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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沁纸花青     法师手札txt下载     法师手札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十三章 大有来头的人物

    第九十三章大有来头的人物

    “一场误会。”我跳下车来,将长剑抛在那个年轻人的脚下,然后走到马夫的身边。现在他的脸色发青,呼吸断断续续,但仍旧强打精神狠狠地瞪着我。“强力压迫”有三种用法,我使用的是最无害的一种。大约两百公斤的重量被加持在硬币上,然后在他的身上以一定面积平均分散,令他无法起身。纵使这样,单位面积上的压强仍令他的骨骼无法承受——就像是被一只隐形的六角牦牛狠狠地踏了一脚。

    我俯身轻巧地拾起那枚硬币放进袖子里,然后退开几步向年轻人点头致意:“撒尔坦?迪格斯。”

    这个名字的确著名,但大多数人在听到这名字的时候也不会将我同三百年前的那位法师联系起来——对于自然寿命最长只有一百多岁的凡人来说,三百年的时间足以令他们不相信任何奇迹。

    “威廉?泰达斯。”对方在确定车夫并无生命危险之后向我还礼,“对您造成的不便,我深表歉意。”

    “啊哈……泰达斯。”我看了一眼他手中的火枪,微笑起来,“那个泰达斯?”

    “……是的。那个泰达斯。”年轻人微笑了起来,然后脸上的讶色一闪而过。

    没错儿,他当然要惊讶。首先,我认出了那种叫做“火枪”的东西。然后,他亲眼见到箭矢与长剑在我的身前掉落。其次,我知道是“那个泰达斯”。

    作为一个车厢上没有贵族纹章的自由民知道“那个泰达斯”原本就不大正常,何况我的脸上没有表现出任何惊讶的神色来。

    他打量着我,然后渐渐皱起眉头,微微张嘴,后退一小步:“恕我冒昧,您……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您是一个……魔法师?”

    “您目光如炬。”我笑道,“但在讨论其他话题之前,我可否请求您的马夫移开前面的那几辆马车,好让我们顺利通过?”

    威廉立即拍拍车夫的肩膀,而后者用惊诧与警惕兼备的目光看了看我,捂着胸口向前走去。他“移开马车”的方法符合他的一贯作风——在拉车马匹的屁股上用匕首狠狠地各扎一刀,受惊的马立即嘶鸣着拖着车厢冲进出树丛,顺带碾断了正在躺在草地上大口喘息的红发年轻人的右手。他再次发出惨叫,车夫则走近他,打算用匕首割断他的咽喉。

    但威廉制止了他:“够了,杰克,留他一条命。毕竟他与我们的这位朋友同是欧瑞人。”

    “您的大度令人敬佩。”我赞扬着他,同时走向那个红发的年轻人,一脚踢在他大张的嘴巴上,制止了他的嚎叫,然后俯身沉声说道:“现在你得回答我一个问题——然后我再考虑是放过你,还是干掉你。”

    这个年轻人没了刚才的嚣张气焰,用唯一能自如活动的左手捂着鲜血横流的嘴巴瞪着眼睛惊恐地点了点头。

    “你的父亲是一个男爵,你为什么为了几枚硬币跑来路上设卡收费?他负担不起你的开销么?”

    他立即呜呜地说道:“不……不全是为了收费——还是为了悬赏……”

    “什么悬赏?”

    “西境守护者下达了通缉令……抓捕一个银发的暗精灵——”他看到了我的发色,像是陡然想起了什么,“天哪,难道是你——”

    我用脚尖踢在他的肋下制止了他的话,然后说道:“通缉暗精灵?据我所知那个暗精灵应该一路北上,你们这里怎么会接到这样的消息?”

    “你怎么知道——”

    我再一次用疼痛打断了他的发问:“我只需要你回答我的问题。”

    “有人看到他南下……”年轻人惊疑不定地看着我,“冲过了两道关卡,所以……”

    他南下了?我皱起眉头,南下做什么?是因为搞砸了马第尔家的事情,打算南下去拉拢铁锤矮人以平息那位师的怒火么?

    “有人最后一次看到他,是什么时候,什么地点?”我厉声问道。

    “在博地艮的一个小镇上,名字我不记得了……大约在十几天前。”他喘着粗气回答,同时发现了我的脸色凝重起来,讨好似的对我说道,“您当然不是那个人——信鸽的消息在几天前才送达,您没法儿那么快就赶来这里——”

    我直起身厌恶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先丢给他一个“弱智术”,再丢给他一个“高等固化术”。就像威廉担心的那样,杀死一个贵族可能会给我们惹麻烦。但留下一个弱智的贵族则会让他的父亲没有心思来追赶我们。

    红发的年轻人立即双眼无神地微笑起来,口中念念有词:“玛丽有只小绵羊……住在我隔壁……玛丽隔壁就是我……住在山西边……”

    我并不喜欢和人同行,尤其是在车厢里还三位算不得“正常人”的乘客的情况下。只是这位“威廉?泰达斯”的确是个重要人物——他的家族名声不得不让我对他另眼相看,于是眼下我就坐在了他的车厢里,换上瑟琳娜驾车。

    年轻贵族似乎很想转头好好打量那位充当马车夫的小姐,只是他现在坐在我的对面,背靠车厢后门,实在找不到借口来满足自己的这个愿望。而我双手交叠在身前微笑着看着他,意味深长地说道:“那么您现在确定,那位帕尔森爵士已经发现了您和他的妻子的事情?”

    “我想是这样的。”我的话令他重新恢复了注意力,并且苦恼地皱起眉头,“我原本打算带玛丽一起去南帝汶,但她不想因此与家族断绝关系,也不想因此在欧瑞的社交圈里留下不好的名声……”

    “感情上的事情即便是魔法也无能为力。”我同情地摊开手,“看起来你们以后也没法儿相聚了。”

    “唉,这是我最后一次努力了。”威廉叹了口气,“我冒着极大的风险孤身一人来到欧瑞……她知道我真心爱她,我也知道她真心爱我,可是诸神在上,我们没法儿生活在一起。”

    “爱情总是美好的——只恨您比她晚生了十年。”我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袍子里的凸起,说道,“但以您的家族影响力来说,您在今后还会遇到另一个让您死心塌地的姑娘。南帝汶一百多人的人口,总会有另一个玛丽。”

    “家族的影响力?”威廉笑了起来,脸上的神色有些黯淡,“不瞒您说,法师先生,家族的影响力可与我无关。我是次子,继承不了我父亲的爵位。假使他在百年之后大发善心授予我一个‘岩火伯爵’的头衔,别人同样无法忘记我是次子——还是一个私生子。我一辈子都只能和那些矮人们打交道。”

    “但这似乎也是值得珍惜的恩宠。”我将身体前倾,说道,“无论是军事还是民事,南帝汶似乎都离不开地下王国的援助,您可以利用这一点发展自己的势力,直到谁也没法请看您。”

    “不……法师阁下,您也许有些误会。”他将头上的三角帽摘下,用手指轻轻地磕着金丝边儿,“与矮人贸易的决定权在我的父亲,以后则会转移到我的哥哥手中——而我的那位哥哥现在已经拥有了一个‘行宫伯爵’的头衔——他正在试着代我的父亲处理公国的一切事物,当然也包括与矮人的贸易。”

    “至于这些武器——”他将火枪从袍子里取出来,递给我,“我看得出您对它很感兴趣——这些武器的制造工艺则由矮人们与我的哥哥单独协商。任何人都不知道里面几种关键药剂的成分或是配方。我扮演的角色仅仅是一个转运者。也许在其他人看起来我已经拥有了足够的权势,然而……诸神在上,我甚至不能和心爱的人在一起……”

    我抚摸着手中的火枪——比我想象得要沉一些。很难想象这样一个小东西的近距离的威力不逊于十字弓,而且据说上弹的时间也与十字弓相当。只是……

    “这个说来你们已经掌握了制造这火枪的基本工艺?”我说道,“制作这枪身,还有击发装置?”

    “制造这些并不难,阁下。”威廉接过火枪,用手一一指点,“这金属枪管、木质枪柄、其中的细小部件——虽然某些部位需要极高超的冶炼技巧才能制造出来,但我们的技术工人已经快要攻克难关了。真正的难题是火药的配方。”他抬头看向我,“那种粗制的火药……据说就是你们魔法师通过炼金术研究出来的东西,并不适合这种武器使用。它使用的是经过重新调配的成分——威力更加巨大,更加稳定……我们始终没法儿掌握这些要领。”

    “你口中的‘我们’,是指你们泰达斯家族,还是……”我压低了声音,直视他的双眼。

    威廉的身子微微挺起——我的问题令他感到了紧张。然后他眨了眨眼睛,开口说道:“法师阁下,这个问题……您的确给我出了个难题。我甚至不知道您的来历。”

第九十四章 欧瑞的最后一站

    第九十四章欧瑞的最后一站

    “我么?”我笑着搓了搓手,“实不相瞒——也不需要隐瞒。您应该看得出我并非一个低级法师或是魔法学徒——”

    “我看得出来。”威廉轻声道,“我曾见过法师……一次。那一次我的父亲与哥哥与那个法师在房间里待了整整一夜……似乎正是在研究那种火药的成分。但那法师似乎对‘火枪’这东西不感兴趣,一夜无果之后他就离开了南帝汶,也不肯透露任何有关其他法师的行踪。”

    “秘党议会的规矩。”我x在靠背上微笑道,“如无迫切需要,任何魔法师都不得向凡人透露他人行踪。”

    “那么您……”

    “我很有兴趣——无论是‘火枪’还是‘火药’。”我直截了当地说道,“我正是要赶去贵国,希望从事这方面的研究。”

    “但您为了什么?”威廉皱起眉头,“据说这种研究相当危险,矮人们的制造厂就常常发生大爆炸——有一次甚至导致了一处地陷……”

    “哈,为什么?当然是为了兴趣。”我摊开手笑了起来,“法师们终其一生研究魔法又是为什么?不是为了世俗的权力,也不是为了珍馐与美女,同样是为了兴趣。否则西大陆上为何还有那么多的平民不知道‘魔法师’的存在?”

    他微微皱起眉头:“你说的似乎挺有道理……”

    “要谈到危险性的话,相信我,魔法研究的危险性要远超现阶段的火药技术。一次微小的疏忽——或者是记错了一个符文,或者是放错了一种材料,都有可能导致法术的失败或者试验的反噬。原本数量稀少的魔法师们因为试验中的意外而丧生的不占少数——比起一不小心用药水把自己化成骷髅然后被自己流放到深渊地狱永受折磨……火药试验的危险算得了什么?”

    威廉的脸色放松起来,似乎已经被我说服。但他随即瞪大双眼:“您提到了深渊地狱——您是说,真的有这么一个存在?”

    “您刚才也提到了‘诸神在上’,那么您不相信诸神的存在么?”我反问道。

    “不,我没有不敬的意思。”他解释道,“只是‘诸神在上’这样的词语……谁都没亲眼见过诸神,而我们凡人的智慧又没法儿理解你们所精通的神秘学领域——”

    他的话未说完就停了下来,同时惊异地盯着我的右手食指——上面燃起了一团幽绿的火苗。

    “这种力量——是否超出您的认知?”我明白对于这样一个从事商业的贵族来说,不“露一手”绝没法让他放心。“幽绿火焰”几乎没有温度,可以被放在玻璃罩子里制成魔法风灯,来对付这些凡人最好不过。

    “这是奇迹……”他喃喃自语。

    “这是魔法。”我微笑着说道,然后散去火焰,“深渊地狱当然存在,星界诸神也当然存在。高等法师甚至可以召唤地狱中的恶魔或者天堂山的天界生物为自己作战,也可以将自己的灵魂投射去星界——我们所相信的,都会存在。当我们以诸神为鉴发下誓言的时候,它们也的确牢记人们的每一句话。”

    “这么说,死后真的会上天堂或者下地狱……”威廉失神地说道,“我和玛丽……也就是说我们这样亵渎了神明的将会在死后下地狱……”

    我再次笑了起来,谈过身去轻拍他的肩膀:“您必要这么惶恐。天堂山和深渊地狱的确存在,但并不代表那里就是人们所想象的那种地方。”

    他像是一个最虔诚的、渴望得到救赎的信徒似的看着我,仔细地琢磨我的话:“您是说……”

    “如果诸神真的宽宥好人的话,绝不会令他们前往天堂山——那里是高温的世界,一个灵魂一到那里就会变成焦炭。”我笑道,“相反的,深渊地狱的某些场所倒是更适合人类生存——那些铁锤矮人一定会在那里找到‘家’的感觉。”

    “您去过……深渊地狱?”他已经彻底沦落为一个好奇的孩童,惊讶地打量我,似乎迫不及待地想要了解更多平时无法窥探的、有关神秘世界的信息。

    “见过一两次地狱的景色……”我回想起前世与魔鬼签订契约的那段日子,心里有些黯然,“但也绝不会比地上世界更加舒适。”

    他看着我,然后郑重地说道:“我相信您。我能在您的身上感受到威严与冷酷的气息。您是一位真正的法师。”

    心理作用罢了。我心中暗笑,任何人都会对神秘而不可知的事物产生本能的畏惧……当然也包括魔法师这种神秘的人物。看起来威廉在家族中的确不被重视——他的父亲,里斯特罗?泰达斯公爵本该有不少机会接触魔法师,而他却在神秘学方面表现出了与他的身份不相符的匮乏。

    呵呵,但这是好事……

    趁此气氛,我旧话重提:“那么,我们刚才说到你们所掌握的技术——”

    “确切地说,是由我所掌握的技术。”威廉很快从好奇与惊讶的情绪中摆脱出来,回答了刚才被岔开的问题,“我的父亲与哥哥试图从矮人那里得到它们,并且在交涉失败以后尝试着自己从成品上追根溯源,想要得到那种技术。但我有更加便利的条件——矮人们熟悉的是我,我比他们掌握更多的隐形资源。如果您不在意他们能够给予您的财富或者权势的话——我想我这里的条件和资源更能令您满意。”

    “相对于抛头露面来说我更喜欢潜心专研的感觉。”我微笑着与他握了握手,“那么您就是我的选择了。”

    威廉显得有些受宠若惊。实际上以他的身份来说——南帝汶自治领泰达斯公国里斯特罗?泰达斯大公爵的的次子,本不必对一个法师表现出这样的情绪。魔法师很强大,但并非每一个魔法师都强大到可以依靠一个人的力量对抗上千人的精锐部队。在公国之内,这位年轻的人身安全无忧,财富无需发愁,加之身体健康,没有恶疾……他的确是有资格无视一位法师的。

    然而现在魔法师的手中掌握着他需要的秘密——他不甘于做一个专理交易的“岩火伯爵”,不甘心在声名显赫的家族之中受到轻视……他想要拥有自己的力量。

    上进心是个好东西,有上进心就有,有就会成为我的“好伙伴”。

    我今天第一次见识到“火枪”的威力——并无想象中那么强大。

    然而那位师帕萨里安的担心也确属空穴来风:目前这种武器的威力虽然与十字弓相当,甚至在射击时的连贯性上还不及长弓、制作工艺又复杂且造价昂贵……但它的潜力巨大。

    一个小小的铁质弹丸可以在火药的作用下击穿人的头颅,那么以后这个弹丸可能变成人头大小——那时候它击穿的可就不止是骨骼了。虽说大型投石机也能做到这一点,然而无论是十字弓或是长弓或是大型投石机,都没法做到“普及应用”。一个精锐弓手需要几年的训练才能在战场上发挥作用,这个训练的过程需要消耗大量的资源——例如箭矢。

    去年欧瑞王国一整年的箭矢产量是四十万支,而训练一百个长弓手一年就要消耗大约三万支——这只是损耗量。

    一个国家不可能轻易地训练出十万的长弓手,而一旦一个国家在掌握了制造技术、并且拥有雄厚财力、批量生产的话,他们可以几个月之内就装备并训练出一支数万人的“火枪部队”。

    而联想到在施法过程中有一种“连发”技巧的话,还不得不考虑到随着技术的进步,“连发火枪”的出现——到那个时候十字弓与长弓将毫无用武之地,几十个经过了训练的凡人就可以在百米之外对法师进行连续打击——哪怕这些凡人仅仅是些年轻姑娘。

    技术对于魔法的威胁并非仅仅体现在杀伤力上——虽然凡人有可能与法师爆发战争,然而魔法还有火枪所无法比拟的妙用。

    我之所以在某些方面钦佩帕萨里安的远见卓识,就是因为他对于另一些问题的思考——如果有一天使用“技术”就可以达到使用魔法的某些效果……魔法终有一天会被遗忘。

    我想起了一个最具震撼力的例子:巴温皇帝得到的那些遗迹——矮人们的某些技术就是从那里继承而来。那些遗迹中所包含的力量甚至可以杀死巨龙——那可是人类魔法发展到最高阶段才能比拟的存在

    我是同帕萨里安一样,选择毁灭他们,还是选择屈从于它们?

    如果在百年之后的某个时代,“魔法师”这个名字仅成为一种象征性的代名词或者是童话中的存在,如果我目睹了那个时代的到来,我会是怎样的心情?

    而现在,我答应了威廉帮助他研制那种矮人们所改良而成的火药。一旦成功,火枪的大规模普及就将提早到来,虽然在短时期之内这对我有利,但……我也算是为魔法的坟墓掘开了第二铲泥土。

    也许之前那个被泰达斯大公邀请的法师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于是他选择了离开。我向他表示尊敬,然而我没法儿做出同样的事情来。

    马车继续前行,威廉在向我介绍他手中所掌握的那些资源与信息。

    他与车夫所使用的火枪、外部构件都是由他们自己的工匠制造,只有某几个细小的零件和火药弹丸使用的矮人们的成品。但即便如此,这也足以令我感到惊讶……我从未想过人类工匠的技艺竟然能与矮人相当,何况这枪管的材质——据我观察相当坚固,甚至可以抵御匕首的劈斩。

    威廉甚至还在地下,在“火与岩之国”之中拥有一处宅邸。他手中的大多数工匠都在那里进行秘密研究,具体地点只有他与几个亲密合作者才知道。他没有提及这几个合作者的情况,即便在我隐晦的追问之下也仅仅是敷衍而过,眼中闪动着异样的神色。看起来他并没有对我敞开胸怀——这也是商人的本性。

    我打算在他的帮助之下先与矮人接触——一旦能够与矮人达成协议,这位公爵次子对于我而言就不再重要。如果矮人拒绝接受我的条件,那么这也富有野心的年轻人可以成为我的第二盟友——同样的,作为一个不可能继承泰达斯大公封底的空头伯爵,他也一定对土地有着极其强烈的需求……而他的胃口将比矮人要小得多。

    至于那位暗精灵“黑太子”约瑟芬……我总得找一个瑟琳娜不在身边的机会将他逮住。我不知道那位混血精灵是否会为了我而放弃她与那位异父兄弟的亲情,但在我们之间的关系还未稳定的情况下,这样的考验有弊无利。

    如果他的目标也是矮人,或者是那位泰达斯大公,那么我就可以抢得先机,等待他自投罗网。

    之所以会产生这样的联想,是因为威廉在刚才提及他的朋友的时候使用了一个词:“北方的朋友”。而且他在见我的时候并未对我的银发表示出额外的关注——在不常见到尼安德特人的南帝汶,这种淡然可令我生疑。如果他在之前就已经习惯与银白色头发的人打交道——例如暗精灵们,这可就解释得通了。

    如果真有暗精灵存在,那么他们可能不是魔法傀儡——否则威廉不会对我的法术表现得如此惊讶。而且我可以确定那些家伙也并没提到我……不然以大公次子的身份,他定然不会冒着某种危险与我同乘一个车厢。

    看起来我抵达南方以后得先做点清理工作,然后才能安安稳稳地做自己的事情。但愿南方的炎热天气与勃勃生机能够带给我点儿好运气。

    我抬起了头看向来时的道路……似乎我距离珍妮?马第尔越来越遥远了……

    用到了“空穴来风”这个词。这个词的愿意是“传说来得有根据”

第三卷 混沌年代第一章 一个远方女人的来信

    第三卷混沌年代第一章一个远方女人的来信

    冬月二十一日,我进入了南帝汶自治领泰达斯公国的领地。

    宽阔的大路边是高低起伏的山岭。泰达斯人为了防止多水的气候令道路边的山体下滑,在路两侧用大块岩石加固了它们。眼下这些岩石墙壁却被大片的深绿色藤蔓植物覆盖,像是瀑布一样倾泻下来,其上点缀着淡粉或是乳白色的小花朵。

    很难想象就在同一时刻,北方已是冰天雪地,而这里却春意盎然。

    阳光从高天上投射下来,车厢中暖意融融。我们驶下公道,走上一条小路。路边有修剪整齐的景观树与深绿色的草坪,不见一丝寒意,更不见丝毫秋意。

    远远地看见威廉的宅邸——规模较马第尔家要小得多,掩映在一片高大的南方属落叶乔木之中。我驾驶马车紧随威廉的座车进入院落里,惊起了一群正在庭院中觅食的母鸡。几个仆人正在长廊下闲聊,一个铁匠在庭院的另一头敲打着烧得通红的长剑,守卫穿着铁质的铠甲注视着我,一个头发花白的老管家和一个男仆迎了上来。

    这情景发生在欧瑞的贵族家中我并不会感到惊讶,然而在这里就令我有些意外了。南帝汶的富裕在整个西大陆都颇有名气,主要从事与铁锤矮人的武器贸易泰达斯公国就更加富有。然而一个公爵的次子竟然住在这种地方……

    ——在我印象中他的宅邸本该是被修剪整齐的草坪、景观树、喷泉环绕,门前站有服饰华美的仆从与衣甲鲜明的守卫,而非像现在一样,如同一个在经济方面只能称得上是“中产阶级”的欧瑞贵族。

    “就是这里。”威廉与我并肩走在稍显老旧的长廊上,神色从容地说道,“父亲并不喜欢我们铺张浪费……但实际上我正在考虑兴建一个新的住处。”

    “节俭是一种美德。”我打量着廊间石柱上的雕刻与缠绕着的藤蔓微笑着说道,“但现在已经极少有贵族像你一样拥有这种美德了。”

    来往的仆人在见到他的时候并未表现得如何局促不安,在见到我与瑟琳娜的银发时也并未流露出惊讶的神色,看起来我的推断是正确的了——这府中必然有那么一两个暗精灵的使者。

    我们的房间在二楼,一共四间。我在经过另外几个房间的时候仔细打量——门边的合叶露出了新磨的痕迹,说明有人居住。按着当地的风俗来说,二楼是客房,三楼则是主人的居所……也就是说那几个家伙也许就住在这里。

    我的房间颇为宽敞,但除此之外并无任何出彩之处。地上是地板而非地毯,墙上的油画似乎是仿作而非名家手笔,除去一张大床、一张桌子、一个衣柜和几把椅子之外并无奢华的摆设……看起来威廉处事的确低调。

    他绝不会是因为经济拮据而屈身于此,更像是借此向他的父亲与哥哥表明一种态度——安守本分、无欲无争。

    让白天的唯安塔自己待在房间里似乎并无大碍——房间里的那些被褥、帐子、衣柜、窗外的新鲜景色都足以分散她的注意力并且消磨她一整天的时间。但到了夜晚的时候,就只好委屈她与瑟琳娜同处一室了。

    禁锢魔力的药剂每隔三天都要为她服下,以确保瑟琳娜自己就能够轻松地对付她。我们将一切安排停当,与威廉共进晚餐——而那几位神秘客人并未现身。

    晚上的时间挺无聊,尤其是这种距离城镇稍远的乡间别墅。威廉似乎有自己的事情要忙,而我也有我的事情要忙——在晚宴上我专心对付一盘熟牛肉的时候,怀中的一块刻印有魔法符文的小牌子微微震动了起来。

    这表明有一只信使猫头鹰正在附近徘徊——那是我与珍妮约定的联络方式。这忠心耿耿的小家伙依据被施展在它身上的魔法找到了我的踪迹,并且将传达给我一些信息。

    我小心地关上房门,打开窗户,将巴掌大小的铜片放在窗台上。一段咒文从我的口中低声吐出,然后小小的铜片开始震动并且越加剧烈——从一开始能够被人类的眼睛捕捉到后来几乎悬空浮在了窗台上。周围的灰尘随着那震动开始升腾扩散,就好像灼热的平底锅中被丢上了一块黄油。

    铜片此刻正在发出一种人类无法听得到的声响——却可以被某些动物,例如狗、猫、蝙蝠、猫头鹰听到。徘徊在附近的空中信使大约也听到了这召唤——一个黑点在夜空中出现,然后飞快在我的视线中扩大,最终拍打着翅膀落在窗台上,歪着脑袋用一对黄褐色的大眼睛带着好奇的神色打量着那将它召唤来的我东西。

    我拨开猫头鹰的翅膀,从底下取出一个小小的金属筒来,然后让信使站在我的手臂上,将它放在了床头的横栏上。

    接着我取出里面缠绕得紧致密实的羊皮纸卷,在烛光下展开了它。里面是一行行密密麻麻却字迹优美的欧瑞花体通用语——我从不知珍妮还有这样的本领。

    亲爱的撒尔坦

    见字如面。我这边的情况一切都好,铁矿生意也暂时安定下来。不知你现在行至何处……想来是旅途劳顿,不便与我写信联络。艾林的冬天还是如往常一样寒冷,今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在窗外看到五条冰凌,三长两短,就止不住地担心起你来。

    现在并无我父亲的消息,也没有那位暗精灵王子的消息。但痛苦已经令我麻木,我不再对我父亲的人身安全抱有幻想。就像你说的那样,我现在得明白自己应该做什么才能为他复仇并且洗刷家族耻辱。

    安德烈与恺萨已经在三日前动身前往西北方,打算招募亚丁的佣兵。他在临走之前向我辞行,但我想我的态度一定深深地伤害了他。但你一向明白我的心思,也一定明白我所做的用意为何。我只愿你能够尽快结束在南方的旅程,快些回到我的身边。

    邻省的纳尼亚伯爵似乎已经发现了约瑟芬被我们驱逐。他试图通过某些渠道向我们施加压力,但我在前几日觐见了“西境守护者达拉然伯爵”并向他说明了一切。虽然这位伯爵在对待暗精灵的态度方面表现得尤其谨慎,然而他依旧在自己的管辖范围之下达了通缉令、并且宽慰我无需因为北方的那位伯爵而感到担忧——代价则是对他的家族的矿石供应量增加一倍,而价钱提高四成。

    但据说纳尼亚伯爵将在春月冰雪融化、道路无阻的时候觐见国王,并且向他提起对我们的指控……事态似乎有些严重,现在我唯一的希望就是达拉然伯爵的斡旋与你的预言成真。

    窗外又开始下雪,你那里现在是什么模样呢?那位暗精灵的公主似乎同样是个强大的法师……希望你不会给她机会令她伤害到你。

    今年的冬天似乎比以往都要寒冷,道路被大雪拥阻,开矿与运输都只能暂停。我已习惯于每日的消遣与下午茶。只是家中只留我一人,思及与你相处冒险的那段日子,心中总觉空荡忐忑。你在远方经历重重危机,我却只能在此留守。我无法为你分担危机应对敌人,更无法听你倾诉心中苦楚。

    唯愿你旅途顺心,一路平安,尽快地回到我的身边。

    秋月八十六日

    你的詹妮佛?马第尔

    我看过这封信纸,将它在手中轻轻摩挲,仿佛见到了珍妮提起鹅毛笔写下这些字句的样子。当时的窗外一定飘着大雪,她的口中也许正轻轻地呼出白雾。尽管有壁炉供热,然而房间宽大空旷,一定没有南方这样温暖。

    她每日都会做些什么呢?在家中呆、担心她的父亲的安危、担心我的安危、担心自纳尼亚伯爵的报复?

    这样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姑娘要在寒冷的北方独自承担如此之多的压力,想必是相当难过……否则她也不会在信纸上的字句之中如此明显地流露出对我的依恋和思念。

    而我……想起在半人马村落的那一夜,再想起唯安塔腹中的那个小生命,心里忽然觉得黯然起来。这个女子抚平了我心中的那些刻骨仇恨,却也令我变得软弱且多愁善感起来……这可并不好。

    身后床头的猫头鹰“咕咕”地叫了起来。我那了些从餐桌上带来的面包屑喂给它,然后在桌面上铺平一张信纸,提起了鹅毛笔,接着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直到笔尖的黑色墨水在纸面洇成一片黑色的圆点,我才将笔搁了下来。

    不知道该写些什么……

    桌边的烛火因为从窗外吹进来的夜风而跳跃不定,桌面上的信纸簌簌作响。我在这样一个傍晚叹了一口气,靠坐在椅子上沉默着,然后再次拿起手中的笔,在墨水瓶中轻轻搅了搅,在信纸上写下一行字:

    一切安好。切勿挂念。

    然后我将信纸再次缠紧,塞进金属筒中又放在猫头鹰的翅膀之下,将它放出了窗外。

    我是个善于说谎的人,更是个善于让别人相信我的谎言的人。只是我此刻不知为何没有心思去编织那些会令珍妮?马第尔感到安心快乐的谎言,哪怕只需要我花费十几分钟的时间动一动笔。

    第三卷的第一章A

卷三 混沌年代 第二章 威廉的神秘客人

    卷三混沌年代第二章威廉的神秘客人

    那小小的信使在夜色中迅速地化为一个黑点,它将在之后的几十天里飞往北方,然后就将我的信件送到珍妮的手中。

    我看了一会远处夜色中朦朦胧胧的树影,打算拉上窗户……然而路上的几点火光吸引了我的注意力。我凝神远眺——但他们的距离已经超出了“真实之眼”的效力范围,看得并不真切。他们正在向这边走来,似乎目的地就是这座宅邸。于是我关上窗,又熄灭了屋子里的烛火,在窗帘之后借着月光观察他们的行踪。

    火光逐渐接近——那是被提在手中的风灯的光亮。对方是三个黑袍人,穿着深色的批风,带着兜帽,一面交谈一面匆匆前行。其中一个头发较长的家伙在转头的时候从兜帽的缝隙之中露出了一丝银色的反光,我的心随之一跳。

    果然是暗精灵。

    府邸外面执夜的卫兵并没有阻拦他们,看起来他们是这府上的常客了。

    大约在十几分钟时候,我走到门边将木门推开一道缝隙——脚步声从楼下传了上来,并且伴随着低声细语。但他们没有转向二楼,而是脚步不停地上了三楼。

    我在房间里耐心等待着,直到三十多分钟过后,脚步声再次传来并且逐渐接近,随后我听到了木门被关上的声音。

    我推开房门走进昏暗的走廊,为自己施加一个“猫之优雅”和“强化听觉”。脚下的声音立即变得微不可闻——就像是一只猫踩在自己脚爪的肉垫上行走。

    我在第一间房门外侧耳倾听——里面有声响,却极其微弱,似乎是从隔壁传来。而后我走到另一扇门边,声音立即变得清晰起来。

    里面是三个人,正在低声交谈。

    “快下决断,维尼。我们时间可不多了。”一个尖细的声音,听起来像是一个刚刚变声的人类男子。

    “假如你们想过这样做的后果的话……”另一个声音,粗重沙哑,“威廉的态度并不鲜明,他也仅仅是一个公爵次子。”

    这个人似乎就是被称作“维尼”的人。

    而后第三个人开口说话:“我听说黑太子正在赶往这里。”他只说了这一句就不再言语,而其他两个人也一同沉默了下来。

    我俯身从钥匙孔里向内看去——他们的房间似乎比我的更大一些。在目力可见的小客厅里并不能看到人影,但内室的虚掩着的门缝中透出烛火的光芒。

    试着拧一拧门把手——毫无声响地转动了起来。而后木门被我推开一条缝隙,我闪身走了进去、关上门,在环视四周之后坐在了小客厅中的一张椅子上,正对着内室的房门。

    一个魔法被我施展出来,然后将整个房间的声音同外界隔绝起来。

    内室里的三个人在沉默之后再次开口。这一次是刚才的第三个人——声音干净平和,比前两位更像一个精灵:“维尼,我理解你的顾虑。我们的女王陛下强大无比,远远不是我们可以对抗的……然而你有没有想过我们完成任务、或是没有完成任务之后,回到北方去的后果?”

    被称作“维尼”的人半晌没有说话,接着轻声叹一口气:“我当然想过……”

    “如果干得漂亮,赢得了那位女士的欢心、并且让她意识到了我们对她的重要性,她就会希望我们更加忠诚、对她惟命是从并且生不起半点儿反叛的心思。”第一个声音说。

    “那么她就会将我们变为魔法傀儡。”第三人冷静地补充,“那种看起来威风无比的魔法傀儡。但我已经告诉过你们——他们实际上都是些短命的家伙。昆尼塔斯家族的次子陶诺斯在四年前被女王陛下授予了‘使用魔法’的荣耀……然而在两年前却被宣布在执行任务的时候战死。我童年时代最好的朋友帕尼尔在三年前被授予‘使用魔法’的荣耀,却在去年被宣布战死……你们的身边一定也有这样的事情。但问题在于……”

    “在这样一个年代,一个和平的年代,究竟是怎样频繁的战争才能使那些‘光荣的操法者’接连死于‘战斗”并且几乎无一幸免?”嘶哑的声音似乎压抑不住内心的恐惧与愤怒,厉声说道,“不,不是什么战争,而是我们的那位女王陛下在出发之前她召见我们,勉励我们,最后却对我们说——我们的身上拥有神秘学的天赋,她会在我们‘漂亮地完成任务’之后授予我们那样的‘荣耀’——”

    “我都知道。”维尼的声音略显疲惫,“‘干得漂亮’是这样的下场,任务失败大约也是同样的下场。我从来就没相信过……她的那一套说辞。我们都知道精灵的身上是没有神秘学天赋的,即便有——我们三个人同时拥有那种天赋?除非是黑暗女士发了疯”

    “可是我们能怎么办?”他厉声说道,“黑太子正在赶往这里——这难道不是说明女王陛下已经对我们不那么信任了么?我们也许逃得出南帝汶自治领,然而你们甘于隐姓埋名、混迹在一群人类之中么?所以我们现在只能在这里等待——等待出现一个奇迹并且让我们找到更加强大的依靠,到那个时候才可以脱离陛下的掌控而无需惧怕她的报复。”

    “可是你明明已经取得了威廉的信任,并且和那些矮人们的关系也相处得不错。”第一个声音说道,“我们得到矮人的技术,再帮助威廉?泰达斯建立他自己的……”

    “难道你们还没有了解人类这种生物那无比复杂的心机么?”维尼打断他的话,“谁能够保证威廉?泰达斯在成功之后已然对我们怀有感激之情,并且甘愿冒着惹怒女王的风险庇护我们?”

    三个人再次沉默,我安静地听着他们的对话,不禁为自己的好运气感到开心。

    我原以为这三个家伙是那种“忠心耿耿”地为米伦?尼恩卖命的人。没有想到他们竟然在我到来手机看w最*快之前就生起了反叛的心思,并且已经知道了那些魔法傀儡的下场——在得到了足够的精神力量之后被暗精灵**师吸收,然后悲惨地沦为一具尸体。

    只是这三个人似乎还不知道,他们的公主殿下也生起了与他们类似的心思,并且他们的那位女王陛下最大的死对头,撒尔坦?迪格斯此刻正坐在他们门外的客厅里,微笑着听着他们的谈话。

    三个人沉默了一会儿,接着内室里响起了杯碟碰撞的轻微声响——似乎是他们在饮酒或者饮茶。大约过了五分钟,又传来椅子拖地的声音。维尼和第三个声音的主人说道:“今天暂时到这里……我们大约还有十几天的时间,总会有办法的。”

    第一个声音的主人无精打采地说道:“那么,晚安。”

    脚步声,开门声。

    内室的烛光透了出来,在地板上映出一个长长的梯形。暗精灵都有微弱的黑暗视觉,这使得他们在极短的时间里就适应了客厅的昏暗,并且发现了坐在椅子上的我。

    一个腰间配有长剑的暗精灵立即抽出他的武器,大声喝道:“什么人?”——这是第三个人的声音。

    另外两人一人抽出了匕首,一人在慌乱地四下张望之后拿起了身边的一个盘子——又觉得不妥,抄起了一个银质烛台。

    持有匕首的暗精灵谨慎地上前一步,伸出左臂拦住想要向我冲来的长剑武士,沉声说道:“陛下的使者?还是殿下的使者?”

    这声音应当是属于“维尼”。他大概是注意到了我的银发——暗精灵们在看到银发的时候首先想到的当然是自己的同族而非尼安德特人。

    我坐在椅子上未动,双手交叉搁在椅子的扶手上,微笑道:“三位的名字?”

    似乎是被我这种“从容”的气度所感染,维尼脸上的惊惧神色逐渐平缓下来,迟疑了一会,说道:“维尼?埃德森,哈伦?飞利浦,索尼?豪尔森。——您不知道我们的名字?”

    “似乎三位在暗精灵当中鼎鼎有名。然而很抱歉……我的确不知道你们的名字。”我笑着说,“因为我不是暗精灵。”

    维尼的脸色一变,在我来得及说出下一句话之前对前方的暗精灵喝道:“哈伦,先抓住他”

    手执长剑的暗精灵立即大步上前,手中的长剑化为一道白光直刺我的肩膀。他拔剑的动作迅猛凌厉,像是一条昂首突击的眼镜蛇,剑光伴随着破空时的“嘶嘶”飞射而至,简直比得上近距离射击的弩箭。

    我的食指轻轻向左侧一弹。

    被我的手札魔力增幅了的“法师之手”立即拨上长剑的锋刃。巨大的力量令那长剑改变了轨迹,剑手随之向左连踏三步才稳住自己的身形,随后手腕再抖,剑身弯转一个刁钻的角度直奔我咽喉。

    然而“法师之手”再一次搭上剑锋,长剑又在我的身前向右偏转,正对上手持匕首向我冲来的维尼。

卷三 混沌年代 第三章 血脉的召唤

    卷三混沌年代第三章血脉的召唤

    “小心”哈伦口中大喝,双手用力再一次改变长剑的轨迹,让它险险地从维尼头上掠过。

    而维尼的脸色惊疑不定,后退两步先是看向我,再看向持剑后退的哈伦。

    这情景在其他两个人的眼中当然诡异——我安安稳稳地微笑着坐在椅子上,剑手挥舞自己的武器却始终“不肯”刺向我的身体,反倒是横掠一剑差点削下同伴的脑袋——换了是我同样得与哈伦保持距离。

    维尼与哈伦和我拉开几步,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哈伦,你要做什么?”

    “见鬼,不是我干的”剑手摊开左手,同时对我保持警惕,“那是他的力量……”随后他的眼睛张大,“他是操法者”

    我微微一笑,打了个手响。客厅墙壁上未被点亮的蜡烛顿时升腾起幽绿色的火焰,将我的脸色映得格森。

    “聪明的哈伦。”我的目光在他们的脸上依次看过,“沉稳的维尼,谨慎的索尼。现在你们似乎陷入了一个相当不幸的境地——你们已经不再信任自己的女王,感到生死危机迫在眉睫。手中有些可利用的资源却不够强大,想要找到出路而前途一片迷茫——你们应该怎么办呢?”

    “你不是暗精灵。那么……你是一个真正的魔法师?”维尼盯着我的耳朵,皱起了眉头,“我们受暗精灵女王陛下、师米伦?尼恩的庇护,您来此有何贵干?”

    “贵干可谈不上,我本来是打算来这里杀了你们的。”我笑着摊摊手,“正巧我也要和威廉谈些事情——就是你们正在帮助他打理的那些事情。然而因为我与你们的女王陛下有些不愉快的记忆,因此我也不大喜欢你们这些暗精灵。原本打算趁你们三个聚集在一个房间里的时候将你们通通干掉、并以此逼迫威廉?泰达斯与你们的那位陛下翻脸……然而在听到你们的话之后我改变了主意。”

    三个人面面相觑,似乎不知该如何回应我——在武力上没法胜过我,更没法丢下我一走了之。

    “但假如现在有这么一个人——足以成为你们的那位陛下的对手,在暗精灵内部拥有一位地位颇高的贵族协助,又对你们三个人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

    “阁下不是在说自己吧?”维尼皱起眉头冷冷地说道,似乎要以此驱散内心的不安与惶恐,“说实话,尽管您可以把我们三个人玩弄于股掌之上,然而我不认为您有能力与那位陛下抗衡。至于您口中的那位‘颇有地位的贵族’——呵呵,难道您在暗指正在赶来这里的黑太子约瑟芬殿下?”

    他特意强调了“正在赶来”这几个字,试图借此令我心生警惕,或者知难而退。

    但我将瑟琳娜对那位殿下的评价还给了他:“那位因为愚蠢和残暴而著名的‘黑太子’?在我眼中他的价值还比不上你们三个。”我不动神色地狠夸这三人,而他们的脸上掠过不明所以的神色。

    “我口中的那位贵族的地位与他相当,甚至在能力上还远胜于他——你们的公主殿下,瑟琳娜小姐。”

    三个人面露讶色,而后维尼沉声说道:“如果阁下所说全部属实,那么您的身份是?在西大陆已知的诸多具有卓著声望的人类当中,似乎并没有您这样的人……作为一个师您的年纪可实在太轻了些。”

    我沉默地看了他们一会儿,然后说出一个名字:“撒尔坦?迪格斯。”

    精灵们的寿命大多在四百岁左右——这是平均寿命。考虑到某些特别长寿的个体,他们的寿命最长可达五百岁。

    五百岁、三百年。如果这三个精灵正值壮年的,他们的上一代应该对“迷雾森林战争”记忆犹新。而到了他们这里,也应当印象深刻。如果他们之中有人已经步入暮年期、超过了三百岁,那么他们应当正是那场战争的亲历者。

    三个暗精灵在听到这名字之后先是不解地皱起眉头,然后瞪大眼睛仔细打量我,接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

    “这不可能……”维尼喃喃自语,“撒尔坦他……”

    索尼手中的银质烛台落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而后颤声说道:“他早就死掉了”

    “但他的确也是一个尼安德特人……”剑士说道,“精灵们还发誓效忠于他……”

    “那么现在校验你们的誓言。”我沉声说道,并且令灵魂之中的那个气息发散出来。誓约的力量尽管已被火龙的血脉破坏,但铭刻在灵魂深处的印记依旧存在,并由诸神鉴证。他们现在应当感受到了我灵魂深处的那种召唤——就像候鸟迁徙、鱼儿洄游、飞蛾扑火……那是一种发自本能的召唤,在百年之后依旧能够倾听得到它的声音。

    三个人的脸色发白,头上似乎渗出了汗水来。我在年轻的时候也曾与人缔结过类似的契约,我了解他们此时的感觉——心中惶恐,脑袋中一片迷茫。心脏快速跳动好像就要炸裂,血管中的奔流加速,令视线都有些恍惚……

    只是我们之间的血脉誓约的力量已经变得稀薄,他们不会有如此强烈的反应,也不会像最初那一代精灵一样,对我在契约范围之内的请求言听计从。但此刻的感觉已经足以令他们认清我的身份——那个三百年的师。

    “以您的名号,阁下……”维尼用手扶住内室的门框,好让自己不会瘫软下来,“您的确可以对抗米伦?尼恩,我们也应当应允您的一切要求。”

    这三个暗精灵的精神力量并不强大,因此这残余的气息对他们的影响尤其强烈。但说到那位暗精灵师的话……她同样拥有我的魔力,也拥有强大的精神力——她完全不会受到一丁点儿的影响。而即便是这三人,在我散去了那种气息,切断了与他们之间的血脉共鸣之后,他们的情绪也会很快脱离那烙印的控制,恢复正常——也就是会了自己的利益选择如何行使一件事,而不是对我无条件地“言听计从”。

    因此接下来的事情还得按着原计划来——我得用我的名字和瑟琳娜的名义来说服这三个原本就动摇了自己的立场的家伙,然后令他们变成我的助力。

    米伦?尼恩为了成神似乎已经不择手段。她的行为已经激起了某些暗精灵的不满与畏惧——例如她的女儿瑟琳娜,例如眼前的这三个部属。

    “那么就是说,你们已经坚定了从前的想法,打算摆脱你们的那位陛下?”我注视着他们。

    他们相互对视、交换眼神,然后维尼收起匕首、哈伦收回长剑:“如果您能够对我们进行庇护,我们乐意摆脱那位北方的陛下。现在我们的手中的确掌握着不少资源,而这些资源一旦落进您的手中,一旦那位陛下知道了这个消息——就足以令她暴跳如雷,并且即刻将我们一一处死。”

    “所以在我们效忠于您的同时,我们希望您能够保证,保护我们的人身安全。”哈伦接口道,“我们得保证自己不会成为您与那位陛下斗争时候的牺牲品,如果您允许,我们也要知道您为何要成为那位陛下的敌人,并且打定主意将我们拉进您的阵营。”

    “而且我们要见到公主殿下——只有在她表明态度之后,我们才能下定最终决心。”几乎一直没有开口的索尼说道。

    “很合理的要求。”我在略一思索之后说道,“然而女士们现在可能已经就寝,我得先确定她有时间接见你们。”

    一刻钟之后,我出现在了瑟琳娜的房间里。

    夜晚的唯安塔正无聊地坐在椅子上,脸色阴森地瞧着我,不时向我呲牙挑衅。但我可没空儿搭理她,而是开诚布公地向瑟琳娜陈述了刚才发生的事情——当然不包括那位黑太子即将到来的消息。

    这位公主殿下默不作声地用茶匙轻轻搅拌茶杯中的深红色液体,然后抬眼看向我:“您是在逼我走上一条绝路,阁下。”

    “绝处逢生。”我沉声说道。

    “我现在可并未到山穷水尽的地步。”瑟琳娜索性丢开茶匙,“相对于您目前的状况来说,我似乎更加从容——我拥有地位和权势,还有力量以及财富……”

    “不要自欺欺人,瑟琳娜。你清楚你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镜花水月——你的母亲并不喜欢你,太子则是你那位‘愚蠢又残暴’的哥哥。你所拥有的都是别人的赐予,你随时有可能因为别人的决定而失去它们。就你母亲从前对你的所作所为来说——你难道不想成为自己的主宰者,难道不想活得有骨气?”

    我故意说出了最后一句话来,并且知道它会刺伤她、令她记起从前的仇恨来。正是那位女王对她的所作所为令她的身体几乎瘫痪,现在只能以魔力模拟自己的骨骼、维持自己的身体形态,无时无刻不忍受那种非人的折磨。王室之家的兄弟姐妹都常常会因为诱人的权力而反目成仇,何况这种被仇恨与痛苦浸润过的“母女”关系。

    她果然对我的话做出了反应——睫毛颤抖、紧抿嘴唇、脸色更加苍白。

    我趁热打铁:“我可以支持你成为暗精灵的王——你知道我的目的是什么,我们之间并无利害冲突。甚至可以这样说,你的势力越稳固、越庞大,就对我越有帮助。精灵们曾经与我签订契约,并且成为我的盟友,你可以让暗精灵重新做到这一点。”

    “我曾经对你说过,暗精灵的话不可信任。”瑟琳娜抬起眼来看着我,“但是什么使你选择了相信我?”

    “因为我同样是一个不可相信的人。而如果你选择了信任我……那么就是你的信任使我信任了你。”我抓住她的手,殷切地注视她的眼睛,“迈出这一步,瑟琳娜。”

    她与我对视——我能够在她美丽的眼睛里看到我自己的面容。就我个人而言,我绝不会相信这张脸的主人所说的任何一句话,然而瑟琳娜最终叹了一口气:“其实我只是想要轻松快活的日子。但如果这种生活要以经历更加黑暗的斗争为代价……我愿意付出这种代价。”

    然后她任由白皙的手掌在我的手中停留一会儿,接着轻轻抽了出去。

    “那么,你得接见他们一次。”我立刻说道。

    “……好的。”瑟琳娜让自己的微笑起来,“让他们进来吧。”

    我起身推开房门,装作从未看到她眼中的那丝落寞之情。

    我想我应该表现得再自然一些——自然到让她认为我从来不曾察觉她心里那种慢慢生出的情愫。相对于我们两人各自长达数百年的生命与记忆来说,几十天的经历还太过短暂……我希望这仅仅是一段火花般闪耀的情感,然后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逐渐淡去。

    三个暗精灵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在见到瑟琳娜之后依旧表现出了极强烈的惊讶之情。瑟琳娜与他们柔声详谈,并在言语之间表现出了对我的信任与对这三个人的青睐。暗精灵是冷酷而等级森严的种族,这三个人似乎第一次与一位殿下如此亲密地交谈,用“受宠若惊”来形容他们再贴切不过。

    瑟琳娜在谈话的时候偶尔会看向我……而不知为何,我觉得那眼神之中包含的意思似乎是……“这是为了你,撒尔坦,为了你。”

    我在原地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推开门走了出去。

    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的模样还历历在目——一个骑着黑猫的小人儿,说话尖声尖气,穿着黑色镶红边的袍子,为枯萎的藤蔓带来勃勃的生机。

    而后是毫不客气地摔上窗户、见到真面目之后的激烈战斗、卧室房中的言语交锋、皮袋之内的交易与自述、高塔之中的释放与救赎……

    抛却那时彼此的敌对立场不谈,似乎自始至终我欠她良多。而她始终以开朗乐观的面目示人——尽管她无时无刻不忍受着非人的痛苦。

    我在黑暗的走廊中无声地叹了口气,用手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开始觉得某些事情变得一团混乱……而那似乎正是我最不擅长的领域

卷三 混沌年代 第四章 猛烈爆炸

    卷三混沌年代第四章猛烈爆炸

    威廉的宅子一共四层,第三层是主人的住所,第四层是一个占地相当巨大的实验室。几乎整整一层都被打通,屋子里靠几根粗大的石柱承载重量。而那些实验器具——无论是我曾经使用过的,还是在近百年来最新出现的,都被摆放在这房间里,擦洗得干干净净。

    这屋子里显得冷清,打开门的时候只有一个女仆在打扫地面,又在威廉的吩咐下快步走了出去。

    “这是为您准备的实验室。具体的资料和您要求的其他设备我会尽快准备好……地下王国的环境实在恶劣,你至少得适应几天才能忍受那里的气味和高温。”威廉彬彬有礼地向我致歉,委婉地表达出自己的态度——他还没法彻底相信我,还得让我在这里滞留一段时间,然后才能带我去他的“核心地带”。

    我理解他的这种谨慎,也并不急于立刻探知他的底限。因为他的那三位“神秘客人”实际上已经成为了我的眼线,我能够从他们那里得到我想要知道的大部分信息。

    实际上,那三个暗精灵原本是被派遣来自治领处理铁矿与冶炼技术交易的事宜——米伦?尼恩想要装备自己的军队,就需要大量的盔甲和武器。但无论是北方的亚丁还是偏南的欧瑞,这两个超级大国对于境外兵甲交易的限制一向极其严格,因此暗精灵不得不在环境相对宽松、政策又不十分严厉的南帝汶自治领身上下手。

    而暗精灵们的身体比人类要轻些,甚至某些骨骼像飞鸟一样中空,因此他们对于盔甲和武器的要求就更加严苛。一些锻造技术——例如包钢、夹钢、双重淬火、蜂巢结构——整个西大陆上只有铁锤矮人能够掌握它们,所以他们只能从矮人这里得到最适合暗精灵们的装备。

    但这三个人在来到此地之后敏锐地意识到了“火枪”这种东西的战争潜力,他们回报了暗精灵师,然而后者对它却并无兴趣,甚至对他们发出严厉斥责,要求将工作重心重新转回既定目标。

    而后这三个人因为矮人的关系与威廉?泰达斯取得了联系,并且开始了合作——暗精灵们生命悠长,见多识广,又可以通过魔法傀儡的渠道取得威廉迫切需要的、有关火药的信息。而威廉则可以通过他们与那位北方之王私下交易,甚至利用自己家族的在地下世界的影响力获暗精灵们无法得到的东西……

    于是双方的这种合作关系持续了将近一年——这也再一次说明早在我重生之前,米伦?尼恩就已经开始准备她自己的计划了。我想现在那位北方的师似乎还没有将我真正当成她的对击将会更加凌厉迅猛,甚至有可能超出我能够应对的范围之内。

    这样一想,连日来的好心情荡然无存,胸口中积聚了一团郁郁之气,令我的眉头微皱起来。

    我的手指轻轻抚过那些试管与烧杯,在威廉告辞之后开始了我的第一次工作。

    桌面上是威廉提供给我的样品——矮人们调制完成的火药。这种东西第一次由魔法师在实验室中制造出来,而后配方被矮人们获得——因为据说那位法师当时迫切地需要一件轻便的半身铠甲,恰好又要用到矮人们最宝贵的“蜂巢锻造”的技术。我打赌如果他当时能够预料到那个配方在此时产生了如此深远的影响力的话,他断然不会令他出现在任何一个智慧生物的面前。

    “火药”这种东西,我也懂得一些调配的手段,然后眼前的这些发黑的粉末却与我在实验室中制造出来的“火药”不同——不但在颜色上、在气味上,更在燃烧之后的威力上。

    用我所知道的配方制造出来的火药,在燃烧时会产生浓烈的烟雾,而矮人们的火药产生的青烟却并不多——我知道那是它们燃烧更加完全的表现。这就表示矮人们的火药威力更加强大,足以使从枪的弹丸产生致命的杀伤力。而如果使用法师们现在所掌握的那种火药的话,弹丸能不能在近距离之内穿透链甲都成问题。

    好在这里材料充足,我有大把的资源可以利用。

    制作火药需要三种主要成分——硝、硫、木炭。后两样是比较常见的材料,第一种却极其稀少。法师们从前所用的“硝”,大多从一种叫做“芒硝”的矿石中提取。然而这种矿石在西大陆上产量极少,用作小型实验的话倒可以花高价从商人的手中买到,但要大规模应用的话——例如像矮人们那样制造批量制造火药,可就有价无市了。

    我从前一直好奇矮人们究竟从哪里得到了数量巨大的硝,直到听了威廉?泰达斯努力令自己的脸色保持平静、为我解答了这个问题之后我才恍然大悟并且……几乎无法忍耐心中的笑意。

    原来矮人们在地下王国设置了一个新的职位,叫做“取硝官”。这些人做负责的事务就是定期进入平民的家中或者养殖场的棚房,取走日产生的粪便和尿液,然后提取其中的“硝”。我倒是在从前听说过不少人用尿液在野外硝质皮革,却没有想到矮人们竟然采用这种法子来获得他们需要的东西。

    而泰达斯大公也想要研制火药,因此同样在地上世界也设置了一个官位,名叫“夜香官”——同样的职权,似乎名字更加优雅些。

    “所以……”威廉最后严肃地对我说,“无论是粪便还是尿液,都是重要的战略资源。”

    眼下我一次又一次地调配着这些来之不易的原料,并且发现事情似乎没有我想象得那么简单——之前之所以答应为威廉提供火药配方,是因为法师们掌握了一个在实验室里极其实用的魔法——“直溯本源”。用这个法术可以看到同行们生产出来的混合物中所包含的已知成分,并可以此推测各个成分所占的比例大小。

    然而在我施展了这个魔法之后我惊讶地发现,除去“硝”、“硫”、“木炭”之外,这种火药里还包含了其他几种成分。

    魔法的效果可以令我知道“已知”材料的成分是多少……但它们似乎并不在我的“已知”范围之内。

    西大陆上的一些“纯净材料”几乎都是由法师们提炼出来,凡人们没有心思也没有能力去进行这些研究。然而……这一次竟然同时出现了三种我所不知道的东西,其中必定有些蹊跷。

    至少这些东西不可能是法师们的造物,而矮人?

    不……矮人们在锻造和机械方面称得上是“法师”,但在药剂学的领域却绝不可能拥有这样的成就。那么似乎答案就只有一个——他们从代达罗斯那里得到了某些巴温帝国遗迹中的知识,并以此制造出了这种远超时代的东西。

    而通过对威廉的宅邸这几天来的观察,我发现他从前对我所说的事情也并不像我想象得那么乐观。他曾经说过、除去火药和几个细小部件是由矮人提供之外,其他的部分几乎都可以由人类的工匠制作完成。但据我的观察,事情并非如此。

    矮人们制造的火枪品质优良,可以连续填装、发射几十次以上。而威廉的那些工匠们所造出来的火枪,常常会出现在十几次填装发射之后就“炸膛”的现象。所谓“炸膛”,即一个士兵将火枪端在肩头瞄准射击的时候,火药燃烧时产生的力量会使得枪管炸裂,伤害到持枪者。

    这说明矮人们的冶炼锻造工艺似乎也不是这些克莱人可以在短期内学到的……如果我想要真正的“火枪”,我还是必须得找到那些矮人,然后从他们那里弄到我想要的信息。

    我在实验室里花费了大约六天的时间来“研究”那些火药——其中经历了两次猛烈的爆炸,所幸我在“法师护甲”的庇护下安然无恙,但那些实验器材可就遭了殃。更新这些器材是一笔不小的开销,然而心中有愧的似乎并不是我,而是威廉。

    当他看到我脸色苍白、眼圈发红、精神不振地从实验室里一次又一次地走出来的时候,他脸上的神色变得越来越复杂。在此期间我没有对他提出任何要求,而是“兢兢业业”、“夜以继日”地进行我的研究并且承受一次又一次的“风险”。

    眼见时机快要成熟,在第七天的时候,我决定开始自己的行动。

    弄得蓬乱,然后将眼睛揉红。接着用一些上次试验残留的余烬在手背和脸上涂抹出一点污迹,然后将我迄今为止调配出来的威力最为巨大的火药装在实验用的木箱中。

    为自己套上一个“中级法师护甲”,确认方位正确、门外的警卫正在低声交谈,然后点燃了木箱之外的引信,走出几步来到门边。

卷三 混沌年代 第五章 瓮中捉鳖

    卷三混沌年代第五章瓮中捉鳖

    大约在四秒钟之后,一团浓重的火光自实验室的中央腾起,同时引发狂暴四溢的气流。被压缩的空气瞬间就撑爆了房间里所有的窗户玻璃,而那些实验器具则被高温与高压摧毁,碎片残骸像是火枪的子弹一样四溅飞射。房间里顿时变成了火红色,空气变得灼热而粘稠。我的法师护甲承受着那些碎屑的攻击,在我的身前溅起一片又一片的透明涟漪。

    这景象壮观而恐怖,几乎令我忘记了初衷,反倒被它震撼了心灵。

    不少高等魔法可以产生这样的效果、甚至远胜于它。然而那必须是由法师施展魔法……而西大陆上高等魔法师的数量又屈指可数。

    但眼前这种情形却是由一种可以普及的技术造成,任何一个凡人,只要有足够的体力携带这样一个装满了火药的木箱就可以造成大量的杀伤,威力足以令大多数低级法师心惊胆寒。

    释放出这种力量的后果是什么?

    空前猛烈的的爆炸发出巨大的声响,如果不是这座府邸坚硬地花岗岩地面,就连三楼也要受到波及。即便我谨慎地计算过火药的威力,但仍有一根石柱被炸得断裂开来,所幸屋顶的承重又被分散到了其他的几根柱子上,整体结构并无大碍。

    屋子里的混混浓烟还未散去,被爆炸冲击得变了形的大门就被猛力撞开。几个卫兵用披风捂着鼻子冲了进来,而威廉跟在他们的身后挥舞手臂,向一片狼藉的实验室中大喊:“阁下,撒尔坦阁下你在哪里?”

    我默不作声地站在他的身侧,直到身边的浓烟散去,他勉强能够看得见我,才向他虚弱地微笑:“抱歉,威廉,又失败了。”

    他当即大步走来并用双量,而后出了一口气:“诸神在上,还好你安然无恙”

    “如果你是在指我的身体的话。”我再次向他“勉强”露出一个微笑,然后扭头走了出去,坐在门外的台阶上“沮丧”地撑住额头,“不,威廉,我已经失去继续探寻下去的信心了。如你所见到的那样,我调制出来的火药威力一次比一次强大,然而从稳定性上来说,却与矮人们的造物有着天壤之别。如果无法得到更多的信息……我的试验就只能到此为止了。”

    他在我身后停了下来,然后陷入沉默。我知道他的内心必定在经历艰难挣扎——是冒险相信我,带我进入他们的核心,还是就此放我离开、放弃一个可遇而不可求的魔法师?

    我不再说话,只发出那种“努力压抑”却又刚刚能够被他听到的“低沉叹息”,显得落寞无奈。

    大约过了一分钟,他也挨着我坐了下来。从楼下赶来的卫兵手里提着装满清水的木桶与脸盆从我们身边匆匆跑过,却都在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

    “我首先要感谢您,法师先生。”他在卫兵们经过之后开了口,“您应当能够看得出我有所顾虑,却大度地为我让出了这么久的考虑时间,而自己则以身犯险——我知道您的身份尊贵,就是在整个泰达斯公国之内也没有几个人配得上与您相提并论。只是……希望您能够体谅我的做法。”

    他将两手交叉放在腿前,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我正在从事的……是一项极其危险的研究,这个研究甚至使我不得不搬来这个远离城镇的偏僻居所,并且只保留了几十个我能够信任的卫兵。一旦我的父亲或者哥哥知道了我的想法,等待我的将是可以预见的未来——被拿走仅有的这一点特权,沦落为一个有名无实的落魄贵族。”

    “因此我不得不对您表现得谨慎,我需要时间来思考,思考您是否可以被我信任。不瞒您说,我甚至还委托了几个人——就是这些天您见到的那几个为您提供矮人方面的信息的暗精灵——来试探您、观察您。”

    我恰到好处地皱起眉头,在脸上露出明显不愉的神色来。

    “然而现在我已经相信,您是可以被信任的了。”威廉立即说道,“我是一个贵族,但我同时也是一个生意人。我觉得谨慎地信任总比虚伪的善意要好得多。因此……我再一次希望您能够理解我。如果您仍有从事这项研究的兴趣,我向您承诺,将在您选定的日子带您进入矮人的地下王国,向您敞开我所拥有的一切资源。”

    他说完之后开始仔细地观察我的脸色,而我抬起头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在短暂的对视之后低声说道:“抱歉,那么……我也需要时间来考虑。”

    一抹懊恼夹杂着失望的神色在他的眼中一闪而过,但他最终还是令自己微笑起来,并且说道:“理所应当。您望您在仔细考虑之后的结果不是令我们失望。”

    我还他一个微笑,然后站起了身——他殷勤地扶住了我的胳膊。

    实际上刚才我原本打算在他表明心意之后就顺势推舟地答应他,然而一件事情打乱了我的计划。在我的怀中、靠近胸口的位置,一块铜片轻微地震动了起来——这是我与我忠诚的死灵骑士索尔?迪格斯所约定的联络信号。而几乎就在同时,在只有我这个位置才能看得到的下层楼梯拐角处,一个银色头发的脑袋飞快地探头向上看了一眼,然后又缩了回去——那是暗精灵哈伦。

    他的脸色看起来相当焦虑,似乎是发生了了不得的“大事”。

    与威廉的合作需要敲定大量的细条、交换几个条件。但眼下我实在没有心思再在此处耽误时间——他浪费了我七天的时间,我自然有充足的理由再耽搁他一两天,然后令他将我在他心里的价码加得再高些。

    回到房间中用湿毛巾匆匆抹了脸,我就向前几日一样,将薄铜片放在了窗台上。施展魔法、不可闻的声音传出,一只大眼睛猫头鹰从远处扑腾着翅膀接近——似乎受了点伤。

    我从它的翅下取出信筒,展开来——这是一张形状并不规则的羊皮,背面还有未刮干净的绒毛。文字用粗炭笔书写,多处因为摩擦而变得模糊不清,但我仍可辨识出大概含义——

    我的死灵骑士追丢了黑太子,在北方转悠了一圈之后打算联络我,并前往我目前的处所。

    我皱起眉头考虑一番,觉得这里的情况并不十分危险。瑟琳娜、尤其是罗格奥,都可以在短时期之内保障我的安全,再召唤来这样一位强力打手做保镖实在有些大材小用。

    但考虑到长期目标的话——考虑到那位暗精灵师有可能在意识到了我的危险之后派遣高等武力将我剪灭或是活捉,我就需要一支可以震慑她的强大力量了。毕竟仅仅依靠个体的力量总是没法儿做到万无一失,拥有一整支衷心耿耿的卫队可就不一样了。

    正巧这样的潜在力量我有两支,并且都是非人类、忠诚度无可挑剔。

    暗精灵的亡灵卫队轻易不可动用,但代达罗斯的雕像禁卫可就不同了。于是我将手中的羊皮纸丢进燃烧着的壁炉里,在一阵焦臭的气味中开始书写另一封信——我要指示索尔前往代达罗斯的陵墓,将那支雕像禁卫给带出来。

    之前那里被我临时布置了一个炼金法阵,但对于死灵骑士而言,魔法的效果并不能混淆他的视线。他的身上还融合有代达罗斯的灵魂,我想他也会找到办法渡过那片“水银之海”。

    现在已经冬月二十七日,再有几十天,迪妮莎就应当抵达了欧瑞的王都,那时正是这支数百人的武力大展身手的好时机。

    我迅速写上文字,将信筒重新放回猫头鹰的身下。这小东西的左翅上一道伤口,像是被另外一种大型猛禽撕裂。我略一犹豫,取出那瓶盛有黄绿色液体的药剂——那曾经救了珍妮与我的性命的药剂,将里面的最后一滴倾倒进信使的口中。

    看来即便是老鼠血肉的味道也比这药剂的味道要好得多,猫头鹰立即怪叫几声挣开我的手飞出了窗户,顺便在我的手背上留下了三道痕。

    见鬼……重生之后的第一次外伤,竟然是出自一只猫头鹰之手

    这飞鸟刚刚飞远,门外就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应该是哈伦。我打开门,他谨慎地左右环视,然后闪了进来。

    “黑太子到了。”

    这是他的第一句话。

    我意识到了事情的重要性,皱起眉头:“什么时候到的?在哪里?带了多少人?”

    他脸上的神色有些焦急,甚至还混杂着淡淡的恐惧:“似乎只有他一和两个随从,我早上进城的时候看见了他。似乎他正在寻找与我们联系的方式,幸好我们已经在与您合作之后做了临时调整,他一时半刻还只能困在一家旅馆里。”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不是高级旅店。按照他的性格,应当是目前境遇窘迫。否则他入住的应当是‘南方玫瑰’旅店。——我们应该怎么办?”

    “怎么办?”听过哈伦的描述之后我的心情已经好了不少,挑起眉头惊讶地看了他一眼,“当然是捉住他。”

    泰达斯大公爵的姓氏是“泰达斯”、公国的名字是“泰达斯”,就连公国首府的名字也叫“泰达斯”。单从这一点上,除了可以看出第一代大公爵的懒散与随性之外,还可以推测出他那种“一切唯我独尊”的自信与骄傲。

    似乎是为了进步一证明这种骄傲,泰达斯城在建城之初就确定了“以公爵城堡为中心,居民区向四周辐射扩散”的建设方针并且延续至今。

    现在的泰达斯城已经成为了西大陆最著名的几座不设城墙的城市之一,而这个因为贸易和技术而愈发繁荣的城市的规模还在扩大,常驻人口已经达到了惊人的三十万。

    泰达斯城路边的建筑大多较为高大,似乎是为了应对日益增长的人口与日渐缩小的居住空间。住在城市内侧的人们不愿意迁往更远的地区——因为越是紧靠公爵城堡的地段就越是代表着居住着悠久的家族历史。他们逐渐增多的后代也不愿从家族中分离,于是在房顶再建一层就成了最实际的选择。据说在最靠近公爵城堡的位置甚至有六层的高楼——不是那种经过精心规划设计、用坚固的石块建造起来的六层高楼,而是在木石结构上一层层堆积起来的六层高楼。

    人们总是喜欢用惯性或者诱惑将自己困在某一境地……似乎连我也不例外。

    眼下我和哈伦正待在“玛丽妈妈”旅馆里。这是一家中档旅馆,位于城西,就是哈伦看到黑太子出没的那一家。

    现在是冬月,今年的天气又尤其寒冷,北方的道路早已被冰雪封住。因此这里的客人并不多。到了太阳已经将要西下的时候,大厅里的人们更是所剩无几。

    我坐在通往二楼楼梯处的一张桌旁,面前是一杯苦艾酒。实际上我更想来一杯果汁或者含有微量酒精的苹果酒,但接下来要做的事情让我打消了这两个念头,前者容易使我看起来显得特立独行,后者则会使我的精神无法高度集中,不利于施法。

    哈伦坐在门边的桌旁,对付一块煎牛肉。据他说他已经一天没有进食,并且此刻吃牛肉“有助于放松情绪、保持体力”。

    约瑟芬在逃走的时候带走了史蒂芬与另外几个卫兵。但我知道史蒂芬支撑不了多久,另外几个卫兵也不会一直跟着他——控制他们的法术有时间限制,而他又仅靠身上的某种没有被我发现的物件储存了那个魔法并且释放出来,他不可能再重新记忆。

    那么他身边的那两个随从——据哈伦所说并非人类佣兵,而是两个暗精灵——就有可能是两个魔法傀儡。他的母亲在西大陆上安排了那么多潜伏着的傀儡,他通过某种方式找出一两个来我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我们耐心等待了二十分钟分,直到哈伦吃光了他的那份牛排,约瑟芬却还是没有回来。现在大厅里就只有我、哈伦和旅馆的主人。

卷三 混沌年代 第六章 白光剑士

    卷三混沌年代第六章白光剑士

    这样的旅店本该有为数不少的服务与招待。然旅馆老板告诉我们,那位黑太子认为这种地方人来人往,将会影响到自己的休息,于是花大价钱包下了这里整整五天。至于他为什么要住在这种地方而不是“南方玫瑰”……我估计他是为了“低调”地隐藏行踪。

    现在我对瑟琳娜口中的“愚蠢”有了一个直观的认识——虽然暗精灵们对人类社会的风俗人情并不是很熟悉,然而行事作风“低调”到了这种程度,可就不是“不了解”所能解释的了。

    我用一个欧瑞金令旅馆老板给了旅馆里其他的服务人员一晚上的假期,又用另一个欧瑞金提前支付了可能带来的桌椅损失。我的解释是:那个年轻人是欧瑞王国的通缉要犯,我们两个人身为欧瑞的治安官,一路追击到了泰达斯的地面上,并且在没有来得及取得当地的司法协助的情况下就发现了这个恶棍,眼下打算尽量低调地将他抓捕归案,以免闹出大的响动引起外交纠纷。

    旅店主人唯一的一点疑惑也在哈伦出示了一张不知从哪里搞来的由欧瑞王国西境守护者所签发的全境通缉令之后烟消云散。他打算站在大厅里“看一场好戏”,因为据他说他年轻的时候也是是南帝汶自治领的正规军中的一员,至今仍然对“打架斗殴”这种事情乐此不疲。

    又过了十分钟,太阳沉入地下,门外响起了敲门声。酒馆老板跑去开了门,一个暗精灵按着腰间的剑柄谨慎地探头向里面看了看,然后说道:“怎么回事?为什么在门外挂上歇业的招牌?”

    “这位大人的吩咐。”酒馆老板一本正经地转向门边的哈伦,脸上的神情无可挑剔,我甚至在怀疑他从前是否是一个间谍。

    暗精灵侍卫将目光投向哈伦,而后者撩下了自己的兜帽站起身来:“是我。”

    标志性的银发和尖耳朵令哈伦很快取得了对方的信任。但他又将目光投向我:“那是谁?”

    我在兜帽下微微仰头,刚好让他看得清我的银发,却看不清我的面孔。哈伦推开身边的椅子沉声说道:“另一个同伴,他的腿受了伤。”

    “受伤?”暗精灵侍从立即警惕地向门外张望:“有敌人?”

    “我们来的时候遇到一个人追踪……同样是银发,但似乎不是我们的同类——”

    那个持剑侍卫的警惕心令我头痛,却也微微感到惊讶。我第一次见到如此老练沉稳的暗精灵魔法傀儡,似乎制作过程当中的那些痛苦并未对他的智力与情感造成太大的影响。如果那位黑太子是他而不是约瑟芬,我想米伦?尼恩的心情想必会愉快很多。

    但他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加快了事情的进展——那是约瑟芬:“该死,那个法师追过来了”他用力地挤进门来,持剑的侍卫想要阻拦,却又放弃了,“快进来,关上门,别让那个法师发现我们”

    约瑟芬身后的另一个侍卫也现出了身来。腰间只有一柄匕首,手中却握着短杖——似乎这才是一个魔法傀儡。

    酒馆老板关上了门,随即退到柜台之后。那柜台是用大理石堆砌而成,他倒是为自己找了个不错的掩体。

    约瑟芬大步走到哈伦的面前,在他来得及露出一个微笑之前甩了他一个耳光,然后用充斥着怒意的语调质问:“为什么变更了联络的秘语?为什么撤走了临时交接点?”

    哈伦深呼一口气,垂下眼睛,沉声道:“抱歉,殿下。是那个神秘法师首先找到了我的交接站,然后试图在那里等候您的到来。为了安全起见,我们废弃了那里。”

    约瑟芬摘下自己的手套甩在桌面上,然后拉开一一张椅子坐下来:“有没有告知陛下?”

    “这一期的简报还没有发出。”哈伦答道,“但再过四天,我就可以同陛下联络,那时候……”

    “这件事情不要说。包括我来到这里。”约瑟芬阴沉着脸打断他的话,“等我处理好了这边的事务,会一同上报。这一期的简报就按着你们以往的来,不要提到我半个字。”

    我在心里暗笑起来。似乎米伦?尼恩还不知道约瑟芬来到了此处,而这位“殿下”为了不承受那位“陛下”的怒火,也选择了隐藏自己的行踪——黑太子约瑟芬如此“为我着想”,我真不知该如何感谢他。

    伦答道。

    这时候持剑的暗精灵侍卫看了吧台之后的旅馆老板一眼,用毒蛇一样的眼神盯着哈伦:“让那个人类听到我们的谈话——你确认这是不需要消除的威胁?”

    此刻旅馆老板似乎也发现他听到的对话内容与我们先前陈述的事实并不一致,渐渐在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来。哈伦侧脸看向我——脸上的神色显得有些焦虑不安。

    我们原本的计划可并不是这样。此刻哈伦应当以南帝汶三位秘密联络官之一的身份留下两个侍从,然后陪伴暗精灵王子走上二楼,再由我将他活捉。

    可现在那个持剑的武士竟然用这样的眼神与口气向他发问,就像上级在对下级训话。而他的脸上也的确露出了不安的神色……我推测那个剑手是个大有来头的家伙。

    “那就杀了他。”约瑟芬淡淡地看了那人一眼,随口说道。

    就在这句话脱口而出的一刹那,暗精灵剑手的身体陡然由静止转为前冲,手中的长剑化为一道白光,数米的距离转瞬即至——锋刃已达那人的咽喉。

    ……这绝不应当是一个正常的暗精灵所应有的速度。

    他的剑术比我见过的任何一个人都要高明,无论是安德烈、珍妮还是哈伦。让手中的长剑化为一道“白光”——而这白光又并非一种用以“形容”的词语……这样的剑术我有在那个叫做西蒙的那个男人那里见识过。

    虽然他的速度与气势都无法与令长剑化为闪电的西蒙相比,但的确令我感到了震撼。我怀疑他同样是一个魔法傀儡,却是我从未见过的一种类型。他应当是将几种魔法——例如“猫之优雅”、“牛之蛮力”、“熊之忍耐”——记忆并且强化在了自己的身体之中,然后才能达到如此之高的速度。

    然而酒馆老板的运气似乎相当好——他在约瑟芬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就倒了下去——像是被恐惧击昏了头脑。

    暗精灵剑手志在必得的一剑落了空,随后身子在空中猛然一折,就像一根弹簧一样弹了回来。与此同时,吧台之下探出了一柄十字弓,锋锐的箭矢擦着他的脸颊飞过,狠狠地钉在了在大厅另一侧的墙壁上。

    下一刻,旅馆老板已经手执一柄刀刃发青的匕首从吧台之后站了起来,原先的平和神色统统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肃穆与冷冰——与他略显肥胖的身材全然不搭。

    暗精灵剑手恶狠狠地瞪向哈伦:“这是怎么回事?”

    哈伦略显慌乱——却并非伪装:“活见鬼……我怎么会知道?你们来的时候没有发现么?”

    他的问题令剑手气结,只得将愤怒发泄到吧台之后的那个人类身上。他举起长剑直指那个发胖的中年人,双眼紧盯那柄匕首刀刃上的十字花纹:“铁十字?”

    酒馆老板皱起眉头,将目光在我们五人身上来回移转,然后谨慎地说道:“曾经是。但现在我只是一个旅店的所有人而已——至于你们刚才说的那些事情,我可一件都搞不明白。现在我有一个建议——你们五个人退出我的旅店,你们支付的这些住宿费用……”他一边盯着暗精灵剑手一边慢慢地从柜台下抓出一把金灿灿的硬币来,摊开在手心里,“我全部返还给你们,怎么样?”

    暗精灵剑手静静地观察他的脸色,而约瑟芬则好整以暇地坐在椅子上,似乎对自己的这位侍从极有信心。

    “如果你是一个旅馆老板,怎么会在吧台下放这么多金币?”暗精灵忽然寒声说道。

    他的话音一落,旅馆老板左手一翻,掌中的金币忽然化为无数道流光,铺天盖地地洒向对面的四人。暗精灵剑手的长剑立即化作一片光幕,剑身与金币交击着,几乎挡下了所有的攻击。而旅馆老板在飞射出这些硬币之后敏捷地翻过了吧台,然后气势汹汹地……逃出了大门

    暗精灵剑手的脚下立即爆起一团烟尘,整个人化为一道黑影,打算追击出去。此时另一个拿着短柄魔杖的魔法傀儡正守护在约瑟芬的身边,哈伦则站在约瑟芬的身后。他转头瞪了我一眼,快速后退一步,一把抽出腰间的长剑,并且在约瑟芬打算回头、魔法傀儡转身查看的时候一剑斩下了后者的头颅,同时对我大喝:“杀了那个剑士”

    约瑟芬眼见身边护卫的头颅滚落在自己的双膝上,大惊失色。然而哈伦再次挥舞剑柄,狠狠地敲击在他的后脑,将他打晕了过去。

    追击到门口的剑手听到了哈伦的大喝立即转过身来,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幕,然后猛然收敛了神色,从牙缝儿里挤出字句:“你这是……自寻死路。”

卷三 混沌年代 第六章 黑暗激战

    卷三混沌年代第六章黑暗激战

    我褪下兜帽从桌子后面站了起来,脑海中魔法咒文翻腾涌动,呼之欲出。

    那剑士仔细地打量我,然后将视线集中在我的耳朵上——并无凸起。

    他出人意料地缓缓将长剑收回剑鞘,冷冷说道:“人类。尼安德特人。尼安德特人法师。”

    “是我。”我沉声道,“那么你打算乖乖投降,还是即刻逃走?”

    “不能放过他否则黑夜将成为你的噩梦”哈伦将约瑟芬拖去一边,脸上的焦急神色表露无遗。我注意到他持剑的手有些颤抖——不知是因为恐惧还是过度紧张。

    但那暗精灵剑手没有看他,而是专注地盯着我,并且慢慢在脸上露出带着残忍神气的微笑起来:“我杀死过很多人。但货真价实的法师……还是第一次。”

    我开始对他产生兴趣——这个暗精灵的身上似有似无地流露着一种与众不同的气质。他仔细谨慎、情感充沛——尽管大多是负面的情感——与我所接触过的那些不同时世事的暗精灵都有不同。而他的那种剑法让我产生了熟悉的感觉,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个家伙的身上也许同那个东陆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那么……他的剑术会是从西蒙那里学来的么?

    “你的老师是一个东陆人?”我忽然问他。

    暗精灵的眼中闪过明显的讶色,他沉默着看了看我,然后将左脚微微后退了一步,同时将身子侧倾,左手按住剑鞘,右手搭上了细而长的剑柄。“没错儿。”他低声答道。

    他的眼睛像是属于一只捕食之前的猎豹——阴冷锋锐,射出咄咄逼人的光亮。而这动作……更不是西大陆上任何一种惯用的战斗风格。他的剑柄比通用的长剑要细,却没有刺剑或者细剑那样的护手,长而细,似乎既可单手刺击,又可双手劈斩。

    “西蒙?崔舍?”我在袍袖里轻轻摆动手指,好让它们变得更加灵活。袖中隐藏的暗格盖子被我轻轻拨开,施法所需要的媒介材料排列在最有利的位置上——只等他说出我想要知道的一些事情,我就可以对他发动攻击或者等他自投罗网。

    “我不认识什么西蒙……崔舍。”他的身子伏得更低,轻轻从口中哈出一口气来。搭在剑柄上的手指渐渐收紧,手腕内侧向外翻出,胳膊肘对准了我。

    “当你在我的剑下吐出最后一口气的时候,我会告诉你我老师的名字”这句话音刚落,我的“真实之眼”就看到他头上的银发在一瞬间像是动物的毛发一样“炸”了起来。而后他的左脚发力,地下的石板顿时出现了龟裂的细纹。身体化作一道黑影,在一眨眼的时间里跨越了我们之间十几米的距离。

    这一切发生得极快,我的视觉之中还残留着哈伦惊惧地抬剑指向他原先站立的那个位置的景象,剑手却已经突击到了我面前两三米的距离。

    漆黑的眸子里反射着烛光的光亮,脸上的肌肤因为高速破开的气流而略微变形。双唇微张,露出雪亮的牙齿,而后——

    他腰间的那柄长剑出鞘,顷刻化为一道白光剑锋激荡空气发出爆鸣,斜向上的一斩带出了凄厉的声响——我能够切实感受得到这一击所带来的压迫感,就像是一道电光迎着我的双眼飞射过来,令人生不出半点儿闪避的心思。

    但我原本就没打算闪避。紧握手中的钻石,口中低诵几个音阶——剑锋凌厉的势头到此为止,携带着巨大惯性动能的力量与魔法的防护立场狠狠交击,空气中顿时响起一声女妖嚎叫般的爆鸣。

    暗精灵剑士的身影借这反震的力道飞退,而一枚魔法飞弹自我的掌心飞出,循着他后退的路线追击过去。他敏捷地跳上木桌,长剑挑起一张椅子拦住身后的魔法攻击,在一片爆裂声中与纷飞的木屑中滚进大厅另一头的黑暗之中,消失不见。

    而直到此刻哈伦才来得及向我喊道:“别让他躲进黑暗里”

    我神色凝重地环视四周,但黑暗视觉竟没有发现他的踪迹——就像是凭空消失了。

    这是什么东西?魔法么?我施展一个“魔力侦测”——无形的魔力立即铺满整间客厅,渗透进每一条黑暗的角落。然而……依旧不见他的踪影。

    大厅之中沉寂下来,哈伦一手持剑,一手抓住约瑟芬的衣领,试图将他拖进吧台之后,离开我们两人的战场。周围的黑暗浓郁,像是拥有了自己的生命,在悄无声息地缓缓流动……也许他就隐藏在这黑暗之中。

    我握着钻石走到大厅的吊灯之下,为自己蒙上一片轻薄的面纱,然后在一片光亮中施展另一个魔法——“附骨粉尘”。手中的细沙慢慢落下,接着在空中飘起、扩散、崩裂为更加细小的粉末,最终消弭于黑暗。

    这位剑客擅长隐匿。他似乎也意识到我身上的魔法屏障暂时无法被击破,于是试图退入黑暗等待魔法的效果消散,再给我致命一击。然而他没有弄清楚一件事情——永远不要让一个法师在战斗中拥有足够的准备时间……每耽搁一秒,他就危险一分。

    他可以用某种方式隐藏自己、甚至令“魔力侦测”也无法发现他的身影。然而再高明的伪装术也不可能让身体从这个空间消失——“附骨粉尘”将沾染到他的身上,使他现出自己的身形来。

    一个轮廓在大厅的西侧逐渐显现,他似乎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魔法的效果暴露了行踪,正在天顶的黑暗中攀爬,逐渐向我接近——他能够在倒垂的墙面上行动自如,似乎是身体当中被固化了一个“模拟重力”——可以在任何地点都像平地一样行走。

    我看准他微微停顿的时机,右手猛然一扬,“霜之冻结”立即覆盖了天顶的墙面。反射着微弱烛火的冰晶以极快的速度蔓延,转眼之间就覆上他的身体。那黑影忽然一顿,然后掉落下来,摔了个粉碎——那竟然是一张木椅。

    但一丝锐利的杀机在此刻猛然从我的背后浮现,颈部的寒毛像是被北方冬月的冰雪侵袭,瞬间竖立起来。我只来得及回身投下一片烈焰,一截闪耀寒光的剑锋就已经冲破升腾的烈焰突袭到我的面前——不足一尺

    他击破了“迪尔芬德”之盾的防御?

    我连退四步,那剑锋也随我前进四步。护盾的残余力量紧紧压迫着武器的锋刃试图阻止它继续突进,因为剧烈的摩擦而产生的高温使得剑刃的颜色逐渐变为暗红,所幸它前进的势头已被阻止,无法再威胁到我的安全。

    然而真正令我惊讶的是,这个家伙竟然像一个真正的法师一样了解这个护盾的弱点

    “迪尔芬德之盾”是以精神力、魔力、介质所共同形成的魔法护盾,无论对于魔法攻击还是物理攻击都有着相当卓越的防护力。但与大多数发自施法者“自我意识”的法术一样,它也有一个弱点——是施法者的注意力令它变坚固无比,而非这个魔法自发保护操法者。身侧、背后这几个不被注意力重点关照的部位通常会变得相对脆弱,而这个暗精灵剑手正是从我的背后进行突击,并且险些伤到了我。

    暗精灵毫不介意自己的身体被火焰灼伤,在追击我四步之后连鬓角的头发都燃烧了起来,眼中则是那种嗜血残忍的兴奋神气。但他在发现这一击徒劳无功之后就抽出长剑飞退,试图再一次隐身在黑暗之中寻觅时机。

    我不知道这个家伙用了什么方法可以将自己隐藏得如此彻底,却知道绝不能冒着再次被偷袭的危险放他安然离开——在“迪尔芬德之盾”的效果还剩两分钟的情况下。

    于是我的右手向前弹出,一点明亮的火星像箭矢一样对他直射了出去。

    暗精灵当即用手中的长剑在身前斜斜一挑,试图改变那火星的轨迹。然而……就好像他的剑身涂满了油脂,火星在碰到剑尖的一刹那“嘭”的爆起一团烈焰,令那只长剑变成了一支火焰之剑

    这长剑此时看起来威风无比,但加持在剑身上的魔法“不灭明焰”却会在十天之内一直熊熊燃烧,直到将这长剑化为一滩铁水。而经此烧灼,这支长剑也无法再保持精钢的质地——假如它的主人再像上次一样尝试着强行破开我的护盾,等待它的必然是折为两段的结局。

    暗精灵的身体在火光之中暴露无遗,我飞快地在他脚下的位置施展了一个“蛛网术”,但他以敏捷的动作避开了他,并且狠狠地挥动手中的武器,试图扑灭附着其上的火焰。“滑腻术”、“泥泞术”被我接连发出,他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这三个小法术,灵活得让人叹为观止。

    在五秒钟之后,剑手终于意识到自己在做徒劳的尝试。他将长剑向我抛掷过来,又从腰间抽出了一柄匕首,再次隐没到黑暗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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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 混沌年代 第八章 风暴咆哮

    卷三混沌年代第八章风暴咆哮

    只是现在空气里飘荡着皮肉焦臭的味道,地上还有斑斑血迹——显然是我刚才挥洒下的火焰伤到了他。

    “迪尔芬德之盾”的效果还有一分钟,我提前为自己加持了“高等法师护甲”——身边的空气顿时变得粘稠起来,并且足以应付大多数的近距离攻击。若论杀伤力,这家伙也许是我目前为止遇到的最难缠的一个暗精灵武士了——他不但拥有魔法加持的效果,更是拥有一些我不了解的技巧,甚至可以一连避开两种侦测魔法的探查。

    但难缠归难缠,想要杀死或者击败一个准备充足的高等法师,可就不是战士们能够做到的事了。

    黑影再次在我们的身边潜行,而哈伦手执长剑守在约瑟芬的身份,完全没法儿插手我们之间的战斗。

    这大厅颇为宽大,对方又隐藏在黑暗之中不肯露面……然而这并不代表我没有法子对付他。

    我仅仅是不喜欢记忆高等魔法时的那种恶心眩晕的感觉而已。

    “哈伦,用披风把自己包严实,躲在吧台后面。”我走到大厅中央,沉声说道。

    哈伦几乎是立刻就俯下了身子,然后将自己与约瑟芬包裹起来。

    “南方天气炎热。这位先生运动了这么久,我得给他降降温。”我在大厅中央缓缓踱步,手指轻微屈伸,摆出施展高等魔法之前的准备姿态。

    然而对方依旧没有露面,甚至没有没有打算打断我施法的迹象。我不知他还在图谋着什么——但在这样的狭小的空间里,具有压倒性优势的绝对武力可以击碎他的一切阴谋。

    刚才的战斗让我的额头渗出细微的汗水,我将它抹在了手指上,然后开始诵念一段咒文。我将声音放大,使之在整间大厅里回荡并且可以被那武士清楚地听到。随着咒文被诵念出口,我的双手之间开始有细小的冰晶旋转——就像“冰锥术”刚刚成型的那样翻滚扩大,却在聚集成一个指头大小的时候开始散发出蒙蒙的寒气,令我的双手都变得有些麻木。

    但暗精灵武士依旧没有出手,而我将目光投向吧台的位置——他也没有尝试去突袭那里。

    最后一个咒文脱口,手中的冰团陡然消失——就好象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而就在下一刻,我的身边猛然爆发出一阵冰雪的呼啸,无数的冰晶和雪片在狂风的裹挟下狂暴旋转,整间大厅的墙壁顿时化为雪白。空旷的空间里充斥着那些在低温下高速旋转着的冰屑,就好象这间屋子在一瞬间来到了极北之地,又暴露在了那些可以将锈蚀的刀剑打磨得光亮的烈风之中。

    大厅里仅剩的烛火在魔法生效的那一刻被扑灭,就连那柄附有“不灭明焰”的长剑在都在寒气中稍显黯淡。一个身影终于在西侧的墙壁上出现,但魔法的效果并未就此终结——我凝视他藏身的角落,手指轻轻一勾,一道尖锐的冰柱立即从墙面上凸起,险险地擦过他的左臂,在冰柱的顶端爆起一蓬血花来。

    剑士立即开始迅速奔跑——但他的动作已不像之前那样灵活,似乎是极度酷寒严重地损伤了他的肢体关节。但随着我的手指轻动,一条又一条冰锥犬牙交错地凸起、截击,不到一分钟,他的身上就已经伤痕累累,并且只能靠在东北方的墙角恶狠狠地盯着我大口喘息——每吸进一口都是冰冷刺骨的寒气。

    我再次抬起三根手指,他面前的冰锥当即构成一道牢笼,将他封在了里面。

    “如果你还活着的话,可以出来了,哈伦。”我搓了搓手,又哈了口气,大步向那个剑客走去。

    身后的吧台之中好半天才发出一阵声响,然后哈伦将一只手臂搭在吧台上,撑着自己的身体钻了出来,另一只手中则拎着一瓶从底下翻出来的烈酒:“诸神在上,您差点儿连我也一起宰了,大师……”接着他仰头狠灌一口烈酒,盯着被困在冰雪牢笼之中的暗精灵剑士好一会儿,才喃喃道:“你捉住了他……您竟然捉住了他……”

    “这家伙有什么来头?”我停在他身前两米远的位置,仔细地打量他——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露出冻得发青的皮肉来。伤口中的血流已经止住,但双腿和手臂上的贯穿伤一时半会可好不了。

    “风暴咆哮”这个魔法可以在相当广阔的范围之中形成一片暴风雪的区域。但就像魔法火焰拥有无可比拟的高温一样,魔法冰雪也拥有特殊的力量——不但温度更低,还会在进行冰柱攻击刺伤对方的身体之后令寒气侵蚀进他的关节。

    眼下这个剑客与三分钟之前已是天壤之别,他的嘴唇瑟瑟发抖,尝试着掰开冰柱重新站立起来,双手却立即覆上了一层冰晶,只得再次虚弱地倒下。地上有他掉落的匕首,他试着用僵硬的手捡起它,又抛向我——然而那武器在碰到我之前就落到了我脚前的地面上。

    寒气在侵蚀他的关节,还在侵蚀他的大脑。如果继续将他留在这里,五分钟之后他的血液就会凝固,十分钟之后就会和这些冰锥一样坚硬,半小时之后就会随着魔法的消失、冰雪的崩塌而化为一堆碎片。

    “怎么回事?”我皱起眉头看着他,“刚才为什么没有任何动作?难道你认为你可以对我的高等魔法免疫么?”

    他抬头看我,嘴角艰难地咧出一道微笑:“没错儿。”

    “我不是蠢人,你也不是。万分之一的免疫概率?呵呵……”我搓着手冷笑起来,“让我猜一猜——你是一个魔法傀儡,却在我施法的时候毫无反应,那么……是米伦?尼恩凑巧召唤了你?”

    他的目光陡然凌厉起来,然后低下头不再说话。

    我知道我猜对了。北方……似乎发生了了不得的事情呢。

    是什么事情?我在原地缓缓踱步,仔细地打量他。综合从前得到的种种信息,再将事态向最严重的方面考虑——什么事情能令米伦?尼恩召唤他呢?一个魔法傀儡,武力卓著,可以护卫那位师的安全。然而一位师遭遇了危机,如果不是因为自身的原因,就必然是因为另外一个强大的存在。

    能够威胁到师的只有师,不……还有一个人,西蒙?崔舍,或者龙。

    思路渐渐明朗起来——这个护卫身怀那种不属于西大陆的技艺,而这技艺与西蒙的攻击方式类似——虽然他没有斗气,然而无论是他出剑的方式还是那种在瞬间跨越十几米的距离的技巧都让我的眼前浮现出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么就是说,那位暗精灵师遇到了西蒙,然后两者之间发生了冲突么?半人马库尔苏勒曾经说过,他在北方见到西蒙斩杀了十几个暗精灵战士,然后向更北方行去……这事情并不是没有可能。

    在我思索的当口,暗精灵剑士已经昏迷了过去。哈伦从我的背后将约瑟芬拖了过来,然后探头去看我的俘虏:“大师,您打算……杀死他?”

    “有何不妥?或者是一个惹不起的人物?”我冷冷说道。

    “不,您误会了。”哈伦小心翼翼地看向地上的俘虏,解释道,“他是那位陛下的前侍卫队长,一直守护在陛下的王座旁边。现在他来到此处,必然是身负重要任务。就这样杀死他的话,恐怕我们能够得到的消息也就一同消失了。”

    “前护卫队长?那么这样的身手还说的过去。”我踢了踢他身前的冰柱——它们立即缩回了墙壁当中,“找些什么把这两个家伙绑好,然后我们离开这儿。”

    但此时门外传来了纷乱的脚步声和兵甲撞击声……似乎是刚才战斗时候的巨大声响吸引了城卫兵的注意力,他们在号令声中停下脚步,然后大门被一脚踢开。

    带头的军官在看到大厅里的景象之后愣了一愣,然后用力地揉了揉眼睛——然而极度震惊使他忽略了手背的甲片,一声痛呼之后他退后两步,难以置信地说道:“诸神在上,这里发生了什么?”

    展现在他眼前的是一个冰雪洞窟,墙壁上冰柱交错,地面上铺满积雪,就好像打开了一扇次元之门,在一瞬间走进了酷寒的北方。

    随后的士兵们全副武装,手持火把,指挥官身边的侍卫则提着风灯。他们在震惊之后很快发现了我们四个人,一时间刀兵出鞘、剑拔弩张。大约十几个人呈扇形排列开,将我们包围起来。

    指挥官皱起眉头看了看地上躺着的两个家伙,又提高了风灯看看我与哈伦:“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听起来像是在问询,但语气中可没有半点儿善意。

    哈伦微笑着摊开手走上前去,然而一个持有十字弓的士兵立即闷哼一声,示意他待在原地。他只得停住脚步,然后慢慢从怀中摸出一块圆形的金属片——大约是一枚徽章,放在地上的积雪里,后退了两步

卷三 混沌年代 第九章 血腥复仇

    卷三混沌年代第九章血腥复仇

    指挥官歪了歪头,一个侍卫走上前去,拾起了它交在指挥官的手里。

    只低头看了一眼,对方的脸色就凝重起来。他谨慎地辨别那枚徽章的真伪,然后抬起头来,脸上的表情已经柔和了不少:“如果两位是大公府上的客人,那么……这里发生了什么?”

    同样的问题,但此时听起来更类似“协商”或是“研讨”。

    “这里是‘铁十字’的据点之一。”哈伦严肃地说道,然后指向房间另一侧的吧台,“那里藏有一柄十字弓,还有印着‘铁十字’徽章的文件。而这两个家伙……”他踢了踢身边的暗精灵剑士,“是我们抓获的两个杀手。”

    指挥官看了看他,然后向吧台的方向一挥手,立即有四个士兵踏着积雪飞奔过去。

    不多时之后,其中一个士兵发出惊呼:“见鬼,竟然真的是铁十字”

    随后一捆文件、几把长刀、一柄十字弓被丢上了吧台,而那指挥官此刻已经神色骇然,大步走了过去,只留下两个持剑的护卫看守在我们面前,可同样止不住地频频转身张望。

    哈伦再次开口,声音低沉:“阁下,如果你再没有别的问题,那么我们现在就要把这两个人带走。”

    指挥官从吧台后抬起头来,迟疑着说:“但他们毕竟是铁十字的杀手,事情又发生在我们的管辖范围之内。以二位的身份还是不要参与进来得好——”

    “阁下,您似乎太贪心了。”哈伦冷冷地打断他的话,并且微微撩开自己的袍子,露出腰间的火枪枪柄,加重语气,“这些文件、武器、还有这个据点,已经足以令您得到一次升迁了。我想您误解了我们的身份——我们不是什么‘客人’,而是隶属另外一个部门。假如你执意要带走这两个人贩,那么你最好留下你的职务和姓名——”

    指挥官脸上的犹疑之色一扫而空,就连周围的那些士兵也表情骇然,好像见了鬼。他把手放在那捆文件上,又看了看地上的两个暗精灵,随后像是见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一样跳开目光:“您是说,你……”

    哈伦冷酷地注视着他,不再说话。

    指挥官似乎从他的态度当中得到了答案,当即连连摆手:“抱歉,之前我没有弄清楚二位的身份……现在您可以立即将人犯带走。如有需要可以随用征用我们在门外的马匹……”

    哈伦没有说话,再次用那种冷酷的眼神注视他,然后略显无奈地说道:“如果不是您咄咄相逼,我们原本不必表露自己的身份。现在你们既然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原委,那么看在你们忠于职守的份上,我赠送一个警告——不要对任何人提起,曾经见过我们、或是这两个人犯。否则,你知道等待你的将是什么。”

    这一次那位指挥官甚至连微笑都露不出来,只是厉声呵斥、令他的士兵将地上的两个人捆绑、搭上在门外等候的马匹,然后不安地目送我们消失在夜色里。

    我远远地注视着那位指挥官不安的神色,随同哈伦将马匹转到一条僻静的小巷之中,问道:“刚才是怎么回事?”

    哈伦止不住脸上的笑意,在确认另外两匹马上的俘虏仍旧处于昏迷状态之后笑道:“我也只是试一试,但没想到‘黑城堡’的名声居然如此可怕。”

    然后,他开始使用那种平安脱险之后的轻松语调向我讲述有关“铁十字”和“黑城堡”之间的秘闻。

    “铁十字”原本是一个地下杀手组织。

    虽然在西大陆上流传有“盗贼工会”或者“杀手工会”之类的说法,但稍有常识的人都会明白,一个国家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组织以合法的形式存在。所谓的“盗贼工会”或是“杀手工会”,实际上都暗指“铁十字”。他们最初由一群黑道起家的富商创建,并且通过地下渠道分派任务暗杀他们的某些生意对手,然后通过“正当合法”的方式赚取利润。

    这种方式一旦被使用,某些“生意人”就逐渐尝到了它的甜头。

    无需谈判桌上无休止的争论拖延,也无需大量的礼单和拜访,只要黑夜里的一柄利刃就可以夺走竞争对手甚至是合作伙伴的生命,而后幕后黑手就可以轻松地接管一切——简直是一劳永逸。

    这种“卑劣”的风气在三十多年前达到了顶峰,几乎每一位泰达斯的大商人都从“铁十字”那里发布过任务,也遭受过“铁十字”的恐吓与骚扰。

    直到某一次,一个富商在与一位神秘人物交易的时候不想再忍受对方的傲慢与专横,雇佣了“铁十字”的精锐杀手将那个年轻人在他的旅店中了结……

    随后整个泰达斯就掀起了腥风血雨:原本对这个势力庞大的地下组织采取不闻不问的态度的泰达斯官方开始在每一个酒吧、每一所ji院、每一家旅店里搜索与这个组织有牵连的相关人员,并且执行严厉的“绞杀”政策。即:凡是有确切证据证实此人为铁十字会员或是向其提供援助,那么无需审判,便可立即绞死。

    执行这次清剿任务的是当时的公爵第三子:杰克?泰达斯。因为他的宅邸是一座外墙乌黑的城堡,因此受他管辖、负责这次清洗运动的官方杀手们的代号就是“黑城堡”。

    富有的商人们原本就与泰达斯官方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些惊恐万分的家伙各自托付自己的门路,去向那些从前一直庇护着自己的高官们打探消息。然而无论是金钱还是美女,都再也没法儿打开他们的大门。因为就在此刻,他们的庇护者们也自身难保——高官们要随时等候泰达斯大公爵的召见,并且大多数人有去无回。而传唤他们的人,为他们行刑的人,同样是那位公爵第三子、杰克手中的“黑城堡”杀手。

    最终一个“可靠消息”传进了铁十字高层们的耳朵:那日被那个富商——同时也是铁十字高级成员之一杀死的人,正是泰达斯大公爵的长子。

    长子的死亡导致公爵次子获得了继承权,而原本与次子极度不和的第三子将自己的仇恨转移到了铁十字的身上。白发老者——泰达斯大公爵丧子的悲切之情又助长了杰克的权势,因此在那段时间里,无论是铁十字的成员还是泰达斯公国里的官员都惶惶不可终日,生怕某一天清晨,当自己还在床上安睡的时候,就会有佩着火枪的黑城堡密探闯进家中,将自己拖出门去——那时候还只有矮人才能制造出那种数量稀少、威力也并不强大的东西——而“火枪”与“黑袍”也在之后成为了“黑城堡”密探们的特殊象征。

    但事情并非结束——铁十字的高层得到了这个令人绝望的消息,立即做出了反应。他们果断放弃了一些已然暴露的外围势力,将原本就在地下进行的活动掩藏得更加隐秘,而后推出几个替罪羊、斩断几条重要的“肢体”,最终在那场长达五年的大清洗中存活了下来。

    而后另一些人,另一些在那场清洗中失去了所有的财富甚至是亲人的人开始密谋报复。他们又用了五年的时间训练精锐杀手,将他们组成一支秘密的地下军队,然后向泰达斯家族展开复仇。

    无数冰冷的黑暗刀刃在夜色下碰撞、无数破空的弩箭在月光下飞射。泰达斯城街头的任何一个兜售水果的的小贩都有可能忽然抽出一柄匕首插进街头治安官的脖子,而贫民区的任何一间居所都有可能被“黑城堡”的密探门突入,而后响起枪声或者箭矢破空声。

    大公爵的马夫可能是一个杀手,大公爵的女仆可能是一个杀手,就连大公爵的厕纸都可能沾染有烈性毒药。

    这场惨烈的复仇持续了整整三年,泰达斯大公爵死于食物中毒——对外则宣称是胃病发作。

    大公爵的次子死于出猎时的一柄涂抹了剧毒的匕首——对外宣称则是坠马身亡。

    而大公爵的第三子,黑城堡的领导者杰克则死于一位治安官之手。那位治安官原本是一个杀手,他花了五年的时间成为公国官吏的一员,并且找到时机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对外宣称则是肺炎发作。

    前代大公爵的第四子成为了另一位泰达斯大公——这就是威廉的父亲,里斯特罗?泰达斯。他虽然对杀死自己父亲与兄弟的铁十字满腹仇恨,但他也认为是父亲与那位哥哥毫无顾忌的复仇行动导致了惨剧的发生。于是他在年老之后严格限制了次子的权力,将“黑城堡”的控制权牢牢地握在自己的手中。

    “黑城堡”与“铁十字”之间的战争从未停息,即便是在现在,也依旧有无数“黑城堡”的密探穿行在街道中,用他们敏锐的嗅觉探查任何可疑之处,并且有权力临时拘捕一位治安官——因为这类职位常常与地下势力打交道,实际上是最容易被怀疑的官方对象之一。

    这就不难解释为何那位治安官在哈伦进行了语意模糊的暗示之后会表现得战战兢兢——哈伦和我都穿着黑袍,而且哈伦让他们看到了腰间的火枪。

    如果我们真的是那些横行无忌的“黑城堡”密探,就极有可能在他们再次拖延之后将那位指挥官一同列为怀疑对象,然后捆绑起来丢进地牢。

    在哈伦讲述完这段往事之后,我们已经走进了城外的蒙蒙雾气之中。

    其间黑太子约瑟芬呻吟着醒来了一次,但哈伦又用剑柄敲晕了他。我猜想他是在向我表明一种态度——他已经与暗精灵的那位“陛下”和这位“殿下”彻底决裂。

    四匹马行走在安静的小路上,路边的树木隐藏在阴影当中,偶尔有马车飞驰而过,车内人的脸上是疲惫倦怠的神色。距离威廉的宅邸还有将近一个小时的路程,我在马背上无事可做,于是试图再找些可以闲聊的话题:“那位‘前侍卫队长’,又是怎么回事?他使用的技巧可不像我见过的任何一种武技风格……”

    哈伦看向我身边马背上的那个俘虏,深呼了一口夜间冰凉而湿润的空气,缓缓说道:“在暗精灵王国……他算得上是一个奇迹。”

    “奇迹?”我微笑起来,“这可是一个不同寻常的评价。”

    “他原本是一个普通的平民武士,但后来因为仇杀而遭到流放——我们暗精灵的人口不像人类这么多,大多数的罪行都不会适用死刑。”

    “我理解。”我点了点头,“然后发生了一场奇遇?”

    “是不是奇遇,我不清楚,但的确是挺离奇的事情——您过去东北的‘因纳德立共和国’么?”他忽然转移了话题,问我。

    “那个号称‘自由民掌握政权’的国家?我从前倒是在那里待过一阵子……但是对那里并无好感。”我微微皱眉,“一种虚伪的政治体制——虽说是‘自由民掌握政权’,但条件必须是具有巨额财富——而隶民们的生活甚至比西大陆的几个‘王国’还有不堪。”

    哈伦谨慎地笑了起来,然后看看我的脸色,说出一句认为不会触怒我的话来:“听起来,似乎您也在那里受到了不公正的待遇——”

    我耸了耸肩:“没错儿——当时我要在那里从事一项研究,打算买下一处房产,却被当地的行政部门告知没有因纳德立国籍不允许在首都购置房产——但实际上那些掌权者的宠妾们,包括那些女奴们,一旦讨得主人的欢心,却可以无视这些法令。”

    “那么您当时还没有……”

    我知道他要说什么,叹了口气:“我当时还只是一个低级法师——个迫于秘党议会‘不得在世俗世界随意使用魔法’的那个禁令而不得不伪装成一个凡人的、真正的低级法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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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 混沌年代 第十章 神秘的东大陆

    卷三混沌年代第十章神秘的东大陆

    “法律总是对特权者网开一面的。”他笑道,“但现在的因纳德立可的确是与三百年前不同了。”

    我做了个手势,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现在的因纳德立经常有东大陆的人出没——实际上那里已经快要成为西大陆与东大陆之间的交易站了。经常有大型的商船——那种我们从未见过的大型商船在那里的港口停靠,并且带来了不少陌生面孔。”

    我惊讶地挑了挑眉毛:“你是说东大陆的商船?可以跨越代瑟雷特洋的商船?”

    “东大陆的人们称代瑟雷特洋为‘浩瀚洋’。说起商船这种事情,我也挺惊讶。从前虽然能见到东大陆人的面孔,但那大多是因为船只在海上遇难,顺着洋流漂了过来。另外一些家伙则是被追捕的逃犯——横下心来抢劫一艘商船,不去考虑什么天气补给漂流过来。这两件事儿都得靠运气,可是现在来到因纳德立的船队可不是靠运气——我见过一次他们的船队,足有几十艘,就好象海上的浮动宫殿,船楼几乎比米勒湾的灯塔还要高……很难想象人类可以制造出那样的东西来……”

    我沉默了一会儿,思考着西蒙的事情——他也是东大陆人的面孔,那么,会是和这些商船一起来的么?

    “这些船……从什么时候开始在代瑟雷特洋上往返?”我问。

    “大约是三十多年前吧。”哈伦答道——那么西蒙应该和他们无关。

    “但东大陆……似乎是传说中的不毛之地。我也听说过一些传闻……那些从东陆人口中流传开来的传闻。”我看着前方的夜色说道,“我们拥有矮人这样的工匠尚且没有建造横跨大洋的大型船只的技术,那些人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

    “那么就要怪罪于从前的那些逃犯和骗子的谎言了,呵呵……”哈伦笑了起来,脸上是恭谨的得意之情——大概他认为可以为我这样一个法师“普及常识”是一件新奇又富有挑战性的事情,“实际上从前我也是这样认为——几乎整个西大陆的人都这样的认为。我们总觉得西大陆是世界的中心,除此之外所有的区域都是蛮荒的不毛之地。在四百多年前曾经有一位冒险家驾船出海,试图探寻世界的尽头,却抵达了一片广阔的陆地,居住在上面的是些只穿兽皮的野蛮人类……于是那位冒险家将其命名为东大陆——这就是我们对那里的那种印象的由来。”

    “但实际上……他抵达的并非真正的东大陆。我们口中的‘东大陆”也并非那些商船起航的地方。”哈伦加重口气,向我强调,“真正的‘东大陆’还要远得多,那位冒险家抵达的终点,据那些东陆人所说,只是一座面积挺大的岛屿,他们将其命名为‘食毒’——一个奇怪的名字。而那些逃犯与漂流者也对我们撒了谎……大概是为了讨好我们这些在他们眼中的‘异乡人’。”

    “那么‘真正’的东大陆究竟是什么样子?”我被他的话勾起了好奇心,开始想象在广阔大洋之后的另一个文明——那里也会存在星界么?也会有星空诸神么?也会有魔法么?

    “据说那里的面积和西大陆相当,刚刚结束了一场长达百年的战乱,并且由一位被称作‘天赐之皇帝’的人建立了一个统一的帝国,命名为伦伸手抖了抖自己的袍子,“这是我从那些东陆人那里听说的,并不一定确切——‘华”就是衣服很漂亮的意思。

    我也不禁微笑起来:“喜欢华丽服饰的民族大概不会是一个野蛮的民族——看起来那里的确存在相当程度的文明。只是……如果他们将整个大陆统一,怎么能保证政令信息畅通无阻?即便是欧瑞那样的国家,在某些偏远地区都已经王权薄弱了……”

    “就像他们可以派遣巨大的商船横跨大洋一样,据说东大陆存在着一些我们不了解的神秘技艺——说是技艺也许并不确切,按照您的习惯来说的话,大概会被归类于‘魔法’。商船上的一个东陆人对我说过,在他们的国家里存在一群具有神秘力量的人,被称为‘秘道士’——他们有能力令信息在极端的时间里跨越数万米的距离……”

    “但这并不能保证皇帝对国土的有效控制。”我摇了摇头,“如果是一个面积相当于两个欧瑞的国家——将近两千万平方公里,那么我还可以试着想象一位君王通过极高明的手段来保证它不会分崩离析。但如果是相当于一整个大陆的面积的话……皇帝的军队如何听从他的调动?某处发生了叛乱皇帝如何知晓?不……考虑到你说过的那种信息传递的方式的话,皇帝本人倒是可以立即做出反应,但如果负责平叛的军队需要花费几年的时间才能到达叛乱地点……”

    “所以说,东陆人的文明程度似乎比我们略高一筹。”哈伦遗憾地拍拍坐骑的脖子,“据说他们修建了一种叫做‘铁轨’的东西——挺像是矮人们的矿坑里的那种‘铁轨”然后将它延伸至整片土地,又用畜力拉动铁轨上的车厢……这样使军队以比平时快得多的速度行进,走遍整片大陆可就不需要花费几年的时间了。”

    我沉默了一会,然后感慨地说道:“假如这些都是真的……那么那片土地上的那个国家的国力实在强大。我想不出什么样的国家才会用大量的畜力作为拉车的工具,而不是将他们装备给骑兵。”

    “您对那里产生了兴趣?”哈伦笑道。

    “在有生之年倒是的确想去看一看……”我微笑起来,然后在颠簸的马背上抬头看向星空——“时光与秩序之星”正在天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移动,并且在此刻发出闪亮的光芒来。这预示着现在已经是一个整点了。

    只是我似乎没有空闲的时间来进行这一次旅行了——我的压力太大,要处理的事情太多。相对于进行一次长途旅行、体味最]好书城异域的风土人情,我更愿意选择达成自己从前的目标——成为那种不死不灭的存在。

    只是那个时候,就不知道还有没有心情去探索另一片大陆了。

    我们两个人沉默着又行进了一会儿,直到出走了一片树林,路边出现了大片在夜风中波浪般起伏的冬麦时才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我们似乎忘记了提起这个话题的初衷了。

    “话说,那些东大陆来客究竟与这位侍卫队长……”

    “罗林?卡洛里。”

    “……罗林?卡洛里,有什么关系?”

    “他被流浪之后逃去了因纳德立,并且在那里藏匿了下来。直到某一天被他杀死的那个人的弟弟打算去他的流放之地杀死他为自己的哥哥报仇,才发现他已经不在那里了。然后那个女人派出了行刑队要把他抓捕回来——行刑队花了一些日子才找到一些蛛丝马迹,并且追踪到了因纳德立的首都海因斯。”哈伦回头看了看仍在昏迷、脸色铁青的暗精灵剑手,“之后就发现他和一个东陆人在一起……并且学习了他们的剑术。说起来您也许不相信,那些行刑队员看到的情况是,即便以他这样的身手,在那个头发都快要掉光了的东陆人面前也脆弱得像是一个小孩子……”

    “老头子。”我喃喃自语——那么就不是西蒙。

    哈伦误以为我并不相信他的话,连忙说道:“千真万确——这不是道听途说。行刑队中的一员就是我的父亲,他向我亲自描述了这些细节……”

    “那么你的父亲有没有提起那个年老的东陆人叫什么名字?海因斯还有多少那样的东陆人?”我皱起眉头追问。

    “那个东陆人的名字我的父亲向我提起过一次,但后来他也忘记了。我只记得名字翻译成通用语的话,其中有一个音阶是‘宫’——我原以为那代表着他是一个避难的皇族,后来才知道那仅仅是一种普通的发音方式。至于海因斯的东陆人数量……大约不会太多。东大陆的商船一年才来一次,每次只有两三个人选择留下来。而这些留下来的人大多在东大陆都有着不好的回忆,自然不会乐意跟别人讲述自己的过去。”

    “后来罗林被行刑队带走——是他自愿的,然后见到了那位女王。陛下震惊于他的高超技艺,就赦免了他的罪名,让他成为侍卫长。”哈伦摊了摊手,“之后的某一天,陛下打算训练更多像他一样的护卫,并且指定他为教官。然而……谁都没有想到,他竟然拒绝了。他的理由是,‘我的老师不允许将他交付给我的技艺外传’——您没法想象得到这样的话从一个暗精灵的口中说出来是一件多么令人震惊的事情……”

    “然后他被制成了魔法傀儡?”我皱了皱眉。

    “没错儿,然后他就被那位陛下制伏,变成了一个傀儡。从此他变得温顺起来……不知是否是因为身体的改变导致了性情的变化。”哈伦带着畏惧和惋惜的神色又看了他一眼,“所以,大师,如果你没法顺服他,我建议您最好杀了他。”

    我看着马背上的那个奄奄一息的俘虏,考虑了一会,然后露出一个笑容来:“不……也许他会有更大的用处……”

卷三 混沌年代 第十一章 西蒙的秘密(一)

    卷三混沌年代第十一章西蒙的秘密

    这一次的泰达斯城之行的确算得上是“收获颇丰”。两个俘虏似乎都是了不得人物——现在米伦?后代们都在我的手里,这可是相当有分量的筹码。

    我不能将他们带进威廉的府邸,但哈伦为我提供了另一个方便藏匿的地点。在威廉的宅邸以西,有一座小小的磨坊。哈伦之前将它购买下来打算当作临时联络点,尚未暴露它的位置。两个俘虏被分开关押,暗精灵王子被关在地窖里,剑士罗林则被我带进了点燃蜡烛的磨坊主卧室。

    现在他的情况更加不容乐观。眼皮微微颤抖,嘴里发出无意识的低语,身子缩成一团,似乎在梦里仍旧处于冰天雪地之中。

    魔法傀儡的身体与常温无异,却不代表他们不怕冷。身体里填充的那些宝石与香料可以在魔力的驱动下令他们活得像一个正常人,但四肢和躯体表面的血流也在起着输送魔力的作用。如果失血过多或者血液冻结,他们的魔力受阻,肢体的行动力也会下降,甚至像常人一样丧失活动能力。

    我点燃壁炉里的火焰,呛人的黑烟从潮湿的木柴当中涌了出来。但好在魔法傀儡用不着呼吸,于是我把他丢在壁炉边,又从久无人住的床上拖下破旧的被子盖在他的身体表面。

    做完这一切之后我关上了卧室门,将身体陷进壁炉旁的藤摇椅里,感觉自己像是回到了在古鲁丁海岸的旧时光。

    对面火光升腾,高温渐渐驱散了木柴上的湿气,房间里充满了木头燃烧时候的清香气息。我沉默地注视着地上的魔法傀儡,看着他身体表面原本覆盖着的那些细小冰屑逐融化成水滴,又凝结在睫毛顶端或者头发上,然后滴落下来。

    地面上开始出现水迹,而他的脸色由青转白。似乎想要无意识地舒展一下身体,但将他捆绑的绳子阻止了他的动作……于是从口中发出一阵叹息似的声音来。

    另一个东陆人。我看着他在火光中明暗不定的脸,开始思考。

    之前认为是西蒙找上了那位暗精灵师的麻烦。但现在看起来,也有可能是哈伦口中的那位东大陆老人。只是……如果那位老人不是一个魔法师,他怎么可能用那种虚弱的身体继续战斗?哈伦说过,现在的罗林完全不是他的那位“老师”的对手……这简直颠覆了我对于传统武者的认识。

    那些东陆人,身上究竟有着怎样神奇的力量,竟然可以让一头龙忘掉自己的仇恨,又让一个以狡诈和阴险闻名的暗精灵说出“我的老师不允许将他交付给我的技艺外传”那样的话来?

    不知为何,在第一次听到哈伦向我叙述有东大陆有关的事情时,我的心中忽然出现了一种模糊的预感——我感到那些东陆人出现在这片土地上也许并非好事……他们有可能预示着某种不详。

    一个刚刚完成统一的野心勃勃的帝王,最喜欢做的事情是什么?

    现在他的手中掌握着一个国力强大的国家,掌握着一直千锤百炼的军队,又派遣了大规模的船队穿越了代瑟雷野洋上的狂风暴雨来到西大陆的港口……

    面对这样一片他们从未踏足的土地,他们会产生怎样的心思?

    哈伦提到过,那些船队的舰支样式一致……只有军队才有如此特点。一个商人不可能进行这样的风险投资,除非有国家武力的支持。

    现在来的是进行“贸易”的船队,也许下一次来的就是发动战争的军舰。他们似乎有着领先于我们的技术,又有着比我们庞大的国度,更有一位刚刚征服了他眼中的“整个世界”的国王。这样一位国王一旦发现在自己的权势之外还有另一片同样广阔的大陆,他会做出何种反应?

    我虽然渴望西大陆上的战乱,但那至少是在可以被我控制、利用的范围之内。但如果有另一批强大的外来者踏上了这片土地并且挑起了纷争——再设想得悲观一些,依靠那些已经被应用于军事领域的‘秘道士’们所掌握的类似魔法的东西取得了优势……我就没法儿保证他们不会对这个是世界上最伟大的自然奇迹之一“世界树”动心了。

    “该死的……”我不禁轻声咒骂起来——怎么可能有那样的存在?难道是星空诸神在创造世界的时候原本就创造了两片大陆?只是为何史书中没有任何记载?那里的‘秘道士’们所掌握的力量似乎已经渗透进了日常的生活之中,而西大陆的魔法师们却依旧隐藏在黑暗里,并且正在打算毁灭这个世界……多么可笑又可悲的对比。

    我烦躁地搓了搓手,轻微的动作使得摇椅子前后摆动起来。而就在此时,地上的罗林张开了眼睛。

    他一旦恢复了清醒,就立即变得像是一头狼——没有半点儿犹豫和迷茫,身体紧绷,双唇抿起,眼睛映衬着火光,闪耀着仇恨的怒意。然而反绑的手脚令他没法儿使上力气,倒是一番挣扎的动作使身上的被子滑落,盖住了半张面孔,只露出一双眼睛在火光中闪耀着橘红色的光芒。

    我默不作声地看着他挣扎,直到他放弃了徒劳的尝试。

    “我刚刚得到消息,你的那位师傅你去你的那位陛下的麻烦了,罗林。”我用脚止住了摇椅的晃动,又向壁炉里丢了块柴,腾起一阵黑烟。

    他保持着沉默。

    “现在他被困在冰雪宫殿里,似乎被那位陛下制伏了。”我叹了口气,轻声说道,“这是意味着,另一个强大的魔法傀儡就要诞生了么?”

    被子里的身体终于动了动。罗林努力抬起头来,瞪着我,声音嘶哑:“你从哪里得来了这个消息?”

    “在我回答你的问题之前,你先得回答我的问题。”我说,“一个问题换一个答案。”

    他沉默了一会,眼睛闪烁了一下。

    我微笑起来:“那么我先问你——米伦?尼恩的力量,现在已经渗透到了哪几个国家?”

    “我不知道。”他答道。

    “这样的回答可得不到你想要的信息——身份侍卫长的你怎么可能对此一无所知?”我沉声说道,“况且你也是那些外派的魔法傀儡中的一员。”

    “我只负责护卫她的安全,其他的消息我怎么可能知道”罗林嘶声说道,“如果你想知道这些问题,最好去问那位‘殿下’”

    “你是一个诚实的人。”我笑了起来,“好吧,刚才的问题是一个试探。现在我正式发问——你,或者你的老师,是否认识一个叫做‘西蒙?崔舍’的白衣人?”

    “从未听说过。”罗林说道,“这个问题你已经问过我一次了。”

    “那么为什么你的格斗技巧与他如此相似?”

    “我怎么知道?”罗林狂怒起来,“我已经回答了你的问题,现在告诉我有关我的老师的消息”

    我认真地盯着他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到任何一丝可疑的神色——然而他的眸子里充满了最纯粹的怒意与担忧,我还是第一次从他这种暗精灵的眼中看到这样的眼神。

    “现在他就在北方,你的老师也在北方,难道你要告诉我这仅仅是一种巧合?”我用不弱于他的声音大吼,同时站起了身来。

    罗林的眼神顿时一亮,然后脸上的神情在一瞬间变得呆滞起来:“不……不……你是说一个白衣人?一个东陆人?”

    我的心里微微一跳——他竟然知道那个家伙

    “没错儿,就是一个东陆人,格斗技巧和你极其相似……”我说道。

    但他打断了我,用充满了惊异与热切的眼神看着我:“你见过那个人?你和那个人战斗过?那么你告诉我,他是不能战胜我?……还是你已经战胜了他?”

    我微微皱起眉头,犹豫了一会儿,说道:“我没有和他战斗过……不,应该说我几乎没有勇气同他战斗,因为我见过他打败一头龙。至于你……我可以同时法对付三个你这样的家伙。”

    他的眼中顿时像是要冒出火来,但似乎是刚才发生的事实令他遏制了自己的愤怒,于是他选择了短暂的沉默,然后狠狠地用额头磕了磕地面,用压抑着极度愤怒的声音说道:“该死的米伦?尼恩我诅咒你在死后永受星界的光与热的灼烧”

    我略感惊异——不明白为何“我无法打败西蒙”这件事会令他忽然对那位暗精灵师生出了刻骨的仇恨。

    那位老者、西蒙、米伦?尼恩,究竟是什么关系?

    我预感到我从前一直试图弄清楚的一件事——有关西蒙?崔舍的那件事似乎就要取得重大突破了。于是我静静注视他的反常举动,直到他再次抬起头看向我,用那种不容置疑的语气问我“我的老师现在究竟怎么样”的时候,我才重新在摇椅上坐了下来,然后轻声说道:“如果你有法子能够让米伦?尼恩无法通过她的那种方法听到我们现在的对话……那么我就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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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 混沌年代 第十二章 西蒙的秘密(二)

    卷三混沌年代第十二章西蒙的秘密(二)

    我当然会记得这个教训。

    在古鲁丁的时候,米伦?尼恩短暂地操控过艾舍莉的思维。在艾林城的时候,米伦?尼恩短暂地操纵过史蒂芬的思维——她似乎可以通过这种方法来感知那个傀儡身边发生的事情,然后从万里之外得到她想要得到的情报。

    在我说出这句话之后,罗林微微一愣。然后他的脸上再次露出那种残忍的神色来:“没想到你也知道这种事情……”

    我摊了摊手,示意他看着办。

    实际上我原本是指望他说出那种东西在何处发挥作用,然后我可以在他死后将那个东西安全地取出来,仔细研究。但我低估了他的忍耐力——他的残忍似乎并不仅限于敌人,更会毫不留情地作用在自己的身上。

    暗精灵罗林先是抬起头来寻找他的目标,然后在自己左侧的位置发现了一堆潮湿的木柴。因为我刚才翻捡的缘故,柴堆里有几条枝桠探了出来,顶端被折断,形成尖锐的狭长三角形。

    他开始挪动身子向那里接近,直到将自己的脸凑在了一根凸起的枝桠上。

    他抬起头看了我一眼,然后紧紧抿着嘴唇,沉默地对着那跟枝桠低下头去。

    只是如此一来,那枝桠的尖端正好戳进他的左眼——随着一声轻微的爆响,我看到他的身体颤抖了一下。血液开始顺着那根木枝流下,渗进木柴缝隙,汇聚在地上。因为缺乏呼吸的缘故,暗精灵魔法傀儡的血液颜色发黑……如此一来令那副画面更加恐怖诡异。

    他谨慎地控制着木枝刺入眼球的速度,似乎是不想因为用力过猛而伤及大脑。但这样一来他就要忍受更加漫长的痛苦,我看得微微皱起眉头——我能够想象得到那种感觉。木枝几乎全部没了进去,而在这过程当中罗林没有皱一下眉头,也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然后他停止了自己的动作,又开始将头抬起——变成黑红色的木枝退出来,流淌的血液逐渐变少——似乎他刚才的慢动作起了作用,并没有刺破头颅之内的任何一根主要血管。

    “好了。”他的声音因为疼痛而有些颤抖,“我破坏了那东西,现在把我想知道的告诉我。”

    我再一次打量他,沉默了很久没有说话。

    似乎这一切只是为了他口中的那位“老师”……而什么样的人可以使一个冷酷无情的暗精灵如此伤害自己?我忽然很想和那人见一面,并且来一次彻夜长谈。

    我觉得自己没法儿再欺骗他了。他刚才的行为赢得了我的尊重。于是我郑重地站起身来,盯着他已经变成血团的左眼说道:“抱歉。我自始至终都在欺骗你。实际上我并没有得到有关你的那位老师的确切消息。”

    房间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然后他忽然口齿不清地笑了起来:“呵……这么说,我的老师还没有落在那个女人的手里。”

    “虽然无法证实,但是的确有这样的可能。”我沉声说道。

    他眨了眨完好的那只右眼:“那么你现在想要知道什么呢?我除了拥有对你而言无法构成威胁的格斗技巧之外,对你再无用处了。”

    “我想知道你的那位老师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我叹了一口气,“我从你的身上看到了他的影子——我从不知西大陆上还有这样的人物。而那个白衣人西蒙?崔舍,你的那位陛下,三者之间又是什么关系?是什么令你对她产生了这种的仇恨?仅仅因为你被变成了一个魔法傀儡么?”

    他躺在地上,抬起头,不让黑色的污血沾染到自己的脸上,在火光之中注视我,然后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低声说道:“如果我告诉你一切事情,请你也答应我一件事。假如你有机会打败米伦?尼恩,并且可以将你的武器刺进她的胸膛,那么在此之前你要说一句话——”

    “什么话?”

    “为了罗林?卡洛里。”他凶狠地看向我的方位,目光却像是掠过了我,直向北方的冰雪。

    “我答应你。”我郑重地说道。

    于是他再没有提出任何要求,忍受着剧烈的疼痛用嘶哑的声音开了口:“我杀死了一个人,然后被流放到北方。我在那里待了一年,然后逃走了。”

    “我逃去了因纳德立,打算在那里安身。隐藏行踪,做一个尼安德特人。当时我身无分文,没有居所和食物——逃跑的路上抢劫得来的钱财早就花光,在海因斯城里杀了几个人,得到些东西,却招来了城卫军的抓捕……我只得先把自己的隐藏起来,慢慢计划以后的日子。可是没过多久,海因斯附近的米勒湾势来了东大陆的船队——那是我第一次见到那个世界的大船——几乎两艘就顶得上一座冰雪宫殿的大小。”

    “听说了他们的来处之后,我生起了去东大陆的心思。暗精灵们对于叛逃者的惩罚一向严厉,我知道我的族人一定想方设法地找到我——我们有几百年的时间可活,他们可以慢慢地追捕,我也必须慢慢地忍受那种漫长的痛苦。因此……似乎只有隔着代瑟雷特洋的那片地图才是我的栖身之所,我可以在那里开始新的生活,说不定那里也有精灵存在……”

    “所以原本打算逃出海因斯、逃离城卫军抓捕的我在港口隐匿了起来,并且像那些人类一样,帮助那些停靠在海湾上的大船搬运货物——我从未想过那些船上可以装载那么多的东西,都是我从未见过的华丽物件……”

    “那些船是什么样子?”我问道,“依靠人力划桨?”

    “铁皮船。”罗林看向壁炉中的火焰,似乎试着回想当时的情景,“似乎是木质结构的铁皮船——没有见到划桨的开口,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力量能够驱动那样的庞然大物。”

    “你没有想过去船上看看么?”

    “我可不是法师,没有那么强烈的好奇心。”他冷冷地说道。

    我耸了耸肩:“那么……那些东陆人是什么打扮?”

    “打扮?呵呵……他们的打扮可有点儿奇怪。”他用低沉的声音说道,“我看得出那些船不是商船,而应该是军队的军舰——因为船上还有大量的武士严密防卫,不让任何一个生面孔踏上甲板。而那些武士们……无论是持有刀剑的武士还是执矛的武士,身上都没有铁质的护甲——他们都穿着长袍,似乎是棉甲的材质。我起先认为他们的国度缺乏铁器……但在看到他们的船上的那些铁皮之后我知道自己的想法很愚蠢——”

    “你是否看到他们的身上带着火枪?”我沉声问道。

    “火枪?”罗林皱起眉头,“那是什么东西?”

    “那么他们的剑术呢?或者说,使用铁质武器的本领如何?”罗林似乎还没有见过“火枪”这种东西,但我已经想到了一个不甚乐观的念头。

    “本领平平——我在搬运货物的时候见过他们在甲板上较量。水准在大多数的佣兵军团之下。”罗林翻了个身,让自己的脑袋靠在那堆木柴上。

    那么我的推断似乎就是正确的了。如果在战争的时候仍旧使用刀剑相互攻击,那么大多数人会选择会自己套上铁质的铠甲进行防御。但如果在战场上大规模使用的是另外一种武器——例如火枪,那么战士们似乎就没有必要身穿沉重的链甲或是板甲了。

    也许他们的火枪发射出来的弹丸可以轻易地穿透这两种护甲,那个他们就会选择对刀剑的劈斩仍有一定防护作用,却极其轻便的棉甲。同样的,不常使用刀剑作战,他们的水准在罗林看来当然是“平平”。

    难道说,在东大陆上,战争的模式与西大陆已经全然不同了么?他们大规模地装备了火枪?

    隔着浩瀚的大洋……两种截然不同、毫无交流的文明怎么可能几乎是在同时研究出这种武器来?

    “你是否还有兴趣继续听我说下去?”罗林冷冷地说道,似乎对我打断了他回忆与自己的老师同处的那段时光的行为感到了相当程度的不满。

    “请继续。”我摊了摊手,并且注意到他的脸色变得越发苍白——这意味着生命力正在逐渐从他的身上溜走。

    “我在那里搬运货物,虽然勉强糊口、不必四处逃窜,心里越来越失望——那些大船上的防守如此严密,以至于我根本找不到混上船去的机会。我也见过有几个富有的商人打算搭乘船只去东大陆冒险,但无论他们开出多么高的价码,那些人都不屑一顾。于是我打算在几天之后离开那里,因为当时城卫军也打算搜查港口区的住宅了。”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我的遇到了我的老师——当时他穿着样式古怪的长袍,腰间带着一柄长刀——但他称它为剑——扶着舷梯的护手下了船。他对通用语一窍不通,打算找一位通晓两种语言的向导。正巧我为了搭船去东大陆在那段时间里学习了不少他们的词汇——实际上他们的语言相当容易掌握,就像是通用语的变体,甚至在语法方面也极其相似。于是我成为了他的向导,但心里打的是通过他的关系搭上船的主意。”

    “那时候我的老师已经衰老不堪,连头发都不剩几根。他一开始就对我们这里的格斗技巧表现出了极强烈的兴趣,并且向我打听当地的风俗。之后他又在海因斯通过某系手段买到了一处房产,似乎要打算定居下来。我不想陪他留在这里,于是在一个晚上打算离开他的居所——然而他发现了我。”

    罗林在说到这里的时候微微皱起眉头,似乎努力回想过往的细节,但眼神却有些涣散。

    “他发现了我,并且拦住我……用严厉的语气斥责了我。现在回想起来,当时他应该是在责备我在没有完成自己的既定的责任之前就要偷偷溜走,不合“道义”——一个奇怪的名词。那时候的我不想和他辩论,又因为之前见过船上的东陆士兵彼此较量,认为他顶多是一个带着长刀虚张声势的老头子,于是打算击晕他,然后趁夜离开……”

    “那一夜发生的事情我永生难忘——几乎没有见到他如何拔刀,我就被击倒在地——刀背敲在我腿上,我却感受不到一丝疼痛。于是我打算用自己的体力耗尽他的精力……然而直到我最后精疲力竭地倒在地上气喘吁吁,他都没有流下一滴汗——甚至没有挪动一次脚步。那不是你现在所掌握的那种魔法,那是纯粹的格斗技巧,是身体的力量”

    “我被这种力量震惊,几乎在瞬间就打消了逃走的念头——我想要得到它,我被它迷住了。但我的老师拒绝教我那种技巧,只是在问清了我的经历之后就一言不发地转身走开了。之后的那段时间里我一直与他形影不离,并且帮助他翻阅西大陆上的各种史籍资料。他似乎对于那些不可思议的传说极感兴趣,尤其是白槿花皇朝的苏珊公主与‘永恒之人’的传说。那天夜里他拿着我为他翻译好的资料独自在书房里待了整整一夜,然后早清晨的时候推开门,喃喃自语——”

    “他说了什么?”我迫不及待地问。

    “他说:‘果然在这里,他果然在这里’”罗林的声音开始逐渐低沉,并且语速越来越慢,“我那时并不知道他为何这样失态——因为在此之前他一向严肃,甚至接连几天也不会露出微笑……然后他转过头,仔细地打量我,说道:‘我知道你是为自己的父亲复仇才杀死了另一个人,这很好,父仇不共戴天。在我遇到的时候你凭自己的力气吃饭,这也很好,懂得承担责任。你的身体素质,是相当难得的习武之材,我的本事教给你,想必也不会没落。’——他的这些话像是遗言,然而当时的我却因为激动而没有弄清话里的意思。”

    “直到我跟着我的老师学习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之后……我才想起问他那个问题——为什么忽然改变了主意,教给我这些东西?他沉默了很久,才告诉我,他之所以来西大陆,只是为了找一个人——一个‘素来只穿白衣的人’。”

卷三 混沌年代 第十三章 我所尊敬的敌人

    卷三混沌年代第十三章我所尊敬的敌人

    他终于提到了我最感兴趣的内容。

    “老师告诉我,在东大陆,在他的那个国家,格斗技巧已经没落了。战场上搏杀的武技被更加先进的武器取代,他是为数不多的几个死守着旧时代传统的人。在很久之前,当战场上仍是靠着刀剑相互搏杀的时候,东大陆上曾经出现过一位被称作‘剑圣’的人——那个人打败了每一个向他挑战的高手,并且在一百多年前不知所踪——”

    一百多年前……的确与西蒙出现在西大陆上的时间相符。

    “人们认为他死去了,但‘剑圣’的称号却一代代地流传下来。我的老师居住在靠近大陆的一个大型岛屿上,从小就想成为一名受人敬仰的‘剑客’——据我推测,这个称号也、许和‘法师’类似。他用了三十年的时间磨练自己的技巧、走遍东大陆的每一个角落,寻找可以令自己变得更加强大的东西,并且在四十多岁的时候得到了‘剑圣’的称号——然而就是在那个时候,刀剑开始退出战场,他的技艺逐渐不被人重视……昔日被君王奉若神明的‘剑圣’沦落为旧时代的象征——”

    我听着他低沉的叙述,感到一丝寒意从心底蔓延出来。我的确能够体会得到那位老人的感受。就像魔法师们对魔法的追求一样,东大陆的“剑客”们必定也将拥有像西蒙那样的力量作为自己的最终目标——然而有一天当他们发现自己毕生追求的技艺忽然在手持先进武器的凡人面前变成了一种可以被轻易舍弃的东西……

    我能够体会那种苍凉和无奈。

    “后来,我的老师得到一些线索,并且认为百年前的第一代‘剑圣’很有可能来到了西大陆——传说中的那位剑圣是一个永不衰老的人——因为自他在东大陆上出现到他消失的那几十年里,据说他的容貌就从来不曾改变。当时我的老师已经到了垂暮之年——作为一个人类而言。他打算离开那片令他伤感的土地,用余生找到第一代剑圣,然后在向他挑战的时候战死——终结一个时代。”

    他说完这些话之后停了下来,然后再次尝试着调整自己的身体,让他的脑袋靠在木柴上,好不让眼窝中的积血流进嘴里。

    “老师说过我是一个学习那种格斗技巧的天才,他说我用了一年的时间就达到了别人十年才能达到的高度。虽然不知道那个第一代剑圣究竟可怕到了何种地步,但我能从他的口中听得出那个人有多么可怕——即便是他现在冠有‘剑圣’的称号,也依然无法战胜他。我想那是因为我的老师已经老了……因此我不想看到他在一场必然失败的战斗中死去——哪怕他称其为荣耀之战”

    “于是你想要代替他?”我像是第一次认识这个暗精灵一样打量着他——他可是一个暗精灵怎么会产生这种情感?

    “对,我要替代他。”罗林斜着眼睛看着我。虽然魔法傀儡并没有呼吸,但我能够想象得到他现在有多么虚弱——刚才破坏掉头脑中的那个东西的时候必然也破坏了他身体里的魔法回路,否则他不会这么快就变成这副模样。“我可以用五年的时间获得其他人五十年的成果,我可以在击败我的老师之后代他出战……”

    “可是你为了什么?”我沉声道。

    “为了什么?”他用仅存的那只眼睛望着我,露出迷茫的神色来,“为了……我也不知道为了什么。但我一定要那么做……”

    我看着他,感到自己的眼神中多了些名为“怜悯”的情绪:“但你被改造成了一个魔法傀儡。”

    “没错儿,我变成了一个魔法傀儡。”罗林嘶声道,“这样的身体虽然比从前还要灵敏,还要强壮……但我知道我再也不可能达到从前预想的那种高度了。老师告诉过我,身体才是最得心应手的武器……想要变成一个战无不胜的勇士,必将让自己的身体听命于自己的头脑并且最终超越自己的头脑……然而我现在再也没法领悟到那种神秘的境界,甚至不能超越我的老师……我不可能代替他去同那位剑圣战斗了,我所做的只能是看着我的老师踏上一条死路该死的米伦?尼恩,我诅咒她,我将用我残余的生命和死后的灵魂一起诅咒她”

    “无论如何,他的确是一位可敬的人。”我沉默了一会儿,在摇椅上坐了下来。“你感受到了米伦?尼恩的召唤……那也许说明她遇到了一位连她都感到难以应付的人——但至少不会是你的老师。”

    “我知道她想要做什么。”罗林冷笑了起来,“她知道我的那位老师的故事,她一定是想起了我,然后想起了我的那位老师——但我怎么可能让她称心如意?如果真的是那位第一代的剑圣找了她的麻烦,我倒希望她可以就此死掉,然后永远沉沦在无尽深渊里。”

    他愤怒地说出这些话,然后转头看向我:“你不要忘记曾经答应过我的事情——如果有一天你杀死了那个女人……”

    “为了罗林?卡洛里。”我低声说道。

    暗精灵剑士的嘴角轻轻地翘起了一个弧度——微笑地看着我。

    他这样看了我很久,直到我走到他的身前,为他合上了眼睛。壁炉中的火焰还在劈啪作响的燃烧,而他的脸上依旧保持着微笑的神色。我安安静静地看了他好一会儿,然后抽出腰间的匕首来,为他翻了个身,将锋利的尖端对准他的后脑……用力地插进去。

    他的身体轻轻地抽动了一下,就再也不动了。

    魔法傀儡的身体死亡之后意识仍存。但我无法任由他像帕萨里安那样等待自己慢慢腐朽。他是一位可敬的敌人,无论是他的武技,还是他对于他的那位老师的忠诚。

    只是西蒙?崔舍的身份……竟然是一位“剑圣”么?

    那样的称号,似乎等同于西大陆的“师”吧。这样一个人来到这里,究竟在寻找什么?在马第尔家的领地,在艾林城的时候我曾经遇到了过一队地精——他们说那头火龙认为我的身上有他想要的东西,这中间究竟有什么联系?

    我第一次遇到那只地精的时候是在去往代达罗斯陵墓的路上,火龙与西蒙也同时出现在了那里。如果说我得到了什么本不该属于我的东西的话,必然就是在那个时候。然而……究竟是什么?

    我用一边肮脏的床单擦拭着沾满黑色血迹的匕首刀刃,皱起眉头在心中深思。手指掠过刀刃尖锐的尖端,我的心头忽然一跳——是那个东西么?

    我愣了一会儿,飞快地将匕首插进腰带中的刀鞘里,然后从怀中摸了一个小小的物件来——那个从地精大将军那里掉落出来的胸针。

    我在第一次见到它的时候认为它平淡无奇——既没有魔力波动,也不是用魔法材料制成。至于坚固性……现在它的尖端甚至被磕出了一处小缺口。

    但它的样式绝不是西大陆正在流行或者从前流行过的任何一种风格——那种奇特的雕刻手法和上面更加奇特的图案无论如何看来都是异域的产物……那么,会是来自东大陆的东西么?

    地精们曾经用史莱姆攻击那些佣兵——他是从那只巨大的史莱姆王的身边得到的那些支离破碎的单体。而那只史莱姆王又被巨龙的龙息灼烧过,说明之前两者发生了一场冲突。之后我们发现西蒙在紧追火龙巴卡拉斯……这些场景在我的眼前飞速飘过,然后迅速地回溯、还原,最终在我的脑海中形成了一副清晰的图象。

    ——西蒙想要找的东西被那头史莱姆王包裹在了体内,而火龙不知为何与那位水中霸者发生了冲突——也许是为了得到那东西,也许仅仅是因为前者惹恼了它。然后两头庞然大物发生激烈的战斗,接着史莱姆王的巨大躯体被火龙灼伤,被报复性地带去一片荒草地——只要它微微一侧身,身上还未熄灭的龙息就会引燃那片草地,将极度虚弱的史莱姆灼烧得干干净净,而后火龙则可以得到它体内的东西。

    但就在此时西蒙也赶来了这里,并且见到了巴卡拉斯——以火龙的性格,他定然不会将一个人类放在眼中,那么因为言辞交流不通而引发一场误会也就在所难免。于是两个人之间再次发生一场莫名其妙的战斗……而虚弱状态的史莱姆王体内的那个小东西也许因为它肢体的破碎也一同流了出来,又被地精大将军得到,最后落在了我的手中……

    那么当火龙仍旧被西蒙追捕的时候,再遇到那只地精大将军,自然也就会明了真相……

    只是……我惊讶地打量手里这枚可能是产自东大陆,看起来毫不起眼的胸针——它真的如此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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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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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师手札介绍:
魔法师们在高塔的阴影中窃窃私语,至今已经少有人能够听到他们微风一般的低吟。
新历二十二年我故地重游,法师塔隐没于梧桐与橡叶的树荫当中。
那是一个时代的终结,是一个新世界的开始。那也是一个神话的终结,是更多传说的发端。
两个世界的碰撞,两种力量的战争,无数种族的血泪,亿万生灵的哀嚎……由野心、鲜血、仇恨、掠夺、迷茫、欣喜构成这画卷,而我就在开端。在某个明媚的清晨,我踏上旅途的第一步。
这个世界,早已不是我所知的那副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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