻海面的驱逐舰。

    李长贵现在也不给炉子加煤了,也抓着把手,探着身子向外望着,叼着烟卷,眯着眼睛。这条线他跑了不少趟了,很熟悉,完全可以信赖。向小强看着他内行的样子,欣慰地想,这次多亏有这么个铁路老手。

    “差不多了,就这儿,”李长贵道,“这儿就是指定地点。”

    他用力转了几下操纵杆,火车喷出一阵白气,慢慢停下了。

    向小强让他呆在这儿,自己抓着冲锋枪跳下车,向后边跑去。

    肚子疼从最后一节车厢门探出头,小声喊道:

    “队长,搞定了!”

    ……

    九个拿冲锋枪的突击队员,和十个拿盒子枪的潜艇女兵,很容易就把在睡梦中的一百多个清兵都制住了。

    向小强吩咐没让十四格格参加,现在她和小五还在豪华包厢里,由两个女兵陪着。十四格格搂着小五,怅然若失地望着两个突击队员一趟趟地往这节车厢搬步枪。

    这两个女兵一半是监视,一半也是陪伴。十四格格这时候不好受,大家都看得出来。这毕竟是当着她的面缴她祖国士兵的械。

    ……

    后两节车厢里,一挺机枪和几只冲锋枪的监视下,这些清兵正在被用背包带和皮带牢牢捆在座位上。然后经验丰富的肚子疼又让人把他们的眼都蒙上,嘴巴塞上。据肚子疼讲,这样就能很好地避免他们互相解绳子。

    周德才被捆得像个粽子,气得满脸惨白,喷着气。

    向小强站在车厢口,给他们讲话:

    “我这儿有一挺机枪,本是打算把你们全打死的。但你们现在捡了一条命。知道为什么吗?是十四格格,她说,如果我把你们杀了,她就不跟我们走,就死在这里。唉,没办法,我只有放过你们。你们应该庆幸,你们有个这么好的格格。她现在要跟我们去明朝,但那是你们你们都看到了,逆贼篡位,杀了她父兄,又要杀她,没办法才出去躲一躲。换谁谁不躲啊!反正你们记着,自己这条小命是你们十四格格救的,赶明儿报纸上骂她的时候,你们别跟着一块儿骂,就行了!好,弟兄们后会有期,大家别在战场上见着,最好!”

    他一挥手,队员都跳下火车,锁上车厢门。车头锅炉依然烧着,暖气送的很足,冻不着他们。

    十四格格披着大衣下来,靠近向小强,低声道:

    “我都听见了,我……很感动……你不必为我说这些话的。”

    向小强把枪往肩上一背:

    “我不是故意说给你听的。我只是想说这些话。说出来我心里也舒坦些。”

    ……

    黑暗中,海浪拍打着礁石。向小强站在礁石上,提气深吸着冰冷咸湿的空气,感到头脑清醒,很舒畅。身后二十多人站在黑暗中,望着海面。

    向小强看看表,离规定时间还有五分钟。这五分钟干点什么呢?唉,把秋湫和十四格格之间的梁子揭一揭吧!

    “秋湫啊,你们知道吧,”他没回头,面向大海,大声说着,“苗翠花现在在浦口的陆军医院里。十四格格没有下令枪毙她。她这么说只是看你们不爽而已。”

    秋湫一怔,随即张着嘴巴,望着十四格格,心里打翻了五味瓶,说不出的滋味。

    话说这小妮子当初被押上十四格格的包厢,一眼就认出眼前人就是抓自己审自己的那个格格,在浦口的时候,她还打电话教唆托津轻薄自己呢!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何况十四格格又是落架凤凰,更不用怕了。再加上她公然挑衅说已经把苗翠花毙了,更是火上浇油。

    就在向小强偷偷摸进包厢之前,秋湫还仗着人多,很是把十四格格欺负了一番。

    ……

    黑暗中,十四格格的眼睛亮晶晶的,望着秋湫。

    秋湫慢慢凑到她身边,伸头瞅着她脸上的瘀伤,又低下头,脚尖轻轻踢着石子,叹口气,吞吐道:

    “还疼吧?……回头……回头到了潜艇上,我给你擦药。”

    十四格格瞥了一眼向小强的背影,微笑看着秋湫,拍了她后背一下:

    “好啦。”

    ……

    “好,时间到!”

    向小强站在礁石上,掏出手电筒,向黑茫茫的胶州湾里发出几下闪光。过了五分钟,又是几下。

    众人紧张地等了十几分钟,远处黑暗中隐约出现一只橡皮筏子,几只桨划着水。

    靠近了,皮筏上一个女孩子声音喊过来:

    “大海啊,全是水!”

    秋湫立刻也喊道:

    “骏马啊,四条腿!”

    艇上女孩又喊道:

    “那蚱蜢几条腿?”

    秋湫喊道:

    “现在一条腿都没有啦!”

    ……

    众人听着这搞笑的暗语,都是忍俊不禁。

    橡皮筏分两趟,把所有人都载到了潜艇上。

    漂浮在胶州湾上的工布号上,艇员七手八脚地给皮筏子放气,装进艇内。

    艇长吴海琼望着东方已经出现的深蓝色,沉声吩咐道:

    “全体撤离舰桥。”

    “是,全体撤离舰桥。”

    她最后一个下到指挥舱里,吩咐道:

    “下潜至潜望镜深度。”

    “是,下潜至潜望镜深度。”

    轮机官有条不紊地下达着分步命令。

    艇内幽幽的红光下,吴海琼望着面前满脸兴奋地二十几个“客人”,微笑道:

    “呵呵,欢迎来到大明潜艇‘工布号’。我是吴海琼上尉,是工布号的艇长。”

    秋湫带着十个手下一个立正敬礼,大声说道:

    “长官!我是秋湫中尉,是蚱蜢号的艇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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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集 第一场海战

    (新年好呀新年好,老猫给大家拜年了!第一场海战奉上,权作贺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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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蚱蜢号,秋湫,”吴海琼点点头,欣赏地微笑道,“听说过,长江舰队的,你战绩不错的,当艇长两个月就击沉一艘清虏驱逐舰。嗯,我当艇长九年,连一艘货船也没击沉过。”

    秋湫连忙摆手说道:

    “那不同的,长官因为常年在东海舰队,没战事没机会而已……现在不同啦,长官很快就有机会建立功勋,该高升啦。”

    向小强一怔,有些不可思议地望着秋湫。一直以为她一根筋的,没想到这个妮子嘴巴还那么甜,还会给长官上高帽。呵呵,该刮目相看了。

    吴海琼微微笑着,也显很满意。秋湫又要跟她介绍向小强他们,吴海琼止住她,目光在这十几个穿着粘杆处军服的人身上扫过,特别多看了十四格格一眼,轻描淡写地道:

    “哎,不用。我知道你们任务机密,我就不听了。现在你们在艇上就是客人。阿珍,带客人们去铺位看看。”

    身边的水手长也笑道:

    “请。”

    ……

    向小强带着一行人跟着水手长阿珍在狭窄的艇内过道钻行。两边是三层的窄窄铺位,不当班的女兵们就坐在上面,居高临下,都新奇又矜持地望着这十来个大男人,同时彼此交换着目光。他们走过的身后,都无一例外传来了羞涩的耳语和嬉笑,夹杂着“你去死啊!”之类的笑骂声。

    向小强涨红了脸,拼命夹着东西低着头,跟在阿珍后边。没想到被女生围观也是那么要命的事。

    身后的蜗牛和李长贵,都是三十多岁的大男人了,也臊得跟正太一样,灰溜溜跟在后面。倒是肚子疼,笑嘻嘻地,贼眉鼠眼到处乱飞,尽往人家的铺位上瞅。

    阿珍停下来了,回身笑道:

    “秋湫长官,你们十三个女孩就在这里跟她们挤一挤吧。

    “好的,多谢啦!”

    秋湫突然又转头望了一下十四格格。十四格格拍拍小五,笑道:

    “没关系,很好啊,多谢阿珍了。”

    水手长阿珍又多看了十四格格一眼,然后拍两下掌,对全舱女孩子笑道:

    “你们都听好了啊,现在蚱蜢号的姐妹有难,跟我们挤一下,都谦让着点啊,后天我们就回到舟山基地了!”

    这些女孩本来以为这此出海起码得成个月呢,突然听到才出来两天就能回家,先愣了一下,然后齐齐爆出震天的欢呼。

    “嘘————”

    阿珍吓得魂飞魄散,指着头上。欢呼声戛然而止。顿时舱里静得掉根针都听的见。

    向小强此时也吓出一身冷汗,开玩笑,现在还在胶州湾里边呢,现在至少有一艘驱逐舰在巡逻,刚才都看见了。人家也会开声纳听的!

    然后阿珍把十一个大男人领到下一节舱室。

    其他人还挺新鲜,东看西瞅的,但向小强一看通道两边几米长的两人合抱粗的硕大鱼雷、舱室尽头的四个圆形大水密盖和一堆仪表阀门,再看着阿珍脸上满是歉意的笑,就有种不妙的预感。

    “实在不好意思啊,”阿珍脸上的歉意更浓了,“让你们住鱼雷舱……”

    果然。

    ……

    清军大凌河号驱逐舰。舰桥高音喇叭里突然“呜哇——呜哇——”尖叫两声,传遍寂静的海面,接着一个急转弯,瘦削的舰身倾侧二十几度,猛然加速,舰艏掀起涛涛白浪。

    水手舱里,不当班的水兵们正在睡觉。突然感觉床铺几乎就要侧过来了,地上的鞋子都滑向一个方向,茶缸“叮当”翻到,巨大的惯性几乎让睡梦中的水兵们滚下床。

    传声筒里一阵尖利的海军哨:

    “吱——呀——吱——”

    战斗警报!水兵都连滚带爬地起来,套上衣服戴上帽子,奔赴各自岗位。

    扩音器里舰长的声音传遍全舰:

    “我是舰长。弟兄们听好了,胶州湾里发现一艘南明潜艇,位置还不确定,但在我们的南边,大概已经靠近湾口了。我们现在去截住它,最好能打沉。听好了,大清马上要南征了,要是我们能击沉这艘潜艇,就立下了全大清的第一份军功,大家升官受赏,指日可待!好,就说这么多,弟兄们加油干,都给我卯足了劲儿!”

    五分钟后,青岛军港内的船台边,岸勤人员在飞快地解缆绳,沙河号、滦河号、清河号三艘驱逐舰全舰也响彻着战斗警报。

    很快,这三艘杀气腾腾的驱逐舰掀着白浪,喷着黑烟,鱼贯出港,加入追杀行列。

    胶州湾口,东侧的青岛山上,水泥工事里的210毫米口径加农炮转动着,对准了山下湾口。几门大功率探照灯“嘭嘭”打亮,把山下仅仅两千多米宽的湾口照得雪亮。

    ……

    “全速前进!”

    吴海琼贴在潜望镜上,命令道。

    轮机官咽口干涩的唾沫,下达着分步命令。

    手柄被扳到“全速”这一格上了。电机的声音明显高了一个分贝。本来以4节速度潜航的潜艇,提高到了7节,水下的最高航速。

    在这个速度下,很容易损伤电机,而且蓄电量只够用两个多小时的。

    吴海琼望着潜望镜里,身后远处的四条烟带。

    现在天已经半亮了,能看清两条烟带被往不同的方向托拽着,说明两条敌舰在湾内做“之”字形搜索,另外两条烟带长长的拖在后面,看不到烟带的侧面。

    这两条敌舰在拉开高速,笔直的向自己冲过来。

    潜望镜转了个圈,两道山脉出现在眼前,中间是狭窄的水道,几条光柱在上面扫。

    很显然,青岛港的清军是不打算让自己出去了。

    ……

    向小强和秋湫就站在旁边,相互抓着手,望着吴海琼。

    向小强想着吴海琼刚才的一句话,心慢慢地凉下来了。她自己说,当了九年艇长,没打过一仗,没击沉过一艘船。

    也就是说,她的实战经验连秋湫还不如。

    吴海琼贴在潜望镜上,嘴里慢慢说着:

    “两艘敌舰在我们6点钟方向……距离3千米,航速大约15节……两艘敌舰在我们8点钟方向,距离……1800米,航速18节……我们现在航速6节,已经在湾口里了……”

    海图桌边,大副紧张地往海图上标注。

    向小强拉着秋湫凑到海图桌边,盯着图上的形势。

    看着和《猎杀潜航》游戏几乎一样的海图,他仿佛一下子进入感觉了。

    向小强下意识地问:

    “这潜艇水面最大航速多少?”

    秋湫小声说:

    “18节。”

    向小强盯着海图的比例尺,快速计算一下敌我的速度和距离,小声对秋湫说:

    “要是我,就先浮起来,拉开全速冲出去,一出了胶州湾马上紧急下潜。这样速度差得太多了,敌舰很快就能抢到前面,把我们堵死在胶州湾里。”

    指挥舱内很静,这句话很清晰。几个低头忙碌地女兵突然抬头望着他。吴海琼也回头看着他。

    秋湫捏着他的手,脸都变色了,压低声音道:

    “小强!”

    吴海琼快速来到海图桌边,拿着圆规比了几下,又靠着三角板画了几条线。然后抬头望了向小强一眼。

    秋湫结结巴巴道歉道:

    “长官,长官……对不起啊,他……”

    吴海琼没理她,又贴在潜望镜上看着,舔舔嘴唇,命令道:

    “出水。”

    一语皆惊,大副惊骇道:

    “艇长,出水会挨炮弹的!”

    “不会,”吴海琼面无表情道,“我说不会。我们已经过了团岛尖了,前两艘敌舰离我们只有一千多米,但已经隐在团岛尖的山后了。后两艘敌舰还在湾内搜索,现在已经甩开3500米了。这个距离就算看得见我们,也很难打中。……至于青岛山的炮台……210毫米的大要塞炮,打一发要五分钟。除非第一发就打中我们……当然不可能……那我们就出胶州湾了。出水,炮组和第一班瞭望哨准备好。”

    轮机官马上命令道:

    “双水柜注入压缩空气……柴油机注油,准备全速……”

    秋湫抓着向小强的手,不可思议地望着他。向小强揽着她的腰,长出一口气,背上的冷汗都出来了。

    指挥舱里的艇员们都忙碌着执行命令,但都偷看着向小强,眼中闪着惊奇地神色。

    ……

    工布号潜艇冲出海面,立刻拉开全速,速度很快就加到了18节。

    已经进入黎明了,能看清两侧的山,后面海湾里的驱逐舰也看得清。

    潜艇几乎是在海面上一跳一跳地前进,前头海水不时猛扑到指挥塔上,艇长和四个穿防水大衣的艇员端着望远镜监视着远处,指挥塔后部40毫米和20毫米机关炮上,炮组也就位,把自己绑在栏杆上,摇下炮口,对着身后三千多米远处的两艘驱逐舰。

    左边几公里外的山上,一道火光闪过,接着“嗷——”地一声呼啸,头顶上像过了一列地铁似地,几百米外,腾起一股巨大水柱。

    青岛山炮台开火了。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艇外的炮组和观测员咬着嘴唇,还是纹丝不动,坚守着自己岗位。吴海琼紧闭嘴唇,举着望远镜看着后边。

    身后灰蒙蒙的雾气中,几千米外的两艘驱逐舰的灰色剪影,头上烟带迅速变换形状,在调整航向追过来,同时,各自闪了一下火光。

    空气嘶叫着,两枚125毫米炮弹先后落在潜艇左右几十米处,掀起水柱。

    潜艇上40毫米高射炮还击了,“嗵嗵嗵嗵……”

    曳光弹标着弧形的火线向几千米外敌舰飞去。

    ……

    在水面炮战中,潜艇在水面舰艇面前是绝对脆弱的。水面舰艇可以挨若干发炮弹,打得烈火熊熊、舰体进水倾斜,仍可以还击,向另一侧注水也能保证稳定不沉,最不济也可加速逃离战场。

    但潜艇只要挨一发炮弹,艇壳有一点损伤,就无法再下潜了。在水面上,它那绝对劣势的火力,只能让它当活靶子。

    也就是说,工布号在行险招。非常凶险的险招。

    但是这样毕竟有逃出去的希望。一旦逃出胶州湾这个封闭的大瓶子,进入辽阔的水域,那时候再潜向深处,以现在清朝驱逐舰的技术,再想找到它,就要费一番功夫了,至少是比较公平的博弈了。

    身后的团岛尖山后,两艘急吼吼的驱逐舰出现了。看头上的烟带被拖得那么远,舰艏的滚滚白浪,这两艘驱逐舰也拼命了,速度至少飙到了25节。

    而且一出现,就分别向工布号各开了两炮。

    四股水柱分散腾起,其中一股离工布号艇身只有几米!

    一个观测员“噗通”摔倒,脸色惨白地爬起来,恐惧地看一眼艇长,继续观测。

    吴海琼脸色也是惨白,胸口颤抖着。这是她第一次实战。实在太凶险了……

    不,还不能下潜……这里水还太浅……只要一下潜,航速立刻便会降至几节,几乎就像静止一般,会被敌舰瞬间追上,然后就要挨深水炸弹了……在这么浅的水域躲深水炸弹,几乎就是没什么生还希望……

    ……

    40毫米高炮和20毫米高炮同时开火,火线砸在1000米外的两艘驱逐舰身上,几乎就能听见“乒乒乓乓”地爆炸声。

    望远镜里,一艘驱逐舰上,几个水手躺在甲板上哀嚎。另一艘舰上已经升起了烟火。

    “打得不错!”

    吴海琼大声夸奖道。炮组不敢懈怠,拆换着换弹夹和弹鼓,继续开火。

    潜艇身形低矮,只有一小部分是露在水面上的,目标太小了,周围水柱连连,目前还没一发命中。

    但是,两艘驱逐舰卯足了劲儿,越追越近,工布号挨炮弹只是几分钟内的事了。

    而且,这种125毫米炮弹只要挨一发,工布号就结束了。

    胶州湾的湾口逐渐甩在了身后,该下命令潜航了……挨深水炸弹也得潜航了。否则不只是身后驱逐舰的125毫米炮,就是青岛山上的210毫米炮,也进入射击角度了……

    听天由命吧……

    ……

    突然,前边的观测员报出一声欢叫:

    “前方目标!战列舰!!距离!六千米!!!”

    东方的一团浓雾中,出现一个伟岸的身影。

    那个铁灰色的身影喷着黑烟,慢慢的变长。

    它在转向,把舰身横列过来,逐渐露出了高高的舰桥、和前后四座巨型炮塔。

    观测员又是一声欢叫:

    “大明战列舰!……啊呀!是永乐号!永乐号!!……又发现目标!大明巡洋舰!!距离!六千米!啊呀,是韩信号!还有蒙恬号!!……又出现一艘,是李广号!!!”

    浓雾中,接连出现四艘军舰,一艘战列舰,两艘重巡洋舰,两艘轻巡洋舰。

    过了片刻,又出现五、六艘驱逐舰。

    工布号指挥塔上一阵欢呼雀跃,很快,艇内也是经久不息的欢呼。

    ……

    大凌河号驱逐舰的舰长脸色苍白,拿望远镜的双手抖动着,干涩地命令道:

    “左满舵。”

    “是,满舵左!”

    “全速返航。”

    “是,全速返航!”

    “放烟幕。”

    “是,放烟幕!”

    他放下望远镜,扶着栏杆,尽力不在已经倾斜的舰身上摔倒,又说道:

    “发信号,发现明朝战列舰,让沙河号、滦河号、清河号赶快逃命。”

    还没说完,远方的明朝舰队闪过一片亮点,十几秒后,自己周围腾起密密麻麻的水柱。

    ……

    工布号指挥塔上也不观测了,几个女孩子甩着望远镜带子,边跳边疯狂欢呼。吴海琼软软地靠在栏杆上,也不制止她们,只是露出欣慰地笑。

    艇内秋湫听着上面“嘭嘭”的跺脚声,皱眉不屑咕哝道:

    “怎么都这样啊……真是新手……”

    指挥塔上,一个观测员突然叫道:

    “看,永乐号发信号了!”

    她抓着望远镜,念着远处一闪一闪的信号灯:

    “大明海军战列舰编队……警告伪清炮台守军……若炮台向我大明潜艇开火,我们将轰掉炮台……重复一遍……”

    这个振奋人心的信号传到艇内,又是一片欢腾。向小强也一下轻松了。

    这意味着什么?

    清军青岛山炮台只有三门210毫米炮。而明朝舰队却有一艘战列舰、四艘巡洋舰,也就是说,至少拥有三百多毫米舰炮4门、二百多毫米舰炮8到10门、一百多毫米舰炮8到10门。

    而且,炮台岸炮都是人工装填的,射速非常慢。战舰上则是机械扬弹机自动装填,射速要远远高于岸炮。

    口径、门数、射程、射速都远远胜出。

    大明舰队火力占绝对优势。

    ……

    指挥塔上,信号员抿着嘴,兴奋得满脸通红,冲着远处战列舰“啪啪”拍着信号灯:

    多谢相救。

    过一会儿,那边信号灯也闪起来了:

    荣幸之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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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集 金陵大乱

    今天是大年三十,老猫给大家拜年了!祝大家吃好喝好玩好,在牛年里牛气冲天,牛上天!《大明1937》今天进入第四季,向小强也要牛起来了!)

    南京,仙林军用机场。

    两架海军航空队的双引擎轰炸机先后缓缓停在跑道上。

    第一架飞机舷梯放下,向小强首先出现在舱口。然后是蜗牛、肚子疼、李根生……清一色男的。

    跑道旁,停着一辆老式大巴。还有两辆黑色轿车。一个穿风衣的身影孤零零地肃立在一旁,在螺旋桨的冷风中缩着脑袋。

    向小强有点意外,凯旋而归,没有欢迎的队列,没有鲜花,甚至连笑脸也没有。

    走近才认出,那个身影是江美庐。

    “向先生,祝贺你凯旋啊。”

    江美庐显出一个微笑,但却毫无喜色。

    这是怎么了?向小强心道,不至于是想赖帐吧?看我们超额完成任务,舍不得那些钱了?呵呵,不至于啊……

    向小强心中嘀咕,仍是哈哈一笑:

    “江处,真是感谢啊!这次多亏你在后方大力支持了!要不然别说任务,命都丢在那边几回了!”

    江美庐听到这话,脸上多了几分喜色,望着向小强,点点头,显得很欣慰,笑道:

    “嗯,还不错,还知道说这句话。待会儿多谢谢厂督啊。”

    “哈哈,”向小强笑道,“那是自然。这次这么顺利,除却厂督,后方的第一大功臣就是你江处了。”

    江美庐脸上喜色又增了几分。她点点头,眼睛往第二架飞机上瞟。

    第二架飞机舷梯也放下了,秋湫第一个出现在舱口。然后是蚱蜢号的艇员。

    最后出来一大一小两个少女,都没穿潜艇部队的制服,而是身子裹在很朴素的大衣里,缩着脑袋。那个大一点的情绪很低落,目光躲闪着。那个小一点的情绪倒挺高,显得很新奇,到处瞅着。

    江美庐看了她们片刻,试探地问向小强道:

    “她们就是……”

    向小强点点头:

    “就是。”

    江美庐立刻迎过去,眉毛弯弯的,边打量着十四格格边笑道:

    “呵呵,一路辛苦了吧?来来,我们上车说吧,这儿风大……”

    说着很亲热地把十四格格和小五请到了轿车里。

    向小强和蜗牛一辆轿车、十四格格、小五、江美庐一辆轿车,其他人坐进大巴里,三辆车往南京城里开去。

    他们两天前的在胶州湾登上工布号潜艇,昨晚才到东海舰队在舟山岛的潜艇基地。一行人在基地睡了一晚,今天清晨便登上飞机飞到南京。两天中既没看到报纸,也没听到广播。

    现在向小强只知道明朝也动员了,但这两天内具体发生了什么,几乎还是一无所知。

    向小强心中也有些嘀咕:既然你们都那么重视这个十四格格,怎么连几个护送的卫兵也不带?

    ……

    进市区的路上,经过了重重关卡。几乎每一道都是沙袋加机枪,公路上架着路障,旁边停着军车。

    每次都要验证件,那些士兵还要打开轿车门检查,还提着枪到大巴上去清点人数。士兵都很紧张,如临大敌,仿佛这边一个动作不对,就会被打成筛子似的。

    向小强和蜗牛对视一眼,心中都想道,假如清朝那边都是这样的话,他们早死不知多少回了。

    进入市区了。

    “当!”

    车身好像被什么东西猛击了一下,向小强向外看去,路边几个人在朝自己的车队扔石头,扔砖块,一边喊着什么。

    又是“叮当”几下,车身又中了几块石头。“啪”,向小强身边的车玻璃挨了一转头。他吓得一躲,再看玻璃居然没事。

    “防弹玻璃。”

    司机镇静地说道,很浓厚的南京腔。

    向小强很震惊地问道:

    “这怎么回事?”

    东厂司机摇了摇头:

    “我不好对你讲,到地方再说吧。”

    车队加快了速度,车外不时有人喊着:

    “打倒……”

    “……东厂……”

    “打倒厂卫……”

    “爪牙……”

    向小强和蜗牛对视一眼,都惊异不已。

    汽车驶上长平路,向小强看到了更令他震惊的景象。

    无数的青年打着条幅、喊着口号,在马路正中间缓慢的行进。路边人山人海的市民围观,不时有年轻人挽起袖子加入进去。

    司机说了一句:

    “都是大学生。”

    向小强看到他们条幅上写的,还有呼喊的,好象是:

    “废厂卫!清君侧!”

    向小**汗!废厂卫!清君侧!

    这种话也喊得出来?

    “废厂卫”先不说了,历史上但凡喊出“清君侧”的,基本上就等于造反了。

    这些大学生怎么了?

    大明怎么了?

    ……

    更令他惊异的,长平路边的一些重要单位,例如银行、政府机构等都有荷枪实弹的士兵把守。那些士兵好像和游行学生井水不犯河水一般,只是警惕地看着他们从面前走过。

    十字路口等开阔地,照例有沙袋围的高射炮阵地,士兵们戴着钢盔,坐在炮位上监视着天空,也不看人群一眼。每个阵地前都有一名宪兵,握着枪盯着游行的队伍。

    顺着高炮往天上望去,城市上空林立着灰色的防空气球,远远望去,好像一艘艘齐柏林飞艇一样。

    那些往街边建筑上堆沙袋的工人,照样干着活,好像不关他们事似的。

    路边经过了几个征兵点,不但没有排队征兵的秩序景象,反而是几个宪兵竭力保护着征兵军官,周围围了一大群的学生,向他们高呼口号:

    “不要打仗,要读书!!!”

    “战争贩子!!”

    路边记者们像疯了一样,跟着游行队伍,拍照、笔录、采访,不时现场写下新闻稿,让跟班飞奔送回报社。

    除了保护住重要部门、军事设施和征兵点的少量宪兵外,向小强一路没看到一个警察。

    路中央是大队行进的学生,两边出没着很多市民、闲汉,还有不少无赖地痞模样的人。他们抄着手,兴高采烈地跟着跑,一边大声起哄,一边趁机对路边的店铺打砸抢。

    路边有记者突然喊出:

    “东厂的车!”

    顿时几块石头飞过来,“叮当”砸在车身上,然后大批学生蜂拥过来,震天喊着:

    “打到东厂!”

    “东厂去死吧!”

    “**走狗!”

    司机头上一滴冷汗滚下来,说道:

    “不好。”

    然后猛打方向盘,冲出包围圈,避开大路,驶进旁边一条小路。后边两辆车也跟着他驶进去了。

    向小强靠在靠背上,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南京乱了!

    还没刚动员呢,就乱成这个样子!这样还打个屁仗啊!

    到底怎么回事?

    ……

    天上漂浮的无数巨大的防空气球,像一朵朵战争阴云一样,沉重的压在大明首都的上空。沙袋工事里的高射炮指着天空,戴钢盔的士兵们神情坚毅,坐在炮位上监视着天空,一丝不苟。沙袋工事几米外,就是打着条幅、喊着口号、蜂拥而过的学生们。宪兵往里缩了缩,只是紧张地盯着他们,不允许他们冲过警戒线。不少人围着高炮工事,向里面的士兵呼口号、漫骂。

    向小强看到这个情形心中不禁生出怒意:

    且不管为了什么,至少这些士兵还在为你们守住天空,让你们还能在这里游行、骂人!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战云密布,清军压境,还有这么多不知好歹的年轻人!都想做亡国奴吗?

    现在口号喊得挺欢,清军炮弹落下来的时候,跑得最快的就是你们这些人!

    ……

    东厂一局到了。门口上百米的路面人山人海,交通严重堵塞。无数学生挤在这里,条幅林立,口号震天。看来这就是各路队伍汇合的终点了。

    条幅上除了“废厂卫、清君侧”、“不要打仗、要读书”、“士大夫与天子共治天下”等标题外,就是写着学校名称的大横幅:金陵大学、江南女子大学、金陵师范大学、江南贡院……其中隐隐居首位的、两支巨大的竖条幅分别书写:

    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

    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忧人。

    高举中间的是巨型横幅,上书四个大字:东林大学。

    其余各大学校名拱卫四周,如众星捧月一般。

    人群中有男生、有女生。有不少学生站在板凳上慷慨演讲,周围学生围成团,很崇拜的听,不时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和叫好声。

    除了慷慨激昂地呼口号外,各个学校的学生干部都招呼自己学校的同学归入方阵,给他们倒开水、发给他们印着学校名称的臂章,然后招呼他们坐下,秩序井然。有些陪同学来的、不太关心的学生,就在边上聊天说笑,海阔天空的侃大山,不时嘻嘻哈哈,一点也不紧张,显得很有经验,见惯这种场合似的。

    ……

    汽车堵了半天,实在过不去,又不敢鸣笛,怕再被认出来遭到围堵,便悄悄地拐到另一条路上去了。

    “日你妈,一有这种事,就是东林大学带头闹,还闹得最欢。”

    司机转着方向盘,愤愤地骂道。

    东林大学……从那幅对联看,应该就是传说中的东林书院了。这个被称作“大明政治家的摇篮”的地方,培养了一代又一代东林党人。看样子也把主校从无锡搬到南京了。

    “群聚党徒、摇撼朝廷”。

    这是后世清初统治者总结明朝经验,给东林书院下的评语。经过了这一出,现在向小强也有些理解这句话了。

    城南的秦淮区还挺肃静,但昌平侯府门口仍是人山人海的记者。大家都知道女皇这段日子在这里,各大报馆的记者24小时轮流蹲守,希望陛下回宫的时候能拍到。而且自从皇室宣布陛下康复后,陛下还没公开露过面呢,再加上这次清虏、大明先后战争动员,战云密布,这几天都是首辅大臣和内阁在出面,讲话、声明都是他们。女皇陛下倒很低调,一直没出来。

    加上这两天全市大学生反战大游行,公然提出“清君侧”口号,全大明的报纸都想采访陛下对此的“感想”。

    东厂的三辆车在附近的小巷子里停住。

    “我们不能开着东厂的车进侯爷府,特别是陛下在那儿的时候。”

    江美庐说。

    不错,向小强也明白目前的形势,街上那些“士子”们认为是厂卫为了满足野心,阴谋挑起了战争(其实的确是),这时候千万要把陛下和皇室撇干净,不能让人觉得是皇室在背后操纵(其实也的确是)。现在那些狗仔队都练就了认车牌的本事,眼睛往后车牌上一搭,就知道这车是皇家的、厂卫的、政府的、警察的还是军队的。

    向小强甚至怀疑,有些学生心里已经想到女皇就是幕后主使人,毕竟都不是傻子。但他们示威的矛头总不能指向陛下吧?于是厂卫便理所当然的承担了所有罪责,成了唯一的坏人。

    他们把两辆小轿车停在这里,所有人都上了那辆大巴。大巴绕道后门,那里也有不少记者,但每天府里的禁卫军换班,就坐这种大巴进进出出。记者们显然对大巴不感兴趣。

    ……

    这次学生大游行时机太巧了,正好在两边快要打仗的时候,他们再有秩序、再守规矩,也会给明朝战争动员带来很大的影响。起码南京市内几处关键地段交通都瘫痪了,而且他们是反战游行,明军除了征召预备役入伍外,街头大概就很难招到志愿入伍的青年了。唉,这些学生都不懂事吗?

    一句话,这个时候出这种事,帮了清朝大忙了。

    向小强坐在十四格格身边,望着她,悄悄说道:

    “你做的很漂亮啊!”

    “这次游行?”十四格格摇头悄声道,“和我没关系。”

    和十四格格没关系……向小强转念一想,也对,这几天十四格格先是全扑在“女俘”这件事上,后面又跟着他们逃亡,清朝战争动员的时候,她已经被自己人通缉了,不可能谋划煽动反战游行。那会不会是粘杆处别的负责人呢?

    然后十四格格看了他一眼,又轻声道:

    “你别琢磨了,我们粘杆处从没弄过这种事,这次也来不及弄。是你们明朝内部的问题。”

    ……

    众人下车。这是一个铺着细卵石的小庭院,周围是粉墙黛瓦,墙边一块瘦透嶙峋的太湖石,拥着几丛竹子,墙上嵌着几块长条形青石板,镌刻着历代名家的书法。

    但是墙边用沙袋堆了个简易掩体,顶上用厚木板盖上,铺上沙袋。形状像个乡间简易厕所一样。

    这应该是遭到轰炸、炮击时,临时躲避用的吧。很突兀,让人一下从鸟语花香中感受到了战争气息。

    秋湫和她手下的女孩们下车都很新奇,都知道自己来了什么地方,兴奋地打量四周,尽量压低声音小声说话。向小强的手下们也东瞅西看的,每人两只眼好像都不够用。

    庭院当中,两个少女亭亭玉立。她们一个鹅黄,一个淡绿,都穿着传统的明朝宫装,比甲领口轻柔的狐毛拥着粉颈,头顶梳着宫式发髻,配着环佩玉簪,很正式,很庄重。

    向小强擦擦眼睛,像看戏一样。这种明式宫装他穿越来后从未见过,很像《红楼梦》里的风格,只是明显经过近代改进的,简化了很多,没有古代那么繁琐。

    估计这就是皇家女子的正装了吧。

    两个女孩,一个十**岁,是郑玉璁,另一个十五六岁,向小强不认识。但他看这个女孩长得很像朱佑榕,估计就是朱佑榕的妹妹。皇帝的女儿叫公主,姐妹叫长公主,姑姑叫大长公主。这个女孩估计就是某位长公主。

    那个小点的女孩悄声贴近郑玉璁问:

    “表姐,哪个是十四格格啊?”

    郑玉璁轻踢了她脚一下,小声道:

    “枚枚!快站好了。”

    叫“枚枚”的女孩轻吐了下舌头,仍像郑玉璁一样,亭亭玉立地站好。

    向小强咳嗽一声,自己手下都安静下来,秋湫手下也不再叽叽喳喳。所有人都自觉地和十四格格拉开一定距离。

    十四格格脸色微白,抿着嘴唇,知道这一刻还是来了。她轻轻挣开小五的手,走上前两步,低下头。

    郑玉璁笑吟吟地点头道:

    “这位便是显杍姐姐吧?呵呵,一路辛苦了,怎么样,习惯南方的气候吗?嗯,我介绍一下,这位是休宁长公主殿下。”

    十四格格以汉人女子礼节盈盈拜倒,轻声道:

    “见过长公主殿下。”

    休宁长公主“嗯”了一声,说道:

    “我叫朱佑枚。”

    郑玉璁板着脸轻咳了一声,又踢了她一下,继续笑道:

    “我嘛,是昌平侯的女儿,陛下的表妹,我叫郑玉璁。”

    十四格格没起身,继续轻声道:

    “见过郑小姐。”

    郑玉璁看着传说中的十四格格这么恭顺,虚荣心大感满足,几乎喜欢上表姐交给他的这个差事了。

    十四格格这一拜,蚱蜢号的女孩子们看得可谓及其过瘾。仿佛这个清朝格格拜的不只是长公主和侯爵小姐,还拜了她们所有人,拜了整个大明一样。

    只有向小强注意到,十四格格这时候面色惨白,嘴唇轻轻颤抖着,闭着眼睛。

    他略略摇了摇头,心中暗自感叹不已。

    郑玉璁笑吟吟地把十四格格搀起来,亲热地道:

    “陛下特地让我们在此迎接姐姐。陛下现在分不开身,不过晚上会请姐姐吃饭……陛下让我们代她对姐姐说:欢迎来大明。另外陛下对令尊的事情很同情……册封这几天就会办,在此之前就先住在我家里吧,希望不要委屈了姐姐才好……来,我先带你去看你住的地方吧……”

    郑玉璁说着便拉着十四格格往后院款款步去。郑玉璁很惊异她的手竟是这样的冰冷,不过想到她现在的心境,也就释然了。小五望望左右,犹豫一下,跑着跟过去。朱佑枚“咦”了一声,笑道:

    “你跟我长得很像啊!”

    几个女孩亲热地拉着手,消失在花径深处了,江美庐才长出一口气,对众人笑道:

    “好了,大家看够了吧,看够了我们去见侯爷吧。”

    向小强叫上自己的人,经过秋湫的时候往她脸上吹了一下,把她唤醒。秋湫一愣,连忙带着她那十来个看公主看呆了的灰姑娘手下,跟在向小强后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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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集 权力真空

    (今天是大年初一,老猫给大家拜年了!祝大家在今年天天都能牛x哄哄!炒股票的能迎来牛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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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昌平侯府俨然已经成了“皇党”在紫禁城和东厂之外的一个“巢穴”了。

    突击队员们和蚱蜢号艇员们都被安排下去休息了,准备在今天晚些时候等候陛下的接见。此时,在一座三面环水的水榭内,向小强从郑恭寅和江美庐口中得知了南京之乱的来龙去脉。

    向小强面前放着几份南京的大报,都是这几天的。自从皇室宣布朱佑榕病愈,并得到首辅和几位大臣的证实后,几份大报突然就众口一词地说,陛下受了奸妄蒙蔽,让东厂一帮人乘皇室座机到伪清境内制造事端,主动提供给清虏进攻大明的接口,导致大明几千万人民陷于战争阴云之下,只是为了自己的权利欲。因此,虽然宪法上这样写着了,但也不能算。国家权力不能交到这样一帮人手里……

    而且,前几天清朝使劲儿宣称明朝突击队进入清地杀人放火啥的,大明政府一直就是严辞否认的,自从得知朱佑榕一直在南京后,就语调一变,全部认了下来,而且一股脑儿推给皇室和厂卫。

    很快的,以东林大学为首的南京各大高校的大学生立刻被组织起来,非常迅速的开始反战、反厂卫的大规模示威。

    “这么快?不会是……”

    向小强问道。

    江美庐道:

    “你猜得不错,这次游行是有人精心组织、串联的。以前大学生们也经常游行,不过规模都没这么大,组织也没这么完美。以他们历次游行的组织水平看,绝不可能在一天之内达到这种水平。连口号都那么统一,只有两个:反战、废厂卫。”

    “嗯,嗯,我知道了……而且我没看到街上有警察。”

    “不错,”郑恭寅忿忿地道,“一个警察也没有。现在南京市里犯罪率已经大升了……就是为了给游行大开绿灯。”

    向小强心中想道,只是给游行开绿灯根本不需要一个警察也不派。显然现在明朝游行又不犯法。不派警察明显是为了加强混乱气氛。那些内阁大臣以为这样就能更好地给皇室施压:看吧,这都是你们造成的,人民对你们多么不满意……

    他望了一眼郑恭寅,把这些想法说了。江美庐站在郑恭寅背后,点点头,暗示他说的是对的。

    “说的是,但我们毫无办法,”郑恭寅站起来走了几圈,“现在警察站在他们那边,罪责都在我们这边。”

    警察也不一定就在政府那一边。向小强明白,警察作为暴力机构,应该也和军队一样,在这种事情上有很强的骑墙思想。

    问题很清楚了,内阁不想交权给皇帝,但按照宪法规定,眼下这种面临战争的情况,应该把大权交给皇帝的。其实所谓的交权给皇帝,并不是像清朝那样,皇帝来直接管理国家,而是皇帝有了军队调动权和内阁的任免权而已。但内阁肯定不甘心,抓住清朝的这个借口大做文章。他们自己不敢公然反皇帝,便祭出他们最拿手的武器:舆论,又挑动大学生们游行示威,企图这样给皇室施压。

    以向小强的思维,他想不出这种手段有什么好怕的,一群上街喊口号的大学生有什么好怕的。但看来皇室还挺吃这套,起码朱佑榕已经好几天不敢露面了,而郑恭寅也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东厂在旁边干着急插不上手。

    向小强道:

    “现在你们东厂肯定是站在陛下这一边的了。”

    他知道所谓的“厂卫”,其实就是指东厂。锦衣卫已经改为军事情报局了,主要是纯军事情报的搜集,政治上的事情已经不大参与了。

    江美庐斩钉截铁地道:

    “这是当然的。我们永远在陛下这一边。”

    “那军队呢?”

    向小强口中的军队就是指驻在南京附近总共十万人的首都卫戍军。

    郑恭寅气急败坏地说:

    “现在军队都在观望,哪边也不肯站过去,首都卫戍司令把南京外围戒严了起来,一个兵也不准调出,一个兵也不准调进,市内却不戒严,由着那帮学生闹。”

    江美庐在侯爷身后和向小强对视一眼,无奈地一笑。向小强明白,这个侯爷又说傻话了,卫戍司令“由着那帮学生闹”,并不是就站在了内阁那一边,而是不敢把军队开进南京去驱散那些学生。学生们不吃他那一套,他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现在的情况是,皇室想要,内阁不想给,不但不想给,还想理直气壮的不给,就发动了一帮学生大造声势,搞出民心所向的势头来。皇室这边呢,指挥不动军队,指挥不动警察,手上一支力量也没有,抢都不好抢。

    现在东厂是站在皇室这一边的。但也没什么用。现在人家反的就是东厂,你东厂总不能挽起袖子去攻打政府吧?那样的话真成了人民公敌了。

    最可怕的是,现在军队已经成了骑墙派了,虽说也在征兵、部署、应对战争,但很大部分精力都在关注这场内阁和皇室之间的权利争夺战。海军还好,展开的挺快,几只分舰队在一开始动员的时候就派出去了。但陆军现在则近似于群龙无首的状态。清军正在不断地往长江防线北边集结军队,随时准备猛扑。

    从国家从民族的利益出发,必须赶紧结束这种无政府状态。向小强几乎想建议郑恭寅他们退一步,暂时承认内阁政府的领导权,团结一致应对北清。但话到口边又吞了回去。不可能的,他们不可能愿意。这个关键时刻只要皇室点头一退,那么从此就与国家大权无缘了,明朝就成了真正的君主立宪国家了。而且向小强可以肯定,自己的那50万明洋也会泡汤。

    向小强望着他们两个,知道他们不会无缘无故和自己说这些话。肯定想借着说什么事。向小强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他挑明一问,江美庐和郑恭寅对看了几眼,最后还是江美庐吞吞吐吐地说,答应给他的酬劳,恐怕不能给了。

    果然!向小强怒从心头起:这些家伙就这么点出息,拐弯抹角跟自己费这么多话,还以为是和自己商量对策呢,原来是不想给钱!看到权力拿不到,那么多省下点钱也是好的!自己带人在那边出生入死,把人救了回来,还带了一个十四格格,现在什么也没有!

    这两个人说了一大堆内阁怎么怎么不好,意思就是,向小强你看,不是我们不想给你钱,是内阁跟我们为难。向小强顿时有一种面对包工头的感觉:不是包工头想拖欠民工工资,而是强调建设方不给工程款。

    江美庐看着他,歉疚地道:

    “你也别太难过,为了表彰你们的英勇,陛下还是会给你们颁发勋章的。”

    她看了一下向小强铁青的脸,又说了一句:

    “还有,你上次见厂督,不是说有意加入大明东厂吗?厂督考虑了,你虽是英籍华人,但两次智勇双全的行动,证明了你的能力和对大明的热忱。现在只要你愿意,我们就是同僚了。英国那边如有问题我们也可以帮你交涉。”

    ……

    向小强在花园里遛达着等秋湫,心中像打翻了五味瓶。郑恭寅摊牌赖账的时候,他是真的怒气冲天。但现在静下心来想想,自己究竟是爱秋湫多一点还是爱这五十万多一点?当时若是没有这五十万,只是为了救回秋湫,他是否愿意出生入死的去清朝冒险?

    答案是肯定的。如果只是为了救回秋湫,他也会去清朝冒险的。现在秋湫不是已经在自己身边了吗?等待会儿女皇召见完毕,他们就又可以在一起了。昨天在舟山基地的时候,秋湫腻着他,一定要他带自己再到那家顺德园去吃饭,还要点灌汤小笼。上次他们就是在那里被人拆散的,秋湫说,一定要回到那里补上。

    但是向小强望着阴沉的天空,一阵冷冷的微风吹过,他略缩了缩脖子。心中有个声音问道:凭什么?秋湫是秋湫,她本来就是我的,是我凭本事搞到手的,不是你郑侯爷和江处长赏给我的。你们承诺付给我的东西,不是一块小小的勋章、一个小小的东厂职位所能搪塞的。属于我的东西我一定要拿回来。老子为了拿回秋湫,不惜带着人闯龙潭虎穴,现在为了拿回五十万明洋,也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现在南京城里基本上是权力真空,连一个警察也没有。军队已经摆明了两不相帮。内阁所依仗的,只有街上一帮大学生,和大明朝“天子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的根深蒂固的传统。

    现在,任何一个人带着几百个黑社会,都可能把这个帝国首都接管下来。只要动作够快,手腕够狠。怀里最好还能有一封诏书。

    这就叫既成事实。那些骑墙的大明军队看到这个既成事实,便会找准自己效忠的一边了。

    很明显,这种事军队不能干,警察不能干,东厂和禁卫军更不能干。也只有黑社会能干了。

    向小强嘴角露出一丝邪恶的笑:我简直是天才啊。

    ……

    他看到长廊上郑玉璁走过,喊道:

    “郑小姐留步!”

    郑玉璁一怔,胸中嗵嗵跳着:

    “向……向先生?”

    向小强快步上前,笑道:

    “我要见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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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集 人民卫队

    一小时后,一辆大巴车喷着青烟驶出昌平侯府,上面坐满了人,向小强和他的十个手下,秋湫和她的十个手下。

    当然,鉴于秋湫也是向小强的手下,所以这一车人都是向小强的手下,忠心耿耿,并且荷枪实弹。

    向小强的人仍是带着那一套武器,腰里别着盒子枪,“啄木鸟”和“芝加哥小提琴”就放在脚下。秋湫等十一个女兵人手一支海军制式左轮手枪,东厂提供。理由嘛,当然是军人不能没有武器。

    大巴车飞快地往秋公馆驶去。

    ……

    蜗牛跳下车,第一个奔进去,扯开喉咙嚷着:

    “老大,大哥,瓢把子……”

    “瓢,瓢你马勒隔壁的把子,再瓢踹死你!我们又不是黑社会,我们是爱国社……”秋老虎正坐在正堂里喝茶,突然大大的呛了一口,瞪着牛大的眼睛,“蜗牛?你小子回来了?啥时候回来的?”

    “老大,”蜗牛大喜地喊道,“瓢把子,我回来了,大小姐和姑爷也回来了!”

    秋老虎一把捉住蜗牛双臂,眼珠子快要瞪出来,脸色涨得通红: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门口一个带哭腔的声音喊道:

    “爸爸!”

    秋老虎顿时面色惨白,嘴唇不断颤抖着,擦擦眼睛道:

    “……你?……秋湫?”

    秋湫纵身扑到父亲怀里,放声哭道:

    “爸爸,我回来了……”

    秋老虎抱住女儿,老泪纵横,仰天大笑:

    “哈哈哈……我的小兔崽子啊,你可回来啦,你可把老爹担心死啦……哇哈哈哈哈……”

    等父女俩抱头哭够了,蜗牛喜上眉梢地向秋老虎隆重介绍道:

    “老大,这是咱们姑爷!这次就是姑爷带着弟兄们深入敌后千里,上刀山、下火海、闯龙潭、冲虎穴,浴血奋战、斗志斗勇、千辛万苦、奋不顾身,才把大小姐救回来的!我们姑爷叫:向小强!”

    秋湫从父亲怀里钻出来,便又腻在向小强身边,把他往父亲前面推,一边郑重地点头,配合蜗牛的口沫横飞。

    向小强圆墨镜、黑礼帽、黑风衣,黑皮手套,一身标准的东厂行头,雪白的长围巾飘垂两侧,英气逼人。这些天他带队深入敌境,转战杀伐,周身不经意已然有了一股气势,若是再咬上一支牙签,简直就是小马哥穿越来了。

    他上前一步,嘻嘻一笑,摘下帽子和墨镜,一辑到底,朗声道:

    “小婿拜见岳父大人!”

    这一声“岳父大人”简直把秋湫的心都听化了。

    秋老虎激动得合不拢嘴,望着眼前的向小强,越看越喜欢。

    “好小子!”他猛拍一掌,差点把向小强拍趴下,接着一个熊抱,仰天长吼,“湫他妈——你看见了吧,咱们有姑爷啦——哇——哈哈哈哈哈……”

    向小强向秋老虎介绍了自己的班底,秋湫也向父亲介绍了自己的患难姐妹,然后他们按规矩把长短家伙解下来,交给蜗牛去保管。接着登堂入室,奉茶详谈。

    第一步先是求亲。秋老虎一口允诺。

    “然后,”向小强笑道,“小婿这次求亲,给岳父大人带来了一份通天富贵,做为见面礼,还请岳父大人笑纳。”

    “哈哈,好!好!”

    向小强递了个眼色给蜗牛,蜗牛会意,支走了其他人,屋里只留下秋老虎、向小强、秋湫和他自己。

    “岳父大人先看看这个。”

    向小强拿出一只信封,递给秋老虎。

    秋老虎接过,看到淡黄色的信封上一个字也没有,只有一个朱红色的朱雀标记。他脸上微微变色,小心地拆开,取出一张淡黄色的信笺。

    他瞪着大牛眼,看着上面行云流水的钢笔字,越看贴得越近,牛眼瞪得越大,最后看到“朱佑榕”三个字、“乾清宫主”的小印鉴、“大明怡福皇帝之玺”的大印鉴的时候,茫茫然地抬起头,望着自己的姑爷,喉咙里翻滚着,脸上写满了崇拜和敬意。

    向小强笑道:

    “岳父大人,事情是这样的……”

    秋老虎“腾”地站起来,双手捧着信笺,恭恭敬敬地放到正中的条案上,然后双手按着向小强的肩,大声道:

    “贤婿,不必说了,我秋某为有你这样的姑爷而骄傲!贤婿你只要告诉我怎么做就行了!”

    ……

    从女皇陛下康复后,大游行已经三天了。但从今天中午开始,南京市民就感觉到治安好了很多,前几天乘着混乱小偷小摸、甚至打砸抢的那些流氓无赖,好像都没了踪影。满大街只剩下了慷慨激昂的大学生,和遵纪守法的好市民。

    同时,一向治安良好的秦淮区,从中午开始陆续聚集了很多流氓、无赖、地痞、打手、小混混、帮派分子、不良少年。这些人越聚越多,除了天地会(洪门)本身各堂口的大哥,还有平时很多道上的头面人物、三山五岳的瓢把子也开始出现,他们都带着弟兄聚集在一所私人公馆周围,进进出出,相互拱手招呼,平时有些过节的、结过梁子的那些帮派,好像也都忘了这码事似的,手下人都合并在一起,勾肩搭背。

    附近的市民都躲的远远的,纷纷猜测着,留言也传起来了。

    有人说是华山论剑,有人说是道上要大洗牌了,有人说要选盟主,还有人说是上海的青帮要来抢地盘了,本地的洪门团结一致,共御外敌……

    公馆内的正堂上,陈近南的画像被擦得一尘不染,下面香火旺盛,红烛飘摇。两边对联“地震高冈,一脉溪山千古秀;门朝大海,三阖河水万年流”左右呼应,中间“天父地母,反清复明”八个大字犹如泰山压顶,三百年前陈永华总舵主和郑成功国姓爷的嘱托言犹在耳,让人看了不由得生出一种沉重的使命感。

    秋老虎高居首座,凶神恶煞,大嗓门正在口沫横飞:

    “所以,在这次行动中,必须时刻记住,我们不是黑社会,我们是爱国社团……”

    面对全大明天字第一号帮派的天字第一号龙头老大,满堂的大哥瓢把子们都坐在下面,恭顺驯服地聆听训示。但他们的目光还隐隐地望着坐在秋老虎旁边,那个不显山不露水地年轻人。那个年轻人面如止水,架着二郎腿坐在次座上,也不说话,托着茶盏慢慢地喝。他一袭吓人的黑风衣,让人隐隐猜测秋老虎身后,有怎么样的吓人后台……

    堂后的院子里,整箱整箱油纸包裹的崭新盒子枪被起开,数着人头发下去……

    更外面一层院子里,几个大麻袋被倒在地上,上百把西瓜刀、铁尺、锯成一尺多长的粗钢筋,被一捆一捆地往外搬……

    牛皮纸包好的两捆纸提进来了,“哗”地撕开,刚出厂的印刷品发出油墨的气息……

    一个棉布包拆开,里面的一摞纺织物被恭敬的打开,分发下去。那是一面面大明国旗。

    另一个大棉布包打开,明黄色的臂章倒了一桌子,很快的分发下去。大家人手一只,都套在胳膊上。

    明黄色的臂章上,四个醒目的黑字:人民卫队。

    ……

    夜晚静悄悄地来临了。南京城中央的鼓楼大钟撞了九下,晚上九点整。

    这两天每到晚上,游行集会的学生便会散去,各自回校。毕竟现在是寒冷的冬夜,在外面露宿谁也受不了。但是第二天,他们还会由各校的学生领袖带出来,继续集会示威。

    现在虽然动员了,但南京街头还没有宵禁,甚至连灯火管制也没实行。不过大家都看出这两天局势紧张,晚上也不大敢上街。所以才刚九点,街上就空荡荡的了,偶尔才有一两个行人夹着包、缩着脑袋,在路灯下匆匆走过。

    探照灯的光柱在城市夜空上慢慢移动着。布设在十字路口和广场等开阔地的高射炮阵地上,炮兵依然在坚守着岗位。

    长乐路和延平路交叉口的高炮阵地上,几个炮兵正在高耸的高射炮旁跺脚聊天,口中喷着白气。其中一个兵好像听到了什么,“嘘”了一声。

    远空旷的街道上回响着无数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慢慢地,路灯下出现了好几百人。这些人穿着便装,右臂上戴着明黄色臂章,上边还有字。他们每人手里都提着长形的器械,昂首阔步,走在马路正中,面目狰狞,凶神恶煞。

    几个士兵紧张地握着枪,后退几步,喝到:

    “站住,干什么的?”

    队伍最前面的一个年轻人抬手一指他们,不容置疑地命令道:

    “坚守岗位!”

    几个炮兵呆呆地望着这几百人从他们面前几米远过去了。其中一个兵看清了他们臂章上的字,好象是“人民卫队”。

    ……

    几百米外的斜对过,就是南京交通公司。相当于南京的公交公司了。大铁门里停着一辆辆大巴,跑了一天的车都停在这里。除了大巴,还有很多出租用轿车。

    “开门!开门!”

    大铁门被摇得震天响,看门的职员跑过来,一看这么一群人,吓得直往后缩:

    “喂,你们……要干什么?”

    这边领头的高声道:

    “我们是大明帝国人民卫队,现在要征用你们这里所有的车,快把门打开!”

    看门职员哪里肯开,对方喊道:

    “来呀,把门砸开!”

    铁尺、钢筋、大扳手、老虎钳齐上,叮当几下,大铁锁落地,人群一拥而入。

    十几分钟内,三十多辆大巴和二十几辆轿车发动,陆续开出。

    很快,满载“人民卫队”的大巴和轿车在南京各条主干道上飞驰。

    一些南京市民驻足,目瞪口呆地望着这从未见过的奇观。

    车身一面用白漆写着“人民卫队”四个大字,另一面用白漆写着“恢复秩序,保卫祖国”八个小字。

    每辆大巴驶过,车窗都会飘扬出慷慨激昂合唱的大明国歌。

    每辆轿车驶过,两边的车踏板上都站着两个戴臂章的人,高喊口号“恢复秩序,保卫祖国”,一只手抓着车,一只手扯着一面大明国旗,在风中猎猎飘扬。

    ……

    南京电报电话局门口,“嘎——”地停下一辆大巴,上面“哗哗”跳下三十多人,戴着明黄臂章,手持长短器械,两三下砸开大门,蜂拥而入。肚子疼指挥几个人在门口架好“啄木鸟”,厉声命令道:

    “给我守好了!”

    两个突击队机枪手架着机枪对着大门外,另两个戴着臂章的“人民卫队”一人一支盒子枪,往大门两边临街的墙上刷浆糊,贴上印好的传单。

    电报电话局楼上宽阔的大厅里,几十个女职员正在一门门接线机前忙碌,她们戴着耳机,面无表情地不停接上、拔出插头,面板上的小灯不时闪烁着。

    走廊上响起杂乱的脚步声。突然,一个女职员尖叫起来,十几个戴着臂章、手持棍棒、腰别手枪的大汉冲进来。

    顿时,大厅里尖叫响成一片。

    为首的肚子疼高声道:

    “大家不要害怕,我们是大明帝国人民卫队,为了恢复秩序,保卫祖国,我们以人民和陛下的名义,接管电话电报局!现在你们都离开机器,到隔壁屋子去!”

    把这群尖叫不止的女职员集中到隔壁后,肚子疼一挥手,这十几个“人民卫队”便各自坐在接线机前,戴上耳机,很熟练地操纵起来。每人面前摊开一个小本子,上面写了必须保持畅通的一串线路,以及必须掐断的一串线路。

    ……

    几乎在同时,广播电台门口也停下两辆大巴,五十多个戴明黄臂章的人民卫队跳下来。

    门口站岗的两个宪兵见状大喝一声:

    “干什么的?不许过来!”

    “站住,不然开枪了!冲击电台格杀勿论!”

    一个宪兵一拉枪栓,“当”的一枪,清脆的枪声划破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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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集 南京在我手中

    那边宪兵一开枪,这边的一帮黑社会打手就全趴到地上去了。剩下的几个也窜到大巴后面,躲着不敢露头。

    这一支“人民卫队”领头的是向小强。他手下的精锐、真正能打仗的就是跟着他到清朝的那十来个突击队员。向小强把他们分散到各组的“人民卫队”里做骨干,每个重要目标都有一两个突击队员做指挥。而广播电台是重中之重,向小强带着蜗牛,亲自带队。

    向小强也知道这临时拼凑的“人民卫队”名字好听,其实就是乌合之众。想成功靠的就是短平快,而且千万不能惹到中立的军队,否则全玩儿完。

    向小强趴在地上抱着头喊道:

    “不要开枪,不要流血!你们只有两条人枪,我们有五十多人,每人都有二十响盒子枪!打起来你们必死无疑!”

    其实他在虚张声势,盒子枪只是领头的骨干有而已。不过这么一喊,自己这边的人也壮了些胆子,也跟着喊起来。向小强顿时有了些欣慰,毕竟都是砍过人见过血的黑社会,不是绵羊。刚才只是初次面对枪,吓蒙了而已。

    对面两个宪兵明显犹豫了一下,一人喊道:

    “你们要干什么?”

    向小强单膝跪立起来,从怀中掏出信封,高举着道:

    “陛下手诏,大明帝国人民卫队即日成立,并接管首都电台!任何单位及人员如暴力阻碍,致使帝国不能迅速恢复秩序和动员、抵御清虏南侵者,将以通敌叛国罪送交军事法庭审判!喂,过来接诏!”

    朱佑榕今天下午写了几十张手诏,就是这种时候用的。向小强分发到各组人民卫队手中。不同的是这一张是“接管首都电台”,其他的则是“接管电话电报局”、“接管警察局”、“接管首辅官邸”、“接管宣传部”、“接管外交部”等等。至于首都卫戍司令部、陆海军总参谋部这样的地方,他是不敢去“接管”的,也不敢撺掇朱佑榕写诏书。一方面军队只要保持中立就够了,不必逼上门去,另一方面他要真的图谋去接管军队,就算朱佑榕意识不到,沈荣轩、郑恭寅这些人也会把向小强当作野心家来看的。

    这几十张诏书就是在电报电话局、电台、政府机关这种既重要,又没有几个兵把守的地方用的。

    这两个宪兵接过诏书,恭恭敬敬地看完了,愣愣地相互瞅着。他们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看到天子手诏,第一次摸到女皇陛下的手迹。

    但是他们军令在身,一定要守好首都电台的。两个宪兵捏着诏书,一边激动的脸通红,一边犹豫着。

    向小强看不能再耽搁了,便吼道:

    “你叫什么名字?”

    “我?”一个宪兵下意识地道,“我叫张富生。”

    “张富生,你入伍的时候怎么宣誓的?是不是说要效忠大明、效忠陛下?还是说效忠长官、效忠内阁?”

    向小强也不知道明朝士兵入伍时怎么宣誓的,甚至要不要宣誓。他只是觉得大概会照例走这么一道,宣誓忠君爱国什么的。

    张富生脑子里立刻回想起了自己入伍授衔时的集体宣誓,还真有“忠于大明、忠于圣上”,绝对没有“效忠长官、效忠内阁”这种话。其实,誓言里还有“以服从命令为天职”这句话,但他现在已经被向小强带到“效忠”这个字眼上去了。

    他看着这帮手持棍棒、戴着臂章的“暴徒”,明知不对,但手里拿着陛下亲笔的诏书,再回味着自己宣过的誓,吭哧半天竟是一句也说不出来。

    在这种情况下,皇命和暴力搭配在一起能发挥最大的作用。以往朱佑榕的皇命经常被无视,那是因为没有一支暴力伴随。但要是没有皇命的暴力,那随便几个警察宪兵就能把这伙黑社会给平了。但现在他们手上有天子诏书,任何人想与他们为难时,都要衡量一下了,千万别站错了队。

    张富生稍一愣神,就看着两支盒子枪对着自己二人,手中的步枪也被人拽过去了。然后这帮“暴徒”一涌而进。

    广播电台的楼里,南京几家广播公司的播音员正在各自频道里朗诵新闻,后边的助手们正在准备稿件。

    突然,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的尖叫和惊呼声,中间一个清晰的声音:

    “大家不要害怕,我们是大明帝国人民卫队,为了恢复秩序,保卫祖国,我们以人民和陛下的名义,接管首都广播电台!现在请各个频道中断一下,马上播发我们这几份稿件!”

    广播电台顺利占领。

    ……

    这几天战争动员后,大明首都的各军政部门都是彻夜加班的。此时位于长平路的首都卫戍司令部里,卫戍部队司令站在临街的窗口,手里托着茶杯,望着下面马路上一辆辆呼啸而过的“人民卫队”汽车,皱着眉头,小口喝着茶。

    “长官”,身后的秘书焦急地催促道,“您……您就真的就这么干看着?”

    司令官没回头,死死盯着下面的马路,轻轻吐了一口茶叶,慢慢地道:

    “我们是军人……军人就要以服从命令为天职。现在没接到首辅大臣的调令,他们就是防火烧城,我们也不管。”

    秘书急得道:

    “长官啊,咱们明明知道,首辅官邸的电话接不通了的!”

    司令官叹了口气,拖着长腔道:

    “唉,那……我就管不了了。军人,要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啊……再说现在大战在即,军人的职责是保卫国家,不是维持地方治安……维持治安有警察嘛,再怎么也轮不到我们管吧……”

    他表面波澜不惊,心中却不断敲着鼓:下面的毫无疑问是陛下搞的私人武装了……看样子声势不小,而且他们干的还很是那么回事。内阁那帮文臣恐怕是要束手就擒了……警察局电话也打不通了,估计现在也被拿下了……我这里一直没受到打扰,一则是他们不敢来,二则恐怕也是陛下的意思……陛下在暗示我不要站错队……不错,只要我按兵不动,今夜陛下那一边怕是要稳占上风了。只是能占多久?陛下那个娇生惯养的小女孩,没掌过一天权的,是这块料吗?

    秘书揣摩着他的意思,试探问道:

    “那,我们要不要给城里的宪兵下道命令,让他们配合那个……那个人民卫队的行动呢?”

    司令官嚼着茶叶梗,牙缝里慢慢地说:

    “我什么命令也不下。宪兵嘛……哼哼,他们会根据常识作出正确判断的。我呢……我什么命令也没下过。”

    ……

    虽然向小强估计警察局也是想骑墙,但警察机构毕竟不像军队那样是个相对独立的组织,它太依附政府了,很容易就被内阁中的某个部门、某个官员一个电话给调出来镇压。

    所以,最强的一支“人民卫队”,被安排去占领警察总局。虽然现在是晚上,警察局里应该没有几个人,但向小强还是给这支队伍安排了七十多人,配了两支汤姆森冲锋枪和十几支盒子枪。

    向小强带队成功占领广播电台后,留下最信任的蜗牛带领手下把守,自己坐一辆轿车飞驰到电话电报局,在这里建立总指挥部。

    现在,警察局、首辅官邸、宣传部、外交部、内政部等政府部门的电话都被掐断了,他们之间不能横向联系,但还可以打到电报电话局来。很快,警察总局里,李根生打来电话,警察总局已经顺利占领了,十几名警察缴枪投降,枪库打开,缴获的长短枪支正在陆续运出来,发放到各支人民卫队手里,不断加强他们的力量。

    很快,各处警察分局也打来电话,成功占领。

    “很好!”

    向小强很满意,勉励了他们。他心里暗道:和原先预料的一样,警察不像军人,根本没有拿生命冒险的觉悟。

    ……

    首辅大臣官邸的会议室内,内阁几个核心成员正在开会,商议目前利用学生运动和皇室对峙的问题,北清真正进攻的可能性,以及英国和日本各自的态度、避免战争的可能性。

    但是刚才秘书冲进来,请他们听广播。现在他们正在呆呆地听着墙角那台柜式收音机里,咝咝声中夹杂着的播音员的男声。那个播音员本是每天晚上广播新闻的,现在正用毫无感情的音调念着:

    “……因此,大明帝国人民卫队要求全体国民在此生死存亡之际,保持冷静的头脑,协助我们恢复国家秩序,协助我们英勇的军队进行征兵和战备,保卫我们大明,保卫我们伟大的祖国。我们要紧密团结在陛下的周围,我们相信她能够带领我们走过艰难的时刻,走出黑暗,直到胜利,直到和平和幸福再次降临……陛下号召我们,在此危急时刻,要服从我们的军队,要协助我们的军队。陛下也相信我们军队的忠诚,相信他们的神圣誓言,相信大明军队忠君爱国的传统品格……陛下为她能拥有这样一支忠诚的军队而骄傲……”

    几个大臣呆呆地听着,连冲进来向他们报信的秘书也呆立在门口,一边听着播音,一边分析着其中语句传达出的意思。

    首辅大臣方鸿儒颤巍巍地喝了口茶,茶水洒了一裤子。但他顾不得,颤声道:

    “陛下……陛下在拉拢军队……她……她在给那帮丘八上小话……真是岂有此理!……卫戍司令部还联系不上么?”

    秘书苦着脸道:

    “一直不行,大概电话局已经落在他们手里了。”

    收音机里咝咝拉拉,继续是毫无感情地男声:

    “……但是,对于那一小撮视《宪法》、视人民、视陛下如无物的顽固分子和野心家,我们无畏的人民卫队已经将之逮捕,他们将被送上军事法庭,受到严厉的制裁……对于一些还在抱有幻想的人,我们奉劝他们,要看清大势,要看清人民的力量,绝不要站到人民的对立面,与人民为敌是绝对不会有好下场的……现在我们无畏的人民卫队,已经代表人民、代表陛下接管了这座首都,现在首都已经不再属于那一小撮顽固分子和野心家,而是重新回到了人民手中……”

    “完了……”

    方鸿儒跌坐在了沙发里,面如死灰。

    外交大臣徐元贞咬咬牙,站起来道:

    “我就不信一帮流氓无赖、乌合之众能做的这么漂亮!电话打不通,那么准备车,我们不会亲自去么?”

    方鸿儒叹道:

    “算了,不要妄想了。人家现在电台、电话局都占领了,已经在播放这种东西了,还会由着你开车到处转吗?现在肯定门外就有人堵着呢……”

    突然又跑进一个秘书,气喘吁吁地道:

    “他们……他们已经进来了!已经到二楼了!”

    ……

    首辅官邸的院子里和一楼大厅,已经站了一大群带着大檐帽、双手高举的人。这些是内政部警察,和普通警察不同,他们专负责保卫重要的政府机构,相当于后世的武警内卫部队。但现在他们无一例外地都被缴了械,甚至没有一人抵抗。大厅中的收音机还在广播着人民卫队的讲话。在此之前,这些内政部警察已经聚在这里收听了好一会儿了,现在已经得出了自己的判断,都做出了明智的选择。

    二楼走廊。

    凌乱的脚步回响在走廊上,几十个戴着明黄色臂章、手持盒子枪的人民卫队大踏步地前进,走廊上的的官员、秘书和警卫都闪在两边,面带惊恐神色。

    走廊上此起彼伏的质问声:

    “你拥护陛下还是内阁?快说!”

    “我……我拥护陛下……”

    “好,站到楼下去!你拥护陛下还是内阁?”

    “拥护陛下!”

    “站到楼下去!你拥护陛下还是内阁?”

    “拥护……拥护陛下……”

    “去楼下站好!你拥护陛下还是内阁?”

    “呸!士可杀不可辱,我华夏自古士大夫与天子共治天下,你们这群法西斯党徒……”

    “好,人民卫队现在逮捕你,举起手来!你拥护陛下还是内阁?”

    “我拥护陛下……”

    ……

    “砰!”

    走廊尽头的会议室大门开了,几个内阁核心大臣平静地坐在里面,喝着茶。十几个“人民卫队”一拥而入。

    首辅大臣方鸿儒轻啜了一口茶,淡淡地道:

    “你们这么做,和清虏有什么区别?”

    十几个人还没开口,都是一愣。

    方鸿儒重重放下茶杯,沉声喝道:

    “本大臣问你们,今天你们做出这种事,那么我们大明从此和清虏有什么区别?她朱佑榕又和那伪清广武皇帝有什么区别!……我们几个老家伙一把年纪了,早死一天无所谓,但她朱佑榕将来又有何面目见大明的列位先皇!”

    “方大人,我来告诉你区别!”一个声音从外面传进来,然后众人让开一条道,一个年轻人进来,正是向小强,“如果是伪清的话,几位老大人现在就会被捉拿下狱,老大人们的家产会被抄没,妻儿子孙以及族人也会被抓被杀。至于几位大人,几天内就会上菜市口,然后人头就会挂在北京城墙上!但这里是大明!陛下也是位宽厚仁爱之君。陛下亲**代,几位老大人为大明操劳半辈子,劳苦功高,现在年纪也大了,是该告老还乡,安享太平晚年的时候了。陛下会赐给几位老大人丰厚的馈金,让几位老大人风风光光的返回家乡,安享富贵。至于大明今后的事,就请阁老们看年轻人怎么做吧。”

    一番话说出,几位大臣互相看看,慢慢的脸上又恢复了血色。他们原以为陛下发动这场政变如此不善,几个人作为失败的一方,断无生路了。几个老东林党正准备把积攒了一辈子的书生意气一次发出,视死如归,痛斥奸妄一番呢。谁知道朱佑榕不但不准备要他们的命,还留给他们一个太平富贵的晚年。一时间,几个老头胸中思绪万千,竟都说不出话来。

    向小强望着他们,想到:这样也好,现在战云密布,这些老朽暮气的东林党肯定不适合了。不知朱佑榕会怎么安排下届内阁?有一点能肯定,面对压境的北清,大明需要一个鹰派内阁。

    ……

    好了,首辅大臣官邸,整个首都最重要的一处、也是最后的一处目标,已经掌握住了。向小强命令“人民卫队”把几个大臣护送回家,并严加“保护”,然后,推开窗子,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

    现在,大明的首都已经掌握在我手里了。

    向小强按着胸口,那里面有一张支票,100万明洋,朱佑榕亲笔开给他的,是女皇自己的银行户头。100万中,50万归向小强自己,50万给他组建人民卫队。

    也就是说,他现在同时有了50万明洋的巨款,和一支刚刚组建的还很幼稚的、但很有前途的政治性武装力量。

    50万明洋,要是按黄金做换算媒介的话,相当于后世的6200万人民币。对于一个人来说,这是一笔真正的巨款了。

    他望着窗外点点灯光的城市,心中似乎突然又不满足这么一点钱了。向小强突然有种很疯狂的想法:不想把这个城市交出去了。这种掌控的感觉太美妙了。

    但仅仅几秒钟他就清醒了。这么多警察、宪兵、甚至人民卫队,他们效忠的都不是我向小强,而是大明天子朱佑榕。此外,南京市里还有东厂,还有海陆军总参谋部,还有锦衣卫,还有在炮位上坚守的防空部队……南京周围还有十万卫戍部队。现在,他们都效忠朱佑榕了。

    可惜,只是暂时的控制。

    向小强闭着眼睛,深深吸着冷气,沉醉在这种暂时的控制感之中。

    至少,在这一刻,南京在我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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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集 从冲锋队到党卫军

    12月30日的夜过去了。

    在这1935年的最后日子里,发生了被各界成为“1230政变”、或者说“新年政变”的大事件。一直被人看作温室乖宝宝的朱佑榕,在几支亲皇力量的帮助下,居然一夜之间把控制大明政坛多年的一帮东林大佬赶下台,自己掌握了内阁。因为这次政变没有流一滴血,也没处死一人,所有下台的内阁大臣也赏赐了厚金安排退休,故,又被各国媒体称为“仁慈政变”。尽管是策动政变,但朱佑榕成功地保持了一贯善良、厚道的形象。

    当夜,陆军总参谋部总参谋长、海军总参谋部总参谋长、首都卫戍部队司令等先后赶到昌平侯府觐见陛下,然后在广播里重新宣誓对陛下的效忠。

    驻扎在各地的集团军司令、长江防线各分段司令、东海舰队司令、南海舰队司令、东江舰队司令、台海舰队司令、长江舰队司令、已经巡弋在黄海上的几支分舰队司令、大明分布在世界各地的大使馆、公使馆、领事馆、办事机构,纷纷通电、打来电话,表示对女皇陛下的效忠。

    大明硕果仅存的海外藩属——中南半岛上的暹逻王国(泰国),国王通电重申对大明女皇陛下的效忠。

    ……

    昨夜电台里播放了一晚上的特别节目,揭露导致这次明清先后动员的事件真相,从“蚱蜢号”长江失事,十二个女兵被俘、到向小强单枪匹马虎穴救人回南京,到清虏特务公然深入大明首都,悍然把人又绑架过去,到内阁大臣强压军队不准救人,到女皇陛下无奈自掏腰包组建小分队,到女皇座机清地上空失事,队长向小强果断将计就计,利用“女皇”来吸引开清虏注意力,最后混上战俘列车,巧施妙计大变戏法,把胶济线变成津浦线,一夜之间逃到胶州湾,在车上更是成功说服遭受迫害的十四格格来大明避难,最后成功地登上工布号潜艇,胜利返回大明。

    这么一长串的真实经历,之前都是未公开的,只有皇室和东厂的少数几个人知道,全大明的文臣和老百姓都是一无所知。而且这次并不是由播音员照稿子念,而是向小强等几个小分队骨干,和秋湫等十二个潜艇成员,一起坐在演播室里,对着麦克风,对着整个大明听众,你一句我一句地回忆出来的。

    故事本身就非常生动,再加上全部都是亲历者,演播室里一会儿是欢快的笑声,一会儿是静静的追思,一会儿是紧张得让人屏住呼吸,一会儿是女孩子们的泪水涟涟……最卖点的,还穿插着向小强和秋湫至死不渝的爱情……

    演播室里放了一张圆桌,摆了一圈麦克风,每人面前都有一只。导播在前面拿着提纲,把握气氛,控制进度和节奏。这个导播非常有经验,该煽情的时候煽情,该丢包袱的时候丢包袱,把气氛控制的完美无比。

    但是,有几个地方都被谨慎地隐去了。最主要的就是女皇座机失事的原因,日本的影子被抹掉了,说成是被清军的飞机击落的。这个时候最明智的是不把日本揪进来。这种事,明朝不说,日本自己肯定不会说。清朝也不会说。

    还有,血洗粘杆处、机枪扫射火车这种血腥情节也被隐掉了。

    开始播出的时候正是九点多,人们都还没睡觉。那时候又没有电视,大明的城市居民一般家家户户就喜欢听广播。再加上这几天形势紧张,各家各户晚上更是抱着收音机不放。12月30号的晚上,大家都在收音机旁,抱着一个频道,听得如痴如醉……

    在南京的各所大学里,学生们游行一天回来,都聚在宿舍里高谈阔论、喝酒打牌、或者聚到有收音机的宿舍里听广播。渐渐的,没人打牌了,没人聊天了,所有人都往有收音机的宿舍里挤。收音机声音开到最大,以便围在走廊上的同学也能听到。

    当说到向小强安排秀秀假装十四格格、把整个粘杆处骗得一愣一愣的时候,演播室里充满了笑声,各大学的宿舍里也爆出痛快淋漓的大笑。

    当说到最后在飞机上遭到高炮射击时,宿舍里一片寂静,所有人都捏了一把汗。

    当说到粘杆处特务闯到大明首都,到处冒充、绑架时,这些大学生都攥紧了拳头,眼睛喷出怒火。

    当说到内阁开会,强压下群情汹汹,禁止营救,特别是广播里的几个女孩子声泪俱下,点明这是内阁为了保住权柄,拿她们几个当牺牲品时,大学生们都嚷起来了。

    “我看出来了,就算清虏打过来了,他们也会装作没看见的!”

    “肯定的,他们还会强令军队不得还击,因为一还击就算开战了,他们就得向陛下交权了!”

    “这等官员,不要也罢!”

    “嘘……静下来,听着!”

    又讲到了北清境内人民的惨状,抱着孩子被冻死的母亲、城门口挂着的人头……收音机里,向小强沉痛地说着:

    “我当时就想,江北的人民也是我大明子民啊,他们为什么要受这种苦?他们为什么要被清虏这般折磨践踏?我觉得,北地的人民要是知道南岸的人民过着如此幸福的生活,他们一定会非常羡慕的。他们要是知道南方的青年不但可以吃饱穿暖,还可以坐在宽敞明亮的大学教室里学习,可以随意发表政治见解,感到不满还可以上街去游行集会、向政府表明自己的主张……那北地的人民一定是不敢想象的……他们如果能过上这种生活的一半,做梦也会笑出来的……”

    宿舍里一片寂静。大学生们都在沉思。

    这一晚,全大明都在收听这档特别节目。大家都睡得很晚,收听率创下了最高纪录。当讲到最后工布号潜艇被逼到绝境时,永乐号战列舰分舰队出现,清虏驱逐舰抱头鼠窜,青岛山炮台也被吓得不敢开火,干看着工布号大摇大摆的驶出胶州湾时,全大明的听众从心底感到过瘾,都笑得合不拢嘴,各所大学的宿舍里更是爆出经久不息的欢呼……

    大学生中的亲皇派、和东厂签约特聘的“舆论督导员”,此时带头高呼:

    “女皇陛下万岁!”

    “大明万岁!”

    “工布号万岁!”

    “永乐号万岁!”

    “大明军队万岁!”

    “向小强队长万岁!”

    呼声很快连成一片,一浪高过一浪。

    ……

    大明怡福三年(公元1935年)十二月三十一日上午九点整,怡福女皇朱佑榕摆架回宫。

    从昌平侯府、到延平南路、到新街口、到长平东路、到紫禁城,沿途人山人海,无数市民和学生自发涌上街头,列队欢迎,振臂高呼,一睹女皇陛下的风采。

    最前边是六名骑着高头大马的骑士开道,后面是两列骑着摩托车的皇家禁卫军。

    车队两列是骑着摩托的人民卫队。这两列人民卫队身着便装,但都是统一的米黄色风衣,佩戴有“人民卫队”黑字的明黄色臂章,胸前挎着汤姆森冲锋枪,竟然比前面的禁卫军还有气势。

    其实他们都是临时抽调的东厂特工,戴上人民卫队臂章,表明女皇对人民卫队的信任。那些真正的人民卫队,都还是一群混混打手,肯定是上不了台面的。

    女皇的奶白色大轿车擦得锃明瓦亮,装饰着皇家缎带和花环。朱佑榕在车里隔着玻璃,不时向两边人民招手微笑。

    后面一辆黑色大轿车是朱佑榕的妹妹、休宁公主朱佑枚的座车。

    再后一辆是昌平侯郑恭寅的,郑玉璁也坐在里面。现在父女俩心愿得偿,都乐得合不拢嘴。

    然后一辆就是向小强的座车了。秋湫坐在他的身边。小妮子幸福的像个新嫁娘一样,很腻的粘在他怀里。

    向小强看着两边整齐的“人民卫队”摩托车队,听着外面震天欢呼中,竟有不少年轻人在疯狂喊着“向小强!”、“向队长!”,再看怀中的秋湫仰脸望着自己,满面绯红,目光迷离,幸福中竟也带着带着无尽的崇拜……不禁仰在靠背上,长叹道:

    “我来大明,直到今天才真正尝到痛快的滋味。”

    向小强的座车后面,便是十四格格的座车。

    十四格格依然身着朴素的大衣,靠在靠背上,闭着眼睛,紧紧抓着领口,咬着嘴唇。小五安静地陪在旁边,抓着她一只冰凉的手,想尽量地为她传去一点温暖。

    最后几辆,是蚱蜢号的全体艇员,和向小强手下的突击队员。

    车队缓慢行进,所经之处,鲜花和欢呼像潮水一样。

    ……

    从昌平侯府到紫禁城,沿途要经过五个高射炮阵地。朱佑榕每到一个都会亲自下车,到高射炮边看望坚守的士兵,和他们说上几句话。这些士兵身子挺得笔直,激动得满脸通红,打着颤高喊保证,决不让清虏的飞机在南京上空肆意横行。

    经过新街口广场时,女皇来到江北沦亡纪念碑,肃立在被满清侵占的黑色国土前,亲手献上一束鲜花,然后静静的凭吊。周围人山人海,但在这一刻竟是非常安静。

    然后是一个很狗血、但又很有爱的项目……朱佑榕怜爱地抱起一个可爱的小女孩,亲亲小脸,又问她几岁啦?叫什么名字?要打仗了怕不怕?还让她一定要勇敢,做个坚强的小姑娘……旁边孩子的父母激动的快要晕过去了。

    向小强在后边的车里微微摇头,不禁对朱佑榕这个“温室中的乖宝宝”佩服不已。虽说他感觉朱佑榕没有多少心计,政治上也不是很成熟,但这种“公众秀”的本事,绝对是炉火纯青了。

    难怪,小妮子十几岁就代表大明到处出访,和欧洲各国王室一起出席典礼、颁奖、授勋、酒会、跳舞、骑马、喝下午茶、打网球……早就是一颗很耀眼的皇室明星了。这次政变这么顺利,而且未导致人民反感,可以说她以往在公众心中积累下的亲和力,起了很大的作用。

    向小强眯着眼睛分析着朱佑榕,不觉对怀中的秋湫开始上下其手。直到秋湫娇喘连连,望着前面的司机,挣扎着想坐起来,向小强才猛然惊觉,这是在车上,前边有司机,外面还有那么多欢呼的人呢……

    “妈的,真不是地方。”

    向小强嘟囔着。见鬼,怎么一想到朱佑榕,就忍不住对手边的秋湫那啥了呢?

    ……

    上午十点半,女皇銮驾回到紫禁城。

    十点四十五分,女皇朱佑榕在奉天殿主持了授勋仪式。第一功臣向小强,因为单枪匹马营救十二名艇员、带队深入敌境第二次救出艇员、带回十四格格来大明、关键时刻组织“人民卫队”力挽狂澜效忠天子四项大功,被陛下授予“二级朱雀勋章”一枚。

    其余突击队员因为在营救行动和“人民卫队”行动中表现突出,各授予“一级梅花勋章”一枚。

    “蚱蜢号”全体艇员此次被俘后,坚贞不屈,沉着冷静,且协助突击队保护十四格格来明,展现了我大明女子的巾帼风范,各授予“二级梅花勋章”一枚。

    ……

    十一点整,女皇陛下在奉天殿亲切接见原伪清郡主、和硕格格爱新觉罗-显杍,册封其为大明辽阳公主,年金70万明洋,并以个人名义赠送公主一套位于秦淮区的别墅作为府邸。

    女皇陛下对辽阳公主选择来大明生活表示欢迎,并对辽阳公主父兄的遭遇表示难过,对伪清广武伪帝倒行逆施的残暴行径感到愤慨。辽阳公主对女皇陛下的关怀表示深深的感谢和感动……

    ……

    十一点半,女皇朱佑榕宣布新内阁成员名单,高举名单第一位的首辅大臣,为原东辑事厂厂督沈荣轩。

    随后,女皇宣布正式成立人民卫队,授予向小强人民卫队司令职务,并授予他上校军衔。

    提名沈荣轩做首辅,向小强事先已经知道了。昨天下午他面见女皇、和郑恭寅他们一起策划政变的时候,听话里隐隐要让沈荣轩来组阁。

    沈荣轩很年轻,只有四十多岁,而且一直主持东厂,从未有过从政经历。要是在以往,不要说让这么一个人当首辅组阁,就算让他进入内阁,就不知要有多少大臣拼死反对。但现在内阁已经倒了,掌权的全是皇党,作为一直效忠皇室的东厂,让它的厂督来领导内阁,至少忠诚度是完全放心的。

    在向小强看来,这样一个人,即使年轻一点也没关系。面对北清的压力,现在大明需要一个丘吉尔那样的死硬分子。而根据向小强的观察,沈荣轩是这样的人。

    本来皇党的核心成员中,“人民卫队”要不要存在下去,是有两种意见的。沈荣轩认为这样一个黑社会组织既没有什么战斗力,也难以控制,用它帮助政变还可以,但用完了就应该解散掉。但郑恭寅此时一改老好人的面目,力保“人民卫队”存在下去,而且要正规化起来,壮大起来,肩负起更多的任务。

    沈荣轩明白,自己原就是东厂厂督,现在当了首辅,虽然东厂直属陛下,但里面毕竟都是自己的人。这样他权力难免太大,郑家和朱家不放心,所以想让“人民卫队”成为另一支直属女皇的力量,尽量与之抗衡。

    沈荣轩想通了这一层,也就一笑而已。人民卫队?不要笑我了。那么一个东西,你们想要就留着吧……我有东厂就行。

    郑恭寅和朱佑榕密商结果,决定定位“人民卫队”为一支独立于陆军之外、直接对女皇陛下负责的政治性武装,不同于看家护院性质的禁卫军,也不同于搜集情报为主的东厂。东厂即针对国外,也针对国内,而人民卫队亦担负搜集情报的任务,主要针对国内,针对一切威胁皇权的势力和阴谋。虽然现在人民卫队还是一群乌合之众、黑社会,但他们打算尽快从锦衣卫、禁卫军、宪兵部队等单位抽调力量进行加强,一定要让这个机构迅速成长起来。

    向小强听郑侯爷跟他商谈人民卫队职责范围的时候,怎么听怎么像党卫军。

    很好啊,昨天还是冲锋队,从今天开始就要变成党卫军了。而且碰上朱佑榕这种老板,比碰上希特勒这种老板要好得多。冲锋队就被老希用完给清洗掉了。头子罗姆也给毙了。好歹自己不会当罗姆了。

    他对自己说,那我就先来当个希姆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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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集 人才缺口

    公元1936年元月1日,大明怡福二年元月1日。

    1935年辞去了,世界步入了1936年。从这一年开始,世界局势更加紧张,将一个危机接着一个危机,一直迎来第二次世界大战。

    但现在局势最紧张的地方在东亚。明朝和清朝,这两个远东大帝国,已经先后战争动员一周了,各自的预备役兵员尽数入伍,工业也正在转入战时经济。原先的民用纺织企业,纷纷转入生产军装、被服,生产镰刀农具的,正在生产刺刀。生产拖拉机的工厂,正在生产坦克。一些金属加工厂,现正在拼命地生产钢盔、水壶、饭盒,生产电缆的工厂,在疯狂生产大捆大捆的带刺铁丝……

    根据各国估计,北清原有陆军400万到450万,经过一个星期的动员,现在至少已经扩到了700万人。而南明陆军,原有80万到90万,现在至少扩到了150万到180万……

    南明的长江防线,西部和中部都是依托横断山脉、大雪山、大巴山、大别山等崇山峻岭,易守难攻。经常是碉堡和炮台就修在悬崖峭壁上,万丈峡谷之间就是涛涛激流。清军面对这等天堑,根本就没有尝试进攻的打算,只是像平常一样,留守少量部队监视。

    但是在大别山以东,过了安庆,山地防线到这里就没有了,只剩下一条宽阔平缓的长江。明军失去了山地屏障,只有依仗长江南岸的坚固工事。双方都知道,无论是清军南侵,还是明军北伐,只能从这一段突破。

    目前清军在四百多公里的这一段长江北岸,集结了350个师,近400万人。平均一公里一万人。兵力密度相当高。

    因为清军从安庆以西突破的可能性几乎不存在,明军主要兵力也都放在这一段。另外明军主要是依托防线,也就是躲在钢筋水泥工事里,用大炮、机枪、铁丝网、地雷迎战清军的血肉之躯,比较省兵力,故长江防线虽重要,但部署在上面的军队并不多,只有三、四十个师,还有60-80个师放在防线后面几十公里处,作为战略预备队,准备迎击可能突破防线的清军。剩下30-50个师部署在浙江、福建、广东距海岸100多公里的地方,凭借内线优势,防范可能趁机登陆、趁火打劫的日本。

    面对兵力绝对优势的清军,明军兵力捉襟见肘。

    但是因为明朝的优势海军,清朝只敢把一半兵力压在长江北岸,另外几百万军队要布置在漫长的海岸线上,防止明军选择性登陆。

    明朝在长江防线南边,专修了一条沪昆铁路。从上海一直通到昆明,在西部的崇山峻岭中穿行,逢山穿洞,遇水架桥,光是穿山隧道就不计其数,始终平行于长江防线。南明靠着这条大动脉给大山中的防线输送补给、输送兵员。这几天这条铁路大动脉几乎是全负荷运行,每天都有不少列军列喷着黑烟白雾,穿梭于崇山峻岭、悬崖和隧道之间。

    ……

    今天是向小强担任人民卫队司令的第一天。他正在自己的司令官邸中,背着手出神。副官蜗牛在一旁指挥人往里搬家具。

    太快了。这才多久,就从刚穿越来的那个**的、快冻死的倒霉小子,一跃成为大明帝国的“党卫军”司令,成为天子近臣。自己指挥的人民卫队,理论上也与东厂这种机构平起平坐了。

    但是,更大的挑战还在后边。在女皇看来,自己是个英国高级情报官,放弃英国国籍和职务,来故乡效忠的,掌管这么一个机构自是问题不大。但是,向小强自己知道,他不过是个广告公司不得志的小白领而已,整天靠笔杆子写广告、做策划,先忽悠客户,再帮着客户忽悠消费者而已。连经理、连主管都没当过。指挥一支相当于党卫军的武装,现实吗?

    现在人民卫队初初组建,只有这么一个地方而已,连人手都缺乏,目前还只有自己那几个突击队手下,还有刚刚跟女皇要来的、原蚱蜢号全体艇员而已。这样也才二十多个人。

    岳父秋老虎的天地会,倒是一支力量,但是真拿来当人民卫队,还是不现实。倒不是说那帮黑社会就训练不成军人,主要是远水不解近渴。

    昨晚一起吃御宴的时候,朱佑榕专门交代首辅沈荣轩,对人民卫队一定要大力支持。当时皇党核心成员们一团和气,沈荣轩当着朱佑榕的面,像个长辈一样,很亲热地拍着向小强的肩膀,让他一定好好干,别辜负了陛下的信任。向小强谦恭得像个小学生一样,口称“沈公”,自称“学生”,聆听教诲,做足了晚辈的样子。

    当时开营救会议的那天,向小强就想拜在他门下,进东厂的。向小强知道,那时候沈荣轩也当他是个毛头小子而已。但现在毛头小子成了人民卫队司令,女皇上位的大功臣,隐隐有和他瓜分女皇信任的样子。向小强明白这时候一定要表现得谦卑恭顺,甚至装傻充愣。沈荣轩原就是东厂大佬,现在当了首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要是他对自己起了忌惮之心,那就完了。无论是权势还是手腕,两人不在一个重量级上。

    虽说人民卫队现在这个样子,让谁看也没什么好忌惮的,但如果看郑恭寅和朱佑榕的“设定”,那么至少在理论上,人民卫队有膨胀成第二个东厂的潜质。

    按和女皇的亲近程度,有三支力量最近。

    排第一的是禁卫军。禁卫军整天在宫里能见着陛下的。但是它虽然近,却只是私家保镖,没什么权力的。

    排第三的是东厂。东厂是个发展很成熟的情报机构,有庞大的机构,全面的系统分支,齐全的人才,丰富的经验。在1230政变之前,东厂是对政府负责的,只是暗地与皇帝走得近而已。现在已经公开的只对女皇负责了。但是它权利再大,也只是个行政机构,不是武装力量,更没有“天子亲军”的性质。它有的武装,只是一些特工、杀手,和少量的任务用的手枪、炸药等而已。

    排在中间的,就是人民卫队了。根据郑恭寅的思路,人民卫队有两大使命:

    第一是与东厂分权。为了尽快弥补人手、经验上的劣势,郑恭寅给了它定了很大的权力。首先,它的性质是军队,是天子亲军,这一点很像以前的锦衣卫。不过锦衣卫现在已经是军事情报局了,主要负责对外的情报,因此人民卫队现在就把对内的这一块补起来。对内的情报侦缉,以前也是东厂干的,现在人民卫队和它交叉重叠了,这样能更好的起到“分权”的目的。

    第二,就是监督其他的正规军。人民卫队的性质,就是直属女皇的一支精锐军队,必要时能拉出去打仗的。它不但要能监督各级军队的忠诚度,还应该是一根标杆,能打硬仗、能啃硬骨头,能为其他军队做表率。

    简单说来,人民卫队和正规军的关系,就是宪兵和普通士兵的关系。

    所以向小强怎么看,怎么觉得像党卫军。他知道,这么个东西,真发展起来,那是相当不得了的。

    但是,自己是这块料吗?向小强转念一想,暗自好笑:希姆莱以前还是个养鸡的呢。更不是这块料。

    人啊,机遇很重要。很多时候你仰望着一个位置,心想我干不了,我没那个本事,我不是这块料。但真把你放在这个位置上,你扑腾几下,呛几口水,就会发现自己也能勉强撑下来。再过一段时间,你会发现,自己干的还挺好。再过一段时间,可能就信心满满了。

    但是向小强心中隐隐有个疑问:这么重要的位置,他们为什么要让自己来坐。不错,自己两次营救和策划政变,证明了自己的能力和热忱。但能证明忠诚吗?还有,他们也并不了解自己。难道他们没有更适合的人选了吗?

    ……

    向小强吩咐蜗牛继续盯着,然后喊道:

    “来人。”

    “有!”

    身后的侍卫高声应道。

    这个侍卫身着陆军军服,上士肩章,黑色领章上一只金色小剑标志。这是他设计的人民卫队标志。他打算仿照党卫军和粘杆处的方式,不单独设计军服,而只是在领章标志上区别。这样既省时间,而且还方便人民卫队向其他军队渗透,不必弄得那么扎眼。今天早上被服厂刚把第一批领章刺绣好送来。现在他们这几十个人的军服上都佩上了。

    向小强戴上皮手套和大檐帽,披上军大衣,拍拍上校肩章和金剑领章,摸了一下腰间枪套,吩咐道:

    “备车。”

    “是!”

    侍卫一个标准的立正转身,小跑去了。昨天刚从锦衣卫调来几个小兵,充作侍卫和司机等。现在他们都是人民卫队的人了。

    向小强靠在轿车宽大的皮椅上,闻着淡淡的真皮味道。这时候的轿车车顶很高,不像后世的那么压抑,而且没有什么害物质,很好。

    “去海军医院。”

    他吩咐道。

    ……

    现在手边的“专业人士”只有三个,虽然全是东厂的,不过跟自己的关系都不错,应该靠得住。

    肚子疼、李长贵,还有……秀秀。

    李长贵肯定没问题,一直在北边当小卧底,回来后还没到东厂报道呢,就被自己要过来了。……可惜只是个小卧底,估计才能有限。

    肚子疼,很聪明,看着也是很有才的。会很多东西,可以想象这种人学起来很快。但关键是,他当初就是东厂专派到自己身边的。是帮助自己,毫无疑问也是监视自己。不过应该问题不大。自己能给他的,现在东厂都给不了了。他在东厂就是小虾米,跟着自己,就能成为人民卫队的高官骨干。东厂最多给他提两级,那还是小虾米。小虾米的忠诚度都是很脆弱的。

    反倒是秀秀,向小强始终觉得是个谜。自己看不透她,反觉得她把自己看得透透的。而且,她现在还是东厂的人。就算到了自己身边,还是东厂的人。她和肚子疼不一样,肚子疼的东厂身份是公开的,自己把他要过来,那他就不是东厂而是人民卫队的人了。秀秀东厂身份是保密的,只有自己知道。她公开身份是蚱蜢号通讯官,她来人民卫队也是原蚱蜢号通讯官的身份,对东厂的职责还保留着。

    但是向小强有种直觉,秀秀绝不会对自己不利。这一点很肯定。

    回到南京后,还没去医院看秀秀呢。这次要和她谈一谈自己的想法,专业问题向她请教一下。现在自己手边人才匮乏,秀秀这种专业人才就很宝贵了。

    另外还要加强一下感情,展开对她的攻势。

    喜欢她,没办法。秀秀和秋湫是截然不同的两种口味,秋湫热情如火,秀秀冷静如水。秋湫一旦坠入爱河,就成了彻头彻尾的俘虏,什么机密都会说出来。但是秀秀,向小强敢打赌,就算跟她结婚进了洞房,她仍会记住东厂的职责。

    不过,莺肥燕瘦,这样才各有味道啊!

    ……

    “不行,”海军医院走廊里,军医mm带着大口罩,双手插在口袋里,头摇得像拨浪鼓,“什么人也不能进去,尚秀什么人也不想见。她已经被你们这些人欺负得很可怜了……”

    向小强已经认出,这就是上次那个军医mm,她没认出自己。不过向小强既不想点明自己就是人民卫队司令向小强,更不想说明自己就是上次那个死皮赖脸地小伙子。

    军医mm又盯着他的上校肩章。慢慢地警惕起来:这么年轻的人能做到上校?坏了,估计又是假的,得稳住他,赶紧报告……

    向小强费劲地说着好话,突然心中一惊,问道:

    “你刚才说尚秀被谁欺负的很可怜了?”

    这时候,走廊那头的门“砰”地开了,一个声音大哭着喊道:

    “护士,快来啊,帮我把他赶走,别让他再缠着我了!”

    然后是一阵咳嗽。

    ……正是秀秀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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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集 寻芳

    向小强听到秀秀的哭喊,一把推开军医mm,大步来到病房门口。

    病房中的情形让他大跌眼镜。

    秀秀缩在被窝里,俏脸通红,眼泪汪汪,盯着病房里两个男人互相推搡,扭作一团。

    而且更雷人的,那两人都还是外国人。一个人穿着军服,好像还是英**官服,另一人穿着西装。那个英**官撕扯着对方,把对方往门外拖,牙缝里一边吼着:

    “get out ! get out,……”

    那个西装的竭力抵抗,抓住病床栏杆,嘴里低吼着:

    “喃!喃!……晒死……”

    “哗——”

    秀秀的病床被他拖出半尺远,秀秀吓得大叫一声。

    向小强怒火涌上来,一拳砸在门上,大声喊道:

    “额探——伸!!!”

    那英**官立刻条件反射地“啪”地立正,像根杆子似地立在病房里。那另一人逮住机会,一拳掏在他小肚子上,英国人捂着肚子蹲下去。

    向小强又火了,再次高声喊道:

    “啊克——咚!!!”

    “啪”,另一个也条件反射地立正站好,也像根杆子一样。

    向小强抱着胸,怒意稍减,打量着两个人。嗯,一个英国人,一个德国人,而且两人都是军人。

    门口的军医mm望着只用两个音节就让他们站好的向小强,捂着嘴巴,惊叹不已。问声赶来的两个护士赶忙跑进来,把两个外籍友人请出去。

    秀秀躺在病床上,怔怔地望着门口的向小强,慢慢地脸上用上红晕,嘴角一撇,两大滴泪珠滚下来。

    向小强很满意秀秀看到自己的表现,他很温柔地望了秀秀一眼,给她一个鼓励的笑,然后转过脸,板着面孔盯着军医mm,沉声道:

    “怎么回事?你们海军医院允许人在病人的床边打架,是吧?我才走了几天?秀秀在你们医院过的就是这种日子?”

    军医mm吓得支支吾吾的,后退两步,慢慢打量着向小强的脸,回想片刻,突然惊喜道:

    “啊,向……向小强!你就是向小强队长!你就是那个率队纵横敌后的英雄啊……你前段时间还来看过秀秀呢!喂,你们快来看啊,向队长在我们这里!”

    向小强一阵晕,心想这位大姐还是那么不靠谱,问你话还没说呢,就像个喜鹊似的喳喳开了……

    很快功夫,整条走廊的护士都聚在病房门口了,唧唧喳喳地探头探脑,望着向小强,相互询问着,那个军医mm兴奋的喋喋不休,不停向她们说着自己前一次向小强的单独对话……

    向小强看这样下去,自己的形象要被这军医mm败光了,咳嗽一声,拉下脸道:

    “我现在不是英雄,我现在是帝国人民卫队上校司令,中尉,站好了回话!”

    立刻一静。

    ……

    军医mm现在对向小强又崇拜又敬畏,竹筒倒豆子般地全说了。自从前天广播里播出那档“特别节目”后,昨天一天就有很多人来医院看秀秀,络绎不绝,三教九流都有。再加上秀秀又堪称美人,甚至有个阔佬看完她后,直截了当地跟秀秀说,想把她纳回家去,让她开个价。开始还是“社会各界热心人士踊跃看望”,秀秀尽管不胜其烦,但还是保持礼貌。

    到下午甚至一些二流子也过来凑热闹。秀秀才忍无可忍,让医院把人都赶出去。但有个英**官,大概也是爱上秀秀了,买了一大捧鲜花,很绅士地诉说爱意。因为他是英国人,而且还是英国驻明大使馆的副武官,有外交豁免权的,又一直保持风度,医院也不好赶他,秀秀也就忍着。

    “那个德国人是怎么回事?”

    军医mm又说,那个德国小伙子是前几天在他们这儿住过院,在庭院里遇上被轮椅推出来透气的秀秀,聊了一会儿,便迷上了秀秀,这些天每天都来送一支玫瑰花,前天出院之后还是来。这小伙子年纪看来比秀秀还轻些,说的一口很好的汉语。

    据军医mm说,小伙子挺文雅的,每天只是来陪着说几句话,留下一支玫瑰花就走,不讨人嫌。所以尽管这德国小伙没啥身份、很容易打发,秀秀也没让赶人。就是今天他来后,看到那英国人还死赖在这儿烦秀秀,就挺身而出。那英国人本来就讨厌德国人,又看不起这个毛头小子,两人几句口角,就大打出手。

    向小强点点头,隐隐感到一种危机感:不至于就多了个竞争者吧?刚才看那德国小伙挺年轻,也就十**岁的样子,长得也很英俊,雪肤金发,标准的北欧雅利安人种。虽然他看起来比秀秀小,但难保秀秀不动想法。而且作为西方人,在大明追起女人来比大明男人占很大优势——因为他们只娶一个妻子。

    这么一想,向小强的手都冰冷了。他吩咐人关上门,不许打扰,然后轻轻来到秀秀床边。

    秀秀像以前那样,下巴缩在被子里,抿着嘴唇,眼睛忽闪忽闪望着他。

    向小强坐在凳子上,轻轻叹口气,问道:

    “你……好吗?”

    秀秀眼角爬上了笑意,轻轻点点头。

    向小强又叹了口气,询问她的病情,问她在这住得怎么样?吃的怎么样?晚上冷不冷……他知道尽管自己很喜欢这秀秀,但目前还是一厢情愿,秀秀并没表示什么。也就是说,秀秀自己有的选择。自己只有尽量的体贴她而已。

    秀秀点着头,声音很小的回答着。

    然后,两人出现很大的冷场。

    秀秀忽然闭着眼睛,声音细小地道:

    “你去过秋湫家啦。”

    向小强一怔,心中一转,望着秀秀。秀秀微闭着双眼,脸颊慢慢地变红。

    他心中一喜,叹道:

    “嗯,去过了……他的父亲对我有很大的帮助……但是,你也知道我们之间的事……你知道我对她怎么样的。同样,他也知道我对你怎么样……”

    秀秀脸上更红了。过了好一会儿,才睁开眼睛,轻轻地道:

    “这趟很辛苦吧。……也很危险。”

    向小强很温柔地望着她,手往她被子里伸,想握住她的手。秀秀把向小强的手轻轻推了出来,在被子外面主动握住了他的手。

    向小强心中一阵暖流涌过,张口道:

    “辛苦没什么,危险也没什么,我绝不会丢下我所爱的人,哪怕赔上自己的性命。不论是秋湫还是你,我都会豁出性命。”

    秀秀望着他,望了半天,最后微笑着点点头:

    “嗯……我知道。”

    向小强紧握着秀秀的手,感觉来自她身体的暖意。他虽然琢磨不透秀秀,但他知道,这股暖流是真的。那个什么德国小伙子,已经不必担心了。

    “秀秀。”

    向小强鼓起勇气说道。

    “嗯?”

    向小强双手捧起秀秀的手,轻轻吻着:

    “有你真幸福。”

    秀秀脸上布满红晕,紧抿着双唇,点点头,发出蚊子一样的哼哼:

    “嗯!”

    望着满面绯红、紧闭美目含羞躺在床上、双唇娇艳欲滴的秀秀,向小强克制着轻轻吻下去的冲动。但他知道秀秀和秋湫不同。向小强下定决心,在秀秀成为自己的妻子之前,对她完全尊重。只要她不愿意,绝不碰她一下。

    今天算是跟秀秀表白了,而且秀秀也首肯了。

    至于秋湫那边,向小强完全不担心。秋湫和秀秀的关系本来就很好,要是自己真的娶了一大堆老婆,那秋湫和秀秀定会成为其中关系最铁的“一党”。

    过了一会儿,秀秀轻声说:

    “小强啊……”

    向小强心里更是一阵暖意:她终于不再叫自己“向先生”了。

    这一声“小强”把秀秀自己也叫的想找个地缝钻下去。但她迎着向小强温柔的目光,娇羞地继续道:

    “小强啊,那个德国人,他……”

    向小强笑道:

    “现在没必要说了,他我已经不放在心上了。我的心里只有你。”

    秀秀脸上露出甜蜜,又说道:

    “我知道……但这事得跟你说。那个德国人说是来大明旅游的,前几天说他得了阑尾炎,在这里做的手术。前天上午我们在庭院闲聊时候,他的一个朋友来找他,两人就在旁边小声说话。说的是德语,我听不懂,但他们反复提到两个词,一个是fuhrer,另一个是ss。”

    向小强眉毛渐渐拧起来。作为军迷,这太简单不过了,fuhrer:元首,ss:党卫军。

    那小伙子是德国人,德国人谈话提到元首也很正常,但一边不断提到元首,一边不断提到党卫军,显然就不像老百姓了。

    自己刚成立了大明的“党卫军”,德国的正宗党卫军很可能就找上门来了……按道理说自己这个大明人民卫队司令,也是个外国情报组织很好的接近目标。难道这个人利用接近秀秀,来接近自己?

    不会。他是好多天前就来住院了,追秀秀也有不少天了,而政变、自己担任人民卫队司令才三天而已。

    秀秀又说:

    “他说他叫,他说pflaume意思是‘桃子’,eisern-mann意思是‘铁人’。我……我都叫他阿铁。”

    向小强点点头,又问了些那个人的特征、详细情况,记在心里,准备回去让人查一查,再派个人盯在这里,下次他在来的时候就盯上。这也算是人民卫队开张后的第一笔生意。

    然后向小强又跟秀秀谈了谈经营人民卫队的想法,问了她一些专业问题,秀秀还是有些回答,有些不回答。向小强估计她现在还是东厂的人,一些涉及东厂机密的东西,她不愿谈。向小强原先估计得不错,秀秀就是这样的人,即使成了自己的妻子,只要一天还是东厂的人,她就会忠于职守。

    “有一个人应该很愿意帮助你,而且也是个难得的高手。”

    秀秀说。

    “谁?”

    秀秀犹豫了一会儿,悄悄说道:

    “辽阳公主。”

    ……

    秦淮区。

    石板路,小桥流水,粉墙黛瓦,垂柳招摇,很安静,很古雅。南京城的达官贵人别墅官邸多聚于此。

    向小强从大轿车上下来,示意司机不要按喇叭,亲自上前。

    这座宅子离马路有一段距离,古拙的石墙,枯萎的爬山虎,装饰着青铜花的铁艺大门里,一条小石径隐隐地通到古木花丛中。石墙里露出的长青树冠里,各种优美的鸟鸣婉转悦耳。

    还真是个修身养性的好地方啊。

    铁门旁的石垛上,镶着一块古朴的铜牌,上字:剪子巷十四号。

    向小强拉了两下铃。

    “噗通”,一道黑影从高处跳下,隐到兰花丛中。那是一只黑猫。黑猫见向小强不动,便优雅地走出来,坐在石径上,隔着一道铁门望着他。

    过了片刻,花径从中出现一个身影,是个女仆。不错,是个女仆,一个年轻女孩,穿着很经典的女仆装,戴着长长的围裙,梳着两条羊角辫。

    那只黑猫仿佛和她很熟,“喵喵”叫着,在她腿上蹭着身子,女孩笑骂着,生怕踩到它,小心地迈着步子,往门口过来。

    “您是……”

    她右手不经意地插在围裙大口袋里,隔着铁门,微笑望着向小强,一边打量着他的军服、军衔,最后目光停在了领章上面。

    向小强看她很面熟,一听她说话就马上想起来了。

    这不就是东厂开会前,拿着个大本子找自己“签名”的那个女孩吗?

    好嘛,做得蛮到位的,连女仆都是东厂的女特工。她插在围裙里的右手里,估计是有一把枪了。

    向小强笑道:

    “在下向小强,求见辽阳公主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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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集 辽阳公主

    (实在抱歉,昨晚怎么也上不了网页,弄得手头有存稿还断更了一回……很郁闷。现在这一集是补昨天的,晚上还有今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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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向小强在来的车上就考虑过了,十四格格是一潭“远水”,解不了自己的“近渴”。诚如秀秀所说,十四格格是这一行的难得高手,而且她的身份决定了她水平、手腕再高,也只能是幕僚的性质,可以放心求教,不必担心被她反吞。不过毕竟十四格格才刚过来,无论是她本人还是大明当局,都处在敏感期。她的一切活动、接触的人,肯定都在严密监视之下。开门的这个“女仆”也说明了这一点。

    因此向小强打定主意,这次拜访辽阳公主只是礼节性的,带有嘘寒问暖的性质,毕竟是他亲口劝说十四格格来大明避难,又是他的队伍把十四格格带回大明的。因此,从某种意义上说,十四格格是他的客人,从情理上说,他也得来看望一下,看看自己的客人在大明被招待的怎么样。谁也说不出什么来。

    他刚才也想过,辽阳公主刚来大明之际自己就去拜访,是不是显得太急切了。较为稳妥的办法是不是等上一段时间,等“敏感期”过了,等自己的人民卫队上了些轨道、有了一定力量再来拜访。

    但向小强反复权衡,“敏感期过了”这种概念,只是自欺欺人。十四格格这种身份,根本没什么“敏感期”之说。就算自己等上十天半月、甚至一年半载再来拜访,一样逃不过东厂的眼睛。

    而且自己为什么会有顾虑?无非是两条:第一,担心有人说自己通过十四格格私通清朝;第二,担心东厂、沈荣轩他们看到自己能跟十四格格拉上交情,利用十四格格增加自己力量。第一条不太可能,十四格格已经家破人亡了,又当了“满奸”,后路已断,没法再“通”清朝了。第二条倒是真的,自己就是打的这个主意。但自己的这个目的不犯法,拿得上桌面,最多是让有些人猜忌一些。增强人民卫队力量也是为了大明。大明的人民卫队司令和大明的辽阳公主拉拉交情怎么了?最多传点绯闻而已。

    反正自己是决定要用十四格格这个资源的,早来晚来都逃不过东厂眼睛,那还不如早来。让朱佑榕、郑恭寅他们看来,自己现在卫队初创,一穷二白,急切拜访十四格格也只能是想得到指点,目的比较单纯。而且待会儿自己再暗示那个“女仆”一下,我知道你是东厂的。这样明知在东厂耳目之下,还能经常来拜访,就显得心胸坦荡,没什么好藏掖的。就是让沈荣轩这等城府深厚的人看来,自己拉交情都拉得这么急切,也就是毫无城府的毛头小子,能减少几分顾忌也是好的。

    要是自己真等到几个月后,手上有一定力量了,十四格格这件事表面也“凉了”,再悄悄地来拜会,那反而显得不那么单纯了。

    ……

    锦垫铺在地板上,向小强跪坐在锦垫上。他打量着这间客厅。

    这座宅子风格是类似日式的,小庭院中一石一木都摆得精细入微。石径、小亭、竹节流水、池塘中的大群锦鲤,无不透着日式味道。宽大的客厅里更是铺着昂贵的黑檀地板,矮式的日式家具,墙上挂着书法扇子,远处是巨大的浮世绘屏风。虽是日式,但却没有日式那种小气拘谨的感觉,反倒有着汉唐的气派。

    向小强知道,朱佑榕赐宅子是交代郑玉璁办的。由此看来,郑玉璁对表姐交代的这件事,很是花了心思。这套宅子很僻静,外间记者都不知道十四格格住在这里,但宅子规格又配得上“公主府”称号。而且郑玉璁大概考虑到十四格格在日本长大,特地挑了这套日式宅子。

    四个侍女分列大厅两边,静静地低头侍立。毫无疑问,这也是东厂的人。

    唉,可怜的十四格格,现在真成了笼中的金丝雀了。

    过了好一会儿,向小强的小腿都麻了,刚才那个开门的“侍女”才出现在走廊上,轻声道:

    “公主殿下到。”

    然后退到一边,轻轻鞠躬下去。

    门口十四格格的声音笑道:

    “向大人今天怎么有空来我这儿啊。”

    向小强怔怔地望着她,几乎被迷住了。

    十四格格穿了一身淡青色的汉服,笼了一层轻纱,长裙拖地,双手拢在宽袖里,立在门口,宛如一束淡雅的水仙。

    向小强干咳一声,掩饰过窘态,起身笑道:

    “见过公主殿下。”

    他本来以为十四格格在日式宅子里,怎么也得穿身和服的,要不也是穿洋装。没想到她一个高傲的满清的格格,居然能穿起汉服。

    十四格格款款步来,抬起两袖,笑道:

    “怎么样,向大人看看,本公主穿汉服好看吧?”

    册封辽阳公主的时候向小强就在旁边,当时宫人宣诏书的时候念到赏赐,其中有“洋服三十套、汉服十套、和服十套、满服十套”,很明显她不是非穿汉服不可的。向小强不禁佩服十四格格这种能屈能伸的本事,换他他肯定不行的。看得出十四格格现在是谨小慎微,在表明自己“此间乐,不思蜀”。

    可惜,十四格格是短发,要是朱佑榕那种长发,穿汉服还要好看。

    两人隔着宽大的花梨木低案席地跪坐,十四格格吩咐侍女撤去向小强面前的残茶,上全套茶道。

    十四格格挽着宽袖,露出皓腕,一边熟练地烫壶、冲杯、洗茶,一边叹道:

    “我呀,这几天才真正歇过来了。从前都是东奔西跑,操不完的心,算不完的计。这几天才知道,闲下来养养花、喂喂鱼,逗逗猫咪,早上睡睡懒觉,竟是那么的舒服……我都要爱上这种生活了。对了,外边还有我种的两盆腊梅呢,开得很好,待会儿向大人一定要去看看。”

    然后她捧起一小杯茶敬给向小强,笑道:

    “向大人现在是官场情场两得意啊,嗯,还想得起来看我这个老朋友,不错不错。向大人难得来一次,中午就不要走了,吃顿便饭吧,本公主敬你两杯酒,祝你高升。”

    向小强正有此意,便笑道:

    “呵呵,殿下盛情,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叨扰一顿吧。”

    十四格格面露喜色,吩咐侍女中午安排。

    然后向小强瞥了一眼两侧的侍女,大大方方地道:

    “承蒙陛下信任,诏命微臣组建帝国人民卫队,微臣……(向小强第一次自称‘微臣’,相当不习惯)微臣真是诚惶诚恐,生怕辜负了陛下的信任啊。”

    十四格格听他提到“陛下”,便危襟正坐,同时看着他半生不熟的打官腔,略显笑意,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向小强继续道:

    “微臣此前虽然从事相关工作,但毕竟第一次挑起这么重的担子,而且是从无到有,全要靠着这一双手来组建……要是从头一点点摸索,怕是要走很多弯路,会辜负了陛下的期望,亦会靡费不少经费和时间……现在这两样都是大明最最缺少的。此时,微臣想起了公主殿下。毕竟臣与公主殿下……怎么说呢,曾经切磋过几个回合,对公主殿下的专业水平还是很拜服的。因此,微臣今日拜访,就是想向殿下请教一些专业问题,希望殿下不吝指点啊。”

    十四格格吓了一大跳,余光迅速瞟了一圈侍女,她们都还是恭恭敬敬地低着头侍立。

    她愣愣地望着向小强,不知他是疯了还是怎么的。向小强仍是很自信地笑,目光坦荡地望着她。

    渐渐地,十四格格明白了,又露出了笑,点点头,很佩服向小强的胆色。

    “嗯,向大人如此说就见外了。既然是为了大明,向大人相问,本公主一定知无不言。不知向大人想问哪些方面的问题呢?”

    然后,她吩咐侍女捧来钢笔和白纸,然后就命侍女跪坐在一旁记录,请向小强口述问题。

    向小强见十四格格让侍女执笔记录,就明白她全明白了自己的想法。

    他这顿叨扰,一下就把十四格格的韬晦企图“叨扰”殆尽。十四格格也明白,整个大明目前能和她结交的,就是向小强一人而已。向小强目前的发展很有前途,也能经常见到皇帝,说得上话的。十四格格现在是孤立无援,无权无势,大概还有一大圈仇家。要真陷入什么险境,愿意出手帮她的,也只有向小强一人而已。向小强主动来和她结交,反正是瞒不过人的,索性做得更彻底,把阴谋都变成阳谋,光明正大的,反而更安全。

    所以她连写都不自己写,全部让东厂女特工来记。这样也能防止向小强犯傻,问出什么不该问的。

    这个侍女就是给他开门的那个女仆。向小强盯着她一身女仆装,感觉总是怪怪的。

    十四格格看他盯着女仆,笑道:

    “向大人下次觐见陛下的时候一定要待我谢谢陛下啊……你看,这宅子里的每个侍女都受过良好的日式培训,很好用的,我很习惯。她们都有个日本名字。她叫早乙女-式,是本府的女官,很是恪尽职守。阿式,见过向大人。”

    早乙女式放下笔,向小强深深一躬,轻声道:

    “见过向大人。”

    唉,监视归监视,生活舒适性上还是做得蛮到位的。向小强想起来了:

    “对了,小五呢?怎么没见到?”

    十四格格摆手道:

    “小五呀,她笨手笨脚的,又不会汉语,我没事不让她到前边来。现在小五负责**,早乙女式负责前庭。”

    ……

    首辅官邸宽大的办公室里,沈荣轩正接着东厂电话。新任东厂厂督,原一局局长正向他报告刚得到的重大消息:人民卫队司令向小强登门拜访辽阳公主,公然向这个前粘杆处头子请教专业问题。

    沈荣轩微微笑道:

    “……嗯,我知道,向小强这个人就是这样,倒符合他的作风……他现在手底根本没什么人,又想去和辽阳公主走近,又怕我们猜忌他,所以故意都示在明处,以示光明磊落罢了……辽阳公主呢,我们也是几年的老对手了,她这个人也是不甘寂寞,到了大明也是想扑腾出一番东西的。所以看到向小强靠上去,也就抓住这条线了……呵呵,真是两个年轻人啊……嗯,对,那张纸拍了照片来给我,我看看向小强都问些什么问题。”

    ……

    向小强从辽阳公主府出来,坐在车里,他把这次拜会重新思考了一遍,没发现什么败笔。

    这次拜会,把他和十四格格在北清火车里的联盟约定又敲定了一遍,而且在十四格格刚来大明之处,就把自己和她的交情摆在了明处。一般在这种时候,拜会就只是拜会,大家都不会认为有什么图谋。这样时间长了,所有人习惯了“向小强和辽阳公主是好友”这个定势之后,十四格格这个资源就被自己垄断了。只要十四格格不谋反作乱,自己就会在政治和专业上不断得到好处。当然,以十四格格的头脑,很难想象她会干出这种傻事。

    接下来必须到昌平侯那去坐一坐,跟他聊聊这次拜会十四格格的事。这种事一定要及时说开,不然别人会多想。等他们先听别人说起这件事,先入为主产生对自己不利的想法,自己就很被动了。

    最好还能见一下陛下,跟她聊聊。朱佑榕这个女孩心底还是比较善的,看来对十四格格也没有恶感,她应该能理解自己结交十四格格这件事。等她先入为主,用善意的想法接受了这件事后,别人再说什么不好听的,她就不太听的进去了。

    那么,今后找机会直接把辽阳公主拉来共事,也不是不可能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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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集 这不是演习

    (这一集是今天的。^-^)

    向小强先去昌平侯府拜访了郑恭寅,跟他聊了聊拜会辽阳公主的事,并简单谈了一下自己的想法。和他料想的一样,郑恭寅对向小强对他如此开诚布公很满意,听了向小强的道理后,觉得的确如此。郑恭寅是一心希望人民卫队快速壮大的,而且希望向小强跟他越走越近才好。

    郑恭寅也觉得向小强现在很需要帮助,满口答应资金、人手等方面的问题,他会尽力向陛下进言,帮助解决。而且他看来,向小强去拉辽阳公主这条线,乍一看很愚蠢,但仔细分析下来竟是好处远大于坏处。大明希望她来避难,一方面是想拿她当旗杆,大收政治上的好处,另一方面,十四格格的确是个难得的人才,大清帝国半数以上的机密都在她脑子里,大明正愁如何让她合作呢,如果向小强一个人的名义,先试着和她合作,那她为大明所用、或者吐出清朝的一部分秘密,就可以期待了。

    至于东厂,现在皇室扶植出一个人民卫队,就是为了手边有一只好用的军队,同时也是制衡东厂和沈氏内阁。所以指望东厂能真心帮助人民卫队,那就是与虎谋皮。粘杆处和东厂一样,都是大而全的机构,情报功夫内外兼修。因此,十四格格这个人才就越发的重要。

    郑恭寅也认为很有必要在第一时间跟陛下谈一谈,便和向小强驱车入宫,把想法和朱佑榕谈了一下。朱佑榕对舅舅很是信任,对向小强也颇为欣赏,当即大大咧咧地点头,说她有数了。

    向小强看到御花园里不少禁卫军来来去去的,抬着一口口箱子,上贴着封条,小心翼翼的,一脸严肃,旁边还有数倍的禁卫军,紧握冲锋枪,盯着这些箱子,如临大敌。几个老学究,白发苍苍,戴着花镜,颤巍巍地清点着数目,用毛笔在箱子上写着字。

    朱佑榕拢着手,站在石阶上,呆呆地望着这一切。

    郑恭寅在一旁叹道:

    “这是最后一批了吧?要打仗了,这些东西不能再放在宫里了,这都要装火车运到南方去。先运到杭州,不行的话还要运到四川。唉,这都是我们大明朝的宝贝啊。”

    朱佑榕轻声道:

    “不只是我们大明朝的宝贝,这是我们几千年华夏文明的精华……”

    向小强看着这些沉甸甸的箱子,上面的黑漆字写着:

    殷商-青铜饕餮纹尊……西周-青铜兽面纹方鼎……战国-铜错金曾侯乙编钟-第56号甬钟……大明-宣德错金索耳铜炉……唐-鎏金坐藏佛造像……宋-羊脂玉松柏人物笔架……大明-翡翠丹凤花瓶……

    还有一些密封很好的钢板箱,每只箱子旁都有几个禁卫军紧张地守着。箱子上更是写着价值连城的字眼:

    宋-汝窑-青灰釉香炉……元-青花刀马人海碗……大明-景德镇官窑青瓷笔洗……大明-景德镇官窑青花梅瓶……

    朱佑榕望着箱子上这些字眼,带着些骄傲地说:

    “宋代的汝窑真品,如今世界上只有67件半……日本现存1件、美国现存3件、英国王室收藏4件,英国私人收藏1件、北京紫禁城有半件残器……剩下的58件,全在我这里。”

    然后,她喉中滚了滚,竟有些哽咽地道:

    “它们从没出过这么远的门……这一路运去四川,路途遥远……列祖列宗传下来的东西,不知会不会在我手中有损毁……”

    向小强望着这些价值连城的珍宝,也感叹不已。他知道在二十一世纪,单件艺术品拍卖价格的世界纪录,一直是中国瓷器创造的。真难想象,这些后世故宫里的国宝,现在都是朱佑榕的私人财产。看来北明沦亡之前,应该是把北京皇宫里的东西尽量的南运了。要不然肯定会向后世那样,紫禁城的珍宝全部便宜了满清。

    向小强轻叹道:

    “陛下,您什么时候走?”

    “我不走。”

    向小强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

    朱佑榕望着天空,很坚定地道:

    “我不会离开南京的。我是大明的天子,大明天子从来都是跟国都共存亡的。”

    郑恭寅摇摇头,无奈地道:

    “唉,我们已经劝说过无数次了,没用啊……”

    不会吧……这是朱佑榕吗?这还是那个娇生惯养的朱佑榕吗?

    向小强相当意外。“天子守国门”,的确是大明的传统。没想到到了20世纪的今天,这份传统还保留着。清军三百多个师已经压在对岸了,还有列车炮。朱佑榕留守南京,是坚信南京守得住?还是真的抱定了与南京共存亡的决心?

    如果是后者,向小强真的要仰慕这个少女的骨气了。

    但是,皇帝不走,他这个人民卫队司令也是走不了了……向小强感到一阵彻骨的寒。

    ……

    从皇宫出来,向小强坐在车里,望着窗外拖家带口往城外火车站涌去的平民。很多有钱人汽车上捆满了行李,按着喇叭,在人流中慢慢爬行。还有一些步行的太太小姐们,怀里抱着小狗小猫,身后的家丁们扛着行李……

    昨晚新内阁宣布开通几趟列车,供南京愿意离开的市民南迁。老人和儿童是一定要走的,还有在南京城里不担任要紧职务的妇女也可以撤离。从今天早上开始,南京就到处可见这种逃难的人流了。

    街上到处都是家人离别的景象。儿子送别父母、丈夫送别妻子、父母送别孩子……一对对、一群群,抱在一起哭。

    路边一个父亲,用力从小女儿手中夺走大绒毛熊,扔在一旁,不顾女儿大哭,硬是把她塞在已经满当当的小汽车里……街上,到处是这种被丢弃的绒毛玩具、布娃娃,还有散开的被褥、棉袄……

    街边高大的银行门口,突然冲出二十多个荷枪实弹的宪兵,一字排开。银行里两个兵抬着沉重的钢板箱出来,搬上一辆军卡……然后又是一箱……

    向小强知道,箱子里是金条。现在南京和上海的所有黄金,都正往南方转运。

    这一切都是自己一手搞出来的吗?

    他摇摇头,自我安慰道,自己带队北上救人,只不过是给了满清一个借口罢了。那个广武皇帝能政变上位,就是要打定主意南侵的。没有自己这个事,也会找出别的借口。甚至会制造一个什么“事件”来当借口。

    但,这导火索毕竟是自己点燃的,现在后果终于压到自己身上了。他和朱佑榕,一个主使者,一个执行者。朱佑榕这个小女孩都有勇气留下来承担这个责任,他向小强身为大男人,又有什么可害怕、可抱怨的呢?

    尽管这样想了,向小强仍是感到手脚冰冷,冷汗不断渗出后背,手一直在轻轻的抖。

    ……

    又过去了三天。

    南京城里该撤的人都撤的差不多了,现在连白天街上都是空荡荡的,已经看不到老人和小孩了。留在这里的平民都是有重要岗位的。街上稀稀落落的行人中,女性的比例也大大减少。

    到了晚上,这座城市几乎一片漆黑。秦淮河畔的霓虹灯也不亮了,那些游船画舫、青楼夜总会已经好几天都不开了。大街上黑洞洞的,两侧的楼房没几扇窗户亮灯了,只有路灯静静的亮着。一队队巡逻的宪兵,整齐的脚步回荡在街道上。

    从清朝动员到现在已经十天了。总动员后这么久还不打仗,世界各国都很不适应。大家都在猜测清朝是不是真的想打仗。各国都在猜测,清朝广武皇帝动员只是为了做做样子,搪塞一下日本。毕竟面对南明如此坚强的长江防线,清朝皇帝可能也没有信心……

    但是另一种反对的意见是,十天以来,集结在长江北岸的清军只增不减,从动员前的约100万常备军,到现在的350万大军,平均每天增加25万人。这么强的集结,实在不像是不愿打的样子。

    至于什么时候打?分析家认为,这几百万大军压境,每天耗费的军费都是天文数字。要是真拖上半个月一个月的,就是富庶的南明也耗不起。所以要打的话,就这几天了……

    至于英国,大家都明白,英国不会为了一个远在天边的盟友而挽袖子助拳的。南明能期望得到的,也就是一些援助,经济上的、技术上的、外交上的。现在整个欧洲,不,应该说整个西方,除了德国和意大利,都患上了战争恐惧症,1914-1918年的战争留给他们太多的恐怖回忆。现在是别人不打到自己头上,一般不会去为别国打仗的。

    要来大明“共度除夕”的英国王储爱德华,坐着胡德号一路视察海外殖民地,本来最后一站是大明的,前一段时间停在新加坡过圣诞节。正逢清朝战争动员,他便赖在新加坡不走了。应对记者采访时说,父王乔治五世病情恶化,他在等进一步消息,如父王病危,他可能会取消访明计划,打道回国。

    但大家都明白是怎么回事。

    这些天,大明的情报机构不断收到北边传来的情报,关于清军的数量、装备、集结地、以及最重要的,何时进攻。

    在这一点上,各份情报相互矛盾,时间众多。从最远的二月份进攻,到最近的几个小时后进攻。每份情报都说得斩钉截铁。还有不少情报说伪清根本就没打算进攻,这只是做做样子。

    还有那一门神秘的列车炮,现在也从南明的视野中消失了,不知北清横贯长江北岸的铁路上,它潜藏在哪一段。

    至于它的口径,至今仍不清楚。因为看到它的几个情报员都说它一直蒙着炮衣。但根据列车炮的长度推算,口径绝不会小于300毫米。

    ……

    短短几天,向小强的帝国人民卫队扩充到了2000多人。几乎都是从别的精锐部队抽调来的精华:禁卫军、突击队、锦衣卫、宪兵部队,以及首都卫戍部队——拱卫南京的八个王牌师。

    他们被告知,女皇陛下有两支直属卫队,宫里是禁卫军,宫外就是帝国人民卫队。

    这是什么概念,这些小伙子们一下就懂了。他们都知道,能被选中加入人民卫队是无上的光荣。

    向小强给他们做新兵洗脑的时候,慷慨训话道:

    “……人民卫队这个称号很光荣,它将承担很多义务。但权力只有一个:最先为祖国而战斗。”

    这句剽窃自苏俄布尔什维克动员手册上的话,看来激励效果很好,很多人民卫队队员都把它当作座右铭。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发现它的出处。

    现在,人民卫队已经担负起了首都的市内保卫任务。职责包括:

    和宪兵一起巡逻、维护市内治安,并监督宪兵部队;

    弹压各种谣言和恐慌,并逮捕散布者;

    侦缉并逮捕伪清潜伏特务及其代理人;

    搜捕北岸的渗透者;

    配合东厂、军情局的工作,他们侦缉出的嫌疑人,现在都交由人民卫队来逮捕;

    平时南京的少量满族人、以及有亲满情绪的人,现在由人民卫队按照平时的黑名单进行逮捕,并实行战时看押。

    最后,一旦清军突破防线攻入南京市内,人民卫队要凭借街巷,与其殊死作战,绝不能后退。

    ……

    已经凌晨四点了,人民卫队总部仍然灯火通明。

    向小强这几天忙得焦头烂额,但是感觉到自己的本事在突飞猛进。这就像学游泳一样,把你扔到水里任你呛水挣扎,只要你淹不死,就将会以奇迹般的速度学会游泳。

    办公桌上堆着高高的文件,各种报告、要签署的命令、军事地图、名单……向小强躺在司令办公室的大安乐椅里,捏着眉心,疲惫不堪。

    两千人。外加一个城市。自己从没承担过这么高的责任。这在前世是想也不敢想的。但来到这个世界不到一个月,经历了重重考验,数次面临死亡,领导力、决断力、魄力都大为提升,也许这就是传说中的释放潜能吧。

    他不禁想,要是现在回到以前的世界,就算做不了营销总监,做部门经理肯定是没问题的了。这倒挺好,回明五日游,外带魔鬼培训。只要自己不死,也许五年后回去,凭自己的本事,根本不用去挤招聘会了,猎头公司就会找上门了……

    尖利的电话铃打断了他的yy,向小强睁开一只布满血丝的眼,看到旁边一张较小办公桌上的电话在响,秋湫一边翻着文件,一边抓起听筒夹在肩上:

    “司令办公室……司令大人在……好的,稍等。”

    她放下听筒,抬头道:

    “司令大人,四条巷的那个秘密聚点,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没有人再去了,是否按原计划处理?”

    向小强躺在椅子里没动,做了个手势。

    秋湫点点头,对话筒里道:

    “按原计划执行。对,到过那所房子的人全部逮捕。什么?咦,你听不懂我的话吗?我说全部!一共是十一个还是十二个?那就逮捕十二个……对,不用法官手令,直接抓人……人太多?人太多也直接抓,我们人民卫队抓人什么时候用过法官手令?嗯,好,就这样!”

    小妮子“啪”地放上电话,咂咂嘴,又若无其事地忙碌起来。

    向小强“噗哧”一笑,秋湫不解地抬起头来,向小强向她按下一只手,笑道:

    “好好,不关你的事,忙你的,忙你的。”

    他不禁感叹,不止自己,连秋湫也锻炼出来了。……不过,人家本来就是艇长,也许天生就适合干这个吧。

    向小强正在欣赏着忙碌中的秋湫。秋湫捧起一大摞文件袋,掂起脚尖,吃力地塞到档案柜的上层,这个美妙的姿势下,身体曲线展现无遗,制服中的挺胸翘臀呼之欲出。

    就在向小强咬着钢笔、眯着眼睛细致欣赏的时候,寂静的城市上空开始回荡着一种声音:

    “呜————”

    这种浑厚、嘹亮的啸叫,正是防空警报。

    向小强从安乐椅上弹起来,拉上秋湫冲出办公室,飞快锁上门,飞奔在走廊里。

    走廊里各间办公室的男女军官都跑出来,大家挤着往楼下跑去,没人叫喊,快而不乱,很有秩序。

    院子里,厚重水泥工事的入口,一个戴着钢盔的卫兵指挥大家鱼贯入内。此时,防空警报还在响彻整个城市。

    顺着阶梯下了两层,空气变得潮湿温暖,能嗅到四壁厚实的水泥味道。防空洞里亮着幽暗的红灯,已经挤了很多人。大家见了向小强,都在给他腾地方,一边问候着:

    “司令大人。”

    “司令大人。”

    “秋副官。”

    “司令大人。”

    “秋副官。”

    ……

    “嗯,好好。”

    向小强拥着秋湫,向周围下属颔首致意。每当这个时候,秋湫也会笑吟吟地向大家还礼,但总带着一抹娇羞。

    因为她分明从大家的声音里听到的不是“秋副官,秋副官”,而是“司令夫人,司令夫人”。

    这是全市防空演习,已经搞了五天了,整个南京已经从最初的手忙脚乱,到了如今的有条不紊。

    ……

    但是今天,所有人都感到了异样。

    刚才四面水泥壁猛烈颤抖了一下。红灯灭了一下,又亮了。有人隐约听到了大地传来的闷响。

    大地的这一下颤动很强烈,几秒钟后还有一些尘土从顶面落下。

    只有这一下,然后就没有了。不太像是轰炸,也不像是炮击。

    不少人在小声说:

    “地震了?”

    片刻后,顶上的喇叭里,一个声音激动地说道:

    “各单位注意,长江防线遭到轰击,这不是演习……重复一遍,长江防线遭到轰击,这不是演习……”

    防空洞里死寂。几秒钟后就沸腾了。

    秋湫一把抱住向小强,哭道:

    “小强!”

    向小强紧紧搂住秋湫,把她的头贴在自己胸膛上,让她听到自己的心跳。他深吸一口气,平稳一下呼吸,贴在秋湫耳边轻声道:

    “别怕,打仗了。……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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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集 紫金山要塞

    1936年1月5日,凌晨四点整。

    南京上空,原先响36秒停24秒的预先警报戛然而止。

    然后,响6秒停6秒的空袭警报嚎叫起来。比起四平八稳的预先警报,这种嚎叫声更加急促、恐怖。即使在防空洞里也听的见。

    同时,长江北岸响起一片密密麻麻的闷雷声。随即,长江上空的空气呼啸起来,各种古怪的嘶叫声连成一片。

    然后,南京的大地开始不停地颤动。城市开锅了。

    在接连的颤动中,楼房倒塌,无数的烟柱腾起,滚滚烟尘沿着街道飞冲,砖瓦、水泥块夹着冲天火光腾到半空,落到上千米外。

    半个城市几乎看不到东西,只有在浓密的烟尘中感到遍地的火光和巨响。巨大的水泥块、柏油马路块、被水泥粘着的残砖墙,一次次地被掀起、落下,再掀起、再落下,慢慢地变小,变碎。

    到了凌晨四点三十分,靠西和靠北的三分之一个南京陷入一片火海,十几公里外都能看见南京上空的冲天红光了。

    开始街道上还是一簇一簇的冲天大火,窗子里的火苗喷出来舔舐楼房。

    后来就是火海连成了一片,大片建筑倒塌,整堵整堵的墙垮下来,倒在大火里。

    最后,南京的这一部分已经成了地狱,就像一堆暗红色的煤块。黑色的断壁残垣林立着,周围布满诡异的红光,分不清哪是火、哪是钢筋熔化的铁水。

    五点整,大地停止了颤动,炮击结束了。

    ……

    第一时间,防空洞里的喇叭喊道:

    “各单位第一负责人注意,各单位第一负责人注意,立刻到统帅部参加会议!立刻到统帅部参加会议!重复一遍……”

    死寂的防空洞里,向小强推开满脸泪水的秋湫,声音扭曲颤抖着道:

    “我……我得去开会了……”

    秋湫抽泣得说不出话来,只看到她反着光的满面泪痕。

    向小强一把又紧紧抱住她,在她唇上深深一吻,说道:

    “在这等我!”

    然后接过属下递给他的钢盔戴上,叫上司机,三步并两步窜到防空洞口,又接过卫兵给他的防毒面具包,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奔向院中的汽车。

    ……

    清军的这一轮炮击主要目标是南岸的长江边的工事群,还不是市区。而且北岸参与炮击的绝大部分火炮射程都在一万米以下,且并不是部署在江边,而是浦口西北面的山后,永宁镇和汤泉镇一带。要不然南京的毁灭区就不止毗邻江边的三分之一了。

    南京最主要的古迹群都集中在南部的秦淮区,和东部的紫禁城一带,并未在这次炮击中受损。人民卫队司令部就在“皇城”内,“宫城”外,紧邻御道街,也是毫发未损。

    汽车飞驰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

    空气中弥漫着烟雾和灰尘,能见度很低。还有焦糊的味道,即使隔着玻璃也能闻见。

    马路上零星的砖头和大水泥块,是从西边炸过来的。

    司机激动的满脸惨白,努力躲避着,一会儿向左猛打方向盘,一会儿向右猛打方向盘,汽车的“吱——嘎——”尖叫声不时回荡在大街上,有几次差点就撞在建筑物上。

    向小强根本无心提醒司机悠着点,他现在紧趴在后窗上向身后望去,西边和北边的天空泛起红光,几乎就像晚霞一样。

    汽车向东飞驰,冲出了东安门,四野一片漆黑。这就算到了城外了。公路右侧是村庄和田野,左侧就是巍峨的紫金山。

    慢慢的,前后远远的都出现了车灯,大概都是去最高统帅部开会的。

    “司令大人,”司机大声喊着,仿佛这样才能释放胸中的紧张,“您从没来过最高统帅部吧?”

    “没有。”

    但向小强知道,南京有一座紫金山要塞,是长江防线上的一座枢纽。据说紫金山的山腹都被掏空了。

    自从大明总动员后,战争统帅部就建立在里面。向小强还知道,南明敢把首都设在清军炮口底下,这紫金山要塞绝不是白给的。

    司机语气中透着自豪:

    “行,那您马上就能见识到,什么叫固若金汤。”

    汽车拐上一条盘山公路,路上不时闪过一些小的碉堡工事群。向小强看到,幽黑的射击口内泛着金属的光。里面不只有机枪,应该还有炮,虎视眈眈,“目送”着自己的车。

    过了一会儿,开上了一大片平整的区域,这里已经停了不少汽车了。

    下了车,向小强发现这已经是紫金山的半山腰了,空气中充满了树木和泥土的气息。城市就在脚下,可以看到靠近长江的一带,已经成了一片暗红,忽明忽暗。

    这根本不是城市,这是刚从炼钢炉里倒出的一片钢渣。

    突然,那一片“钢渣”中掠过许多闪光,过了一会儿,传来了密集的沉闷响声。

    司机兴奋地道:

    “看,我们还击了,长江防线的大炮还击了!”

    向小强深吸一口气,胸中稍感痛快:现在,该浦口变地狱了。

    ……

    停车坪的尽头山壁上,一条高大、幽深的隧道直通进山腹。温暖的潮气扑面而来。

    向小强在洞口校验证件,一边看着水泥壁上四个射击孔内,机枪的金属寒光。大概这边一个不对,自己就会被打成筛子。

    顺着隧道往里走,拐了几个弯,每一处都是迎面一个机枪口对着自己,然后要从侧面转过去。

    这一种叫防御式入口,人再多也攻不进来。马奇诺防线的地下工事入口即是如此。要突破这种七拐八拐的死亡巷道,只能用云爆弹,或者钻地炸弹了。但那都是几十年后才有的东西。

    向小强知道,这只代表着一个含义:在这个时代,只要不弹尽粮绝,这种要塞就是不可攻克的。

    听着皮靴声音在隧道中回荡,看着厚实的水泥壁、头顶的粗大钢梁和整齐的管线,看着墙上写着的“固若金汤”、“誓与南京共存亡”、“坚强堡垒”等标语,看着军容整肃、向自己敬礼的卫兵……向小强对紫金山要塞、对长江防线的信心有了一点增强。

    又转了几个弯,在一个机枪把守的警卫处,把枪交给卫兵,然后领到一叠纸笔。卫兵打开一扇大门,“啪”地向他敬礼。

    一片灯火辉煌,眼前一间宽大的指挥厅,十几根圆桌粗的水泥柱直通穹顶。电话铃声此起彼伏,男女军官夹着文件跑动着,墙壁上一幅大地图,示意着南京周围的战略态势。几个年轻女军官在旁边的架子上爬上爬下,用长杆夹着各种小旗、箭头,在上面不断标注着。

    大厅上空,回荡着一个很悦耳的女声:

    “……五点二十三分,清军轰炸机飞过南京,目标可能是溧水陆航基地……”

    “……陆军航空队谢副司令,请速到陆军总参谋部指挥室……陆军航空队谢副司令……”

    “……请参加最高会议的将领,速到中央会议室参加会议……请参加最高会议的将领,速到中央会议室参加会议……”

    “……陆军总参谋部孙邦国上校,有您的紧急电话,请速到132号电话接听……”

    ……

    向小强感叹地望着这一切。他从未想到,平时看起来雄伟、巍峨的紫金山,它的山腹中竟然有一个小电影院般大的空间。

    现在打仗了,大明帝国平时花费天文数字堆砌起来的这座大蚁巢,行动起来了!

    跑过来一个年轻女军官,看着他的金剑领章,问道:

    “您是人民卫队的向司令吗?”

    “是我。”

    “好,请跟我来。”

    一扇钢防火门里面,就是中央会议室。

    狭长的会议室就是一段隧道,只有三米多宽,却有十几米长,中间是长条会议桌。尽头是类似室内靶场的滑轨,几张大地图板叠在一起,按电钮就能移出需要的那一幅。

    这里已经聚集了很多各军事单位的最高负责人,一名白发苍苍的陆军上将正在地图前发言。大家看到向小强,都是一静,满屋子将军看着他的目光竟都带着些敬畏。

    向小强在长条桌边找了个位置悄悄坐下听。他看着大家还在望着自己,便挠挠头,向大家谦逊地笑笑。

    他这个动作明显缓和了气氛,大家也都向他点点头,呵呵一笑,老上将微微一笑,又讲起来。

    旁边一个军官跟向小强轻声介绍说,这位就是长江防线东段总司令,曹铭钦。

    长江防线分为西、中、东三个防段,每段一个总司令。

    曹铭钦刚刚收拢一幅小比例全国地图,换出一幅大比例的南京地图。

    “……总的说来,各段长江防线遭到炮击的时间都是凌晨四点整,根据各段的报告来看,目前最为猛烈密集的,就是南京段。在北到栖霞、南到江宁的这段长江对岸,清军集中了应该不少于5000门各种口径火炮。而且那一门列车炮也向我们这里开火了。先后打了两发,四点整的时候一发,落在下关,四点四十分一发,落在草场门,所幸的是都没击中我们的防线。在一个小时的炮击中,除了南京,别处均未报告遭到超大口径炮弹轰击。因此可以断定,它的射速一小时不超过两发……

    “一小时的火力准备后,五点零五分,有150艘到200艘冲锋舟从对岸散开冲来,航速大约9到10节。除去一名操纵手,每艘可装载8名步兵。也就是说,攻击兵力为1200到1600人……”

    曹铭钦清清嗓子,微笑道:

    “除了逃回的四十多艘外,其余的被全歼在江面上。这是我们长江防线建成后,第一次饱饮清虏之血。”

    会议室里稀稀落落地响起掌声,慢慢地掌声热烈起来,夹着兴奋的说笑声。

    ……

    向小强听着各位高级军官的发言,慢慢的对清军这次攻势有了个完整的印象。

    长江防线受到攻击的,基本上就是从安庆到南通这一段,也就是东段,曹铭钦的防区。这和预想的一样,西段和中段的山地防线,清军根本就没做任何尝试,全部炮火都倾泻在了东段。

    受到炮击的城市共计有:安庆、铜陵、芜湖、马鞍山、南京、镇江、南通。各地伤亡还没送过来,但是南京一地,一个小时的炮击中,平民死伤估计在几千之数。

    最东端的上海没有遭到炮击,因为清军的大部队在没有在上海北岸集结。长江口外海就游弋着明朝的两支战列舰分舰队,任何的大规模集结都会招致舰炮的猛烈轰击。而且宁沪杭地区、舟山群岛东海舰队基地的军用机场密度又是最高的,完全能够掩护海上舰队不受陆基飞机的攻击。

    这是一次全面攻击,清军依仗兵力优势,从长江防线东段的各个区域向南突袭。因为攻击正面拉得过于宽阔,导致冲锋舟过于分散,各处的攻击势头比较单薄,均被防线上的炮塔和机枪歼灭在江面,近半数逃回南岸。

    同时,清军的200架轰炸机分散轰炸了江南腹地的各处机场,但因为是黑夜、兵力分散、可能还有飞行员素质等原因,明朝各机场受损有限。

    现在各地高射炮部队和空军中队的战果正在陆续报来。不过根据已经报来的几个推算,双方损失都有限,基本上是在黑夜中互相找不着对方。都不怎么会打夜战。

    据推算,清朝应该有1500架飞机,全部为仿制或进口的各型号日本飞机。其中近半数还是老旧的双翼飞机。明朝有1000架左右飞机,但其中先进的单翼机和清朝数量相当。不过多为自行研制型号,和日式飞机比性能是否占优,还要在即将到来的战斗中检验。

    坦克,据推算清朝现有1200辆左右,型号比较杂,大多为自产。明朝坦克约有650辆,亦为自产。但是将领们对长江防线的防守比较乐观,认为坦克对比目前对战局影响不大。

    也就是说,在这场战争中,至少在第一阶段,起决定作用的是飞机和大炮。

    向小强听出来了,清军还是用一战那一套思维来进攻,明军也是用一战那一套思维来防守。

    清军先是密集的炮火准备,然后是步兵冲锋。不过都是坐在冲锋舟里冲锋罢了。还是像一战经常出现的情形一样,最后都倒在了防守方的机枪和火炮之下。

    唯一不同的是飞机。清军的飞机总算还表现的有些天赋,没有傻乎乎的来轰炸城市,而是直扑明军机场。

    但江南这么一大片区域,十几座机场,清军只出动了200架左右飞机,而且可能只有半数是轰炸机。攻击密度太小打小闹了点。还是闻得到一股浓郁的一战气息。

    向小强心里盘算着,要是自己能指挥清朝的1500架飞机,或者明朝的1000架飞机,那么在第一仗的雷霆一击中,他绝不会小打小闹的只出动200架飞机。

    而且也不会在四点钟火力准备,连轰击一个小时。可能也不会这样盲目的全线攻击。

    向小强盘算着,要是自己,就会把兵力大大收缩,集中在一小段,在天亮前的最后一刻,五点半钟开始炮击,集中所有炮火,密集而狠毒的轰半小时或二十分钟后,把手中的绝大部分冲锋舟一次放下水,在烟幕的掩护中冲向对岸。

    至于飞机至少要出动1000架,而且根据时间安排,飞到各自目标上空时,天应该已经半亮了。轰炸效果会好很多。尽管地面防空炮火的威胁也会更大,但黑夜轰炸机场,对飞行员的技术要求太高了。他宁可承受一些损失,也不愿无功而返。

    这样到了天亮时,可能防线上已经有了一个突破口了。有了突破口才可能把军队运到南岸,把军队运到南岸,清军巨大的兵力优势才可能发挥出来。清军的几百万军队一旦过来了,明军也就差不多了。

    向小强回想了一下:这是什么?这就是闪击战啊。

    上帝保佑,希望清军保持目前的战法,千万不要开窍,千万要拖成一战那种样子。这样,大明才有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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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集 火力

    向小强坐在那里,听着这些白发苍苍的老将军们津津乐道“防线”、“工事”这些字眼,夸耀着水泥有多厚,越听越不是滋味。

    这次不过是个试探性的小进攻而已,只出动了一千多人,而清军压在北岸的兵力有三百多万。

    而长江防线从安庆到上海,漫长的几百公里,不可能每一处都像南京一样坚固。或者应该说,南京段是整条东段防线中最坚固的一处,其余各处均比这里薄弱。

    果然,当曹司令调出东段防线布防图的时候,向小强一眼看出来南京这短短的一小段,永备工事标的密密麻麻,其余各段,只有靠近几个城市的地方,永备工事点密集一些,在这些城市之间的长长防线上,则“清爽”多了,只有连接各工事的交通隧道,装备重炮的工事点很远才有一个,之间只分布一些小规模的机枪堡。看得出,防守很大程度是依赖水雷和地雷。

    向小强暗自摇头,南京段防线和其他及座城市的防段,大致抵得上马奇诺防线的水平,但是在它们之间的野地,能够全部藏进地下的全钢升降炮塔很少,基本上都是凸出地面的水泥工事,内藏大炮。虽然钢筋混凝土很厚,但……毕竟露出了地面。

    也勉强就是齐格菲防线的水准。

    而且永备防线就这一条,缺乏纵深防线。明军好像把所有的赌注都压在上面了。

    向小强感到一种强烈的不祥预感。

    也许他有着来自二战后的经验,对永备防线这种东西总是有着深深的不信任。这种东西在二战中已经被证明是淘汰品了。在整个四十年代,没有一条永备防线最后能挡得住敌军。不管是同盟国的还是轴心国的。

    当然,现在是三十年代,而且清军的素质肯定比不上二战的德军和美军。但南明的这条长江防线,它的平均强度又比得上马奇诺和齐格菲吗?

    向小强思考了一会儿,和南京共存亡的信心大大减弱了。那个很诱人的念头又浮上脑子里。那就是——

    跑路!

    带上50万明洋,带上秋湫和秀秀两大美女,跑路!去美国还是去瑞士都没关系,那里不承认两个老婆也没关系,先躲一阵,等这边打完仗了再看情况。反正手里有钱,凭着对历史的先知,还能大发战争财,成为巨富。那些美国佬大亨身边,哪个不是美女如云。秀秀嘛,亏待不了她就是了。

    但现在自己是人民卫队司令,重任在肩,而且是军人,不是在公司打工,辞职就能走的。得想办法,想办法……

    就在他正yy的时候,听到一个声音:

    “这个问题,向上校怎么看呢?”

    向小强猛一惊醒,看到满会议室军官都在望向自己,那个防线司令很“慈祥地”看着自己,微笑着。

    “不好意思,没听清楚,能把问题重说一下吗?”

    一句出口,一片窃窃私语,不少人还露出窃笑。

    向小强刚才走神的时候眼睛一直望着地图,嘴角不时一撇一撇的笑。那老上将虽然一直在发言,但把他的表情全看在眼里。老上将把向小强的表情全都理解成了“不屑的眼神”和“讽刺的笑”,他是要多郁闷有多郁闷。他知道向小强是陛下跟前深得信任的人,特地没有称呼向小强为“向司令”,而是充满尊严地叫他“向上校”,凸显军衔的高低。虽然人民卫队草创,人数很少,有特殊性,不过上校担任司令的毕竟很少。老将军在借此提醒大家,这小伙子不过是个凭借陛下信任,靠政变上位的暴发户罢了。

    听到向小强居然听都没听他的发言,曹铭钦更是无名火起,把手中指示棒扔在桌子上,沉声道:

    “向上校!”

    向小强想起来了,自己是上校,人家是上将,差三级。

    他站起来,扶好帽子,立正道:

    “有!”

    曹铭钦冷冷道:

    “现在外面战局变幻,每一分钟都决定成百上千的死伤,你来开这个会,居然连本将的讲话都不屑去听,本将问你,你是依仗着陛下的信任,还是依仗你人民卫队司令的职位?”

    向小强胸中郁闷无比,偏偏他一句都没说错。他不情愿地道:

    “对不起,长官,下次不会这样了。……您什么问题来着?”

    曹铭钦不耐烦地重复道:

    “本将正和大家讨论,刚才的相互炮击中,我军只是依靠工事中的固定火炮还击,火炮密度太差,每公里仅为10-15门,但清军至少每公里部署了150门,我军明显处于火力劣势。是否紧急调动后方的火炮到防线增援。向司令可有高见?”

    向小强一怔,后方火炮?不会是……

    他问道:

    “所谓的后方火炮,是不是就从后方的战略预备队抽调?”

    “那是自然,不然哪里还有?”

    向小强的一句“不可”已经到了嘴边了,生生咽了下去。不,自己初来乍到,毫无根基,虽然深得女皇信任,但这里都是军界大佬,象征性地问自己一句,根本就没有听取自己意见的意思。说了只会白说。

    “这种大事,长官们决定就可以了,”向小强硬着头皮道,“哪有末将插嘴的份。再说,炮兵也非末将所长。”

    没想到这句话反倒惹火了曹铭钦。这个老将军的火爆脾气上来了:

    “什么意思,‘这种大事长官们决定就可以了’,你这话的意思,难道本将是专横跋扈之辈,容不得别人讲话的?还炮兵非你所长,那你说你所长在哪里?今天到这屋开会的将领,人人都担负大明的生死存亡,只有你会做人?要是大家都像你一样,张口就推卸,我们干脆放清虏过来算了!”

    曹铭钦一副耿直的火爆脾气,本来没把向小强怎样看在眼里的,准备随口刁难他一句就算了。结果向小强反问了一句“火炮是不是就从后方的战略预备队抽调”,他认为很关键,问到点子上了。曹铭钦本人也是在这上面犹豫的。战略预备队轻易动不得的,那是关键时刻救命的东西。

    他刚觉得向小强有点能耐,想听听小伙子说出点什么的呢,这小子就来一句“这种大事长官们决定就可以了”,把老将军气得不轻。哦,年纪轻轻的就这么滑头,国家生死存亡之际,你在这里明哲保身,那国家养你何用?

    曹铭钦这几句也把向小强的火气训出来了,向小强心说,你以为我不想说啊?我怎么知道你们这里边是什么规矩,你们一帮老头大叔,水很深的样子,我刚来的什么也不知道,我怎么知道该跳不该跳。

    但他转念一想,现在大明朝确实也到了生死关头了,自己担心无非就是人民卫队司令这个位子,大明一破国,什么也留不下。再说,反正自己现在又想跑路,还担心位子干什么?索性张口随便说,口气再冲一点,把这些人得罪一遍,他们有本事把自己从人民卫队司令位子上弄下去最好,弄不下去,想必也得有不少意见送到沈荣轩和朱佑榕那儿,自己就势辞去职务,一身清爽,名正言顺的带着钱和美女跑路,留在这没准给大明朝做陪葬了。

    向小强吧嗒吧嗒嘴,说道:

    “既然长官说到这份上了,那末将就说了。请问,调炮兵部队来的目的是什么?”

    “荒唐,当然是弥补我们的火力劣势!”

    “那弥补我们火力劣势的目的又是什么?”

    不少人都笑了,还有很多人不满地看表。曹铭钦气的吹胡子瞪眼,拍桌子道:

    “向小强,你究竟想说什么?”

    向小强不依不饶地道:

    “请回答!请在座的诸位也都回答一下!目的!目的是什么?”

    慢慢地静下来了,众将领相互看着,琢磨着这个“目的”。是啊,弥补火力劣势的目的是什么?好象是……想想看。

    向小强道:

    “我们调预备队的炮兵,能调多少?调来几个炮兵师?不可能吧,因为防线很长,只为南京一地,最多能抽来几个重炮团,也就是百来门重炮的样子。但20公里长的南京段,清军每公里就有150门,我们这点只是杯水车薪,依然是火力劣势。既然不能形成压倒性的优势,还是那句话,目的呢?

    “为了给我们火力准备,要攻过江去?显然不是吧。或者是现在防线工事里的火炮不敷使用,几乎就让清兵攻过来了?也不是吧?目前来看,我们防线工事里的火炮表现十分出色。虽然比清军的少,但防守长江已是有余。

    “为了消灭清军的炮兵?从图上看,清军炮兵阵地布置在汤泉镇和永宁镇的山后,而我们要想凑够射程,必须将重炮裸露布置在江边。这样他们可以轻易的打到我们,我们却很难打到他们。就算能打得到他们,我们这些新来的炮没有水泥工事的保护,直接暴露在十倍的清军炮火下,既起不到压制的作用,还有覆灭的危险,还不如让他们在预备队的手里发挥作用。

    “所以,依末将看来,这样以我之短,攻敌之长,很不划算。据我所知,我们长江防线的水泥工事,顶盖厚度都在一米五以上,一些主要工事厚度在三米以上。南京段的沿江,更是以全钢升降炮塔为主,清军炮击时缩进地下,清军冲锋时升上来开火,更是难以摧毁。目前对我们工事形成威胁的,只有那门列车炮。

    “而列车炮每小时只能打两发,射速慢不算,而且只敢躲在几十公里外,凭借射程优势向我们开火。靠得太近了,一旦被我们发现位置,派飞机空袭,它连预警隐藏的时间都没有。所以,清军在夺取长江两岸制空权之前,是不敢把列车炮靠得太近的。所以威胁也就相当有限。

    “所以,末将的意思,既然我们已经把这么多钱没有花在火炮上,而是花在了钢筋水泥上,现在就让这些钢筋水泥发挥作用吧。嗯,一点愚见,不知诸位长官觉得如何。”

    会议室里一片寂静。众将领都盯着向小强。慢慢地,有几个人喉中滚动着,望着曹司令,想说什么。终于,一个少将开口道:

    “曹大人,末将也是这么想的。与其以我之短,攻敌之长,不如以我之长,攻敌之短。”

    接着,另一人抢着说:

    “是啊曹大人,末将一直就是这么想的。”

    “就是嘛,末将早就是这个意见了,刚说就被那个谁给否决了……”

    “看来末将和向兄英雄所见略同啊……”

    曹铭钦本来气得通红的脸渐渐平复下来,瞥了向小强一眼,粗声粗气地道:

    “这样就对了!早就应该这样!年轻人不要那么暮气,怎么想的怎么说!现在大明生死关头,大家就不要像平时一样想那么多了。都说说,向司令的意见怎么样?”

    一片赞同声。

    曹铭钦挥手道:

    “那么决定了,不抽调预备队的炮兵。好,我们再来看……”

    然后,老头无意间看着向小强的目光中多了一点欣赏。

    ……

    向小强挠挠后脑勺,知道失算了。本来想让这帮大佬帮自己把司令官撸掉的,没想到适得其反。唉,自己这张嘴不去当说客太可惜了。

    其实这个问题很简单,就是个目的的事情。调炮兵来为了干什么?说开了就行了。这些将领们都陷入了思维定势,觉得对方炮火强,我方炮火弱,那就一定盖过对方,就要从预备队抽。预备队是干什么的,那是保命的,不到万不得已动不得的。

    这时一个女军官进来,弯到向小强耳边轻声道:

    “向司令,有您的电话,请跟我来吧。”

    向小强告退一声,跟着女军官来到电话间。

    “喂?”

    话筒中传来轻轻的呼吸,片刻后,一个女子声音犹豫着道:

    “喂?”

    “我是向小强,哪位?”

    “……是我。”

    向小强心中“咯噔”一下,这个电话中的声音,他印象太深了。

    她?她怎么知道这儿的电话号码?

    向小强稳定一下情绪,轻声问道:

    “怎么了?”

    那个声音啜泣着,悄声道:

    “……有人要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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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集 钟山风雨

    (不好意思,昨天上传了没效果,这是补昨天的,不知这次能不能成*……)

    终于有人要杀十四格格了!

    虽然向小强当初劝十四格格来大明的时候,就曾提过,她可能会遭到类似的危险。但现在亲耳听到十四格格恐惧、微弱的声音,他还是感到心中一颤。

    他冷静一下头脑,轻声道:

    “你在哪里?”

    “我在……家里。”

    “处境怎么样?”

    十四格格犹豫着道:

    “不……不知道,眼下大概没事了。”

    向小强略放下心来,说道:

    “你等一下。”

    他抓起另一门电话机:

    “接人民卫队司令部。……接司令办公室。秋湫,是我。你没事吧?……好,我很好,我也没事。好好,别哭别哭……听着,你马上让子腾带着一个排,二级武装,去辽阳公主府,登门探望。……对,不是包围,不是保护,是炮击过后,我们担心公主安危,登门探望。子腾知道怎么办。对,紧急行动,马上办。嗯,好,我的好秋湫,么么!”

    向小强给人民卫队定的术语,一级武装就是传作战服,带冲锋枪、戴钢盔、别手榴弹。那就是准备打仗的。二级武装就是普通军常服,腰里暗别两把盒子枪。这属于暗藏武器,处于戒备状态。

    先派出了人,才又捡起十四格格的电话。

    向小强轻声问:

    “怎么回事?”

    十四格格声音又是很犹豫:

    “我觉得可能是……北边派来的人,想杀我。”

    向小强本来听到十四格格说有人要杀她,第一印象是东厂内部的人呢,现在听她这么一说,觉得也完全可能,便道:

    “现在确定安全吧?”

    “应该是吧。”

    “那行。子腾你认识吧,我让他先去看看你,你让人给他开门。我马上也到。”

    向小强挂上电话,让那个女军官去跟会议室替他告罪一声,说发生了很要紧的事要人民卫队去处理。这次会议虽然让各军事单位负责人参加,但主要是商议作战布防的问题,人民卫队虽是军事单位,但现在还不参加军事作战,主要担任政治性的任务。这统帅部的第一次会议,也有露面会的意思。既没人民卫队什么事,他们也指挥不了人民卫队。

    向小强知道,他的舞台不在长江防线上,而在南京城里。

    汽车飞驰在田间道路上,现在天已大亮,远处隐隐传来闷雷般的炮声,和零星的爆炸声。

    远处的天空,偶有几架飞机在转圈,相互间试探、挑衅着。好像都是双翼的。

    紧接着,他眼睁睁看着两架飞机兜着圈子,越飞越近,越飞越低,后面那架飞机不停向前面的开火,能听到清楚的“哒哒哒”机枪声,突然,前面那架拖出长长的白烟,翻两个圈,嘶叫着栽到远处了。

    战争。**裸的战争就在眼前。

    进了市区,硝烟味道浓烈起来,空气中飞舞着一些灰烬,都从南京西部北部飘过来的。

    城市东部的街上到处是从西边北边逃来的难民,大人孩子都是惊恐万状,很多浑身是血、断胳膊断腿的老百姓,惨叫着被亲人抬着到处找医生。马路两边正在搭起一座座帐篷,上面画着大大的红十字标志。东部、南部的市民都被组织起来了,在统一指挥下扎帐篷、抬伤员,抬尸体。宪兵在维持秩序。很多人就坐在地上放声大哭,他们失去了亲人和家,浑身尘土,没人去理他们。还有不少人只穿着内衣,赤着脚,裹着刚发给他们的毯子,瑟瑟发抖,望着这一切。

    向小强感觉自己心在流血。他强迫自己不要往窗外看,不去想这些他决定不了的事。

    他强迫自己思考着他眼下最关心的事情:十四格格……

    首先,十四格格住宅的电话肯定被东厂监听的,包括刚才这通电话。她没有打给其他地方而是先打给自己,看来她多半也怀疑想杀她的人不是北清来的。另外,她说“可能是北边派来的人”,语气也很犹豫,应该也是说给东厂听的。向小强判断,即使是东厂的人想杀她,也不太可能是高层授意,多半是为了报私仇。这样短时间内她还不会再次遇到危险。

    飞驰到了秦淮区剪子巷十四号,大门口已经有一个人民卫队队员等在哪里了,他监督着两个侍女打开门,确定车上是向小强后才放进去。

    庭院里每一处关键地方,都有一个人民卫队队员在“赏花”,看到向小强后都“啪”地立正敬礼。那些侍女躲在远处敬畏地望着。

    看到公主府已经掌握下来了,也没闹出啥动静,控制在“作客”的程度内,向小强很满意。肚子疼已经来了,正在客厅陪十四格格喝茶。他不会像十四格格那样跪坐,是整屁股坐在蒲团上的。这小子鬼机灵,话又多,正在设法逗十四格格开心,也不避讳,把他们在北清的那点事情都拿出来拉交情,十四格格和小五吃面饼卷肉那点事被他说的活灵活现。十四格格也不愠,像个大度的主人一样陪着他。

    看到向小强出现在客厅口,十四格格和肚子疼都是一阵轻松。十四格格站起来,望着向小强。肚子疼也赶快爬起来。

    虽然知道十四格格没事,但看到她好端端地坐在那,向小强心中还是一块石头落地。他快步上前,轻声问道:

    “你怎么样?”

    十四格格望着他:

    “我很好……你也没事吧?”

    “咳咳。”

    肚子疼背过身去,干咳两声。

    向小强一醒神,赶忙躬身道:

    “公主殿下可安好?”

    “哦……本公主安好,有劳向大人挂心了。”

    ……

    三人重新坐下,向小强让肚子疼把侍女都赶出去。向小强看着十四格格很不安地样子,笑道:

    “管她们是什么身份,人家当侍女派过来,咱们就当侍女使唤。太刻意了反而心虚。”

    十四格格微微一笑,简要地叙述了一下事情。

    就在炮击的时候,大家都挤在防空洞里,突然灯灭了,接着就有根绳子从后面套过来,死死勒住她的脖子。但那个人没想过十四格格受过特务训练,会两手,她先锁住那人的手腕,然后用肘猛击那人的胃部。那个人大概惊恐之下,扔掉了绳子放弃了。过一会儿炮击结束了,大家陆续出来,十四格格也没有声张。她摸起那根绳子,原来是一根黑色裙带。出来的时候,她看到早乙女式的女仆装少了一根裙带。

    十四格格回忆了一下,她感觉那人是个女的。当时在防空洞里,靠自己近的有七八个人,但现在只回想得起三个。其中一个就是早乙女式。

    向小强敲敲脑袋,这是典型的阿加莎式、或者说是柯南式案情。要是在小说里,那个早乙女式肯定不是凶手,而是被真正的凶手刻意蒙上嫌疑的人。

    不过自己既不是波洛,也不是柯南,这也不是小说,现在当务之急也不是破这宗密室奇案,而是尽快保障十四格格的安全。另外看能不能借这个由头,把东厂的触手从这里弄出去,十四格格换自己来管。

    他问十四格格:

    “你觉得应该怎么办?”

    十四格格说:

    “得抢在……抢在东厂之前向陛下陈述此事。……另外,你不觉得这是个机会吗?”

    很好,跟自己的打算完全一样。跟聪明人一起商量事情就是爽。向小强也说道:

    “你打给我的电话现在肯定报到沈荣轩那去了。不过现在刚开战,他作为一国首辅,估计顾不上这里。沈荣轩也是有些气度的,我估计他知道我过来了,也就知道你不会有事了。他要对全大明负责,这节骨眼上不会跟我抢这件事。……对了,最高统帅部的电话号码,谁告诉你的?”

    十四格格微微一笑,低头道:

    “这个……我本来就知道的。”

    向小强一想她原来是干什么的,立刻释然了。别说统帅部的,就是沈荣轩的、甚至朱佑榕的,她可能都知道。

    他让肚子疼带人留在这保护十四格格,自己驱车进宫,看望陛下。

    ……

    南京紫禁城成了沙袋的海洋。

    重要的大殿和一些最精美的建筑,都用沙袋堆的高高的,保护住外围。午门外的两只巨大、精美的铜狮子、里面的铜龟铜鹤、搁在大殿前的鎏金铜水缸,还有奉天殿前雕着蟠龙的石坡,都用沙袋保护了起来。向小强还看到一些几百年的古树,也磊了半截沙袋,禁卫军正在往下拆。

    领向小强进宫的女官向他解释,陛下本来还想把这些古树也用沙袋围起来的,后来首席园艺师说这样会弄死树的,陛下才作罢。

    唉,看来朱佑榕这个女孩正在像老母鸡一样,竭力保护属于自己的一草一木。

    向小强听着远处“轰轰”炮声,心中生奇,问道:

    “这里的庭院这么大空地,怎么一门高射炮也没有?是不是有禁忌?”

    女官解释说,明清双方早在日内瓦发表过声明,都同意南京和北京的紫禁城以及古迹集中的区域,属于不设防区,禁止炮击和轰炸。当然,是同一时间“分别”发表的声明,而且是各自声称对方的紫禁城是属于自己的,自己当然要保护。

    ……想不到明清双方虽然世仇,但在这类问题上还能达成共识。就像清朝不去动十三陵一样。

    南京紫禁城前部的奉天殿、华盖殿、谨身殿、文华殿和文楼、武英殿和武楼等,统称为“前朝”,是从前上朝和举办各种典礼的地方。后部的乾清宫、交泰宫、坤宁宫、柔仪殿(东宫)、春和殿(西宫)、御花园等,是皇帝后妃等起居生活的地方,成为“后廷”。前朝和后廷合称为“朝廷”。

    朱佑榕虽是女子,但身为天子,所以也不是住在坤宁宫,而是住在乾清宫的。她在书画作品上的自号其中之一就是“乾清宫主”。

    乾清宫御书房里,朱佑榕坐在圈椅里,手里拿着一张讲话稿,一边背,一边吭吭的哭。她默默地望着稿子,不时抽一下鼻子。

    这是今晚要向全国播出的讲话,号召全**民团结一致,共御清虏,并声明自己决定留在南京,与大明首都共存亡。

    对面的坐着的郑恭寅面露愁容,望着侄女手中的要命稿子。欲言又止。

    朱佑榕身后,一名衣饰华贵的中年妇人怜爱地揽着她的肩。朱佑榕在她怀里扬起脸,眼泪汪汪地叫了一声:

    “奶妈……”

    这贵妇人便是朱佑榕的乳母,诰命夫人李氏,封号广德夫人。朱佑榕自幼丧母,被乳母李夫人带大,把她当作自己母亲的。如今朱佑榕贵为天子,李夫人地位极为尊崇,和郑恭寅地位不相上下,都是女皇最亲的人。

    李夫人抚摸着朱佑榕的头发,柔声道:

    “榕榕啊,好孩子,别犯倔了,听话,我们去杭州。杭州……杭州是我的家乡,我年纪大了,想回家乡休养,榕榕,你就算陪我回去,好吗?榕榕,你是个孝顺孩子……”

    “奶妈……”朱佑榕仰着脸,嘴一撇,泪水又留下来,抽泣着道,“这场祸,是我闯下的,我一定要留下来……奶妈,还有舅舅,你们走吧,我让人护送你们到南边去……我……我不能走,我是大明天子……”

    郑恭寅急得不行,说归这样说,但朱佑榕不走,他们这些外戚谁也不好走。虽然实在不行他们也能走,但沈荣轩、向小强、还有内阁那些人,肯定是留在女皇身边的。到时候他们这帮外戚走了,那些近臣却伴在陛下身边度过最艰难的时刻,可以想象,就算南京守住了,今后外臣和皇亲之间的地位天平也会大大倾斜。但只要能说动朱佑榕走,那就大不一样了,在最艰难的岁月,陪伴在陛下身边的就是他们这些亲人,那些外臣肯定是要留守南京的。

    这时候,女官进来通报:

    “启禀陛下,人民卫队司令求见陛下。”

    郑恭寅和李夫人对视一眼,精神均是一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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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9055/ 第一时间欣赏大明1937最新章节! 作者:我是猫所写的《大明1937》为转载作品,大明1937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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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1937介绍:
1644年,满清血腥入关,侵吞半壁江山。
南明,顽强地活了下来,和北清对峙到1935年。
北清疆域大,南明疆域小。
北清人口多,南明人口少。
北清6军强,南明海军强。
北清有煤炭钢铁,南明只有水稻茶叶。
北清是君主集权,南明是君主立宪。
北清都离边界有1ooo公里,南明都离边界只有1ooo米。
北清咄咄逼人,南明自守求全。
大海东边,还有个强悍的日本,虎视大6,择机而噬。
但是,南明有主角。
……
2o世纪明朝人穿什么?挣多少钱?
2o世纪的东厂和锦衣卫是什么样子的?
2o世纪的大明皇室和内阁,谁听谁的?
清朝粘杆处Vs明朝厂卫,如何交锋?
明、清之间的坦克战怎么打?
大明潜艇如何封锁日本列岛?
……
荒诞,还是有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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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书定位:
1、热兵器背景;2、以斗智、谍战、战争戏、外交戏等为主;3、有后宫
amp;amp;1t;br /amp;amp;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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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mp;1t;/tdamp;gt; amp;1t;/tramp;gt;大明1937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明1937,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明1937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