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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沁纸花青     法师手札txt下载     法师手札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卷四 铁幕降临 第四十九章 神祗

    我没弄明白她究竟想要搞什么鬼。从刚才的癫狂愤怒到现在的波澜不惊,短短几分钟时间之内她完全变了个样子。

    她究竟在等什么?

    她又在感受什么?我思量再三,回答了她的问题:“正因为不想生命如同凡人那样变得毫无意义,因此我们才想要成为神祗。拥有了永恒的生命和无穷尽的时间,便可以更加从容地应对。”

    “在成为一个法师之前、成为一个传奇**师之前,你也是这样想的吧,撒尔坦。”她叹了一口气,发丝便飞扬起来。冰雪在身边环绕,很快凝聚为一条晶莹的长袍。“凡人羡慕**师上百年的生命,觉得那几乎是天荒地老。而等你成为了**师……你又觉时间紧迫,想要成为神祗。但你又怎知成为神祗之后,便可高枕无忧呢?”

    “你……感受到了什么?”我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她似乎是受到了什么打击。从起初的骄傲欣喜,到现在的……似乎看透了一切。

    这便是神祗的思维方式么?

    “世界的恶意。”她睁开眼睛,回答我。她的眸子已经变成了最纯净的蓝sè,同时还有她的嘴唇。现在的米伦?尼恩,像是一尊以冰雪雕刻而成的塑像,身上只有最纯粹的蓝白两sè,就连身躯都开始微微上浮,似乎将要摆脱大地的束缚。

    而那声音,好似从天空传来、从四面八方响起、在我的心底回荡。

    我不由得想起她曾经自封的称号——冰雪与风之王。

    如今……似乎成真了。

    “世界的恶意……”我喃喃自语。然而我无法以人类的思维理解这句话。实际上现在我只想弄清楚一件事——“位面崩塌”这个法术究竟有什么秘密?

    她仿佛看透了我的想法,高傲地仰起头来:“那个秘密……我可以告诉你。”

    “这个世界。是有意识的。”

    “如果以人类的思维方式来思考,那么你可见的世界的意识……便是你身边的那位罗格奥?塔里弗斯。”

    “想要获得命运的认可,便是要获得这世界的认可。实际上我们三个人,都已经得到了你一直所追求的东西。”

    “所谓神祗。并不一定比如今的你更加强大。只因为神祗可以创造规则,而凡人只能利用规则。”

    “那么如何像你一样?!”米伦的身体越升越高,已经快要越过我的头顶,我急忙喊出了这句话,甚至无暇思索为何前一刻还想要置我于死地的她,现在不但打算放过我,还要将所知的秘密告诉我。

    “找到这个世界的漏洞,撒尔坦。那些有可能影响到整个世界的东西。”

    “你是说……”我愣住了。

    “正确。即便你不使用位面崩塌这个法术。我也会为你创造机会。”

    “就这么简单?”我不禁后退了一步,觉得怅然若失……

    “简单?也许……”米伦叹息了一声。顿时整片天空都响起了她的回音,“之后你将面临最后的选择。”

    她低头俯视着我:“你和他,一旦走到了我这一步。都将面临最后的选择。你是我的对手,他也是。我想……我也许足够了解你们,所以才会把这个秘密告诉你。”

    “多想一想,多看一看。不要像我一样……”她将目光投向远处。不知为何,我觉得她是在看藏身于某处的那一位。“不要像我一样,自以为得到了一切,实际上仍是虚无。”

    不祥的预感升上心头。我大声问她:“你要做什么?!”

    “别让我失望。”

    回答我的是这最后一句话,和 ……

    轰然巨响。

    空中爆发出一团洁白的礼花来。那礼花在阳光的映照下闪烁七彩光芒。又在狂风之中向四面延展。整片天空都被冰晶与风雪覆盖,悠长的叹息在我的耳畔久久回荡。

    冰雪最终纷纷扬扬地落下。在快到地面时被高温熔化为水滴,下起了一场冬rì的倾盆大雨。

    我在原地站了很久。直到身上的袍子都已湿透,才微微动了动。

    直到此时我仍不愿意相信眼前的事实——

    在成为近乎神祗般的存在之后不过短短几十分钟的时间里……北之星冠、暗jīng灵的主宰、冰雪与风之王、传奇**师米伦?尼恩……自爆了。

    那几十分钟里,她究竟感受到了什么?

    那个选择又是什么??

    莫名的烦躁充斥了我的胸膛,我收回了自己的神力,颓然坐倒在地。随后发现远处的土地之下现出了一个身形。

    他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远远地看着我。

    于是我向他摆了摆手:“你走。我不杀你。”

    然而他还是艰难地向我走了过来,并且在离我十几米远的地方停住了,捡起地上的一枚吊坠。

    呵……我无力地笑了起来。

    “感觉如何,撒尔坦?”我问他,不清楚自己脸上此刻是什么表情,“再一次失去的感觉如何?”

    他将吊坠握在手里,盯着我看了半天,问道:“你在怜悯我?还是嘲弄我?”

    “怜悯我自己罢了。”我说道,“或者你现在就面对那个选择?我可以帮助你。”

    他沉默了下来,半晌之后转过身,向西方走去:“我还需要时间再想一想。”

    撒尔坦走开之后,我又在原地坐了很久,感觉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战争那样疲倦。直到落到地上的雨水再次被高温烘干,我才看了看天空,摸到耳后:“瑟琳娜。”

    “离罗格奥远一些。”

    “嗯。但是别想着伤害他,切记。”

    “暗jīng灵?呵呵……转告安德烈。如果觉得自己可以的话。他即rì起,便可向北方全力进军。”

    “我与泰达罗斯公国的岩火伯爵有过约定,你们可以获得他的帮助。矮人们……那么,就全部换装。”

    “纳尼亚伯爵……他不会成为我们的障碍。我将命令索尔回去协助你们。他会带去一支亡灵军队。足以击溃那些凡人。”

    “……”

    “我……了解了。”

    我结束了与暗jīng灵公主的通话。

    她的声音听起来相当平静,哪怕是听到那一句“暗jīng灵”的时候。我一时间难以将她口中那位暴虐成xìng、冷酷无情的母亲与刚才那位自爆的类神联系在一起。

    “呼。”我出了一口气,然后站了起来。这时候,北方的地平线上才出现了两个小黑点。

    而后黑点迅速变大,逐渐在我的视线中变成了人影。又过了几个呼吸的时间,人影的面容清晰了起来。

    “不是我召唤你,其实是一场意外——胸口那东西被撞碎了。”我远远对西蒙说道,“更何况……你好像也来得太晚了些。”

    而后我又转向他身边的那个女子:“听说了你在欧瑞dì dū做的事情——干得漂亮。作为回报。前些rì子我顺手把巴卡拉斯也干掉了。”

    母龙只向我点了点头,便看向她的那位老师。

    我讪讪地笑了笑:“调教得相当不错。”

    西蒙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又环视四周:“很少见到你脸上这种表情……有故人逝去了?”

    “唔?”我摸了摸自己的脸……这才发现眼角竟还残留着雨滴。只得耸了耸肩:“要那么想,我也没办法。事实是刚才下了一场雨。”

    “哦?在这种地方?”他轻声笑了起来。

    我不再和他争辩这种事情。直接说道:“我得告诉你一件事情——这世界上还有另外一个我。上一次,你遇见的我,其实就是他。简单地说,他是我的灵魂的另一个分身——想必我的故事你的学生都已经对你说过了。”

    “唔。”他点了点头。“清楚了。还有什么事?”

    我严肃地看着他,问道:“不介意这位女士听到?”

    “一点儿也不。”他竟然学会了地道西大陆人的口气。

    “那么。请你告诉我,你来到我们的这片土地,究竟是为了寻找在武道上更进一步的契机,还是为了遗迹当中的资源。”我看着他那双褐sè的眼睛。缓缓说道,“你是否、是东大陆西侵的先锋?”

    他沉默了一阵子。

    我想我已经知道答案了。

    “能够在陌生的土地上。结识你们这样的强者是我的荣幸。”他开口说道,“所以。我得坦诚地说,两者兼而有之。”

    “我本以为,你我这样的人都已经超脱了国家与种族的局限。”他又补充了一句。

    “我也曾认为自己在面对敌人时将心如磐石。”我轻声说道,然后问他,“如果你真的对一切都不在乎,为东陆那些人,做的这些事又是为什么呢?寻找那一枚发钗又是为了什么呢?”

    “为了放下夙愿,功德圆满而已。”他说道,“为了在踏上最后一步之前,心中再无遗憾。”

    “那是你的说法。”我说道。

    西蒙微笑着摇了摇头,然后自怀中取出那枚发钗。

    “我已拥有过、思念过、寻找过、祭奠过。所以现在它于我,不过是一枚发钗而已。”他说着,两指略一用力,那小东西便迸为粉末,“就像这样。”

    我一时间无言以对。

    也许他真的像他说的那样。然而我却做不到。

    现在我拥有的太多……无论是妻儿,还是朋友。从前的我承诺了太多,没有偿付的也太多,假如不能将这些牵绊打理顺畅,我想我永远都不会迈出那最后一步。

    而这种想法……是否就是他所说的“功德圆满”?

    因而,我思索了一会,抬头道:“我和小女妖的那个孩子,出生了。是个男孩。”

    他微微一愣:“这样快?”

    我点了点头:“因为他是与众不同的。就像你说的那样。”

    他看了看我。

    我哼了一声:“就像从前说的那样,我不可能让你带走他。但看一看。是可以的。但在此之前,你得为我做一件事。”

    西蒙笑了起来:“当然,我承诺过你,当你捏碎那玉佩之后。我可以为你做一件事。”

    “那么,如果你真的像自己所说的那样、超越了国家、种族。”我缓缓说道,“我想要你去帮助我的一个名为安德烈的朋友,帮他斩杀敌军,重建帝国。”

    西蒙愣了愣:“你的那位白槿花王朝的后人?”而后他又苦笑道:“这可不仅仅是一件事……”

    “你许诺我的事,和那个新生的婴孩同样是两回事。既然你可以花上几年的时间来寻找你妻子的发钗,为何不能花上几年的时间兑现诺言呢?”我摊了摊手。

    他叹了口气:“好吧……虽然我清楚,你是打算让我陷在西大陆。没法回到故乡去。然而……”他抬起头来,郑重地说道,“这世界是在变化的。你我虽然可以征服一城一地,甚至控制数国。然而终究无法阻挡历史的脚步。东大陆西进的趋势,我没法阻止,你也没法阻止。十几亿人的坚定信念,谁都改变不了。”

    “我了解。”我轻轻点点头,“就像武道在东大陆消亡了一样。魔法也终将在西大陆消亡。我能为这片土地做的,就是将那一天到来的时间尽量推迟。我希望在你们这些黑发人踏上这片土地的时候,西大陆不会是战乱一片……这由我和她挑起的战乱。”

    西蒙有些黯然地点点头,问我:“还有什么事?”

    “这东西。”我将我从安那里得到的晶石拿了出来。启动了它。

    西蒙在看到晶石之上的光幕投影时,似乎并不显得讶异。反倒笑了笑:“没想到你也有这东西。”

    “我‘也’有这东西?”我皱了皱眉,“你还在哪见到过?”

    “你以为我是怎么把通用语说得这样流畅的?”他挑了挑眉。“东大陆对于遗迹……研究得远比你们透彻。也正是因此我才来到这里——我们那边的遗迹上面的文字,都是类似通用语的语言。而今看你这东西……似乎你们这边的遗迹之上的文字,也是类似我的母语。”

    之前的那个猜想终于被他证实了。

    太古先民们的确有一次大迁徙。在那次不可思议的大迁徙当中,两个大陆的人们完完全全地交换了居所……可这又是为了什么?

    然而烦心事已经足够多,于是我收起了那晶石,不再去想了。

    “好吧……都已经交代完了。再见。”我干脆地说。

    西蒙无言地转身,迪妮莎跟了上去。他们走出十几米之后,西蒙忽然转过了身:“为什么把所有的事情都推给了我?你是想……”

    我摆了摆手:“就如你所说,一位故人逝去,心情有些差劲而已。余下的时间……我想同心爱的人待在一起。那些俗务,就交给你打理吧。”

    他再三打量我,然后低声道:“保重。”

    我点了点头。

    这片旷野终于安静了下来。

    远处的火龙结界仍在喷吐火舌,但我对它已经没有任何兴趣。米伦留下的痕迹早就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在这世界上存在过。

    我走向她留下的那个装有“帕拉丁的右手”的木箱,然后将自己的手掌附在上面。

    我感受到了神器的气息,以及上面残留的淡淡神力。那是不同于光之天使亚撒的力量,它更加纯粹、更加强悍……同时还有些亲切。就好像很久之前,我在哪里感受过他。

    我闭上眼睛……试着回忆。

    我自诩记忆力超乎常人,然而我站在原地一直想到了天黑,却也没能得到答案。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结界的火光已经映红了大地。这件神器仍然静静地躺在我的面前,但我想我已经知道,为何米伦要将它留给我了。

    超乎想象的魔构技巧……凡人究其一生都无法窥知的奥妙。这件神器的构造是如此复杂,以至于给了我某种它是与世界同生的印象。仅仅是尝试着去理解这种复杂的魔法回路,我便已清楚地知晓了应当怎样在“位面崩塌”那样的法术中维持自身的完整。

    这……简直就是对我的恩赐。

    它像是一把密匙,为我打开了通向最终道路的最后一扇大门。

    罗格奥?塔里弗斯。我默念着这个名字。

    你究竟还有几个分身,又究竟在图谋着些什么?

    亚撒告诉我,你才是真神。然而……那些被斥为伪神的家伙们,可从未干涉我的生活。

    反倒是自称真神的你,做出如此无情之事,令人们自相残杀。

    你究竟给了米伦怎样的选择?

    我抚摸着那神器,在心中低语。失掉了暗jīng灵女王这样的对手,却换来了一个更加强大的存在。

    他此身,是一个巫师。

    是一个仅拥有一个天赋魔法的巫师,……

    是一个jīng神力浩瀚如璀璨星空、仅拥有一个魔法的巫师。在代达罗斯陵墓的时候,我便已经知道了他的那个天赋魔法究竟是什么。

    那是一个从未在世界上出现过的、几乎违背了一切魔法学定律的天赋。

    即——令cāo法者免于任何可能的伤害。

    眼下已经打算为收尾做准备,结局也大致构思出来了。小说的进程应该是属于中后期,一些此前埋下的伏笔和疑问也将被一一揭示。

    但是中间断更了很长一段时间,所以恐怕我的思维会有漏洞。

    有兴趣的朋友们可以在书评区写下自己想要知道谜底的疑问,好让我想想我是否漏掉了些什么东西。

    ,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卷四 铁幕降临 第五十章 谜团

    \当时他藏在衣柜之中,我两剑刺进去,却都是紧贴他的脑袋。当时我认为这小家伙是运气出奇的好。

    后来在那个晚上,他与我缔结了星空契约。那时候他摆弄着我的诅咒魔剑,并且失手让它滑了下去——只要割破他的皮肉,便会在转瞬之间将他吸chéng rén干儿。

    然而一截枯枝从树上落了下来,挡住了剑刃。

    从那之后他同我经历了各种风险,却始终毫发无伤,直到我在代达罗斯的陵墓中、在他的启示之下弄清楚了一切。

    多么不可思议的力量!

    对于这样一个家伙来说……这世界上没什么东西能够威胁到他。

    假如他注定要与我为敌,我该如何?

    我们此前缔结了星空契约……又有什么办法能够令我逃脱璀璨星辰的惩罚、毁掉我们的同盟?

    一切都无法可解。

    我消除了自己曾经最大的威胁,换来的却是更加糟糕的状况。因而我所能做的,唯有召唤出一只岩石jīng灵,然后令他背负起那个箱子,与我一同离开这里。

    来的时候只用了一瞬,回去却花了三天的功夫——这还是我再次幻化出了马匹与车夫,不休不眠地赶路的结果。

    最后我终于看到了一直等待着我的珍妮。就如同所有得知丈夫瞒着自己去与敌人生死相搏的妻子一样,她先是对我的身体施加了残忍的惩罚,然后又急切地查看我身上是否有伤病。然而最终她也只能找到那些由自己留下的痕迹而已。

    我将她拥在怀中,只说了一句话:“让我们,好好度过剩下的这段rì子吧。”

    她略显惊慌地抬起头来。看了我很久之后才问道:“‘这段rì子’……是多久?”

    “一生。”我回答道。

    于是我们返回了艾林。

    一路上,随处可见逃散的溃兵。不但安德烈挑起了叛乱的大旗。就连那些权贵们也都迫不及待起来。欧瑞四处都燃起了战火,我不知道当西蒙这人形怪兽也加入到这场战争当中的时候,这样的情势会变得更坏还是更好。

    我毫不留情、狠辣冷酷地击杀了不少试图打我们主意的溃兵,并且告诉他们,传奇**师撒尔坦?迪格斯已经毁灭了那位暗jīng灵的女王,正赶去支援昔rì欧瑞帝国皇室的后代、白槿花皇朝唯一的继承者:安德烈?格尔兹。

    我想,这是我能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因为我已经打定了主意……我将与珍妮一直待在艾林城——除非有什么人或事威胁到了我们平静的生活。

    我想要看着珍妮逐渐老去、陪她度过幸福的一生……

    然后迎来最后的选择。

    chūn月四十六rì,艾林的城墙远远出现在地平线上。这附近已经相当平静,战火早就远离了这片土地。冬rì的积雪开始融化,道路变得泥泞不堪。

    当我们低调地穿越了整片城区。来到马迪尔家宅邸后门的时候。我看到了一个小小的身影。

    金发蓝眼的罗格奥站在chūn月的寒风中,在两个守门卫兵的身后看着我。

    珍妮下了车,轻轻地拥抱了他,随后脸上露出了重回故乡时那种特有的喜悦之情来。而罗格奥搁在珍妮肩膀上的面孔一直盯着我,我也微笑地看着他。

    我对他说:“见到我回来。是不是惊讶又欢喜?”

    珍妮转过脸来白了我一眼,说道:“你明知道他没法儿说话——”

    我又笑了笑。

    我没将这事情告诉珍妮……甚至在此前也一直隐瞒了他的身份。她只以为这孩子是我难得大发善心收留的一个孤儿,甚至没去注意他平rì种种孤僻成熟的奇怪举动。

    我想如今这个世界上,便只有我和那一位知道他的身躯当中藏着怎么样可怕的力量了。

    珍妮抱着他小小的身躯一路走到了客厅之中,我便向她伸出手来:“你该去好好洗个澡……这孩子……就交给我。”

    她欣然而去。

    我接过了罗格奥,抱着他,并且与他对视,走到了方形的玻璃茶几旁边……

    随后一把松开了手。

    的身躯当即向下坠去,因为失掉了平衡。后脑勺正对着茶几的那一个角。

    然而经过此处的男仆发出了一声惊呼,探手接住了他,并且将他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地上,随即向我施了一礼:“所幸少爷没事,老爷……”

    我冷哼了一声,挥手让他走开了。

    我感觉得到。男仆在出门的时候还看了我一眼。想必他也看得出来,我刚才那一下可不是无心之失。

    那家伙在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应该还会为刚才发生的一幕儿感到不安吧?毕竟男主人在自家宅子谋杀一位小少爷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而他又破坏了我的“好事。”

    不过刚才即便不是他,也会有随便有个什么女仆、马夫、侍卫之类的角sè经过,然后令罗格奥化险为夷。

    这便是他的力量。

    我向他说了一声:“你来。”

    然后就走进了书房。他顺从地跟了进来,并且关上门。

    我让自己陷进宽大的座椅当中,盯着他瞧了一会,说道:“以前从未想过,你是这样的狠角sè。米伦已经死去了,我想你应当知道。在那之前,她告诉我,她将要面对一个选择……”

    “似乎正是不愿意接受那个选择,她选择了消灭自己。所以我想问的是……如果我走到了那一步,是否也会发生同样的事情?”

    罗格奥站在那里,像一个怯生生的小孩子一样点了一下头。

    “呵……”我笑了一声,然后转头去看从窗户里透进来的chūn光。细微的灰尘在阳光之中翻腾飞舞……就像懵懂彷徨的世人在这世界上苦苦挣扎。

    我没有说话,他便也不说话。

    直到我觉得喉咙里有些发涩、嘴唇有些发干,才转过头。又开了口。

    “为什么要让我们三个人互相争斗?假如你需要帮手的话,三个人不是更好吗?”

    这一下。他慢慢走了过来,然后拿起书桌上的鹅毛笔、蘸了蘸墨水,在光洁的理石桌面上写下了一行字。

    这是他第一次以这种形式与我交流。

    他写下的那行字是:“那么就不会像它们一样。”

    “它们”这个词,他用的是天界语,是一个指代神祗的专属名字。我想我大致弄懂了他的意思。然而……

    “你就不怕……最后剩下来的那一个,仍然会拒绝那个最终选择?”我问道。

    他笑了。然后摊了摊手。

    我花了很久才弄清楚他的意思——他在告诉我,他可以等。

    ……他不在乎。

    我从他的态度当中感受到了轻蔑的意味。然而那种态度却令我没法儿恼怒起来。因为眼前的,不是这个世界的随便什么人,而我也没有法子毁灭他。更是因为,那轻蔑。似乎并非针对我。而是针对这个世界……就像是一个法师对于一只蚂蚁那样的轻蔑。

    即便感受到了,又能如何?

    我感受到了深深的无力感,但与此同时,还有某种解脱感。

    于是我叹了口气,说道:“那么。希望你有足够的耐心,等我陪伴珍妮走完这一生。到了那个时候,如果你还没有物sè到适合的人选,我会接受最终的考验。——你能否答应我?”

    他竟当即点了点头,随后走出了门去。

    他的确不在乎。呵呵……我笑了起来,然后站起身,深吸一口气,走出书房。然后直奔向那只小女妖的卧室。

    现在还是白昼,她应当是那个单纯善良的唯安塔吧?一直以来我都她。或者说她们不假颜sè。因为一来我的确对这个女人没有爱慕之情,二来,我也不愿意联想到那个令人尴尬的夜晚。

    然而事到如今,再假装她不存在的话……

    我走到门前的时候,发现门是开着的。还没进去,便听到一阵叽叽喳喳的声音。我当即意识到。这家里的三个女人……似乎都在房间里。于是打算立即转身。

    然而瑟琳娜已经看到了我。于是她扬声说道:“久未露面的父亲终于来了。”

    我只得停住脚步,转身走了进去。

    迎接我的是珍妮嗔怒的脸。眼下小小的婴孩儿正被她抱在怀中,她皱起眉头来:“一路上你竟没有告诉我?”

    我无辜地摊了摊手:“只是……怕你不开心。”

    说出这句话之后,我便意识到自己失言了。在我走进来之后本就显得有些不安的唯安塔现在竟低下了头,看样子下一刻就要有眼泪流出来了……

    随后回敬我的是来自瑟琳娜与珍妮的、如同利刃一般的眼神。哪怕我身为传奇**师、再为自己套上一打防护法术,也绝对无法抵抗这样富有杀伤力的目光。

    只是……母xìng这东西还真是神奇。原本对小女妖不冷不热的珍妮,现在竟对这孩子显示出了极大的爱意,甚至在某种程度上接受了他的母亲。

    不过白rì的唯安塔……实际上也是一个受害者。从心灵层面来说,她从头到尾对整件事情一无所知,却还要承受分娩时候的巨大痛苦……想到此处,我又心软起来。

    没错……我最近的确变得越来越软弱了。

    以至于,我现在甚至不像从前那样,那么执着地追寻前世那个不知存在于何处的仇敌了。既然成为神祗之后都不清楚自己是否会走上米伦的那条道路,前世的恩怨又什么关系呢?

    想到这时,瑟琳娜说道:“你这家伙……还不来看看他?他毕竟是你的孩子。”

    我的孩子……

    这句话令我的心微微一颤。

    我体验过很多不同的感觉。然而作为一个父亲的感觉……如今还是第一次。原本认为自己不会对这小家伙太在意,总是在想,那只是一个yīn谋的产物而已。但如今亲眼见到他——见到他那种可怜又无助的模样、那娇嫩的皮肤、那双明亮的眼睛……

    我的心里忽然生出一阵欣喜来。

    随即又是担忧。

    但我还是走上前去,从珍妮的手中接过了他。两个女人担心我会把这小家伙摔坏,还特地围在我身边。指导我应当如何以正确的姿势抱好一个婴儿。

    我看着怀中这小家伙的眼睛,他也忽然停下了不断挥舞的小手。直盯着我。

    瑟琳娜与珍妮发出了惊呼来,随后笑着说道:“看,他知道你是他的父亲。”

    但是我发现,这事儿似乎并非仅仅是因为“父子亲情”。因为在我接触到他的身体时候,一种奇特的感觉将我同他联系了起来……这感觉竟然类似我与另一位撒尔坦贴近时的感受,还有……

    还有我伸手触摸那件神器时候的感受!

    那种熟悉的、亲切的、实实在在的感受!

    我不禁微微一愣,难以置信地盯着他的双眼——难道说……

    这个孩子,以后将真的会成为一位神祗?!

    在林中遇到那女妖的时候,我早同罗格奥缔结了星空契约。按照米伦最后的说法……那个时候,在某种程度上。我已经得到了“命运”的认可。而那女妖又是塔克西丝灵魂的残片。

    那么这样的一个孩子……

    我抬头看向唯安塔。又看了看珍妮与瑟琳娜。然后我将这孩子重新放进珍妮的怀中,向唯安塔说了一句:“……辛苦你了。”便转身离去。

    身后传来珍妮的声音:“撒尔坦?出了什么事?”

    但我已无心去应付她们几个女人。方才刚刚变得平和的心态一下子又乱成了一团麻,我现在只想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好好地思考一夜!

    天哪,这究竟是怎么了?!

    我第一次对自己重生这件事情感到了懊恼……不如就让我那样沉睡在这个世界上,也好过眼下的情况!

    告诉我、告诉我……

    倘若这孩子以后会成为神祗……成为一位掌控时间与空间的神祗。

    那么。他便可以在陨落的时候,令那神器遗失在两年以前。

    那么,他同样可以……回到数百年以前。

    他更可以……影响我的大预言术。

    假如这一切是真的——也是我目前为止得出的、最具说服力的可能xìng……

    又都是为了什么?

    难道他的宿命就是为了毁灭他的生身之父、令我不得不转世重生,而后再与某个女妖生下他、好令他成为神祗、再在试图阻止我知道一些事情的时候陨落么?

    他出生就是为了陨落——这个循环的意义何在?

    我撑住脑袋苦思冥想,甚至没有理会珍妮的敲门声。她从起初的怒气冲冲到之后的犹疑不定再到最后,变得小心翼翼——

    我听着她问我“究竟出了什么事”,只觉得心中愈发烦躁,恨不得就此破门而去,找到一个寂静无人的地方将自己藏起来。变成一个隐形人。但……

    隐形人?我忽然发觉自己漏掉了关键的一环。

    那个隐形人又是谁?

    是谁与米莲娜诞下了珍妮的祖先?

    断然不会是他……神祗的分身只能在地上世界存在极短的时间,更无法同凡人产生后代。那么……那个人定然是解开这些疑问的关键!

    但我又颓然长叹一声——已经过去了数百年的事情……我如何找得到那个人?

    我甚至不清楚我的这个孩子,将会因何而成为一位主神。而则是否也意味着,终于有那么一天,我走上了与米伦同样的道路,并且做出了同样的选择?

    所有的事情都在脑海当中搅成了一锅粥。

    我坐在书房里。看着窗外的阳光逐渐暗淡、最终黑夜来临。之后有一个骑着黑猫的小人儿跳到了窗台上,敲了敲玻璃。

    我装作没听到,不想搭理她。然而她却笑了起来,锲而不舍地打断着我的思维。最终我只得无奈地起身,打开了窗户。

    于是瑟琳娜同黑猫跳了进来,尖声尖气问我:“究竟出了什么事儿?我一直等到唯安塔又变成了小女妖才抽空赶过来——何必那样对她?那并不是她的错。”

    我苦笑一声:“的确不关她的事。只是……我遇到了挺麻烦的事情。”

    “哦?”黑猫在地上转了两圈儿,“连如今的你也觉得麻烦?那么我猜是关于你的那个儿子?”

    我微微一愣:“你怎么知道?”

    她笑起来:“傻子也看得清。你可以同我说说看,也许我能帮你出个主意。”

    虽然不清楚为何她忽然变得这样好心且善解人意,但我仍旧说道:“你能够相信,那孩子以后会变成神祗么?”

    她只“哈”了一声,就没言语。

    于是我索xìng将自己刚才的想法统统倒给了她。事到如今,能够从一个法师的角度来看待、思考问题的,在这间宅子里便只有她了。她耐心地听完了我的推断,又想了想,忽然问我:“假如你的推论是真的——你有能力与一位主神抗衡吗?”

    我想了想,摇摇头。

    “假如你的推断不是真的——那么你思考的这些又有何意义?”她继续问道。

    我想要出口反驳她,却没有找到适合的话语。最终我只得说:“你是想要对我说……无论这事情是真是假,我都没法儿改变,所以应当静观其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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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 铁幕降临 第五十一章 疯狂

    “我挺喜欢现在的生活。.com”她叹了口气,“相比从前而言。所以我蛮希望这样的rì子能够持续下去。因此我不愿意再看到你变得跟从前一样满怀怒气。我想你自己也发现了,同珍妮成婚之后……你变得越来越像个人类了。这种感觉如何?”

    我叹了口气:“这感觉挺不错。”

    “那么你就应该按照你自己的想法活一世了——而不是被前世的那个撒尔坦所胁迫。”她一字一句地说道。

    “被从前的撒尔坦所胁迫”?我愣住了。

    这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难道那不就是我么?——至少从前我一直是这样认为的。但在遇到了另一个分身之后、再听到这样的话……我不知该如何反驳她了。

    也许她是对的。

    我无力地挥了挥手:“让我一个人待一会……但还得谢谢你。”

    “等你愉快地走出这间的屋子的时候,我会接受你的感谢。”瑟琳娜说完,便驾驭着黑猫跳出了窗户。

    但事实是,我想了一夜也没能让自己彻底从这件事当中摆脱出来。

    然而第二天的早上我仍旧走出了房——洗了一个澡、吃了一顿饱饭、哄了珍妮。

    然后我看着她怀中的那个小生命,打定主意不再自寻烦恼。哪怕是装模作样……能让那些我爱的人和爱我的人感到心安、也是值得的。

    至少我一向擅长这样做。

    于是时间就这样过去了大半年。这一世,我从未享受过如此漫长的闲适生活——虽然眼下我的躯体还是一个青年人,然而我觉得自己的心态却像是个老头子……

    我每天花很长的时间与我的孩子相处——我为他取的名字是“阿提恩?迪格斯”,为“荣耀”之意——并且亲自照料他的饮食。

    法师们有相当多的强身健体的法子,因而这小伙越来越壮。到了夏月末尾的时候,已经能够“咯咯”地笑着。在地上奔跑了。

    我坐在花园的长椅上,沐浴着阳光与和风,微笑地看着他在草地上追逐一只蝴蝶。

    这时候瑟琳娜从花园外走过来,先是逗弄了他一会儿,然后坐到我的身边:“安德烈攻进王都了。南方贵族大部分表示愿意拥立他为新王,但是王都以北的贵族们态度相当强硬。他让我问问你……是否应该打下去。”

    阿提恩大笑着向我跑了过来,重重撞进我的怀里,然后又笑着跑开了。我高声叮嘱他小心些,然后转头说道:“为何不打?北方贵族所依仗的无非是亚丁。他们还在做梦——认为亚丁的观望态度是因为想要寻找一个适合的切入时机。”

    “但那些贵族们可不清楚——亚丁的**师们早同我达成了协议,不理会这场战争了。安德烈新军的威力早就扬名整片大陆。我们又有矮人和泰达斯公国的倾力支持……为何不打?”

    “我想……他只是想要向你确认一下而已。”瑟琳娜叹息道。“毕竟这么久以来,你甚至都没同他说过话——领兵在外的人,总是要担心更多,我想他是怕失去了你的支持。”

    “那么让他安下心来。你告诉他——我无法出面是因为那些**师。假如我出现在战场上,秘党议会不会坐视不理。为了他好。我还应该安安稳稳待在后方,震慑人心便足够了。”我想了想,又问道,“西蒙的情况如何?”

    “自从上次‘一剑斩三千’之后……他似乎没怎么在战场上露过面。然而也没有离开安德烈。”瑟琳娜就像我的机要秘一样答道。

    “那就好。有这家伙在……就等于有一个**师在。那母龙也跟在他的身边?哈哈哈……这就更由不得安德烈不成为众矢之的了!”我开怀大笑起来。阿提恩远远地看着我,也学着我大笑了起来。

    瑟琳娜被他逗乐了,但仍然问道:“为什么一直以来你都希望安德烈扮演这样的角sè?如果不是我一直待在你的身边,我几乎也要像安德烈一样怀疑你了——从这点来说,撒尔坦,我们的那位未来的欧瑞皇帝对于你的信任……当真是古今罕见。**”

    “为什么?因为我想要西蒙一直留在他身边。留在这里。时间越久越好。也正是因为他还在这里,所以我希望安德烈借助他与新军的力量……将欧瑞周边那几个国家收拾得服服帖帖。我不怕他们不掺合进来,我怕的是他们不敢掺合进来。”我伸手画了一个圈,“我甚至希望,他能够征服欧瑞周边的几个小国,将这一大片区域统一起来。”

    “因为你担心东大陆的入侵?”她皱起眉头。

    “不是担心……那是事实。在不久的将来便要发生的事实。”我站起身。招了招手,打算带阿提恩回到室内。太阳眼见就要西斜了,温度也逐渐降了下来。

    “在那之前,我不希望这片土地还是一盘散沙。它应当有一个强有力的领袖。我还希望通过这次战争,让另一些人认识到……冷兵器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瑟琳娜在我的身后沉默了好一会,直到我抱着阿提恩走进门里,她才又问道:“你就不担心?”

    我知道她指的是什么。

    但我什么都没有说。

    用过晚饭之后,阿提恩像往常一样跑进我的房,仰起头扯扯我的衣角,含糊不清地说道:“爸爸……糖……”

    我微笑着蹲下来,默默他的脑袋,然后从桌上的盒子里取出一粒糖来,递给他。

    他立刻满心欢喜地接过去含进嘴里,然后咔崩咔崩地嚼碎了,又用一双水灵灵地大眼睛看着我:“还要……”

    “一天一粒。别贪心,小家伙。”我笑着扳过他的身子,在屁股上一拍,“去玩!天快黑了——你的女妖妈妈要出来了。”

    听到了“女妖妈妈”。阿提恩全然把糖的事情抛到了脑后,咯咯笑着便向门外跑去……却一下子撞到了另一个人的身上。险些坐在地上。

    他瘪了瘪嘴想哭,然而再一瞧……发现挡住他去路的那一位竟然身高同他差不多。于是他重新高兴起来,拉着他的手,含含糊糊地说道:“走……走……”

    我冷眼瞧着罗格奥。他却没有看我,而是对阿提恩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笑容来——这笑容出现在他一直冰冷麻木的脸上,令我禁不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随后他瞥了我一眼,领着阿提恩晃晃悠悠地走开了。

    我哼了一声。

    自从与他摊牌之后,他便一直留在宅子里。平rì像一个幽灵一般出没于各处,到了晚上才发挥自己唯一的作用——喂饱那个以jīng神力为食的女妖。

    权当为他自己付餐饮以及房费了。

    然后我转过身。关上了那个装着糖豆的盒子……随后看向房一侧半开的窗户。

    在窗台上。一只大乌鸦正歪着脑袋,用它那两只黑豆似的眼睛盯着我。注意到了我的目光,它还微微侧了侧头。

    就好像在示意我去关上门。

    我观察了他一会,露出一个微笑来,然后真的去关上了门。

    随即这只大乌鸦便扑啦啦地飞进来、落到了地上。乌鸦的身形迅速变大。羽片的边缘模糊起来并且连为一片、拉伸,最终变成了一件黑袍。

    然后那人转过了身——同我一模一样的面孔。

    “好久不见。”我说道,“有何贵干?”

    撒尔坦在房里走了一圈,啧啧赞叹:“多么奢华的生活……比起当初的黑暗塔也不逞多让——艾林公爵名不虚传。”

    我坐到了椅子上:“假如你想,应该也不是什么问题。难道说……你缺了钱,来我这里借宿?”

    他自来熟地从一侧的酒柜中取出一瓶酒来,并给自己倒了一杯:“其实我真有此意。”

    “在一个**师的房间里饮酒……你的胆子真大。”

    “……这酒里加了塔苏米的汁液?我又怎么可能不知道。”他笑着将其一饮而尽,然后捡一张软椅坐了下来。

    于是我也就放开了桌子下面的手。我本打算启动一两个防御法阵。然而从他目前的做派来看,他丝毫没有同我动手的意思——除非他一心求死。才会在同cāo法者对战之前用酒jīng麻痹自己的头脑。

    “说,究竟是什么事才会令你变成如今这副颓废样……并且喝起酒来了?”我问道。

    “唉……还不是你做的那些好事。”他还真的摊了摊手,叹口气,向我抱怨起来,“原本处于我们控制之下的那些家伙……在迷雾森林那件时候之后都变得不听话起来。之后再见识了你那位朋友的火枪兵,更被吓破了胆……可以这么说。眼下我是孤家寡人了。”

    “那些暗jīng灵呢?”我问道。

    “暗jīng灵……起先我就是在幕后cāo纵。但米伦从前的风格太严酷,一得知他们的女王再也没法回来了……你真该去看看当时的情景——他们开心得像是纯洁的小天使,然后就开始相互杀戮。到我出来的时候,估计暗jīng灵们剩下的人数已经不足一半了。”

    “这么说……你是被赶出了家门?”我疑惑地问道,“你没法儿镇压这次暴动?哪怕用武力?”

    “你……还没看出来吗?”他看着我,“我发生了什么变化?”

    我盯着他仔细瞧了瞧:“我打赌你已经一个月没洗澡了。”

    他颓然缩回椅子上,“我现在……比一个中阶法师高明不到哪里去。”

    我得承认,这话成功地吸引了我的注意力,并且让我在桌后面愣了两秒钟。“开什么玩笑?这世上眼下除了我……谁能伤害到你?”

    “当然有。你应该想得到。”

    “他?”我站了起来,“你身边的……那个他?!”

    “嗯哼。”

    “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死死盯着他,“难道你没和他缔结过什么契约?他怎么可能伤害你?”

    他翻了个白眼:“回去之后,我跟他摊牌了——你呢?”

    我点点头:“我们做了同样的选择。”

    “之后我彻底地、完全地、毫不留情地拒绝了他。”他苦笑道,“但很显然你没这样做。”

    “我要求他等我几十年。”我说道。

    “所以问题就在这儿……他狠狠给了我一记。然后自己完全消散了。”他摊了摊手,“就是这样。”

    “何必如此?”我皱起眉头来。“何必如此?”前一句当然是问他。后一句……则是因为我实在弄不清楚他身边的那一位,或者说罗格奥的分身,为何要做出这种事情来。

    “因为我清楚米伦是个什么样的人——没人比我更清楚。所以说……如果那是一个连她都没法接受的选择,相信我,无论是我,还是你,也都会做出同样的决定。”他说道。“更何况在知晓真相以后,我没法再容忍身边有这样一个巨大的威胁。在最终决裂之前,我还做了另外一件事情。”

    他神秘兮兮地看着我,那神情就像一个彻头彻尾的、丧心病狂的赌徒。我从未想到另一个自己会变成如今这样子。于是只好问道:“是什么事?”

    “我曾经自己完善了镜像分身这个法术——本尊与分身之间。可以共享感知。之后,你知道,我又从手札里记忆了不少魔法,其中就包括了‘星界投影’这个法术。”他探过脸来,“你猜。接着我干了什么?”

    不用他说,我当然知道了。

    传奇法术“星界投影”,原本是一个用以杀伤敌人的法术——将受术者瞬间传送至星界位面,那里的高温高热便会将其抹杀。

    这个法术在同级法师之间的豁免概率相当高,可以达到百分三十的几率。因而只有在对付低级法师的时候才管用。但它的优点也相当多——不但能够将对手一劳永逸地抹掉,还能避免自己受到对手死后自爆的威胁。

    那么就是说……

    “我敢打赌,不论是前世,还是今世的你,都绝对没法做出比我做的这一桩还要漂亮的事情来!”他以以一种不正常的亢奋态度说道。“我对自己的分身用了‘星界投影’——我把自己传送到了星界!”

    “你要问我为什么这样做?”他自说自话道,并且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声音越来越大,令我不得不开启了静音结界。“因为,我想要知道,被他斥为伪神的那些家伙……现在都在做什么!我不相信他们会安安稳稳地待在星界。坐视这样一个自称真神的人如此行事,我想要知道……”

    我不得不打断了他:“你到底知道了什么?”

    他猛地停下了脚步,恶狠狠地等着我,一字一句地说:“他真的是真神。”

    “他们真的是伪神。”

    “哪怕混沌之主,也是伪神。”

    他说出了这三句话,像是失掉了全部的力量,又把自己摔在椅子上,“最后一件事。他似乎想要毁灭这个世界。”

    “所以我和那家伙摊牌了。”

    我瞪着他,确认他不是在开玩笑。

    那么就是罗格奥在开玩笑?

    毁灭世界这种事情……难道不是只会在骑士小说当中出现么?

    他用的词是“世界”——而非“位面”,或者是“物质界”。假如这是真的,帕萨里安那群人的所作所为,和罗格奥那家伙比起来,简直就像是一群兔子一边来回在草原上蹦跶着,一边宣称自己要制造一场地震!

    他为何要这样做?

    这时撒尔坦哼道:“所以我想,米伦当时面对的最后一个选择便是……她是否要成为神祗,然后协助他完成这个疯狂的计划。”

    我从最初的震惊当中逐渐清醒过来:“然而,还有一点——这个过程也许会经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所以他才能够将‘成为神祗’这件事作为诱饵……”

    “你认为他究竟是什么?”他喃喃说道,“我还记得米伦说过的那些话——她问你是否清楚这世界究竟是什么样子。”

    “而罗格奥也曾经在我的意识之中告诉我,这世界并非我所想象的世界。”我与他对视着,只觉可怕的寒流在房间里激荡,仿佛有无尽寒意从身体里面渗透出来。

    “你是想说……”他发出近乎呻吟的声音。

    我环视这房间,看着那些熟悉的事物。又走到窗边,透过夜sè看亮起了灯火的艾林城。然后我回头看了看他。

    “这更像是一个笑话。”我严肃地对他说道,“没有哪个心智正常的人会赞同这种凭空臆想。疯狂之人必有疯狂之处,便是神祗也有被蒙蔽的时候。倘若因为这种事情……便就此屈服退缩,存活于世又有何意义?你看窗外的城市、人群……再感受身边的那些人,那些情感——难道他们不能证明一切?难道还有比这更加有力的证据?”

    他无奈地看着我,像是疯子一样嗤笑了一声:“如果你没有同样的想法,何必同我争论什么。撒尔坦,你是在试着说服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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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没什么想说的……写了将近两万字,脑袋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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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 铁幕降临 第五十二章 新军

    我沉默不语,然后忽然笑了起来。(.)

    他原本坐在椅子上疯笑,见了我这表情,反倒变得正常了些,问我:“你笑什么?”

    “我笑我这么容易就回到了半年前。”我重新坐了下来,“半年前我也曾为了类似的事情烦恼,但有个人说服了我。眼下的情况与半年前如出一辙,我却又烦恼上了。”

    我长舒了一口气:“那么,假如你无处可去、向我寻求庇护,我可以允许你留在艾林。前提是你得对自己施展易容术,然后搬到城市里,别想着搞什么鬼。现在,请便。”

    他瞪大了眼睛:“你是说真的?……你不在乎?”

    我再次摆了摆手:“不送。”

    他站在原地愣愣地看了我好一会,才叹了口气,从窗口跳了出去。随即重新化为一只大乌鸦。

    我看着他消失在苍茫夜sè中,不禁有一种兔死狐悲的感觉——实际上,比那感觉更加强烈。他毕竟也是我前世的分身。

    至于他所说的那一切……

    就如同我担心的阿提恩一样,有何意义呢?

    反正未来的时间还很多。更何况,他今天告诉我的事情也打开了我心中的另一个结——

    我曾经疑惑,假如阿提恩、或者是随便一个什么人成为了神祗,为何会穿越到过去,屡次干扰我的人生轨迹。现在我似乎找到了答案——定然就是为了罗格奥。

    也许在未来,已经有了什么人在为如今这一切而积极斡旋了。我只需要静心等待,便可见到最终结果。

    直到初冬的第一场雪落下,撒尔坦也没再来找我。

    安德烈的战功不断传来,先是粉碎了北方贵族的“钢铁同盟”。然后又收复了欧瑞将近四分之三的土地。东大陆人西蒙功不可没,**师们则没一个人出场。

    另有一个好消息——珍妮怀孕了。

    这个消息令她欣喜若狂。原本对唯安塔的羡慕之情统统转化为对腹内那个小生命的担忧与欢喜……她甚至将我早早地就踢出了房间。

    总之在艾林的这个冬天……乃至在艾林的这一整年。都是我生命中最美好温馨的一段rì子。

    直到冬月八十三rì。

    安德烈通过瑟琳娜转告我,请我务必前往欧瑞最北方的行省“尤米尔克”。他将在那里击溃最后一股叛军,光复整个欧瑞帝国。

    说老实话,这个消息正合我意。尽管这段rì子美好又温馨,但我从前可算是一个不折不扣地冒险者。这些天来除了与矮人们交流遗迹科学的秘密之外,几乎就没有什么休闲娱乐了。我闷得有些透不过气了。

    因而我在思考片刻以后,答应了这个请求。

    同珍妮告了假,我打点全部行装,带上我的死灵骑士索尔……又一次踏上旅途。

    沿路所见,令我对当初选择了安德烈而感到欣慰。他的军队纪律严明。军容鼎盛。在战时的高压之下。昔rì的领主们变得同数百年前一样,温和而仁慈。然而战争所带来的伤痕依旧随处可见……破败房屋、路边的枯骨、毁坏的森林、干涸的河道。

    然而这些是必不可少的牺牲。就像我曾经对安德烈说的那样——一将功成万骨枯,正是这些牺牲换了欧瑞的明天——有能力应对来自另一片土地威胁的明天。

    至少我当时是那样想的。

    穿越大半个欧瑞,花了我将近两个月的时间。

    等我进入尤米尔克地界的时候,路边已经生出新鲜的嫩草。树木枝头也变得微绿。早归的鸟儿合声歌唱,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前方一座白石砌成的长桥桥头,便是一道关卡。

    索尔驾着马车走到那关卡前面的时候被拦了下来。两个卫兵——两个背着矮人制造的大火枪的卫兵挥手叫停,然后走过来敲了敲车门,我便将它打开了。

    “请出示您的通行证,阁下。”一个长胡子卫兵对我说道。同时jǐng惕地打量了车厢内一番。

    我皱了皱眉:“……什么通行证?”

    他退开一步,与另一位对视一眼:“王军司令部的通行证——您从哪里来?”

    “唔……艾林城。”我说道。

    “您沿途没有经过城镇?”

    他这样一问,我似乎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我这一路的确没有进入过城镇。为了尽快赶到这个省,我隔上两三天才在马车里补充一次睡眠。饮食则从沿路进过的村落、或是偏僻的领主封地中取得。正是因为如此,才能在这样短的时间里跨越这片辽阔国土。

    想必沿路的大型城镇一定会颁发“通行证”——这东西的战时很常见,主要是为了防止敌对分子搞破坏。但我错过了它们。

    于是我摊了摊手,微笑道:“抱歉……一路只经过小村庄,没来得及领取那东西。然而……”我指了指马车外面的徽章,“我是艾林公爵的族亲——艾林公爵同安德烈……”

    我说到这里。那卫兵脸sè一变,大喝道:“大胆!”

    还没等我做出反应,他们两个已经摘下了肩头的长枪,直对着我:“竟敢直呼陛下的姓名!”

    坐在车前面的索尔已经嘭的一声跳到了地上,大步走向那两人。

    两个卫兵后退一步,摆出shè击的姿势:“止步!”

    今天这经历真称得上是“奇遇”了。这几年来,还是第一次有人对我这样说话。不过看这两位的反应……安德烈做得的确不错。

    我无意与这两位忠实的守卫发生摩擦,于是对索尔摆了摆手:“行啦。”

    谁知这两位得寸进尺,在索尔停下脚步之后又将枪口转向我:“下车!以安德烈大帝的名字,我们将以间谍罪暂时拘禁你!”

    这次没等我开口,索尔已经在头盔里瓮声瓮气地哼了一声,然后伸手便去捉那两人的枪口。

    “砰砰”两声响。伴随着一阵烟雾。

    索尔的脑袋被打得向后一仰。头盔“哐啷啷”一声滚落在地。

    随后两个人便愣住了。当然该是这个表情——在普通人看到一张没有眼睛的面孔的情况下。

    然而这武器的威力也令我微微吃惊。索尔这家伙,我是了解的。即便现在有一个彪形大汉当头给他一拳。他的脑袋也不会动一下。但这两只枪……

    我看向滚落在地的头盔。

    jīng铁面罩上向嵌着两枚弹丸……已经几乎被打透了。

    这盔甲上……我可是施加了“固化术”的。

    两个卫兵大吃一惊之后就跑开了几步,抽出了腰间的佩刀。他们似乎已经舍弃了旧步兵的鳞甲和皮甲,身上只穿了一件棉甲。只凭佩刀,自然不是索尔的对手。他只空着手,大步走过去,一把就将两把刀扯成了弹簧,然后揪着那两人的领子提起来送到了我面前。

    我看着这两张惊惧交加的面孔,想了想,问道:“你们……不清楚艾林城与你们那位陛下的关系?”

    他们哼了一声。

    我险些被气得笑出声来。这两个不知死活的家伙……若非我做了丈夫与父亲之后脾气好了许多,他们在刚才就变成两具尸体了。

    索尔手臂一曲。将自己的面孔探到这两个卫兵面前:“回大人的话——不然我吃了你们。”

    结果两个人仍旧咬着牙。闭起眼睛,连哼都不哼了。

    我想了想,叹了口气,对索尔说道:“放下他们两个。”

    索尔倒是哼了一声,将两个家伙脑袋一对。丢了下来。

    两个士兵一落到地上就头昏脑涨地去摸他们的刀——发现已经弯了。于是又去拿枪,抬起来对着我。

    见他们脸上的神情,我无奈地摆摆手:“省点力气,小伙子们。你们手里这东西……呵呵。就是我送给你们的陛下的。”

    他们面面相觑。

    我却已没有心情再与他们纠缠,挥手让索尔继续出发。

    走到了桥头,才听见后面传来一声喊叫:“您是……您是,那位**师?”

    我没有理会。索尔沉默了一会,直到下了桥,才说道:“安德烈那里似乎出了点问题。”

    我嗯了一声。没说话。

    当然是出了问题。倘若在他带出去的第一批军队那些士兵当中提到艾林城,大多数人都会表现得相当亲切。到了现在,即便他的军队已经不是从前的那些人,而是来自王国各个行省的新人……

    也应当十分清楚艾林的地位?

    显然他刻意淡化了一些东西。

    大概,是不想令人知道他从前寄居于马第尔家的那段rì子?

    我顿时对这次旅行变得有些失望起来。也许……我不该来这一趟。

    怀着这样的心情,马车继续前行。但只走了大约十几分钟。前方便赶来一队枪兵。他们远远地在路中间列成一排,大声喊:停车!停车!”

    索尔转过头来,用那顶被开出两个窟窿的头盔看着我。于是我说道:“停车。”

    一个军官带着四个卫兵走过来,手里按着剑柄,敲了敲车门。

    我没有开门,在他开口前说道:“我是撒尔坦?迪格斯。引我去见安德烈。”

    他站在那里,用怀疑的目光打量我。于是我狠狠瞪了他一眼。“法师之眼”的效果下,双目发出淡淡的荧光来。

    军官往后退了一步,似乎过了好一会儿止住眩晕,脸上变了神sè,结结巴巴地说道:“呃……抱歉,**师阁下。刚才我们听到枪声……”说着,向桥头那边看了一眼。

    我冷笑一声:“放心。他们还活着。现在履行你的职责。”

    他似乎终于松了口气,转身对路前面的士兵发令:“转身——前进!”然后自己也匆匆跑了过去。

    微风当中传来了他身边两个卫兵的窃窃私语——“**师这样年轻?”

    “看他的眼神!……我还以为队长死定了。”

    “嘘……也许他听得见……保不准就把我们变成骷髅兵……”

    “魔法那玩意儿?……你真觉得有?”

    队长一声低喝:“收声!”

    我觉得自己的脸sè似乎越来越差了。作为“盟友”之一……我在安德烈的新军当中应当是这样的形象么?他也许并没有做什么……

    但也正是因为他也许并没有做什么……

    我叹了口气。

    但不管怎么说,有了这队人在前方开路,一路通途。

    马车又行进了将近两个小时,前面的军官跑了过来,向我敬一礼:“阁下。前面将进入军营……照例,马车……”他斜眼看了看驾车的索尔。

    我什么都没说。推开了车门。

    但我觉得心里已经有了一团小小的火苗。因为我发现,前方的军营大门、那木质的高高围墙之后,除了两个卫兵,一个人影都看不着。

    倒不是我生xìng喜爱热闹,非要他们搞个隆重仪式。然而,既然这军官知道我的名字,那么难道不清楚我同安德里的关系?难道他不应该先通禀他的那位陛下——哪怕令我们暂时停在门外——然后由他们的“安德烈大帝”出门迎我?难道安德烈事先没有通告他们?

    走到营门前,我向里面看去——

    一大片绿草地。草地上布满了一望无际的白sè营帐,一直延伸到地平线的尽头。不少士兵在营地当中来来回回,似乎在趁着这样的好天气进行修整。

    军官走到我的身旁。微微一躬身:“大人。请。”

    我站原地沉默了很久,才开口问他:“安德烈,没有要求你事前通报?”

    他愣了愣:“唔……陛下的确没跟我提到这件事。我怕您有急事,所以……”

    “知道了。”于是我便踏进了门。

    他一路引我去往安德烈营帐的方向,周围的士兵们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都穿着布甲、佩着长枪——看起来矮人和泰达斯公国的人在安德烈身上压了大注。只有西北角的马厩附近。一些重骑兵的身上还穿着锁子甲,在打理自己的坐骑。看来安德烈的新军中,传统士兵的人数已经不多了。

    但只走了大约几百米,斜对面便走出一个人来。

    黑发黑眼,在一群西大陆人之中相当醒目。士兵们都用崇敬的目光看着他,目送他一路走到我面前,露出一个微笑:“你来了。”

    在这军营里,他也可勉强算得上是我的“老朋友”了。

    我停下脚步,打量他身上穿着的新军装备。笑了笑:“换了身儿衣服,你还是不像西陆人。”

    “但我可为你们这些西陆人杀了不少西陆人。”他拍拍腰间的长剑,“而且为了尽快摆脱这份工作——我还帮助你们的矮人改良了不少东西。包括那些火枪。”

    我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这就和我初衷相违背了。……怎么样?这样一支军队,比起东陆……”

    西蒙挥挥手,示意我身边那军官走开。后者顺从地退下了。

    然后他拉着我走到一处无人的营帐旁边,说道:“你要听实话?”

    我点了点头。

    “实话就是。你在浪费时间。”他毫不客气地说道,“东陆的技术水平……不是这片土地在五十年之内可以赶得上的。”

    “所以说……”他摊开手,苦笑,“你将我锁在这里实在毫无意义。”

    我沉思了一会儿,然后问道:“我曾经听人说,在东陆,你这样的武者已经绝迹了——被新式科技所取代。”

    他微微一愣,黯然地叹了口气:“这是实话。”

    于是我抬起头来,盯着他:“然而这片土地上,还有我这样的人。”我说道,“至少,还有五个像我这样的人。数万军队,抬手便可灰飞烟灭。”

    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道:“没错。即便以东陆现在的力量,凡人的军队依旧无法同**师抗衡。但……你们西大陆的巴温皇帝,也曾用某种东西屠灭巨龙。那种东西,我们远比你们了解得多。”

    我笑了起来:“然而你们可以将它带过来?”

    他看了看我,摇了摇头:“的确没法带过来。然而……那东西,也不需要带过来。”

    我皱起眉头:“什么意思?”

    他笑了笑,长舒一口气:“若是在东陆,我对你透露出这些讯息来,即便是前代剑圣的名声也保不住我。然而既然是在这里……我就直说了。你我都是旧时代的武者,也都是旧时代凡人世界顶端的存在。然而这并不意味着新世界里,就没有东西可以制约我们。”

    “你们的巴温皇帝屠灭巨龙的东西,实际上只是威力极小的一部分。东陆上,我们所掌握的……可以直接影响到这里。相信我,即便是**师,也有死无生。”

    我看着他的眼睛,过了一会才说道:“我相信你说的是实话。然而我依旧不打算放弃希望。”

    实际上还有一句话我没有说出口——我也有那东西。

    而且正因为我有那东西,我才清楚,东陆人绝对不会做出西蒙所说的事情来。

    用一个传奇法术消灭一只小哥布林?

    何况,他们有多少这样的传奇法术?

    我从不认为那些人已经完全掌握了遗迹的秘密——于是他们更不可能重新锻造出那种武器来。

    而**师们,则可以一直战斗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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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传了一本新。名字叫《类神》。打算尝试一下……新一直不断更到结尾。

    ——当然是因为我有存稿啊哈哈哈哈哈哈!。。)

    s

第五十三章 克里斯托的********

    西蒙摊摊手,又耸了耸肩,问我:“我像不像一个地道的西陆人?”

    我不由得笑了起来。/我知道他是不打算继续这个令两人都不愉悦的话题了。

    他这稍有自嘲嫌疑的善意举动令我有些感动……在这军营里如此理解我的竟是一个东陆人。而安德烈呢?

    至少他现在都没有出现。

    于是我说道:“走。去见安德烈。”

    走到营帐门前的时候,卫兵并未阻拦西蒙。反倒是看了看我,对他说道:“大人,他……”

    西蒙微微一笑:“你们陛下的老朋友。”

    他的声音似乎稍微有些大。因而不等卫兵放行,营帐的门帘便被撩开了。出来的人头上戴着一顶黑铁皇冠——这是西大陆的习俗。在君主外出征战时,头戴铁冠意味着与士兵们同甘共苦、意志坚定。

    这便是安德烈了。似乎这一年的时间在他的脸上留下了不少痕迹,他的皮肤看起来更加粗糙,额头甚至多了一道伤疤。但一双眼睛却越发明亮,发出灼灼的光来。

    他微微一愣,而后大步向前,拥抱了我,并且用力拍打我的后背:“你能来到这里,撒尔坦,我很高兴!”

    我也是微微一愣。安德烈的态度变了。

    变得更有自信、变得……更加主动。他不再是那个常常愁眉不展地听我教训的佣兵队长,也不是那个告诉我要令珍妮幸福的失意者,而是一位领兵的君主了。

    我迟疑片刻,也抬起手拍了拍他:“见到你,我也很高兴。安德烈。”

    他随后把住我的肩膀,看了看。脸上满是喜悦之情:“哈哈,你还是那么年轻!”而后举起我的一只手来,向远处的士兵们高声喊道:“这位便是撒尔坦,我们的传奇**师!”

    他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弄得我有些莫名其妙……

    在士兵们迟来的欢呼声中我仔细打量他——若是我的直觉没有欺骗我的话……他脸上的喜悦应当是发自内心的——但之前发生的那些事又怎么解释?

    无论怎么说,我都有点儿不习惯长时间地接受众人欢呼这种事。我并非政治家,也不是歌唱家……要对着一群凡人的叫嚷露出傻乎乎的微笑来,那令我觉得自己像是个戏法师。

    好在这样的情景没持续多久,我便同安德烈进入了营帐。

    他兴奋地搓了搓手,指向营帐中间长桌上的一副沙盘:“你瞧,撒尔坦。我们正打算进行最后一战。北方联军的最后五万人都被我们包围在了刺棘盆地。连接两天的交涉都已经失败。到明天中午,我们的军队修整完毕,就将消灭这最后一支抵抗力量——而后整个欧瑞就全境光复了。”

    “唔……”我看了看那沙盘,装模作样地点点头。其实我对行军布阵并无研究,然而单从双方的兵力对比来看——八万新军对五万旧时代军队。又有西蒙这样一尊杀神……问题应当不大。

    随后一个想法在我的心中成形。

    说起来,这个时候产生这种想法令我觉得有些愧对西蒙,然而……

    我还是轻咳了一声,问道:“会有很大伤亡么?”

    安德烈笑了笑:“自然会有伤亡。但应该不算大——托那些火枪的福,这样的战争,伤亡人数已经大大缩减了。况且敌军的重骑兵之前都已被我们成建制消灭,弓弩箭矢也消耗得差不多了,又是败军之师——我估计,伤亡数最多不会超过一成。”

    我看向西蒙。他也点了点头。

    于是我说道:“既然是最后一战……那么,就让我出些力。”

    安德烈与西蒙都是微微一愣。

    我解释道:“我已经同那些**师们达成了协议——他们将不理会欧瑞王国境内发生的事情。所以……如果能够尽快结束战争,让我们士兵们的亲人免受骨肉分离之痛,我很乐意这样做。”

    安德烈张了张嘴,随后笑道:“你……真的是撒尔坦?可不像我刚认识的你。”

    “做了父亲的人,总会有些变化。”我笑了笑。

    安德烈点了点头:“你们还好?”

    “还算不错。不然我也没法儿抽身过来。”我微微苦笑。“只是小家伙实在难缠。”

    接下来便是闲聊时光。好在这一年来我实在悠闲,顺带脾气也平和了不少,倒是能够耐得住这一两个小时。

    但心里一直想的是另外一件事情——

    实情倒并非如我所说的那样,什么“不忍士兵的家人骨肉分离”。而是……我想要让西蒙真正地见识一下,西大陆传奇**师的力量。

    东大陆的修行者显然走上了与西大陆的魔法师截然不同的道路。他们更注重自身的力量——一个人便是一柄利刃,无坚不摧。

    然而西大陆的法师们所涉猎的东西便多得多,在这样的打战场之上,面对着上千上万的凡人而背后又有友军援护——我将给他一个不同于那些低级法师们的、颠覆xìng的认知。

    即便是火龙巴卡拉斯……也没法给他上这样一课。

    假如能够在他的心中留下一个深刻烙印的话……以后在他重回东大陆的时候,想必那里的统治者便无法不考虑到西大陆cāo法者们这样一个重要因素了。

    毕竟我们已在历史的幕布之后隐藏得太久,久到世界已经快要将我们遗忘。

    = = = = = = = = = = = =

    山坡之上绿草茵茵,野花微香。但随即便被整齐的脚步践踏成粉末,碾落成泥。

    数万大军已分批抵达阵地,军旗迎风招展,军容鼎盛。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山坡之下的军队——北方贵族们最后的抵抗力量。他们士气低靡,盔甲破败、面sè如土。只因为贵族们最后的那一点骄傲与侥幸。不得不强打jīng神,排出防御阵型来。

    但即便是将败之军。五万人的队伍依旧相当壮观。即使从坡上看下,仍然一望无际。

    安德烈骑在马上,将马鞭遥遥指向敌军的阵列:“实际上他们的军心相当涣散,然而贵族们却想要负隅顽抗。他们还以为眼下是旧时代——贵族们拥有豁免权,被俘之后只要缴纳赎金便可保留封地与zì yóu。呵呵。”

    “那么你打算怎样做?”我问道。

    “一旦他们战败,统统都要上绞刑架。”安德烈沉声说道,“这不是王国内战……而是一场讨伐战争。他们的家族在昔rì没有誓死捍卫格尔兹皇室的权威,却要在今rì为德尔塔而战。这样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也好让后方那些仍然蠢蠢yù动的家伙知道……他们今后要臣服的,将是一个什么人。”

    我微微笑了起来。

    这样的安德烈……便是我起初想要的安德烈。

    那时候我让他学会残忍和狡诈,但那时候我也仅是将他当做我完成自己计划的一个工具而已。然而经过了这么长的时间。到今天发现他似乎真的成为了我想要的那个人。不知为何心底却生出了一丝遗憾来。

    他挥了挥手。于是两个使者打着黑白相间的旗帜,骑马向敌军军阵驰去。

    “这是他们最后的机会。”他自言自语道。

    双方沉默地观望着。

    使者远远放到对方阵前,敌军的一个重装骑士驱马应了出来。

    双方似乎交谈了几句。

    苍苍绿草之上、蓝天白云之下,这十几万人接下来的命运便要靠那三人谈判的结果来裁定。

    重装骑士忽然抽了腰间的佩剑,一剑将其中一个使者斩下马去。

    我军顿时发出一阵惊呼。而后转为怒吼。

    那重装骑士耀武扬威地策马在阵前转了一个圈,然后重回本阵。

    剩下的一个信使挺直身子,策马后退了几步、看着那骑士走了回去,才将黑白号旗掷于对方阵前,捞起了死者的身子,赶了回来。

    安德烈冷冷地哼了一声,侧脸看我:“他们一心取死。”

    “按照你们的战术,接下来该怎么做?”我问道。

    安德烈听到这个问题,却忽然开怀大笑起来。然后指了指西蒙:“你问问他。”

    西蒙在我旁边微微一笑,替他解释道:“一般来说,这种万人对攻的场面,我会首先冲进敌阵里去,搅个七零八落。你注意看他们的阵型——”他抬手指了指敌军的阵列,“相当奇怪。对不对?按照西陆的打法,他们的中间不应是矛兵,但现在都集中在那里了。”

    “就是说……”

    “都是送给我……做炮灰的。”他说了一个最近在安德烈的新军里挺流行的词儿。但是我瞬间就明白了那是什么意思。

    “阵型被打乱之后,就是炮兵的炮击——一般会齐shè三轮。”他说道,“然后我们的士兵们——就是你看到的那些长矛兵与火枪兵的方阵,会碾压过去。无论他们用骑兵还是矛兵攻击,都阻止不了这种攻势。安德烈给这种阵型取了一个名字,叫做格尔兹大方阵。”

    “唔……若非今rì手痒,倒真想好好见识这新式战法。”我笑道,“但是眼下……这些人就交给我。”

    说完之后,我向安德烈与西蒙点了点头,策马走到两军阵地中间的那片区域。

    随后听到掌旗官们此起彼伏的呼喝声:“保持阵型——”

    对方显然没弄清楚我是出来做什么的。不单单是对方,似乎就连我军当中都出现了些议论声来。

    然后我跳下了马,远远看了看敌军阵前的那一排羽箭手,从袍袖中取出一个装有月见草粉末小袋子来。

    接着,开始在草地上刻画五芒星。

    敌军阵营微微一片sāo动,随后之前那个重装骑士策马分开重人走出了出来,向我这边仔细观瞧。我用余光瞥了他一眼——他的胸甲上蚀刻着繁复的纹章,应当是一位高级贵族。

    而片刻之后他的脸sè也证实了我的猜想。

    似乎是我所穿的长袍给了他某种提示,他的神情由之前的疑惑转为惊讶。最终定格为惊惧。然而他飞速退回阵列之中,便听到敌军阵营一片号令声响起:“羽箭手准备——”

    “放——”

    “嗡嗡嗡”——一阵延绵不断的轻响之后。我感到头顶的天空陡然一暗。

    再抬起头,暴雨般的箭矢已经变成一片乌云,直压了下来。

    于是我直起腰,装模作样地在后背捶了捶,又擦了擦汗——

    随后听到雨打芭蕉般的“噼里啪啦”。shè到我周围的箭矢撞上了无形的护盾,纷纷崩裂,不曾伤到我分毫。

    远处的我军阵营之中顿时爆发出雷鸣般的狂笑,剑盾手们用长剑敲击着盾面,一片叮叮当当的声响。

    然而敌军可就面sè如土了。

    似乎在弄清楚我在做什么之前,他们还不敢轻举妄动。于是再次响起号令。一排长矛兵小心翼翼地前进到了距离我大约五十米远的位置。

    这些士兵应当算得上是jīng锐了……如果能够在这样的距离发起攻击的话。

    这时候我已经完美地绘制成了一个jīng确的五芒星,又开始泼洒其他的辅助材料。

    若是那些贵族们不是蠢货,现在就应当立即后撤。但显然他们没把艾林城下的那次战役放在心上,又或者觉得那是有人夸大其辞。

    因而这些长矛兵进行了一轮投shè——但必然徒劳无功。

    于是他们犹豫着是否要拔出腰间短剑来与我肉搏。

    我直起身来静静地瞧了他们一会儿,捏碎了一枚月长石。

    于是一排人一个接一个地倒了下去。一秒钟之后,草地上响起此起彼伏的呼噜声。

    后面的笑声更加猛烈了。

    先前那个骑士似乎为此感到羞怒交加,竟然不顾眼前的危险,亲自策马跑到那排长矛兵之后试图用马鞭将他们抽醒。然后还没等他第二鞭落下,自己也掉下马来,睡着了。

    这是时候战场之上的笑声已经算得上是排山倒海了。

    然而……闹剧就此结束。

    我稳定心神,以超魔技巧开始了吟唱。

    对方显然感到了相当程度的不安,以至于这一次,他们派出了一个联队的规模。

    大约六百人的剑盾、长矛混编部队在军鼓的号令下迈着整齐的步伐向我逼近。我只抬眼看了他们一下。便继续我的咒文。

    双方之间隔了大约两百步,但他们的鼓点越来越密集,脚步越迈越快。

    到我的咒文接近尾声的时候,那一队士兵距离我只有几米远,我甚至能够看得清最前面一个人胡子上的唾液了。

    我的最后一个咒文也脱口而出。

    我将手向下重重一挥,随后慢慢地转身走向我方军阵。

    他们死于背后那些的贵族的愚蠢。

    传奇法术“克里斯托的”。

    空气当中忽然传来微甜的花香。天空之中有鸟鸣响起。

    地上的绿草涌起波浪,草茎如同婴儿的手臂般缓缓摇摆。

    距离我最近的几百个战士,在同一时刻停止了脚步,然后抬头向天看去——彷如听到了圣歌,抑或jīng灵的低声浅唱。他们的脸上洋溢着无尽幸福,之前的紧张惊惧荡然无存。

    随后这些战士们抛掉手中的武器,将双手向上抬起,仿若一棵尽情接收阳光雨露的小树。

    随着微甜的气息逐渐向整个军阵当中弥漫,武器落地时的声响此起彼伏。

    仿佛数万战士们已经迎来了求而不得的和平,纷纷抬起双手,仰起脸来,发自内心地露出微笑。

    就好像……数万颗小树。

    他们沉默无声地站立着,直至青翠yù滴的嫩芽,从眼睛、鼻孔、耳朵、嘴巴里生长出来。

    嫩芽迅速生长,然后变成黄褐sè的细枝,慢慢将他们的七窍撑开。

    开始有鲜血流出……然而未等滴落在地,便已在流经的皮肤表面生发出新的枝叶。

    无论是敌放阵营的武器掉落声,还是我方阵营的狂笑声都已停止了。

    一大片广阔区域之中……

    只剩下草木疯狂生长的沙沙声。

    当我即将走回军阵,看到我方第一排战士脸上那种惊惧的神sè时,敌军的五万人已经变成了一颗又一颗生级盎然的新树。

    枝叶不断向天空伸展着,最终连成一片两米多高的密林。

    最终,伴随着此起彼伏的轻微爆响,大片大片粉红sè的花朵从枝叶上怒放出来,并且绽放出更加强烈的香气。

    于是,就连沙沙声也停止了。只剩下从天空之中划过的清亮鸟鸣。

    我在士兵们的畏惧的目光中穿行军阵,所到之处,人们纷纷避让……

    就像是在避让一个来自深渊的恶魔。

    我一路走到同样目瞪口呆的安德烈与西蒙身边,从执勤官的手中牵过备着的那匹马,跨了上去,与他们一同看向远处那片芬芳的花园。

    “很美,是不是?”我对西蒙微微笑了起来。“你瞧,杀戮也可以这样美丽。”

    “这是魔法师们的美学。”

    他回过头来看了看我,脸上的神sè似乎相当复杂。

    沉默了很久,才说道:“似乎今天……才是我第一次见识到魔法的力量。”

    我看着远方微微叹了口气:“但愿,不会有一天让我们彼此见证对方的美学。”

    他沉默不语。

    于是我拍了拍安德烈的肩膀:“该收兵了。”

    他这才回过了神,指着远处那片密林:“他们……”

    “他们会一直生长在这里。”我说道,“再不会有悲哀与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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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阴谋

    随着最后一股大规模乱军的消亡,整个欧瑞境内的大型抵抗力量基本剿灭。(.)余下的时间,安德烈带领大军又肃清了北方的残余份子。

    当我骑马站在山坡上,看到安德烈于血sè残阳之下、站在敌军尸首之上、手中高举欧瑞皇冠的时候,我知道一个新时代真正来临了。

    他终将加冕为王,复兴格尔兹皇室。而那位曾经说他不配冠有“格尔兹”那个姓氏的人的骸骨,此刻则化身死灵骑士站在我的身边——何其讽刺。

    于是我转头问索尔:“见到这一幕,有何感想?”

    他罕见地沉默了很久,然后说道:“不知为什么,有些惆怅。”

    我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你竟也学会了惆怅。”

    然后便沉默了。

    然而之所以没有立即返回艾林,则是因为我想要从西蒙那里知道更多的、有关东大陆的事情。

    近些rì子我们有充足时间来谈论这一切,他也如实相告——似乎就像他说的那样,他已超越了种族与国家的局限。

    于是那个远在代瑟雷特洋另一端的辽阔土地的面貌,终于随着他零零星星的叙述,在我的心中逐渐清晰了起来。

    那是一片与西大陆完全不同的土地。

    那片土地之上,只有一个大帝国。

    帝国的周边,则是臣服于它的零星小国。

    起初他们也同西大陆一样,经历过列王纷争的时代。并且有许许多多类似魔法师们的人——他们被称为“秘道师”。

    除此之外,还有类似于西大陆武士的武者。然而那些武者们掌握了类似魔法的奥秘,创造了“剑气”。

    在那个时候,秘道师与武者们便是那片土地的顶尖力量。并且数量众多、参与到世俗世界的王权更替之中,地位超然。

    他们拥有类似学校一样的组织,以此培养更多的新生力量。

    然而就是这种过于庞大的力量,为他们带来了灭顶之灾。

    起因是一位皇帝的死亡——他死于一位秘道师与一位武者的联合刺杀。

    掌握了人间最高权力的帝王死于平民之手,天下震动。虽然此前人们早就知晓此类人的存在、并且清楚他们所拥有的强大力量——然而那个时候正是天下纷乱时代,诸侯们彼此虎视眈眈,只会为对手身死而拍手称快,不会考虑得更加长远。

    但这位帝王的身份特殊。

    因为他是东大陆历史上第一位大一统帝国的皇帝。是结束了数百年列国纷争局面的伟人,甚至他本身便是一位秘道师。

    假如这样的丰功伟业都不足以令他拥有号令天下、莫敢不从的力量,今后又何如保证江山永固、子孙后代又如何安享太平?

    因而继位的第二位皇帝,开始了对这种力量长达三十二年的削弱。

    期间血流成河、天地变sè。帝国几乎因此而崩溃。然而开创帝国那位的皇帝的血一直在告诉后代子孙们这样一个事实:倘若想要享受这至高王座所带来的无上威严,那种足以威胁皇权的力量必须被消灭。

    千秋伟业已被奠定,过于强大的力量也就不再被需要。

    这种努力一直贯穿了三位帝王的统治时代,直到有一天,东大陆上的一处遗迹被发掘了出来。

    更幸运的是。得到这遗迹秘密的,便是皇室。

    于是帝国开始了对那遗迹的研究,并且在将近半个世纪之后取得了进展。之后,就如今rì的西大陆一样。名为“科技”的东西,因着那遗迹的秘密而以惊人的速度发展。

    火药武器被广泛地装备军队。秘道师与旧时代的武者们在不断改良的武器面前越来越虚弱,直至最后不得不彻底底臣服于皇权。

    最终他们走上了另一条道路——秘道师的力量与科技结合了起来。钢铁的车辆在广阔国土上昼夜疾驰,燃料与魔力为它们提供着强劲动力。

    至于武者们——他们的力量在这样的新时代面前显得苍白无力,既找不到契合的方式,又受到皇权的打压,以至于逐渐衰败,最终几近于无。(.)

    于是旧时代最后一位公认的剑圣西蒙,远离故乡,来到了这片土地。

    他想要做两件事。

    一件便是旧时代武者们的终极梦想——窥探天道,成神成圣。

    另一件……便是探知东大陆的土地风貌,以及东大陆的遗迹。

    然而他对我所描述的关于东大陆的一切……都发生在一百多年以前。

    又经过了这漫漫一百年的时间,那片土地又会变成何种模样?我有些不敢想象。

    与西蒙这一耽搁,便过去了半个月的时间。

    安德烈的大军正返回王都,于是我在思考何时与他们告别。西蒙也许不久就会返回东大陆,我只能祈祷那片土地在这一百多年来已经不复往rì的辉煌,令其无力在短时间内觊觎我们的家园。

    至于杀人灭口的打算……的确有过。

    然而偏偏西蒙这样的武者,即便在我们关系最好的时候都不曾忘记对我保持jǐng惕。他并非米伦,也并非当世其他的几位**师——我没有把握能够留得下他。

    于是在一个chūnrì的清晨,我走进了安德烈的营帐。

    他正在用餐——相当简单。一碟粗盐,几片面包、一盘切成片的熏肉以及两块腌制好的苹果。

    他并未起身,招呼我坐下。于是我依言坐到了他的面前,略一沉吟之后,说道:“安德烈,我打算在近rì返回艾林。”

    他微微一愣,抬起头来:“你要走?不不不。这不行。我们就要返回王都了,而我也即将加冕——那样的场面,我需要你。我需要你来为我加冕。”

    我也是愣了愣——他此话当真?

    也许是他看出了我的疑惑,于是他丢下了手中的面包。用手帕擦了擦手指,对我正sè道:“你对我的帮助,我铭记在心。加冕之后,我曾经许诺你的……”

    我打断了他的话,微笑道:“已经不需要了。我曾经要你为我做的,现在已经失去了意义。眼下我对你别无所求,只希望你能够建立一个强大的欧瑞。”

    他看了看我,笑道:“那么你就更不能走。这世上。出了西蒙,便只有你是我的老朋友。你总不能让我自己为自己加冕——”

    “有何不可?”我微笑道,“新世界的建立,总需要一些新的秩序。我很感激你邀请我前来观看你的最后一战。但……”

    安德烈有些茫然地看着我。

    我皱起眉头:“怎么?哪里不对?”

    “不是你自己想要来帮助我的么?”他摊了摊手,“我并没有……我并没有想要打扰你的生活。瑟琳娜此前也对我说了你的态度,所以……”

    我沉思片刻,陡然站起身来,注视着他:“你确定?!”

    “确定什么?”他疑惑道。“我的确以为你已经习惯了艾林的那种rì子……”

    “不。”我说道,“你确定你并没有邀请我来到这里?确定不是你身边的什么人……错误地领会了你的意思,传达了这个命令?”

    他似乎注意到了我的郑重神态,脸sè也变得严肃起来。想了想,点点头:“……我确定。那传递信息的东西只有我知道。我更不可能将它们交给我的副官——”

    于是我大步向外走去,边走边说道:“抱歉。看起来我的确无法参加你的加冕仪式了,我必须即刻赶回艾林。”

    他在我身后追了出来:“究竟出了什么事?可需要我一起去?我这里可用的军队还有几万人……”

    我已翻身上马,并且喊来了索尔,低头对安德烈说道:“你等我的消息。倘若……倘若真的联系了你……务必让西蒙前来。但是你不要以身犯险。”

    他还在犹豫,但我再次加重了语气:“答应我!”

    他抬起了头:“我答应你。”

    顿了顿,又道:“保重,老朋友。”

    我心烦意乱地向他回以一笑,策马飞奔。

    不对劲儿,我早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来的时候便发现安德烈对于我的到来表现出了常的惊喜——而且丝毫不像我认为的那样,是有意怠慢我。

    对中之前的种种异常情况我曾经心存疑虑,但随即便被战事和西蒙的故事所吸引,竟将它们抛到脑后了。

    最要命的是……这段时间里,我也一直未同瑟琳娜联络——我本以为在现在的欧瑞境内,在米伦已经死去、那一位撒尔坦形同废人、罗格奥暂时蛰伏不动的情况下,艾林城应该安全无虞!

    但现在想来……我定然是中了某人的调虎离山之计。

    至于那个嫌疑人……我的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对象。那便是,曾被我认为已经毫无作为、甚至懒得去击杀他的撒尔坦!

    只有他才了解我们耳后那东西的功用,而他也有足够的条件去知道关于这东西更多的秘密,以至于能够制造出一段虚假的信息来——别忘了,暗jīng灵的地下王国本身就是一个遗迹!

    至于他的动机——如果我猜想得没错的话,应当是由于失落、恐惧、怨毒、失望!

    失落,也许是因为米伦。许多人,在我们的生命当中看似无足轻重,甚至对其满怀怨恨。然而那人一旦永远地离开了,昔rì的情感便会在心中发酵……直至自己产生连自己从前也绝想不到的强烈的情感。米伦对他有情……我绝不相信他对米伦无意——毕竟我们都是来自同一个灵魂。

    而恐惧……当他知道了这世界上存在着一个想要毁灭世界的家伙……还不够恐惧么?!

    正是因为那恐惧,他才与他身边的那一位罗格奥的分身摊了牌,因而才失掉了绝大部分的魔力、变成了一个平庸的法师。于是……怨毒由此而来。

    也因为这怨毒……因为他无法再像我一样可以得到那个做出选择的机会——失落感油然而生。

    那么……他让我离开了艾林。之后会怎么做?

    倘若我猜想得没错,他应当会将那个消息告诉这世上的另外几位**师。

    那些人不惜为了魔法而毁灭位面,而一旦知道了这个消息,又会做出怎么样的疯狂举动?

    我有些不敢想下去

    我的心中眼前全部都是艾林城的样子——那个承载了我将近一年温馨生活、有我的妻子与孩子的城市!

    但愿那些人不会愚蠢到毁灭整个艾林。

    哪怕他们想要毁灭罗格奥、想要将罗格奥在艾林城之中毁灭——但愿他们足够明智。能不波及我的妻儿。

    我紧咬牙关,听呼啸的风声在耳畔作响,看两侧的林木飞速倒退,感到指甲嵌入了掌心。

    假如最最不幸的事情在我到达之前发生了,那么……

    我后半生的时光,乃至我今后无穷无尽的生命过程当中,我都将牢记这仇恨,令那几人承受永无止境的折磨!

    假如他们竟敢先我一步而去……

    我将不惜与那魔鬼合作。以整个世界陪葬!

    奔驰了大半天,暗星终于到了天顶。我怀着最后一丝侥幸,试图再这么多天以来第一次联系瑟琳娜。

    然而耳后竟是一阵静默——

    心中最后的一点希望也消失了。

    看来,我的预测是对的。

    四天的路程当中。我换了十六匹马。

    “撒尔坦之触”这个法术激发着马匹全身的潜力,令它们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速。这样的代价便是生命力以极快的速度透支,往往不超过六个小时,便会口吐白沫而死。

    四天以来我rì夜兼程不曾睡眠,索尔便在我的身后飞奔。直至最后一天。遥遥看得清艾林的城时,我才跳下马来,在附近的一处密林中睡了四个小时。

    沿途早已喝问过旅人——艾林近期并未发生大规模的异常。

    现在距离我离开艾林已经过了一个多月,也许最坏的事情已经发生。也许一切还在准备之中。我得不得按捺心中的恐惧与焦躁,以“睡眠术”令自己入眠。

    醒来之后。太阳已经落山。时光与秩序之星运行到偏西的位置——看起来时间刚刚到晚上八点多钟。

    我再一次检查袖中的施法材料,取出了那柄雷斯林赠予我的诅咒魔刃。趁着夜sè翻越城墙进入了艾林。

    现在的艾林已经一个繁荣的商业城市,即便到了夜里街道上依旧人来人往。我将面容隐藏于兜帽之下穿越人群,试图从只言片语当中得到一些消息。

    然而人们一如往常地谈论着市井小事……不曾提及领主宅邸半分。

    我只得继续前行,与索尔进入了一片居民区,并且绕过一条小道来到了宅邸的后门。

    就在后门的门前,站着两个守卫。

    我的心中稍微安定了一些。守卫仍在……宅子里应当一切安好?

    于是我现出身形,走了过去,一直走到距离那两个守卫四米远的地方,停下脚步。

    随后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因为他们两个人只是看了看我。我再走近一步,距我较劲的那一位喝问了一声:“什么人?”

    于是我不做声地后退了一步。

    那守卫便不做声了——依旧“忠心耿耿”地看守着领主宅邸的出入口。

    是……“傀儡结界”。

    在这片结界当中的人,依旧表现得像是正常人——会说话、会思考,能够露出生动的表情。比如刚才我在夜sè中接近了他们守护的范围,他们便会像任何一个正常的卫兵一样,对我大声询问。

    然而一旦对其施加影响的人超出了这片结界的范围——例如我退出了这四米的范围,那么他们就重新回到了之前的状态。

    毫无疑问,宅邸已经被人控制了。

    于是我再次上前,并且掀开了兜帽。两个守卫看到我的面孔,顿时露出谦卑的微笑:“大人,您怎么在夜里回来了?”

    我扬手便将一团月长石的粉末洒在他们身上。两个人的表情顿时一滞,片刻之后,重新看向我,又看了看四周:“……大人,您怎么在夜里回来了?”

    随后自言自语道:“刚才天还是亮的。”

    我看了看四周,走到一人身边低声问道:“刚才——天亮的时候,是什么时间?”

    他皱起眉头苦思冥想,然后说道:“好像是……夏月二rì……也可能是三rì。我……”

    “你们两个,离开这里。”我的心情顿时变得更加沉重,对他们摆了摆手,“准你们两天假。去酒馆,或者随便什么地方——现在就去!”

    也许是我严厉的语调吓到了他们,两人只疑惑地对视了一眼,便依言走开了。

    这片结界生效的时候是夏月二rì或者三rì……

    但眼下已是夏月十六rì了。

    我略微犹豫了一会,推开了门。

    进了后门,是一片花园。眼下万籁寂静,只有低低的虫鸣与微风吹拂树叶时的沙沙声音。

    随后释放了一个魔力侦测——

    附近并无魔法陷阱,也没有cāo法者潜伏。于是我持着匕首,与索尔谨慎地向主宅走去。一切看起来都像是我离开之前的样子——两侧的红砖楼、那些仆人们的居所亮着灯,往常这时候他们都即将就寝,正在打发最后的休闲时光。

    住宅的灯火也是亮的,通常这时候我在房看,而女人们则聚在一起谈论着白天发生的事情。

    我甚至开始怀疑一切都只是我的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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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友雨打秋萍、盐煎1号的打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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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我是一位旅人

    \她正在进行一rì最后的清洁工作,见到我时向往常那样退到了一边、躬身行礼。

    但我已知晓此刻的她仅是一个傀儡,于是继续向上走去。整座宅邸之中,都不曾感受到敌人的气息,反倒是二楼我与珍妮的卧室里,有着异常庞大的魔力波动。

    也许敌人已经离去,只为我留下了什么东西……

    在楼梯上越走越近,我却也越来越冷静。

    我的确回来得晚了——一切都已经发生。我只能祈祷那个结果不会太糟,不会打碎我心中最后一丝希望。

    卧室的门是虚掩着我,我推开了它。

    出现在我眼前的并非血腥的修罗场,也并非散落零碎的肢体,甚至并非空无一人的卧室——

    珍妮、瑟琳娜、唯安塔、阿提恩,甚至罗格奥,此刻都坐在床上。

    他们就好像正在举行一次野餐——团团而坐,中间搁了一只蜡烛。

    然而蜡烛的光亮是淡绿sè的。

    幽幽的那么一长条,在寂静无声的卧室当中拉成了一条细线——一直燃到了顶棚。、

    他们的面孔在幽绿sè的烛光下显得诡异可怕,眼睛一眨不眨,似乎陷入了沉眠。

    我知道这个法术——“永恒结界”。

    虽然实际效果并不像名字所说的那样夸张,然而的确可以保证**生物在相当漫长的一段时间里不喝不喝也不会死去。

    然而我并未轻率上前——因为我还感受到了其他的几种法术。

    我敢保证,自魔法出现以来,乃至以后,这片土地上都不会再有哪一处的状况比眼前更加复杂。三个传奇法术、十一个高等法术、六个中阶法术,被四个大型炼金法阵聚合在一起。

    彼此之间魔力波动交错复杂,却又完美地融合共生,单个法术的魔力来源又影响着其他法术的运作,最终形成了现在的场面——

    没有人在cāo控,也没有什么延时措施。

    然而那些魔法就那样稳定地保持着蓄势待发的状态,从十几天前一直维持到了现在……

    直到我走进来。牵扰了最细微的一处。

    幽绿sè的烛火略微一跳,之后光焰大盛——从一缕极细的火苗变成了一团喷发的火焰。

    与此同时,床上的人的表情统统生动起来:犹如溺水者陡然浮出水面——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茫然四顾,最终视线落到了我的身上。

    于是惊呼声此起彼伏。

    最先是阿提恩的哭腔:“爸爸——”

    然后是女妖唯安塔凄厉的声音:“啊——!”

    接着珍妮向我大喊:“退出去,撒尔坦,退出去!”

    只有同样身为法师的瑟琳娜闭上眼睛仔细地感应四周。然后凄然看向我,不再言语。

    阿提恩想要向我跑过来,然而珍妮抱住了他,继续喊道:“快走!”

    我只微笑着说了一声:“别慌。”

    然后看向罗格奥。

    他如往常一样,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视线落在床单上,不声不响。

    倘若之前有他出手……随便以什么方式,敌人都不可能得手吧。然而他却像一个普通小孩子那样,选择了沉默。

    在我看来……他间接地促成了这件事的发生。

    他是想要……看着我身边的人快些死去,然后好让我履行最后的承诺?

    呵呵,好一个“真神”。

    那些蛰伏着的魔力法阵,此时终于活跃起来。缓缓的、如同无数片巨大却jīng密的齿轮,开始了转动。

    似乎来者有意如此。为的是留给我考虑的时间。

    我从那些魔力的波动当中知晓了这些魔法的名字……但我从未想到过会有人以这种方式将它们汇聚起来。我不可以。这世上任何一位**师都不可以。

    于是我问瑟琳娜:“来者几人?”

    “你能想象到的所有人。”她的脸上露出凄惨的笑容。“当世除你之外的每一位**师……还有……”

    “一个同我一模一样的人。”我补充道。

    她点了点头。

    便只为了对付我与罗格奥……真是难为那些老家伙们了。能够在一个月的时间里布置出如此jīng妙的法术统合体……这应当算是凡人们所创造出来的又一个奇迹吧。

    瑟琳娜的脸上已是绝望。我想我猜得到她的现在的想法。

    撒尔坦……不会是那样的人。

    他可以暂时地放弃自己的梦想、甚至放弃对世俗的牵绊,去享受美好温馨的生活。然而这一切的前提是,没什么能够伤害到我。

    无论是付出还是牺牲,都建立在有利可图的基础上。

    为珍妮付出……我能够得到从前拥有过、却又失掉的爱情。

    为瑟琳娜付出……从一开始我想要的便是她的帮助与影响力。

    为阿提恩……那只因为他是我的孩子,从本质上来说,那种付出之后心底的满足感。也是另一种收获吧。

    假如面对这样的场景——一个**裸的阳谋、一个有去无回的陷阱,我该怎样做?

    我的确从未考虑过这样的情况。我所设想的最坏的场面。也不过是自己陷入死地,而非现在这样——面对着我身边最亲近的人的各异神态。

    珍妮将哭喊着的阿提恩抱在怀里。默默地看着我。我想我能够读懂她的眼神——她似乎并不怪我。就像是早已知道我会做出怎样的选择。她只是那样凝视我,然后用一双温柔的眸子对我说:走开吧,撒尔坦。你已给我最幸福的一段时光,这是我能够祈求你为我做到的最后一件事。

    带着对我的回忆继续生活下去。

    于是我看着她,想要将她最后的样子深深刻印进脑海。然后抬起了脚。

    如同我无数次毫不犹豫地做出选择一样……

    向前踏出一步。

    呵呵……开什么玩笑。我可是撒尔坦?迪格斯。

    人间世界的最后一个死灵君王,传奇**师,半神的巫妖……神格的拥有者。

    我想要的东西——何时放弃过?我已经有过一次遗憾,何人能够令我再次退缩?

    也许我冷酷卑鄙、yīn暗恶毒……也许我杀人无算、嗜血疯狂。

    然而我只知道前进,绝不后退!

    哪怕我的前方是修罗屠场、万劫不复!

    因为这一步,纷扰的魔力波动顿时沸腾了起来。可怕的法术锁定了我,令我的呼吸受阻、胸口沉闷,再无法抽身走出这魔法的泥潭。

    珍妮发出撕心裂肺般的呼喊,瑟琳娜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于是我微笑了起来。

    承诺你们的事情,何时失言过?

    我慢慢走过短短的十几米的距离,一直凝视着珍妮。虽然她泪流满面,面容扭曲……然而我想要将这女子的音容笑貌刻印得更加深刻些……我想要将她刻印在灵魂里。

    最后我走到床边,向她伸出手,说道:“来。我带你走。”

    她拼命摇头、双手死死地抓住我,向外推。但阿提恩已扑进我的怀中,哭喊着“爸爸”。我摸了摸他柔软的毛发,用一只手将他抱起,然后用一只手挽住珍妮纤细的腰肢,将她拦腰抱起,向门外走去。

    脚步似乎越来越沉重……法力的束缚像无数茂密的海藻般缠绕着我的双腿。我挟着他们走到门边,闷哼一声,抛了出去。

    刚一落地,珍妮便要再扑过来,拉住我。然而那些法阵已经开启,她撞上了无形的墙壁。那屏障隔绝了她的声音,我转头不看她,再次返身,走到瑟琳娜的面前,将她与唯安塔抱起,笑着问她:“在你心里,我一直是个怎样的人?”

    她茫然地看着我,最后摇了摇头:“现在我不知道。”

    “之前你那表情,真让我失望。”我轻咳了一声,在将她送出结界的最后一刻说道,“守护他们。”

    然后只剩我与罗格奥。

    我疲惫地、艰难地走到他的身边,坐了下来。

    “没想到最后我们还是待在一起。抱歉让你失望了。”我拍拍他的肩膀,“现在你应当意识到,你选错了人。只可惜那一位竟还是不了解我……我只是想要享受这最后一段时光而已。”

    他沉默不语,我看向门口,然后站直了身子。

    空间似乎在塌陷……视界变得有些扭曲。

    空气粘稠不堪,每一次呼吸都好像吸进了海水,令我觉得身体越来越沉重。我感觉自己从未与北辰之星离得这样近……也从未如此地接近命运。

    前世的一切,今生的一切,却只换来这样的结果。

    直到现在,回忆之中令我最满足、印象最深刻,竟不是前世得到净化的那一刻,也不是今生知晓自己获得了神格的那一刻。

    而是……几乎一整年的回忆。它们在我的眼前飞快闪过,如白驹过隙。

    原来我所追求的,只是这样子的东西么?

    于是我最后地看了珍妮一眼,想要留给她一个微笑。然而似乎有什么东西从脸上爬过……温热酥痒,那感觉颇为陌生。

    假如还有下一世……我能够重新来过,我会怎样选择?

    再遇到那位女骑士的话。

    我想我会对她笑一笑,然后说:“你好。我是一位旅人。”

    ,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一章 雕像

    >路边的鸟雀在新发嫩芽的枝头叽叽喳喳,然而坐在车上的奥利弗却满心惆怅,甚至觉得周围清新凉爽的空气也变得沉闷起来。

    令他烦恼的只有一件事——那个可爱的、脸颊上生了四点雀斑的栗发姑娘。

    原本他来到这座宅子的时候,是给当时的马夫做学徒。谁知马夫在两年之后因为酗酒而被辞退,于是他就成了宅邸的马夫。

    当时全家人欣喜若狂——这不但意味着可以领到三倍的工钱,更意味着从此奥利弗便成了一个体面人——用不着再像乡下人那样,挽起裤脚在农田当中劳作,而是可以穿得干干净净zì yóu出行公爵宅邸、一rì三餐无需自己发愁,甚至连衣裤都用不着母亲再费心自制。

    当时奥利弗也是心中欢喜,当然……并非因为那些无足轻重的“小事”。他所喜悦的是……自己终于有了一个能够配得上二等女仆玛丽的身份了。

    那个穿着美丽端庄的黑白女仆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总是挂着干净又亲切的微笑的玛丽。

    他甚至打算再过一两年,等自己攒了足够多的钱,便向玛丽求婚。

    直到昨天晚上。

    他在起夜给马厩里的六匹马喂好了草料之后,从宅子后院里,发现少爷房间的灯亮了起来。然后有一个女人的身影就着亮光穿好了衣服。

    他当时并未在意——贵族人家……主人要女仆侍寝虽然不是什么能够端得上台面的事,然而也不少见。有几个女孩子能够像玛丽一样始终洁身自好的呢?

    但又过了几分钟,那女人推门出来,急匆匆地向北边女仆所住的红砖楼走了过去。

    奥利弗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借着月光,他看清了那女孩的面容。

    正是玛丽。

    他忍不住低低地呼出了声音。玛丽听到这声音,先是一惊,而后看过来——于是也发现了奥利弗。

    她怔怔地站在原地待了三秒钟,那种神情令奥利弗想要走过去好好地抱抱她——那是多么委屈、惊慌、羞愧的神sè啊。

    但下一刻,玛丽掩着嘴最快跑开了。

    白sè的女仆装裙角在夜风中飞舞着,就像一朵弱不禁风的小花。

    于是才有了奥利弗此刻的惆怅。

    实际上两人在此之前只说过了一次话——

    “少爷让你备好马——他要出门打猎。”

    “嗯……我知道了。”

    除此之外。仅限于偶尔路过时微笑的点头。

    然而奥利弗昨晚在她的脸上读到了她的心——她也是喜欢着我的!

    该死!为什么我不早一点对她表白?为什么我非要愚蠢地等什么攒够了钱?那样的话……至少她会反抗,而少爷最终也不会将她怎样吧?!

    但这显然不是最糟糕的——奥利弗并不在意这些。无论她被迫接受了怎么样的命运,他始终深深地爱着她。真正令他无法释怀的是……今天从主人的贴身男仆威廉那里听来的消息。

    马第尔公爵家的这座老宅……可能要被卖掉了。连同周围的四个农场。

    据说是由于长期的经营不善。艾林公爵即将破产,不得不忍痛搬出这座经历了数百年风风雨雨的城堡,而将它转让给一个来自东海岸的富有商人。

    带着对少爷的不满,奥利弗握紧了拳头。挥鞭在马身上荡了一下——

    真是无能,令人羞耻!

    百多年的艾林公爵家,受人尊敬的艾林公国所有者,欧瑞皇室的亲密朋友,竟然走到了这一步!

    虽然听人说是因为海上贸易的发达和东陆人的经济入侵使得艾林失掉了曾经的内陆商业中心的地位……然而主人们的挥霍无度他却是看在眼里的。不知道当他们临走之前。看到那张挂在正厅之中的第一代艾林大公爵夫妇的油画像时,会不会感到无地自容?

    而一旦这宅子被转让……曾经的仆人们也都会被辞退。

    那样的话……玛丽也就要回到自己的家乡了吧?据说她的老家并不在艾林公国……那么自己可就与她永远地天涯两隔了!

    他重重地叹口气,驱马避开了前边路面上的一处小水洼,然后在心中暗暗打定了一个主意。

    无论怎样,就在最近这几天……

    一定要找到机会向玛丽告白,然后让她留在这里!

    宅子被转让,其他的仆从可以辞退,但马夫……去哪里找像自己这样了解这些马儿的马夫?府里的六匹都是年轻的壮马。一般人要将它们调教好。可得花上一番力气……

    自己一定可以留下来,然后让玛丽过上好rì子。

    至少不用再被那些贵族们欺负。

    这样想着,他进了城,一路来到宅邸的庭院里。

    但还未等跳下车,管家已经从大门走了出来,冲他大喊:“奥利弗。进来搭把手——”

    搬家在即,宅子里的人都心慌意乱。即便平rì礼节周全的管家都变得像个粗人了。奥利弗只得嘟囔着走进了宅子。

    不少被请来帮忙的人来来去去,他险些被一个铁柜撞倒。小心翼翼地在人群当中穿行。终于跟上了管家的步伐。他将奥利弗带到了地下室当中,挥挥手散去浓重的霉气和腐味儿,指着宽广的空间中一大堆布满蛛网的杂物急急地说道:“里面的几尊小雕像——你给找出来,摆在这儿——楼梯下面。明天咱们带人来搬。这是公爵大人特别吩咐的,小心些,别磕坏了。”

    奥利弗顺从地点了点头,于是管家匆匆离去了。

    只剩下他一个人站在幽暗的屋子里,不满地叹了口气。“哼……别磕坏了——那就不会丢在这儿,一放就是几十年。是窘迫得很……连这些古董也要换成金币吧?”

    他边想边挽起了袖子,朝杂物堆走过去。

    杂物堆当中,一个大理石的人像露出了头。奥利弗接着幽暗的光线看看他,不禁愣住了——

    那雕像表情平静,然而脸上却留着两行眼泪。衣服的褶皱线条栩栩如生,看起来更是熟悉。

    他瞧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低呼了一声。

    这不是——大厅油画当中,第一代艾林大公爵的雕像么?!

    ,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二章 故人

    奥利弗走过去,小心地将这雕像旁边的杂物搬开,露出了它的全貌。

    这尊雕像的技艺相当jīng湛——假如将它放在yīn影之中,也许他会误以为那是一个还有生命的真人。雕像的底座是木质的,而且相当高,一直及膝。似乎是主人为了保护雕像脆弱的脚部。

    他后退了一步,仔细端详,不禁再次赞叹起来。

    不清楚自己出于什么心理,他将雕像周围的杂物清空,为他理出了一片空地。

    ……也许是因为那些传说。

    据说第一代艾林大公爵夫妇是欧瑞帝国格尔兹皇室安德烈大帝的好友,而且——男主人更是一位强大的魔法师。正是因为他曾经辅佐安德烈大帝四处征战、平定了天下,安德烈大帝才在他死后追封他为艾林大公爵。

    因此形成了西大陆历史上独一无二的奇景:一位公爵,一位大公爵,共治同一个艾林公国。

    不过魔法师这种事情……

    奥利弗忍不住打了个寒噤。据说第一代艾林大公爵正是死于魔法师之手,而安德烈大帝知晓了这个消息之后,立即将所有的怒火都倾注到了那个曾经不为人知的群体之上,并未使得他们广为人知——

    在倾尽全力搜捕欧瑞境内cāo法者的同时——凡是与魔法师勾结的,将立即被送上火刑架。一旦发现贵族豢养或秘密资助魔法师的,将剥夺贵族称号、上绞刑架。任何疑似cāo法者的。将就地逮捕,随后遭受严厉审讯。

    安德烈大帝的严厉制裁措施得到了南帝汶自治领泰达斯公国的协助——无数来自“黑城堡”的密探效力于格尔兹皇室,并且出没于欧瑞的各个角落。一时间人人自危,就连那些以表演维持生计的、以纯粹的技巧博取观众欢心的戏法师往往都难以幸免。

    如此严厉的制裁引起了当时cāo法者的不满,于是那些具有强大能力的人们公开走上了历史的舞台,并且发起了六次针对这位年轻帝王的刺杀——然而全部宣告失败。

    因为他的身边还有一位伟大的武者——“帝国之剑”西蒙?崔舍。在他斩杀了两位传奇**师之后,cāo法者们终于意识到了这位帝王的力量与决心。纷纷迁出了欧瑞境外。

    但那位帝国之剑再也没有出现——有人说他是在杀死了第二位传奇**师之后与其同归于尽了,也有人说他回到了东大陆。

    但无论怎样,自安德烈大帝时代之后。cāo法者rì渐凋零。因为其他国家的君主们同样无法忍受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被一位神出鬼没、顷刻间便可毁城灭地的魔法师刺杀。

    在这样的情绪与强大欧瑞帝国的压力下,法师们终于真正的走上了末路。

    但奥利弗也曾听说过另外一种稍微不同的说法——来自于某位醉酒之后的管家口中。

    安德烈大帝之所以表现得那样愤怒,并非全是因为艾林大公爵——他的死仅是一根导火索而已。无论当时发生了怎样的情况。他终究都会开始着手清楚对其具有巨大威胁的魔法师们——因为他本身就是得到了法师的协助,才能够由一个佣兵队长成为了帝国皇帝。

    但无论如何,奥利弗在面对这位具有传奇sè彩的第一代艾林大公爵雕像时,都不由得在心中升起了些敬意。

    于是他脱掉帽子向它鞠了一躬,然后才继续做那些管家要他做的事了。

    ※※※※※※※※※※※※※※※※※※※※※※※※※※

    正当马第尔家宅邸忙成一团的时候,城中的石板路上又有一架马车驶来。

    驾车者是一个皮肤发绿的矮个子,戴着宽檐帽,穿着燕尾服,脖间扎了一个黑领结。这样的打扮与整个人的气质看起来颇为不搭,顿时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

    车夫感受到了周围的目光。咧开嘴对他们“和善”地一笑——那嘴巴一直咧到了耳根……当即便有几个小孩子吓得哭了起来。

    人们赶紧避让,却看到他长长的舌头伸出来一卷……一只飞到嘴边的苍蝇被吃了下去。(.)

    ……就好像一只青蛙。

    于是围观的人们轰然散去,车夫嘎嘎地嘀咕了几声,又一扬马鞭:“驾!”

    一直走到临近宅邸,人烟稀少的时候。一个女人的声音才从车厢里传出来:“你刚才又没忍住?”

    车夫挠了挠头:“我……一路上只吃了一只。”

    “还有下次的话……我就把你放回池塘去。”女声冷冷说道。

    车夫吓得缩了缩本就很短的脖子,不说话了。

    五分钟之后,马车停在马第尔家宅邸门前。

    车夫跳下来开了门。先踏出来的是一只尖头的黑sè小皮靴,然后是宽大的灰sè长袍下摆。接下来,荡出几丝银发……一个身材修长、戴着兜帽的年轻女人走了下来。

    她站定,抬头看了看这座饱经风雨的宅子。然后微微皱起了眉。

    因为她看到了里面的混乱场面。

    一大堆箱子摆在院中,仆从jǐng卫来来去去,将更多打了包的行李搬出来。还有一些小雕像、白布包裹的大幅画像——看起来是要搬家的样子。

    女人想了想,抬脚向院子里走去。她留在胸前的几缕银sè的长发相当引人注意——因为在这片宅子里,只有两位公爵和一位少爷、一位小姐才拥有这样的发sè。因而管家很快迎了上来,略一躬身之后询问道:“女士,您是……”

    来者摘下了兜帽,满头银丝如同月华般倾泻下来。管家看向她的脸……相当美丽、不染烟尘的一张脸。他当即低下头去,恭谨地说道:“瑟琳娜公爵。您来了。我……去通禀一声。”

    “且慢。”瑟琳娜制止了他。然后看向混乱的庭院,“这是怎么回事?”

    管家小心翼翼地说道:“您上次来是在三年前……这三年发生了不少事……”

    “说重点。”瑟琳娜皱起了眉。

    管家的额头顿时渗出冷汗来:“就是说……公爵夫妇决定卖掉这座宅子。连同周围的四座农场。”

    冷风骤起,在宽阔的庭院里打了个旋儿。而后一层寒意笼罩在每一个人的身上。

    忙乱的人们刹那间愣了愣,然后同时向这边看过来。

    “我三年前来的时候,留下的那些钱呢?”瑟琳娜一字一句地问道。

    管家的头低得更低,想要掏出手帕来擦汗,却忍住了:“这个……在下……没法儿对主人的事情多嘴……”

    “就是说都花光了。”瑟琳娜冷哼了一声。“将近艾林两年产出的财富,被一家用了三年的时间花光了,嗯?!现在他们还打算卖掉这宅子?!”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她的发丝陡然飞扬起来。强大的jīng神力波动笼罩了全场,花坛之中新发的嫩芽簌簌发抖,而后猛烈摇晃、纷纷散落。

    终于有一个人低呼出声:“法师……”

    而后庭院里响起一片整齐的吸气声。另一个女仆大声叫起来:“她是法师啊……!”

    但随即被身边的卫兵捂住了嘴,在她的耳边严厉地低声说道:“你不要命了?她是瑟琳娜公爵——安德烈大帝时代一直活到今天的、拥有皇室特赦的暗jīng灵**师——她上次来这里做客的时候,你还在乡下种田呢!”

    瑟琳娜冷冷地看了他们一眼,然后向宅邸正门走去。但此时一个中年人已经迎了出来。

    他穿着最近流行的东陆风格的斜襟礼服,袍面上缀满了珠宝,脸上晒成了古铜的颜sè,边走边惊呼道:“瑟琳娜公爵阁下,好久不见……您来了!”

    然而迎接他的却是一张冰冷的脸。瑟琳娜自顾自地走进了大厅,环视一眼——四处都已经空空荡荡,看起来已经收拾妥当了。

    于是她一转身。说道:“收起你那套虚情假意——我是看着你长大的。”

    艾林大公爵尴尬地摸了摸鼻子,然后像找到了救命稻草一样,叫了起来:“非欧娜……你瞧,瑟琳娜阁下来了。”

    一个女人从楼梯上走了下来,边走边笑道:“终于见到您了——再晚一会儿。我们就得错过去了——”

    然而回应他们的是一句更加冰冷的话:“你们要卖掉这里?”

    两个人只看了瑟琳娜一眼,就不由得微微侧过了头去。

    因为她的眼睛在发出淡淡的绿sè荧光。艾林公爵或许并不清楚——因为她是嫁给了艾林大公爵在以后才继承了这个爵位。而男主人,亚伯恩?迪格斯则知道……这是这位可怕的女士盛怒时的眼神。

    记忆里这位女士一向是和蔼可亲的。

    在他小的时候,这位瑟琳娜公爵便常来探访父亲,每次前来必定带来经济援助,另会给他不少好玩的小东西……极少见她发怒。

    实际上她似乎一直是一个冰冷严酷的人。然而对于冠有迪格斯这个姓氏的人,则总是会露出亲切的笑容。长大以后他才知道,这位看起来异常美丽、年轻的女士……竟已有几百岁了。

    她是西大陆上已很难见到的暗jīng灵。

    在很久很久以前,她是第一代艾林大公爵撒尔坦?迪格斯和艾林公爵詹尼佛?马迪尔、以及安德烈大帝的亲密朋友。在他们三位都身死之后,这位暗jīng灵便因为前世的情谊,一直对这座宅子——依据这位**师的意愿,一直叫“马第尔”宅——照顾有加。

    因为这样一位传奇人物的恩惠,这个家族得以长盛不衰。然而此时……这位守护者,似乎真的发怒了。

    亚伯恩只得低声解释道:“您应当清楚……最近口岸贸易越来越繁荣。然而艾林……早就不再是从前的商业中心了。又因为岩与火之国的衰落……所以在财政方面……”

    “所以你们没有等到我——就决定卖掉这里?”瑟琳娜冷冷说道,“欠了多少钱?”

    亚伯恩先是微微一愣。而后从心底生出喜悦来,连忙答道:“欠了北方的诺森堡伯爵一万三千个欧瑞金——您知道的,有的时候我喜欢在赌桌上来上那么一手……”

    “这宅子又准备卖给谁?”

    “唔……一位东大陆的商人——据说他对艾林大公爵的故居很感兴趣……”

    “闭嘴!”这一声简直称得上是尖利了。艾林公爵夫妇险些瘫倒在地上。

    “你不配提起那个名字!”瑟琳娜在大厅中踱了几步,“卖了多少钱?”

    “三万个欧瑞金……”亚伯恩喏喏道,声音几不可闻。

    “那么你即刻去取消这次交易。”瑟琳娜挥了挥手。

    非欧娜女公爵忙道:“然而单方面违约的话……得交五千个欧瑞金的罚金……”

    瑟琳娜直视着她,直到她再次低下头,唇边才露出一抹嘲讽的微笑来:“我有。”

    然后她随后抛出一个小袋子。亚伯恩连忙接住了它。略显疑惑地打开一看,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全部都是拇指大小的彩钻!

    一枚便抵得上一万欧瑞金……这里至少有十枚!

    “您……”他抬起头来,“您……”

    “刚刚杀死了帕萨里安……这西大陆上最后一位旧时代的**师。战利品却便宜了你们。呵呵……”瑟琳娜抬起头来看着大厅,似乎心思已经并不在两个人的身上。

    亚伯恩惊地发现,她的脸上竟露出了惆怅又失落的神sè……

    至于帕萨里安……他只知道那是一个被欧瑞通缉了上百年的家伙。早就搬去了南部。**师?应当是个厉害得不得了的角sè?不过他对法师之间的那些事一向不感兴趣,也不敢感兴趣……

    然而那种反常的情感流露只有一瞬。接下来,瑟琳娜转过头,逼视他们:“这一次,不是无偿给予你们经济援助。既然你们可以为了钱卖掉这宅子……那么现在就由我接手。院子里的东西,统统搬回原处。宅子里的仆从,统统留下。带上你们的随身物品和这袋彩钻——另选几个卫兵——明天rì出之前,我不想再见到他们一家人。”

    亚伯恩?迪格斯与他的妻子呆呆站在那里,过了半天才目瞪口呆道:“您……您是说……”

    “我与迪格斯家的情谊,到今天为止。”瑟琳娜厌恶地看了他一眼。转过身,“况且如今的你们也不配冠有这个姓氏。”

    大公爵叫了起来:“不,您不能这样做——您是我们守护者,您……这么多年您一直……”

    “正是因为如此,我才看着你们一代代腐朽下去——有时候我在想。撒尔坦与珍妮的后代,怎么会变成你们这个样子?!”她猛一挥手,地面上立即布满一层严冰,“将这宅子卖给东陆人,然后我将你们统统变成青蛙——或者拿着这袋子里面的东西马上从我的眼前消失,你们自己选!”

    意识到暗jīng灵法师眼中的怒气并非伪装。艾林公爵夫妇胆怯地后退了两步,然后急忙奔上了楼。

    半个小时后,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个消息。自然是喜忧参半。

    喜的是,自己的工作得以保留。忧的是……以后俯视这样一位主人,一位xìng格古怪的法师……究竟是福是祸?

    但不管怎样,人们还是很快行动了起来,将费力搬出来的东西迅速归位。两个男仆抬着第一代艾林公爵夫妇的巨幅油画像向储藏室走去,却被瑟琳娜叫住了。

    他们疑惑地看着美丽的女法师:“这是前主人的东西……您不打算在这里换上您的画像么?”

    然而女法师一抬手:“放回去。”

    两人只得重新将画像挂回原位,然后看到女法师在画像前久久凝视……神sè间尽是哀伤惆怅。

    很快的,奥利弗也得知了这个消息。

    他怀着隐隐的喜悦走出了地下室,想要瞧瞧新来的主人,那位传说中的暗jīng灵**师究竟是什么模样。

    然后……便被她的美貌惊呆了。

    从他的角度看过去,暗jīng灵的脸上哀伤惆怅,一双眸子蒙着一层蒙蒙雾气,蜜sè的嘴唇娇艳yù滴。银发的长发洒落肩头,露出尖尖的耳角……似乎不应当是属于这个世界的存在。

    他愣在那里,直到暗jīng灵转头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他如梦初醒,顿时手足无措,半晌才想起了一个借口:“嗯……阁下,我在地下室发现了一尊艾林大公爵的雕像……”

    暗jīng灵皱了皱眉头:“我对亚伯恩的雕像没有兴趣。”

    “不,是第一代大公爵的雕像……”

    女法师的眼中陡然爆发出一阵慑人光辉:“在哪里?带我去!”

    奥利弗终于松了口气,同时也为女法师的态度而暗暗感到惊奇。但无论如何,最终两个人站在了雕像面前。

    然后他看到女法师走过去,小心翼翼地用手轻触雕像的面庞……似乎想要为他拭去两行泪滴。接着她轻声说道:“他们……总算还留下了你,撒尔坦。我以为你早就不复存在了……我以为……”

    然后她似乎才想到身后又站了一个人,低声道:“出去。”

    奥利弗这才小心翼翼地退出了地下室,身后又传来一个声音:“关上门。”

    于是他忍不住最后偷偷地瞧了一眼——

    暗jīng灵女法师……正将双唇贴上了那雕像。。。)

    s

第三章 异像

    奥利弗与玛丽坐在一株繁茂的橡树下躲避夏季正午的阳光,眼前绿草如茵、天蓝云白,知了声声嘶鸣。

    玛丽倚着他的肩膀,已经睡着了。细密的汗珠从细腻的脖颈上渗出来,显得皮肤洁白润滑……他真想低头吻上去。然而看了看她不住颤抖的长长睫毛,还是抬起头,并且用手揽住她的腰肢。

    四匹马儿正在草地上闲散地踢踏着,不时低下头去啃食翠绿多汁的嫩草,个个膘肥体壮、油光锃亮。

    于是年轻的马夫从嘴里发出一声满足的低叹。

    已经到了夏月了啊……他这样想着,便轻轻将玛丽的身子托在地上,又将自己的外衣卷成一团,为她垫上了。

    然后慢慢起身,走到了太阳之下。

    阳光晒得**的上身有些发痒,汗珠渗得更多了。但他却闭上了眼睛,感受了一会儿周围的热量,然后从腰上的小包裹里,捻了一点黄sè的粉末。硫磺味儿顿时扑面而来——因为这本就是硫磺。

    接下来他挪了挪脚、让自己站得更稳了些,抬起双手,开始轻声诵念一段咒文。

    这是一个低级法术,火球术。

    瑟琳娜老师曾经说过——对于一个初学者来说,环境因素的影响相当重要。根据周围的环境选择适当的法术,将能起到事半功倍的作用。

    今天这样的环境——夏季正午,温度极高。并且空气干燥。应当是施展“火球术”最好的时机吧?

    然而他随即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他分心了。

    在持咒的过程当中不可胡思乱想,可是老师当初一再强调的。这对于一位高阶法师来说也许是无关痛痒的小事,但是对于一位低阶法师则意味着……

    咒文最终完成了。但一点火花在指尖一闪而过,随后便腾起一股青烟与焦臭味儿。他连忙无声地张大嘴,握着右手连连甩着,同时转头去看有没有吵醒玛丽。

    还好……她依旧沉沉地睡着。

    再低头看手指的时候,发现食指与中指的指尖都已经破了皮。还被烧起了几个小泡。

    又失败了。他垂头丧气地想——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学到下一个法术。老师不是说我有魔法天赋么?可为什么几十天了……连一个火球术都没法成功?

    傍晚时分他与玛丽回到宅子的时候,正赶上瑟琳娜在花园里乘凉。于是他与玛丽分开,自己则走了过去。恭谨地说了声:“老师。”

    瑟琳娜看了他一眼,随后发现了他双手的异常,皱起眉头:“你的手怎么了?”

    “我……”他连忙将手往后藏了藏。但最终决定说实话,“我中午的时候,偷偷练习了一下火球术……”

    “成功了?”

    “失败了。”奥利弗懊恼地说道,“没忍住……分心了。”

    暗jīng灵法师想了想,说道:“把你的手伸出来。”

    奥利弗依言行事。

    随后发现老师的脸上出现了某种奇怪的神sè——像是有什么事情带给了她疑惑。然后她抬起头:“你用了硫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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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只是伤到了指尖?”她挑了挑纤细的眉毛。

    奥利弗不清楚她在惊讶什么,只得点了点头。

    瑟琳娜微微摇了摇头:“整个过程说来听听。”

    于是他详细地将整件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想了想,又补充了几个小细节。

    瑟琳娜听过之后,眉头才舒展开了。然后严肃地说道:“你的想法没错儿——将环境对人的影响考虑了进去。然而‘环境的影响’,可并不单单指你周围的气温、湿度、风里等等——你身体对于环境的反应。也属于‘环境’的影响。我问你——抹硫磺粉的时候,你的手上是不是有汗水?”

    奥利弗恍然大悟地眨了眨眼:“您是说……”

    “多亏了那些汗水——它们同样影响了这个法术。要不然……”瑟琳娜看了他的手一眼,“你的两只手都要报废了。你以为什么每次要你试着施展法术的时候,我都会站在一边?”

    年轻的马夫这才后怕地喘了口气:“原来是这样……”

    “重申一次。以后在没有我的指导的情况下,不许一个人使用还不熟练的魔法。”说到这里的时候。她叹了口气,“我有皇家特赦……你却没有。况且现在那个莫名其妙的所谓‘议会’还在想着法地削弱皇权——一旦你被人发现了,除非我们亡命天涯,否则你就只能乖乖上火刑架了。”

    听到这些话,奥利弗才心中一凛,赶忙答应了。

    实际上他自己都没想到。竟会有这么一天,开始跟着这位暗jīng灵学习魔法。

    按照老师的说法——现在具有魔法天赋的人越来越罕见,整个西大陆上还活着的法师也许不超过十五人——在冬月被她干掉了六个cāo法者之后。

    她不希望这一门神奇的技艺就此失传,因而才会在观察了他将近三十天之后,要他做出自己的选择。

    对于一个年轻的马夫来说……那段时间简直就是折磨。

    一方面是想要享受安稳幸福生活的愿望——那个时候,玛丽已经接受了他的表白。

    另一方面……一扇通向新世界的大门就在眼前,而自己手中还紧握着那扇大门的钥匙。

    在整整三夜的辗转反侧之后,他终于横下了心。

    于是他成为了西大陆之中,不超过二十位的cāo法者当中的一员。

    随后他便知道了有关第一代艾林大公爵的、更多的故事,并且被深深地震撼着。现在。每天经过那座摆放在瑟琳娜魔法实验室当中的雕像身边时,他的心中都会生出某种复杂情绪——钦佩、失落、惋惜兼而有之。

    原来这雕像……在百多年以前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便是说,见到这雕像就是见到了他本人么?

    然而雕像脸上的两道泪痕是怎么回事,老师却一直没有说,他也没有问。

    新历二十一年的夏月便这样匆匆流逝。奥利弗向瑟琳娜学习着魔法,并终于在夏月的末尾成功施展了一个小火球。

    他与玛丽的恋情则越来越美好,他们打算在冬月的时候成婚。这样将来的孩子便会在第新历二十二年秋月出生——不会太热。也不会太冷,又是收获的季节。

    除此之外,宅子里并无大事。唯一几件令巷头街尾的人谈论了几天的。又都是国家大事。

    据说东北边的因纳德立共和国同东大陆的人打起来了。原因是那个国家的统治者认为东大陆输送进来的低价产品令国内的商人破产,因此提高了关税。东陆人在几次交涉都得到强硬答复之后跨越代瑟雷特洋开来了六艘军舰,并且炮击了港口城市奎因。

    因纳德立人很快派出了使者求和。并且签订了条约——具体内容当然不是他们这样的平民百姓所关心的。

    然而他却见到瑟琳娜老师拿着一张从dì dū发来的邸报,显得忧心忡忡。

    另一件事则发生在帝国境内……据说议会打算从皇帝那里夺走立法权。这些rì子跟随瑟琳娜老师学习语言,此类事情他也有了些大概的理解。立法权,不就是——当某一天皇帝想要将某处变成皇家财产,便制定一部法律,说明此处是皇家财产这种事吗?

    虽然老师说他的理解并不完全对,但也算可以这样解释。

    那么这样一来,以后帝国究竟是谁说了算?是皇帝,还是议会?

    受到老师的影响,他对安德烈大帝凭添了不少好感。因而在得知这件事的时候。年轻的马夫很是气恼了一阵子。后来想一想……那些事情离自己实在太遥远了,想了也是浪费时间罢了。

    不过仍觉得心中不平。据说议会的议员们同时也都是贵族和大商人……那些商人们趾高气扬的样子,他可不喜欢。

    到了秋月末尾,瑟琳娜老师决定外出。

    因为因纳德立那边似乎又出了事。那里的商人们向zhèng fǔ施压,要求再一次提高对东大陆商品的关税。在很久没有得到答复之后。他们烧毁了不少东陆人开设的货店,并且将他们都吊在桅杆上绞死了。

    当地的zhèng fǔ似乎采取了坐视不理的态度,于是东陆人又开了军舰过来。

    不过这一次来的是两支舰队……一共四十艘船。于是战火又燃烧起来了。对手则是商人们组织的来自多国的雇佣军。据说亚丁的“圣约翰骑士团”也参与其中,并且派遣了一支配备了火枪手的新军。

    奥利弗不清楚老师想要去做什么。然而从她终rì紧缩的眉头来看,似乎哪里发生了了不得的大事。

    于是在一个秋月的午后,他驾车将老师送出了城。然后看着她骑上马,消失在密林小道之中。

    接下来……就无事可做了吧。他有些失落地想,只能多用些时间把彩虹喷shè术也掌握下来,好在她回来之后送给她一个惊喜。

    瑟琳娜的魔法实验室,便交由奥利弗打理。他每rì勤勉地打扫洗洒,还不忘清洁那个雕像。于是他另有了一个发现……

    这雕像的质地异常坚固。某天他在搬一张桌子的时候,不小心将桌角碰到了雕像的胸口——那里正有一缕长发洒下来,落在袍子的一颗纽扣上。这缕细发与纽扣之间是镂空的——大约能够穿过一根手指。而桌角正撞在那缕头发上。

    他急忙将桌子丢在一旁,去看头发……却发现一点儿都没坏。

    于是他松了口气,将目光投向桌角——那里留下了一道白印。

    这件事让他之后更加小心,并且在清洁雕像的时候会情不自禁地将目光落在那缕头发上。发梢正对着纽扣四个扣眼最上面的那一个。

    时光匆匆而过……秋叶落下,第一场冬雪降临了。家里人催促他与玛丽成婚。然而他执意要等瑟琳娜回到宅子里。此类烦心事导致他一连几天都无法集中jīng力,最后只得打算好好歇上两天,再练习那个“彩虹喷shè”。

    然而另一件事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与其说是发生,倒不如说是发现。

    那天下午他照例清洁雕像的时候,突发奇想,决定用柔软的棉球将雕像衣角的缝隙好好擦洗一遍——毕竟这位在百多年前曾经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就在他擦洗到那缕曾经撞过的发丝的时候,他惊异地睁大了眼睛。然后又揉了揉、晃晃头,再次看过去——

    没错儿!

    秋月的时候,那发梢正对着扣眼最上边的一个。然而现在……那发梢已经覆盖了那只扣眼。滑到了中间!

    虽然只有那么一丁点的变化,然而这小小的细节却瞒不过对这雕像熟悉无比的奥利弗的眼睛。

    他张大了嘴,情不自禁地后退了三步。瞪着雕像的双眼,过了好半晌才结结巴巴地说道:“你……在……你在……动?!”

    这雕像在动!!

    虽然动得极其缓慢,然而……它在动!那发丝就是证明!

    他因这不可思议的发现,头脑陷入了混乱,以至于再次后退了几步坐到椅子上,穿了好半天的粗气。

    然后种种猜测从脑海当中浮现出来——

    老师说过,某些法术的确会令雕像活xìng化……但那是指石像鬼吧?

    或者是某种连老师也不清楚的魔法?

    但他的头脑已渐渐清醒,接着发现了一个问题。

    按照这样的速度——虽然这速度极其缓慢,大约一百天的时间才滑动了那么一点——然而一年有三百多天,十年便有三千多天。

    十年之间。这雕像的动作变化就可以被察觉了吧?那么百年呢?一百五十年呢?

    足够它跨出一步了吧?!

    可瑟琳娜老师百多年间一直恩佑着马第尔家……她没理由不发现这个变化吧?

    那么就是说……他是在最近才开始了这种缓慢的变化?

    奥利弗最终确定了这个想法。但也无法再推测出更多的事情了。

    接下来,他站起身,战战兢兢地走到那座雕像面前,深深地弯下腰去鞠了一躬。然后鼓足勇气说道:“呃……撒尔坦?迪格斯传奇**师阁下……嗯……艾林大公爵殿下,我叫奥利弗?史密斯。是您生前的好友……不,是您的好友瑟琳娜**师的学生。如果您能够听得见的话……我在此向您表示深深的敬意,并且为我之前对您所做的唐突举动感到抱歉……我无意冒犯您,只是……”

    他觉得自己越说越混乱,到最后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于是便住了嘴。想了一会儿。他跑出了书房,然后……抱了两件斗篷走进来。

    又鞠了一躬,说道:“您看,这间屋子里没生火……现在已经是冬天了。假如您还有感觉的话,是不是会觉得有点冷?所以我再次为您奉上我的两件斗篷……嗯……瑟琳娜老师也许有更好的……可以配得上您的身份的,然而我没法自作主张。所以如果您不嫌弃的话……如果您……”

    他侧耳倾听了一会——当然得不到答复。

    于是便小心翼翼地将两件斗篷披了上去。一件绿sè的斗篷,一件褐sè的斗篷,披在这雕像的身上……奥利弗看了看,有些想笑。然而他在心中告诫自己那是对这位大公爵殿下的不敬,于是赶紧背过身去。

    到瑟琳娜回来之前,实验室里一共出了两次小小的事故,然而全都有惊无险。

    第一次是他不小心打翻了一瓶淡绿sè的溶剂——没想到里面竟然是含有剧毒的气体。他被呛得晕头转向,又失手打翻了另一瓶。谢天谢地,竟正巧是解毒剂。于是他仅仅是咳嗽了三天。

    第二次是因为他练习“彩虹喷shè”。这个法术失败了也不像“火球术”一样危险,因此他偷偷尝试了几次。没想到最后一次成功了……shè线一出手,就直奔一面镜子而去。

    照理来说,会在同时被反shè回来,然后……他这个人就从世界上消失了。然而那面镜子竟有瑕疵,shè线被偏转了一个角度,从他的耳边飞了过去,打在墙上消失了。

    经历了这两件事,奥利弗心有余悸,情不自禁地回想起老师临走之前叮嘱他的话——

    一个陌生的魔法师实验室,是世界上最危险的地方。因为你永远不清楚什么东西上便附着这一个可以致死的法术,也不清楚一杯清澈透亮的水里会不会含有剧毒。

    唯一保险的方法便是远远地离开那里。

    眼下看来,即便是已经相当熟悉的、老师的实验室,也绝不是可以掉以轻心的地方。

    打那之后他行走在这屋子里的时候如履薄冰,生怕一个小心便触发了某处老师忘记告诉他的法阵。

    这样的rì子一直持续到冬月的末尾,瑟琳娜老师终于回来了。

    奥利弗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将雕像的异常情况原原本本地向她描述了一遍。

    然后他便看到老师的眸子里又爆发出那种第一眼看到雕像时的光彩来。

    随后……她又像是想起什么,将目光转移到了自己身上。

    他从未见过那种表情,以至于完全弄不清楚眼前这位暗jīng灵**师,究竟在心中揣测什么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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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分别

    然而从此之后,他的这位老师对他的要求竟变得更加严格了起来。

    在主持了他与玛丽的婚礼之后,她为在这对新婚夫妇在宅邸之内分配了一套居所。并且让他卸下了马夫的工作,专心学习魔法。

    宅子里的仆人们当然对这种变化感到惊异,但在女法师的威压之下,最多也只能相互之间窃窃私语。

    奥利弗不清楚是什么原因导致了这种变化,但对于自己现在的境遇,他当然是喜悦的。他再也不用穿着马夫的粗布衣服,同马粪与干草打交道了,他甚至还有闲暇坐下来享受一杯下午茶。从前他最美好的愿望也只是和玛丽拥有一栋小屋,男人做马夫,女人做女仆。过上十几年,成为附近受人尊敬的老实本分人,有那么两三个孩子,最后一起苍苍老去。

    但现在……他看了看摊开在眼前的魔法书,露出一个微笑来。

    冬月结束的时候,距离瑟琳娜回到这里还不到一年。但在这短短的两百多天中,奥利弗已经从一个马夫变成了一个魔法学徒。

    他穿着黑sè的尼麻长袍穿行于宅邸之中,所过之处仆人们都向他点头致意,就连管家在与他交谈时,都得加上一个“奥利弗先生”的头衔。玛丽的地位因此而水涨船高——虽然瑟琳娜并不需要太多人服侍,但仍旧让她做了自己的贴身女仆……只是这贴身女仆实际上还没有奥利弗来得亲密。她所能做的,便只是在瑟琳娜从实验室里出走来的时候。为她奉上热毛巾与热茶而已。

    原本这样的rì子会一直持续下去,但在chūn月中旬的时候,却被一个人的到来破坏了。

    严格地说,那个人并不是来到马第尔家的宅邸,而是来到了马第尔家的猎场。

    来者是亚伯恩大公爵的独子,阿瑞斯?迪格斯。

    大公爵一家搬出了马第尔宅之后,另在艾林城的西北边置下了一套相当不错的庄园。从瑟琳娜那里得到的十万欧瑞金。很快将这庄园装饰得更加豪华。他们另外将不少钱投进了与东大陆的口岸贸易当中,据说收获也不少。

    因此从最初的丧家之痛中恢复过来,这位少爷。将来的艾林大公爵,眼下的艾林行宫伯爵,便起了chūn猎的兴致。

    其实他倒一向不爱运动。只是最近得到了一柄东陆制造的、装饰华美的长枪,因而迫不及待地想要在同伴面前炫耀一番。

    到来猎场、尽情玩乐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失礼之处——到了马第尔家宅子附近,却没有去探望瑟琳娜公爵。

    虽然他们一家人一直将这位**师当做家族守护者、大金主,但实际上并没有多少亲切的情感。因为瑟琳娜本身的那种冷酷气质在无形当中也一直拒人与千里之外。但不论怎么说,这两家也算是世交,更何况在别人的领地附近行猎,登门拜访也是一个贵族的应有礼节。

    虽然年轻的阿瑞斯伯爵并不是一个温文有礼——甚至算得上是个反复无常、骄奢yín逸的家伙,然而打小接受的贵族教育却让他不得不走这么一趟……否则将会在贵族圈里留下关乎体面的、相当不好的评价。

    于是在辞别了其他的朋友之后,他带了一个男仆。来到了马第尔家附近。

    随后便遇到了一位熟人——昔rì曾在他身下呻吟、今rì的奥利弗之妻,玛丽。

    这些rì子玛丽过得相当幸福。因为丈夫并不计较那个她自己也不愿想起的夜晚。然而当时……作为一个寄居在大公爵一家屋檐下的女仆,她又如何能够反抗呢?毕竟来到这里的第一天,便有老人告诉她要做好这个心理准备。

    只是没想到那一天终究来临了。

    而现在经过将近一年的幸福生活,她出落得愈发美丽。白皙的皮肤因为良好的营养而透着微微的粉嫩。柔顺的褐sè长发随风飘扬,纤细的小腿从裙子底下露出来,迈着轻快矫健的步伐。

    她提了一篮刚才商店里买回来的白糖,正打算回家。

    然而前路被一匹马拦住了。

    她转个方向,打算避那匹马,却听到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声音:“呀。真的是你,玛丽。我都快认不出来了。”

    玛丽略微惊讶地抬起头,然后看到了那个端坐在马背上的年轻贵族。

    随后脸sè微微一变,勉强露出笑容来:“rì安,阿瑞斯伯爵。您来探访瑟琳娜女士么?”

    阿瑞斯捻了捻唇边的小胡子,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来:“原本是这样打算……眼下么……”他又转开话题,策马同玛丽慢慢并行:“你好像过得不错——没记错的话,我离开的时候你还是三等女仆……眼下看你的装扮——已经是二等女仆了?”

    玛丽当然不会把他的这种做派当成是“平易近人”。这位伯爵是什么货sè,她早就一清二楚。更何况此刻这个男人又令她想起了自己的屈辱一夜——实际上仅仅是为了解决生理上的需求,便轻易地夺取了自己的第一次,这使她对这位伯爵更生不出半点儿好感来。

    最重要的是……一旦丈夫见到自己与他走在一处,心里会更加不痛快吧。

    于是她用稍嫌冷淡地声音说道:“回伯爵大人。现在我是奥利弗的妻子。”

    “奥利弗……”阿瑞斯微微一愣,然后眼前才略微浮现出一个影响来——穿着粗布衣服的、整天与马粪打交道的金sè年轻人。于是他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可惜了……”

    然后又说道:“我家在北边买了所庄园。里面新进了不少仆人。可惜……都是新手,我们一家相当不适应。假如你这样的老人过去的话……也许会做女仆长。毕竟……”他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来,“你最了解我的喜好。”

    玛丽紧皱眉头,一声不吭。

    走到宅邸大门前的时候匆匆行了一礼,然后快步离去了。

    阿瑞斯颇为无趣地摸了摸下巴。然而一个念头却在脑海里越发炽热了——

    远去的玛丽长发飘飘、腰肢细细,圆润挺翘的屁股包裹在裙子里……令他不由得想起那个晚上来。

    原本是醉酒之后的发泄,然而结合眼前这情景一来,就更觉得诱人几分。

    再联想到这女人此刻已是某个马夫的妻子……异样的情调更是勾得他有些口干舌燥。

    但他也只得勉强收起注意力——因为正有不少仆从用略显惊讶的目光看着他。

    这些家伙……他在心里闷闷地想。

    他来得挺巧——瑟琳娜刚刚结束了实验室的工作,走了门。

    虽然她并不欢迎阿瑞斯的到访,然而身处人类王国这么多年,她不得不打起jīng神与对方虚与委蛇——毕竟她也是一个贵族,而这一套正是贵族礼节。

    今rì的阿瑞斯似乎分外殷勤。在谈话气氛稍稍好转一些的时候,他忽然诉起苦来:“公爵阁下,现在我们的rì子可不大好过。虽然蒙您馈赠,得到了一大笔钱,又置下了一套不错的宅子,然而人么……”

    他叹了口气:“都是些粗手粗脚的家伙!有的时候我真怀念从前这宅子里的仆人。”说了这句话,他福至心灵,一个念头跳了出来,于是赶紧补充,“其实我这次来拜访,就是家父的意思……想要看看您方不方便让几个老人跟我回去,好好管教那些人。如果您舍不得的话——到了秋月,我们再把人送回来。”

    “噢……这样。”瑟琳娜笑了笑。然后想起从实验室的窗中看到的那一幕,接口说道:“你想带谁过去呢?”

    阿瑞斯压根儿没想到这位**师这次这样好说话,微微一愣之后说道:“得带个厨娘过去——新庄园的饭菜让我们倒尽了胃口。得带个男仆过去——现在那些家伙,我们根本就找不出人手来招待来客。另外么……”他看了看瑟琳娜的脸sè——对方暂时没有露出不愉的表情——于是最后说道,“家母和妹妹还需要一个女仆……来的时候我遇到了玛丽。从前她就干得不错,我想她比较合适。”

    瑟琳娜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直到看得他有些紧张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以避开对方的视线,才轻声说道:“嗯。好吧。”

    阿瑞斯的心中一阵惊喜……这样容易?

    然而他很快露出真诚的表情,在瑟琳娜递过来的手上吻了吻——对方已经打算送客了。

    但这一件事……对于玛丽来说却是个灾难。

    她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对她一直温和的女主人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她甚至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些大胆的仆妇私下里嚼的舌根来——女主人必定是喜欢上了她年轻英俊的丈夫,所以才会对他那么好!

    她想要让丈夫去恳求主人,然而奥利弗眼下却被瑟琳娜派出去采购几样施法材料了。她在催促声中含着眼泪拖过了一个小时,想要亲自面见瑟琳娜。但管家面sè冷漠地拦住了她。

    最终,怀着巨大的不真实感,她同另外一男一女上了路……心中满上绝望哀伤。

    假如丈夫回来之后不能说服主人回心转意,他们会怎样?

    是会私奔,还是无奈地接受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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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仙下小恺的月票感谢暗之十二乐章的评价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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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决斗

    三个小时之后,奥利弗从城中采购回到宅邸。

    于是沿路发现了大家看他的异样眼神。他有些微微疑惑,直到一个男仆将他拉到院中一角,快速向他诉说的事情的大概情况。

    奥利弗想要斥责他,怎么可以开如此恶劣的玩笑。然而回想到大家的眼神,以及眼前这个人焦急诚恳的神sè,他张了张嘴,却没有将那句话说出口。

    然后他忍不住抬头向实验室的窗口望了一眼——一张面孔一闪而过。

    不解与愤怒的情绪瞬间充斥他的胸膛——被带走的既不是一个玩偶,也不是一只家畜,而是他的妻子——组成了他那个小小幸福世界的另一部分!即便身为这座宅邸的主人、拥有他们所签订的雇用契约,然而……怎么可以这样做?!

    他当即大步向实验室跑去。

    但短短的一段路程,却让他迅速地冷静了下来,并且想起了另外一些事——

    自从瑟琳娜老师回到艾林,并且从他口中得知了萨尔坦大公雕像的消息之后,对他的态度就忽然变了。

    虽然是比以往更加彻底地、毫无保留地教授自己神秘学知识,然而那种感觉与从前是全然不同的!

    从前的瑟琳娜老师,在与他说话的时候语气温和,面容平静,不要求他在某段时间之内必须要掌握什么,而是告诉他,“一切依照兴趣来”。那段rì子应该是两人之间关系最温和的时期,从她那里感觉到的。是一个真正的为人师者所应有的态度。

    然而现在……即便与自己说话的时候仍然语气温和,面容平静,但奥利弗已经渐渐感受到了这种表面的平和之下所隐藏的可怕情绪——无奈、不安、jǐng惕,甚至……还有厌恶?!

    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他无数次这样问自己,却始终得不到答案。于是他试着以更加恭谨、谦卑的态度与自己的老师相处,甚至更加细心勤快地打理那撒尔坦大公化身而成的雕像,然而……

    他能够感受到。从背后投来的却是某种嘲讽的眼神!

    他觉得自己快要疯掉了。

    假如自己的老师内心的真实想法真是如此,到底有什么迫不得已的理由让她继续与自己相处?自己只是一个农夫的儿子,出生于环境恶劣、穷困潦倒的乡村。却依靠自己的勤奋努力来到了这里,打那之后没有做过任何不恰当的事、没有生出任何不本分的心思……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儿?

    怀着这样的心思,当他来到实验室门前的时候。已经完全冷静了下来。

    他揉了揉自己的脸,整理好衣袍,深呼了一口气,抬手敲门。

    “请进。”

    于是他推开了门。美丽的暗jīng灵正坐在宽大书桌之后……但他现在已经生不出欣赏的心思了。他反手关上门,走到书桌之前,试图让自己的眼神柔和一些:“老师,我回来了。”

    “嗯”。暗jīng灵平静地看着他。

    “我听说……刚才宅子里发生了一些事情。”他将手在宽大的袍袖里攥住了,“我的妻子,玛丽,被阿瑞斯伯爵带走了。”

    瑟琳娜“嗯”了一声:“既然知道了。还在等什么呢?”

    奥利弗略微惊异地抬起头来:“什么?”

    “你不想把她追回来么?”暗jīng灵端起茶杯,吹着白sè的热气,“就说我改变了主意,打算把玛丽要回来。”

    奥利弗愣在那里,过了好一会。终于忍不住低下头,问了一句:“为什么?”

    暗jīng灵放下了茶杯,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唇边才浮现出笑意来:“这是一次试炼。假如你能把你的妻子救回来,我就同意你脱下现在的星袍,换上橡叶法袍。摆脱学徒的身份。”

    奥利弗慢慢抬起头看着瑟琳娜:“只是……因为这样?”

    瑟琳娜点点头:“难道你不想成为一个得到了**师之塔认可的正式法师?眼下西大陆上,具有这种资格的人,也许……只有我一个了。”

    奥利弗看着她的眸子,过了一会,放缓语气,恢复从前一贯的谦恭:“我当然乐意成为一个真正的魔法师。然而……老师您不是说过,学徒大多数都得过上十几年,才能成为……”

    瑟琳娜微笑着打断了他:“因为大多数的学徒都没能在一年之内学会六个法术。”想了想,又像是忍不住似的,补充了一句,“你的天赋……的确惊人。”

    说到这里,奥利弗便只得微微躬身,向瑟琳娜行了一个法师礼。

    然后走到雕像面前,像以往那样,又对他行了一礼。

    接着慢慢退了出去,关上门。

    随即眉头又紧皱起来——试炼?

    开玩笑!

    什么样的试炼,会以伤害师生之间的情感为代价,甚至将学生的终生幸福作为赌注?

    这不仅关乎利益,更关乎尊严!

    哪怕是一个女仆、一个马夫,同样有自己的尊严!自己的老师……这位曾经对自己相当亲近的老师……呵呵,说到底,还是一个贵族。不管究竟是因为什么,贵族们一贯都是如此——将平民视为下等人。他不由得想起了在街上听到人们说的话来。

    据说在北方,在dì dū附近,已经有不少平民出身的大商人——那种一直不曾被上流社会真正接纳的大商人——在呼喊自己的权益,要求废除部分贵族特权。

    他曾经觉得那是大逆不道。然而现在想起来……不由得为自己当时的想法感到懊悔。

    在他们那样做的时候,自己敌视他们。而当自己落到同样境遇的时候。又有谁为自己呼喊?

    他这样紧皱着眉头,回到自己的家里,迅速地检查了属于自己的魔法装备、施法材料。

    然后来到马厩之中选好了一匹马,策马疾奔出马第尔宅。

    而瑟琳娜在窗口,看着他远去的身影,又轻轻触了触身边那尊雕像的面颊——它从前紧闭的双唇已经张开了极细的一道。

    “也许我是错的呢?”她皱起眉头,自言自语。

    ※※※※※※※※※※※※※※※※※※※※※※※※※※

    眼下阿瑞斯一行人正走在一段田间土路上。

    昨天刚刚下过一场chūn雨。道路上的湿泥还没有干透,这使得步行的四个人行走起来速度不快。但一向脾气暴躁的阿瑞斯伯爵却没有一点儿不耐烦。

    相反的,他还时不时地回过头去。嘴角带着微笑打量玛丽——这令后者本就yīn郁到了极点的心情变得更加糟糕。

    那眼中的热切的yù望……令她忍不住再次压抑着、低声抽泣起来。

    身边胖胖的厨娘安妮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小声说道:“也许随后你的丈夫就说服了公爵大人……过来接你了呢?”

    然而连她自己都不相信这话。

    那男人必定是惹公爵不开心了。她在心里想,也许公爵真是的喜欢上了那个小伙子?——他也还算英俊。最近又好像变了个人。走在街上,谁都会把他当成一位贵族。如果自己还年轻的话,说不定也会喜欢他呢?

    所以就把他的这位妻子打发走了吧……

    她叹了口气。再看看身边这个依旧在低声抽泣的女孩子,也不说话了。

    一行人终于走出了那段土路,来到大路上。

    玛丽回头向艾林的城墙看去——已经快要变成了一条不起眼儿的白线了。眼睛里噙满了泪水,看东西模糊不清。因而当地平线的那头有一个小黑点向这边快速移动的时候,她只当是自己眼花。

    直到身边的厨娘撞了撞她的胳膊肘,疑惑地说道:“好像有人来了。”

    玛丽的心中像是有一堆干柴,“腾”的被点燃了。她飞快拭去泪水,向后边去——

    那果然是一个人影!

    而且。随着他渐渐接近,她发现那是丈夫常穿的黑袍的颜sè!

    于是她不由自主地停在了原地。

    走在前面的阿瑞斯男仆乔治发现了她的动作,转过身来问:“怎么回事?”

    厨娘向远处伸出手:“好像有人追来了。”

    阿瑞斯在马背上听到这句话,转过了身子。眯起眼睛看了一会儿,向乔治伸出手去:“拿枪来。”

    男仆略一犹豫。将那柄嵌着金丝与宝石的火枪递了上去。于是阿瑞斯带着冷酷的笑意慢慢填装子弹,最后将枪横搁在马背上,哼了一声:“一个马夫。”

    玛丽看到了这一切。脸上顿时露出惊惶的神sè。

    枪这种东西……大家都是熟悉的。虽然很少亲眼见到,但口耳相传,都清楚是了不得的货sè。

    她见阿瑞斯的脸上露出冷笑,又看看正在接近的那匹马。祈求似地对这位行宫伯爵说道:“大人,求您别伤害他,也许他只是来和我道个别,他……”

    阿瑞斯傲慢地笑了笑:“你怕我将他当成一头鹿shè杀?你清楚这柄枪的一枚子弹就值一枚欧瑞银么?倘若他是个老实本分人,本人当然不介意给你们告别的机会。要不然……”他顿了顿,“艾林公国,是迪格斯家的国。你们,也是迪格斯家的子民!”

    随后他抬起头,看着那个正逐渐的身影。

    然而来人的打扮却令他微微吃了一惊——这是那个马夫?

    来者穿着一身尼麻的黑袍,上面还有星月的暗纹,虽不起眼,但看起来手工jīng良。即便比不上那种来自东陆的jīng致丝绸袍,却也是西陆土产之中比较上乘的面料了。

    他面容整洁,头发被修剪得很干净,胡须也刮得光光……若不是那张脸上还残留着些略微熟悉的痕迹……他真以为自己见到了一个有身份的贵族。

    奥利弗行到近前,跳下马来快步走近。先对玛丽投过去一个安慰的眼神、微微点点头。又对阿瑞斯施了一礼:“尊敬的伯爵大人。我带来了我家主人的讯息。瑟琳娜公爵大人决定留下玛丽,会令派一名有资格充当女仆长的女士随后赶去您的庄园。”

    玛丽忍不住捂着嘴,发出一声喜悦的低呼。

    然而阿瑞斯皱起眉头:“讯息?信函呢?”

    “的确是公爵大人本人的意思。”奥利弗直视着马背上的人,“稍后赶去的女仆可以带去公爵的信件。”

    “呵呵。一个马夫。”阿瑞斯轻蔑地说道,“竟然冒充一位公爵的使者。”

    奥利弗平静地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撒尔坦?迪格斯的后代。

    他们……真的拥有同样的血脉么?那位伟大的古代传奇**师的后人?

    很难将眼前人同那尊雕像联系在一起。

    于是他说道:“我已经不再是马第尔宅的马夫,阁下。现在我是瑟琳娜**师的特别助理。”他着重强调了“**师”几个字。试图令对方知难而退。

    阿瑞斯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略微惊讶又疑惑地打量了眼前这个壮实的年轻人一番,然后拿起马背上的枪,将枪口指向奥利弗:“我命令你退下。平民。无论有什么样的理由,我得见到公爵的亲笔信函。在此之前,你别想从我这里带走任何一个人。”

    玛丽发出一声低呼。想要拦在俩人面前。然而厨娘拦住了她。

    呵呵……贵族。奥利弗在心中冷笑起来。眼前这个持枪的年轻人,同自己是差不多的年纪……却夺走了妻子的初夜,更在此刻想要变本加厉。

    一切只因他是一个贵族。

    我钦佩撒尔坦**师。他在心里默默说道。然而你们这些人……就如老师所说,不配冠有他的姓氏。

    于是他慢慢向后退出了几步。

    并在阿瑞斯的脸上露出不屑的笑容,打算将枪放下的时候说道——

    “如您所见,我的袍子上刺绣有星与月。假如您对您的那位祖先,第一代艾林大公爵撒尔坦?迪格斯殿下的过往稍微了解的话,就应当清楚……”他深呼一口气,冷冷地吐出后几个字,“我是一位cāo法者。”

    在所有人来得及为他公然承认这一禁忌的身份而发出惊呼之前。他继续说道:“既然您不想改变自己的决定。那么,我,奥利弗?特劳伦斯,以魔法学徒的身份,在此对你发出决斗请求。你。或者我,直到有一方倒下。在此期间,你可以使用任何武器——包括你手中的那柄火枪。”

    艾林的行宫伯爵,阿瑞斯?迪格斯不禁策马微微后退了一步。

    家族的历史……他当然是了解的。也大概知道自己的那位祖先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然而……星与月之袍?就是这个样子?

    一个魔法学徒?自己的那位祖先……是一个传奇**师吧?就如瑟琳娜公爵一样。学徒这玩意儿……敌得过手中的火枪?父亲曾经说过,即便是那位祖先,也曾为火枪的威力感到心惊呢。

    于是他从起初的惊愕中恢复了过来。冷冷一笑,跳下马,又示意男仆将马匹牵走。

    “作为艾林的伯爵,我有权力现在就将你送上火刑架。但出于对我先祖的尊敬,我决定给你一个决斗的机会。”他傲慢地说道,“就用这柄火枪,在此地,提前对你进行审判。”

    然后他将枪口微微垂下,以最标准的持枪预备姿势做好了准备。

    他的确是有资格具备这样的信心的。因为他曾经接受过极正规的现代军事训练——而那本应是属于公**队的训练。

    在艾林公国建国三十多年之后一直到新历二年之前,公国之中一直存在着一支人数维持在两千左右的火枪部队。直到这支部队因为迪格斯家的财政状况rì益窘迫而解散之前,士兵们所装备的火枪都是这片土地上最先进的杀人兵器,并且一直接受者最为严格的训练。

    这支部队,名为“鸢尾花”——那位大公爵前世亲卫队的名字。

    然而……奥利弗的心中所想的,也是类似的事情。

    所不同在于,他更加详细地知道,当初的撒尔坦**师对与火枪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态度。

    他的确对那东西的威力感到震惊。但这可不意味着单凭一柄火枪,一个人,就可以妄言自己能够战胜一个准备充分的cāo法者。要知道,那位**师所担心的是大规模、易普及的火枪阵列,而非眼前的这种枪手。

    于是他用温柔的眼神安抚了玛丽,并且坚定地示意她退去一旁。

    而后将目光投向眼前的伯爵,并在心中默默说道——

    您曾忧心于,在这种可怕火器的面前,魔法将不可避免地迎来衰落。

    时至今rì……如您所言,魔法衰落了。

    cāo法者们惶惶不可终rì,您的秘党议会分崩离析。

    然而我想要您知道,在这片土地之上,还有这样一个人,愿重现您往rì的荣光。

    就在此时,此地。

    我将挑战那种您曾忧心的力量。以一个cāo法者的尊严。

    然后,星袍学徒奥利弗?特劳伦斯微微抬起双臂,将纤细干净的手指搭在了袍袖的暗格之上,向对手点了点头:“来吧。”

    似乎一些同学有些担忧。所以我就只好剧透了……唉呀。

    第五卷的主角当然是撒尔坦。但奥利弗先生也是本卷中极其重要的一个人物,所以要花费一些篇幅来描写。

    只是没想到我渐渐喜欢这个家伙了。

    因此,原来的完本计划也就要调整了。大概在四十万字之内……本书完结不了了。

    但我也在考虑另一个问题,是在撒尔坦先生出场之后转回先前的第一人称,还是继续这样的第三人称呢?

    先前的四卷,我是严格按照第一人称来写的,也没有使过全能视角这个外挂。到了现在的第五卷,可算是一个新故事的开端,所以在使用第三人称交代时代背景,以及一些重要人物的以往经历——这些第一人称可写不了。

    倘若继续以第三人称描写之后出现的撒尔坦,你们会不会觉得很怪异?

    我想听听大家的意见。

    别沉默了。你们沉默了两天……我都又想断更了……

    没错儿……说的就是你们这些只看书不说话的人啊。

    你们理解那种……构思了一天,花四个小时写出来、发出来……

    然后过了一整天,一刷新页面,一个评论都没有的那种……

    ,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七章 炮击

    看小说就上奥利弗与玛丽坐在一株繁茂的橡树下躲避夏季正午的阳光,眼前绿草如茵天蓝云白,知了声声嘶鸣

    玛丽倚着他的肩膀,已经睡着了细密的汗珠从细腻的脖颈上渗出来,显得皮肤洁白润滑……他真想低头吻上去然而看了看她不住颤抖的长长睫,还是抬起头,并且用手揽住她的腰肢。

    四匹马儿正在草地上闲散地踢踏着,不时低下头去啃食翠绿多汁的嫩草,个个膘肥体壮油光锃亮

    于是年轻的马夫从嘴里发出一声满足的低叹

    已经到了夏月了啊……他这样想着,便轻轻将玛丽的身子托在地上,又将自己的外衣卷成一团,为她垫上了本书首发

    然后慢慢起身,走到了太阳之下

    阳光晒得的上身有些发痒,汗珠渗得更多了但他却闭上了眼睛,感受了一会儿周围的热量,然后从腰上的小包裹里,捻了一点黄sè的粉末硫磺味儿顿时扑面而来——因为这本就是硫磺

    接下来他挪了挪脚让自己站得更稳了些,抬起双手,开始轻声诵念一段咒文

    这是一个低级法术,火球术

    瑟琳娜老师曾经说过——对于一个初学者来说,环境因素的影响相当重要根据周围的环境选择适当的法术,将能起到事半功倍的作用

    今天这样的环境——夏季正午,温度极高并且空气干燥应当是施展“火球术”最好的时机吧?

    然而他随即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他分心了

    在持咒的过程当中不可胡思想,可是老师当初一再强调的这对于一位高阶法师来说也许是无关痛痒的小事,但是对于一位低阶法师则意味着……

    咒文最终完成了但一点火花在指尖一闪而过,随后便腾起一股青烟与焦臭味儿他连忙无声地张大嘴,握着右手连连甩着,同时转头去看有没有吵醒玛丽

    还好……她依旧沉沉地睡着

    再低头看手指的时候,发现食指与中指的指尖都已经破了皮还被烧起了几个小泡

    又失败了他垂头丧气地想——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学到下一个法术老师不是说我有魔法天赋么?可为什么几十天了……连一个火球术都没法成功?

    傍晚时分他与玛丽回到宅子的时候,正赶上瑟琳娜在花园里乘凉于是他与玛丽分开,自己则走了过去恭谨地说了声:“老师”

    瑟琳娜看了他一眼,随后发现了他双手的异常,皱起眉头:“你的手怎么了?”

    “我……”他连忙将手往后藏了藏但最终决定说实话,“我中午的时候,偷偷练习了一下火球术……”

    “成功了?”

    “失败了”奥利弗懊恼地说道,“没忍住……分心了”

    暗jing灵法师想了想,说道:“把你的手伸出来”

    奥利弗依言行事本书首发

    随后发现老师的脸上出现了某种奇怪的神sè——像是有什么事情带给了她疑然后她抬起头:“你用了硫磺?”

    “却只是伤到了指尖?”她挑了挑纤细的眉

    奥利弗不清楚她在惊讶什么,只得点了点头

    瑟琳娜微微摇了摇头:“整个过程说来听听”

    于是他详细地将整件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想了想,又补充了几个小细节

    瑟琳娜听过之后,眉头才舒展开了然后严肃地说道:“你的想法没错儿——将环境对人的影响考虑了进去然而‘环境的影响’,可并不单单指你周围的气温湿度风里等等——你身体对于环境的反应也属于‘环境’的影响我问你——抹硫磺粉的时候,你的手上是不是有汗水?”

    奥利弗恍然大悟地账折:“您是说……”

    “多亏了那些汗水——它们同样影响了这个法术要不然……”瑟琳娜看了他的手一眼,“你的两只手都要报废了你以为什么每次要你试着施展法术的时候,我都会站在一边?”

    年轻的马夫这才后怕地喘了口气:“原来是这样……”

    “重申一次以后在没有我的指导的情况下,不许一个人使用还不熟练的魔法”说到这里的时候她叹了口气,“我有皇家特赦……你却没有况且现在那个莫名其妙的所谓‘议会’还在想着法地削弱皇权——一旦你被人发现了,除非我们亡命天涯,否则你就只能乖乖上火刑架了”

    听到这些话,奥利弗才心中一凛,赶忙答应了

    实际上他自己都没想到竟会有这么一天,开始跟着这位暗jing灵学习魔法

    按照老师的说法——现在具有魔法天赋的人越来越罕见,整个西大陆上还活着的法师也许不超过十五人——在冬月被她干掉了六个cāo法者之后

    她不消这一门神奇的技艺就此失传,因而才会在观察了他将近三十天之后,要他做出自己的选择

    对于一个年轻的马夫来说……那段时间简直就是折磨

    一方面是想要享受安稳幸跟活的愿望——那个时候,玛丽已经接受了他的表白

    另一方面……一扇通向新世界的大门就在眼前,而自己手中还紧握着那扇大门的钥匙

    在整整三夜的辗转反侧之后,他终于横下了心

    于是他成为了西大陆之中,不超过二十位的cāo法者当中的一员

    随后他便知道了有关第一代艾林大公爵的更多的故事,并且被深深地震撼着现在每天经过那座摆放在瑟琳娜魔法实验室当中的雕像身边时,他的心中都会生出某种复杂情绪——钦佩失落惋惜兼而有之

    原来这雕像……在百多年以前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便是说,见到这雕像就是见到了他本人么?本书首发

    然而雕像脸上的两道泪痕是怎么回事,老师却一直没有说,他也没有问

    新历二十一年的夏月便这样匆匆流逝奥利弗向瑟琳娜学习着魔法,并终于在夏月的末尾成功施展了一个小火球

    他与玛丽的恋情则越来越美好,他们打算在冬月的时候成婚这样将来的孩子便会在第新历二十二年秋月出生——不会太热也不会太冷,又是收获的季节

    除此之外,宅子里并无大事唯一几件令巷头街尾的人谈论了几天的又都是国家大事

    据说东北边的因纳德立共和国同东大陆的人打起来了原因是那个国家的统治者认为东大陆输送进来的低价产品令国内的商人破产,因此提高了关税东陆人在几次交涉都得到强硬答复之后跨越代瑟雷特洋开来了六艘军舰,并且炮击了港口城市奎因

    因纳德立人很快派出了使者求和并且签订了条约——具体内容当然不是他们这样的平民百姓所关心的

    然而他却见到瑟琳娜老师拿着一张从di

    du发来的邸报,显得忧心忡忡

    另一件事则发生在帝国境内……据说议会打算从皇帝那里夺走立法权这些

    i子跟随瑟琳娜老师学习语言,此类事情他也有了些大概的理解立法权,不就是——当某一天皇帝想要将某处变成皇家财产,便制定一部法律,说明此处是皇家财产这种事吗?

    虽然老师说他的理解并不完全对,但也算可以这样解释

    那么这样一来,以后帝国究竟是谁说了算?是皇帝,还是议会?

    受到老师的影响,他对安德烈大帝凭添了不少好感因而在得知这件事的时候年轻的马夫很是气恼了一阵子后来想一想……那些事情离自己实在太遥远了,想了也是浪费时间罢了

    不过仍觉得心中不平据说议会的议员们同时也都是贵族和大商人……那些商人们趾高气扬的样子,他可不喜欢

    到了秋月末尾,瑟琳娜老师决定外出

    因为因纳德立那边似乎又出了事那里的商人们向zhèng

    fu施压,要求再一次提高对东大陆商品的关税在很久没有得到答复之后他们烧毁了不少东陆人开设的货店,并且将他们都吊在桅杆上绞死了

    当地的zhèng

    fu似乎采取了坐视不理的态度,于是东陆人又开了军舰过来

    不过这一次来的是两支舰队……一共四十艘船于是战火又燃烧起来了对手则是商人们组织的来自多国的雇佣军据说亚丁的“圣约翰骑士团”也参与其中,并且派遣了一支配备了火枪手的新军

    奥利弗不清楚老师想要去做什么然而从她终

    i紧缩的眉头来看,似乎哪里发生了了不得的大事

    于是在一个秋月的午后,他驾车将老师送出了城然后看着她骑上马,消失在密林小道之中

    接下来……就无事可做了吧他有些失落地想,只能多用些时间把彩虹喷shè术也掌握下来,好在她回来之后送给她一个惊喜

    瑟琳娜的魔法实验室,便交由奥利弗打理他每

    i勤勉地打扫洗洒,还不忘清洁那个雕像于是他另有了一个发现……

    这雕像的质地异常坚固某天他在搬一张桌子的时候,不小心将桌角碰到了雕像的胸口——那里正有一缕长发洒下来,落在袍子的一颗纽扣上这缕细发与纽扣之间是镂空的——大约能够穿过一根手指而桌角正撞在那缕头发上

    他急忙将桌子丢在一旁,去看头发……却发现一点儿都没坏

    于是他松了口气,将目光投向桌角——那里留下了一道白印

    这件事让他之后更加小心,并且在清洁雕像的时候会情不自禁地将目光落在那缕头发上发梢正对着纽扣四个扣眼最上面的那一个

    时光匆匆而过……秋叶落下,第295章中jing力,最后只得打算好好歇上两天,再练习那个“彩虹喷shè”

    然而另一件事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与其说是发生,倒不如说是发现

    那天下午他照例清洁雕像的时候,突发奇想,决定用柔软的棉球将雕像衣角的缝隙好好擦洗一遍——毕竟这位在百多年前曾经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就在他擦洗到那缕曾经撞过的发丝的时候,他惊异地睁大了眼睛然后又了晃晃头,再次看过去——

    没错儿!

    秋月的时候,那发梢正对着扣眼最上边的一个然而现在……那发梢已经覆盖了那只扣眼滑到了中间!

    虽然只有那么一丁点的变化,然而这小小的细节却瞒不过对这雕像熟悉无比的奥利弗的眼睛

    他张大了嘴,情不自禁地后退了三步瞪着雕像的双眼,过了好半晌才结结巴巴地说道:“你……在……你在……动?!”

    这雕像在动!

    虽然动得极其缓慢,然而……它在动!那发丝就是证明!

    他因这不可思议的发现,头脑陷入了混,以至于再次后退了几步坐到椅子上,穿了好半天的粗气

    然后种种猜测从脑海当中浮现出来——

    老师说过,某些法术的确会令雕像活xing化……但那是指石像鬼吧?

    或者是某种连老师也不清楚的魔法?

    但他的头脑已渐渐清醒,接着发现了一个问题

    按照这样的速度——虽然这速度极其缓慢,大约一百天的时间才滑动了那么一点——然而一年有三百多天,十年便有三千多天

    十年之间这雕像的动作变化就可以被察觉了吧?那么百年呢?一百五十年呢?

    足够它跨出一步了吧?!

    可瑟琳娜老师百多年间一直恩佑着马第尔家……她没理由不发现这个变化吧?

    那么就是说……他是在最近才开始了这种缓慢的变化?

    奥利弗最终确定了这个想法但也无法再推测出更多的事情了

    接下来,他站起身,战战兢兢地走到那座雕像面前,深深地弯下腰去鞠了一躬然后鼓足勇气说道:“呃……撒尔坦?迪格斯传奇师阁下……嗯……艾林大公爵殿下,我叫奥利弗?史密斯是您生前的好友……不,是您的好友瑟琳娜师的学生如果您能够听得见的话……我在此向您表示深深的敬意,并且为我之前对您所做的唐突举动感到抱歉……我无意冒犯您,只是……”

    他觉得自己越说越混,到最后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于是便住了嘴想了一会儿他跑出了书房,然后……抱了两件斗篷走进来

    又鞠了一躬,说道:“您看,这间屋子里没生火……现在已经是冬天了假如您还有感觉的话,是不是会觉得有点冷?所以我再次为您奉上我的两件斗篷……嗯……瑟琳娜老师也许有更好的……可以配得上您的身份的,然而我没法自作主张所以如果您不嫌弃的话……如果您……”

    他侧耳倾听了一会——当然得不到答复

    于是便小心翼翼地将两件斗篷披了上去一件绿sè的斗篷,一件褐sè的斗篷,披在这雕像的身上……奥利弗看了看,有些想笑然而他在心中告诫自己那是对这位大公爵殿下的不敬,于是赶紧背过身去

    到瑟琳娜回来之前,实验室里一共出了两次小小的事故,然而全都有惊无险

    第一次是他不小心打翻了一瓶淡绿sè的溶剂——没想到里面竟然是含有剧毒的气体他被呛得晕头转向,又失手打翻了另一瓶谢天谢地,竟正巧是解毒剂于是他仅仅是咳嗽了三天

    第二次是因为他练习“彩虹喷shè”这个法术失败了也不像“火球术”一样危险,因此他偷偷尝试了几次没想到最后一次成功了……shè线一出手,就直奔一面镜子而去

    照理来说,会在同时被反shè回来,然后……他这个人就从世界上消失了然而那面镜子竟有瑕疵,shè线被偏转了一个角度,从他的耳边飞了过去,打在墙上消失了

    经历了这两件事,奥利弗心有余悸,情不自禁地回想起老师临走之前叮嘱他的话——

    一个陌生的魔法师实验室,是世界上最危险的地方因为你永远不清楚什么东西上便附着这一个可以致死的法术,也不清楚一杯清澈透亮的水里会不会含有剧毒

    唯一保险的方法便是远远地离开那里

    眼下看来,即便是已经相当熟悉的老师的实验室,也绝不是可以掉以轻心的地方

    打那之后他行走在这屋子里的时候如履薄冰,生怕一个小心便触发了某处老师忘记告诉他的法阵

    这样的

    i子一直持续到冬月的末尾,瑟琳娜老师终于回来了

    奥利弗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将雕像的异抽况原原本本地向她描述了一遍

    然后他便看到老师的眸子里又爆发出那种第一眼看到雕像时的光彩来

    随后……她又像是想起什么,将目光转移到了自己身上

    他从未见过那种表情,以至于完全弄不清楚眼前这位暗jing灵师,究竟在心中揣测什么事情

    感谢书友

    azuka

    的月票

    今天写到一百万字了

    真是……激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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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肆虐

    >第二十五章

    另一个世界

    我曾经认为矮人国度的城市里也会如荒野中一样昏暗阴沉,但在我远远地看到矮人王城“阿尔古纳”的时候,我改变了自己的想法.

    大约有八根人工建造的巨大石柱储在城市周围,石壁上被种满了可以发出光亮的荧光苔藓——那种被称为“帕拉丁的恩惠”的植物石柱的外围似乎还镶有大块的月长石罩子,使得荧光苔藓发出的光亮被双倍放大,最终变成了八根亮度不输于人类世界最明亮的灯火的照明物体

    占地广大的王都沐浴在这光亮之中,竟然与地上世界的白昼毫无二致

    而菲克斯告诉我,类似种植有荧光苔藓的石柱还分布在城内的每一条主要街道两旁,虽然略微小些,但足以让街道上“灯火通明”,永远不会陷入黑暗

    因为地下世界空气的流动相对于地上世界要缓慢得多的缘故,如无必要,矮人们大多使用这种冷光源照明,而非会令空气变得污浊的火焰

    眼下我们已经行进了六天,中途遇到了一队正在执行巡逻任务的骑兵,因此菲克斯现在可以坐在一辆平板车上,不用忍受剧痛与我徒步行走

    只是那队骑兵给我们带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在他们离开王都的时候,已经有一个谣言在民间流传:据说矮人王塔西亚已经病危,现在王都高层暗流涌动,正在进行王权交接之前的利益分配

    这个消息在民间大约流传了四天,而后王室医生公开发布声明表示矮人王塔西亚现在的健康状况良好,已无性命之忧但人们一致认为这仅仅是官方为了稳定国内形势的托辞……毕竟长子殿下在国内也拥有相当一部分支持者,并且大家都知道,他有坐在铁王座上的野心

    菲克斯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沉默了很久,然后询问骑兵队长他在执行巡逻任务的这几天是否见到了其他的军队

    对方在沉思之后做了否定的回答,然后菲克斯明显地松了一口气

    “看来的确是谣传”菲克斯侧过头来对我低声说道,“否则我们现在应该已经被包围了”

    “无风不起浪”我看向远处那座笼罩在光亮中的王城,在心里掂量这位长子殿下在地下王国中究竟有多少分量,“如果不能确认你的父王已经去世,我们倒是可以退一步,确认他的身体状况目前并不乐观了按照你的估算……如果他现在仍然活着,还能支撑多久?”

    “上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的病情已经很严重了医生说他患有肺炎,胃和肝的状况也并不好”菲克斯的脸上并无太多哀切,以极其理智的语气低声陈述事实,“如果上一次那个消息是真的,我一点也不会感到意外然而如果我的父亲死去,我的那位弟弟所做的第一件事就会是派人来杀死我但从目前的状况来看,陛下还活着如果你要问我他能够支撑多久……谁知道呢?也许是一天,也许是两个月”

    我皱起了眉头

    菲克斯捕捉到了我神色的变化,又向我靠近了些,补充道:“两个月,绝不会再长对于您这样的**师来说,两个月的时间微不足道……只要再给我两个月的准备时间,加上您的帮助,我就有足够的把握得到铁王座——”

    “不,我等不了那么久”我在心中默算迪妮莎展开她的复仇计划的日子,得出的结论是,我必须在二十天之内得到矮人的有效支持,并且将地下王国的状况稳定下来也许……那位世子殿下是更加合适的人选……

    不我随即否定了自己的念头锦上添花永远比不上雪中送炭世子继承王位天经地义,他绝不会像这位长子一样对我感激涕零况且一旦这位殿下打定主意要与他的弟弟争夺铁王座,就必然会做出不少上不了台面的事情——那些事情将成为我牢牢控制他的有力武器

    菲克斯迟疑着说道:“您不想等那么久,那么您……”

    “我还是会支持你”我说出这句话之后就紧紧闭上了嘴,在昏暗的旷野上凝视他的眼睛

    菲克斯的脸上先是不解,然后是疑惑,接着转为震惊他微微长大嘴巴:“您是说……您是说……”

    “没必要和我玩这种把戏,菲克斯”我嘲讽地看着他,然后在挪了挪身子让自己的车子上待得更舒服些,“在你打定主意争夺铁王座的时候就应该想到会有这么一天——不然你想怎么样?在你的父王死后再大动干戈?你我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我的确没有这样的想法——即便我想要拥有王权,撒尔坦”矮人垂下眼睛低声说道,“有些事情你并不了解……我可以告诉你在从我出生之后到我十二岁这段时间里,所有人的人都认为我将是下一位矮人之王我的父亲是一位勇敢睿智的王者……他同样厌恶地下王国的世子继承制度,因此他想要改变它”

    “他在我出生之后打定主意再不要其他的孩子,从小将我作为王储来培养——为此我的母亲甚至请医生断绝了自己的生育能力但因为一次醉酒之后的疏忽……我的父亲和我母亲的妹妹诞下了我的弟弟父亲悔恨于自己的过错,更加觉得自己再也没有资格去向矮人王国上千年的传统发起挑战,于是将我的弟弟立为王储”

    “但无论如何他是一个好人——我做不出你说的那种事情来”菲克斯握紧了拳头,在自己的胸口拍了拍,“我,做不出来那种事情”

    这时候我们的队伍已经走到了王城门口——巨大的石头闸门敞开,但进出的市民并不多见照明石柱的光亮让菲克斯的面容看起来更加真切,我仔细地观察他的眼眸,探知他的内心,然后发现……该死,他刚说的,似乎的确是真心话

    于是我沉默着看了看他,然后转过脸去

    “既然如此……就按照你的意愿来吧”我轻声说道,“等到他去世之后”

    护送我们的骑兵队长在向城门守军通报了车上人的身份之后,城门内的哨站顿时忙碌起来几个卫兵跑向城内征用更加舒适的座驾,另一些卫兵则迎接出来,谨慎地守卫在菲克斯的车旁我从他们的脸上看到了关切与敬畏的神气——似乎我不得不提高一下对身边的这位长子殿下的评价了

    “都是我的人”菲克斯在我的耳边轻声说道,“一千一百名王城禁卫军,名义上受世子安东尼的节制,实际上他们效忠于我”

    “你在军队中还有这样的影响力?”我微感诧异,指了指他们腰间的长柄火枪,“你带去屠龙的几百人……也是你的下属?”

    “他们都是新军新军装备了火枪与火炮,但只有很少一部分,大约四千人左右因为一直是我在负责与地上世界的交易,同时兼顾新式武器的研发,所以很容易赢得他们的信任但旧式军队,仍然使用冷兵器的旧式军队……仍在忠于世子的几位将领的控制下”

    “旧式军队有多少人?”

    “满编六万人,现在保持在四万人的规模”

    我耸了耸肩,不再说话这时候城门卫兵为菲克斯征来的座驾已经开到了城门口,是由两头矮种牛引的铺有厚皮垫的平板车这平板车看起来与地上世界运输武器自辎重的车辆并无太多不同,但却比它们要窄一些——仅容一人平躺车前头设有木质的小座位,似乎是供驾车人乘坐

    菲克斯看到了我略感好奇的眼神,向我解释道:“地下世界的空间有限你看城外我们经过的那片荒野,虽然看起来空空荡荡,但实际上都是不能住人的——那里的地下构造并不稳定,在那里建造城市的话,很容易发生地陷所以城里的街道都很狭窄……不断增加的住宅使得街道更加狭窄……民用道只能通过这样的车辆,只有军用道才能经过大型车”

    说话间车子已经开始向城内行进我原本打算骑着战猪入城,但考虑到我的身高以及那种小型坐骑的奇特味道,我还是选择与菲克斯一起坐在了车上身边的矮人战士看向我的目光似乎并没有过多的惊异,我猜想也许是近些年来与地上世界的通商交往令他们已经习惯了我这样的“大家伙”

    然而这个想法在我看到王城内街道两边的情景之后就被我推翻了……在一排排照明石柱的辉映下,路边的的商铺和居民住宅进入我的视线,而我终于明白为何没人对我这个外来者表现多更加的讶异了

    因为那些打铁的商铺里制作陶器的商铺里售卖面包的商铺里宰杀肉食动物的商铺里……竟然有不少兽人狗头人欧人地精哥布林,甚至还有两个人类!

    如果不是我清楚地知道自己现在身在矮人的地下王国之中,我一定会认为自己来到了一座各种族杂居的城市

    “大部分都是地上世界的逃亡者——比如死刑犯囚徒无家可归的流浪者,试着来到地下世界找些传说中的‘矮人的财富’,却都在最后留了下来这里没有地上世界那样的赋税,也没有苛刻的贵族法令虽然生活条件艰苦,但只要肯工作,总会找到活路”现在菲克斯变成了一个真正的主人,向我介绍沿途的地下风情

    矮人王国的环境似乎没有我想象得那样恶劣——至少在王城里

    当然,我也在街巷的阴影之中发现了几双窥探的眼睛带有明显的敌意与谨慎,无论如何都不像是普通的围观者菲克斯显然也注意到了他们的踪迹,只是淡淡地说道:“安东尼的人”

    矮人王都阿尔古纳的地形并非一马平川,国王的宫殿坐落在城市中心的最高处,其他的建筑则依次向下,一直延伸到各个种族混居的区域但好在这座城市占地面积广大,因此坡度并不陡峭两头矮种牛引着车辆一路向上,最后停在了一处平台当中

    站在这平台上可以看到下城区的景色——无数根光柱将城区辉映得灯火通明,像是那半座山体都变得璀璨了起来走在路上的时候并没有觉得山坡陡峭,但这个时候看起来,就好象刚刚从光亮的深渊中走上来,令人觉得头晕目眩从下城区延伸至此的道路止步于这个平台再向上看去就都是密密麻麻的高大住宅,找不到任何一条可以让车辆经过的路线

    两个卫兵搀扶着菲克斯下了车,然后走向平台远处的一扇铁门那里正有两个卫兵把守,装束与城卫军截然不同他们没有佩戴火枪,而是手持长矛,腰间悬挂着战斧,披挂着光亮的全覆式板甲

    这两个守卫脸上的神色带着几分冰冷的意味,显得不卑不亢即便看到菲克斯的一条腿上染有血迹,也依旧没有露出半分紧张的表情来我猜这就是菲克斯从前对我说过的皇家卫队了

    城卫兵的军官走上前去进行了短暂的交接,而后在距离铁门十米远处的黄线外止步,我与菲克斯走进了被两个皇家卫兵拉开的门里而他们自始至终没有向那位长子殿下斜视一眼,也没有对我表现出太多的关注

    铁门里面的通道不长,大约在前行几分钟之后就走到了另一扇铁门前只是这扇门仍旧显现出铁器的银白色光亮,看起来常常被兵上油

    “外面的,也是我的人”菲克斯拖着残腿走到门前,熟练地拉动墙上的一根杠杆,门内一阵“哗啦啦”的声响之后,这扇铁门被向左侧推开,露出里面一个仅有四张靠墙座椅的小房间来

    “但是他们看起来并不友好——这是什么地方?”我狐疑地打量着里面的狭小空间,考虑着要不要走进去

    “这里面是通往上城区的阶梯,而这个房间仅供王室成员专用”菲克斯首先走了进去,在一张座椅上坐下,摊开手向我表示并无危险,“除此之外去上城区只有七条道路,但都是那种可以自动行进的宽路,也都有皇家卫兵守卫其他的军事力量被严格禁止踏进上城区,他们也无须理会除自己的直属长官以外任何一位军官的命令”

    我犹豫了一会儿,走进去,在菲克斯对面的椅子上坐下而他微笑着拉动里面的一根杠杆,我立时觉得地面轻微地震了震,然后房间的墙壁也随着微微震动起来

    “我们在上升”菲克斯看到了我脸上不大自在的表情,微笑着解释,“似乎你们地上王国也有类似的东西”

    “那是使用人力的升降阶”我轻声说道,并且觉得这东西令我想起了代达罗斯皇帝陵墓里的那个用钵制成的东西——它的作用也是如此吧?

    “但我们使用的是蒸汽地下王国有大量沸腾的热水源,那就是我们能源——远比人力要方便得多”

    “其他的七条通道也是如此?”我皱起了眉头,“那样可不足应付上城区那么多人的出行需要……”

    “不,其他的七条是自行通道”菲克斯的脸上带着骄傲的神气向我解释,“六条民用道,一条军用道人们站在上面,通道就在蒸汽的作用下向上行进——用不着人们自己的走路”

    这一次我的的确确感到了震惊——矮人们的技术已经发达到了这种地步么?

    “那么……还是使用蒸汽做动力?”我用另一个问题来掩藏自己的惊讶之情,“在进行魔法实验的时候,沸腾的水汽倒是的确会将盖子顶开但是应用到运输上的话……”

    “我们之所以不肯离开地下,除去地上世界没有足够大的土地可供我们容身之外,另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在这里我们拥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动力来源……从前我们用那些蒸研磨面粉锻造铁器,现在我们已经将它应用了生活的方方面面”菲克斯拍了拍震动着的墙壁,“例如这座城市,一旦离开了这种特殊地形,就再也无法复制实际上这些东西并不需要复杂的技术,任何一个地上王国都可以建造出同样的系统——仅仅是比磨坊的齿轮结构精细一些而已但地上王国没有这里的条件——没人会把一座城市建造在火山上”

    火山

    直到他提起了这个词,我才联想到了这个城市的外貌——这种几乎对称的巨大锥型地貌,当然只能是一座火山……

    “那么你们从……火山里获得动力?”这一次我真是没法儿掩藏自己的惊讶了

    菲克斯叹了口气,摊了摊手:“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数百年前的一次岩浆涌动几乎毁灭了半个王国的领地那时候的矮人们打算不顾一切迁徙到地上世界,即便失去的自己的国家与文化也在所不惜当时的矮人王为了制止那次几乎灭国的骚乱,又杀掉了将近一半的人,然后将新的王都建在了这座休眠的火山上,又将自己的宫殿建在了火山口,意为一旦王国毁灭,那么他自己必将首先毁灭”

    “这样一来,骚动终于被逐渐平息,我们的国家再次兴盛帕拉丁在上,这数百年来这座火山一直沉眠着,只是偶尔会从山体当中泄露出高温的蒸汽,却都被我们用作了动力实际上其他的城市情况也都类似,有的建立在岩浆池边,有的建立在暗河上——随时都有可能倾覆……然而我们就是这样一个种族生活在地下,生活在烈焰与危机之上,直至生命终结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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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些想说的东西……

    )./top/ 小说排行榜比如说从晚上十点钟开始,到十二点钟,写五千字。

    或者从晚上七点钟开始,到晚上十二点钟,写一万一千字。  比如昨天只写了两千,今天要补一万一。

    然后我坐在电脑前面,写了一会儿,又看看书评区。再把文档上前面的内容翻了翻,自己看一看。

    就忽然想说——有没有搞错啊。

    接下来我就有想把今天写的都删掉的冲动。因为真是有没有搞错啊。[法师手札]   法师手札1

    这本法师手札会写出来,是因为有一天我忽然想起了大学时代玩天堂2那个时候的样子。应该是和魔兽一起出的游戏,在当时画面很好,风景很好,音乐也很好。

    我的法师会经常去游戏里、古鲁丁海岸旁边的一个小木屋附近坐着下线。然后就出寝室去走一走,吃点东西。

    我大学的时候在重庆,那里晚上很多很多吃的,吃了四年都没吃够。

    也许是当时忽然怀念起从前的生活了,就开了手札的头。

    就像你们看到的一样,有点儿意识流。其实那的确是我当时的想法,有点无奈,有点伤感。那么美好的时光就那么过去了。

    写那段的时候我坐在办公室里,同事都下班了,就我一个人。写了一会写不下去了,就翻出大学时候的照片来看。学弟学妹告诉我,那时候没建好的新校区已经很漂亮了,外面的东西也贵了。

    我就想起那时候坐几个小时的公交去看华严寺拜佛、去阳光城吃牛肉丸子、去赛博买硬盘的情景了。

    我记得去华严寺的时候住的那家旅店叫小角楼,后来还在我现在这个城市里看到了同样名字的白酒。

    那时候晚上还会去吃烤鱼,鱼皮酥酥焦焦的,配上翠绿的香菜味道真好。

    不知道你们当中有没有我的校友……有的话,也不知道现在山城口福居有没有关门。

    就是那样的感觉,我开了个头。那时候还没大纲,然后发现,其实我可以写一个我一直很喜欢的,关于魔法师的故事。

    他一定会经历很多事情,会走过很多年,会感怀很多往事,会觉得这个世界变得太快,会有生死别离和种种无奈。

    然后这书就一直写下去了。写到后来因为一些事情断更了一年多,我也一年多没有上起点的账号。后来有一天看到有人提起这本书,我就看了看。

    发现收藏都没怎么少啊。我觉得我该把它写完,就又捡起来继续写了。就像现在这样,写了两个多月,一百多万字了。

    起点每天更新5000字,月底是有全勤奖励的。就像我们上班一样。

    比如我今天没更新满字数,这个奖励就没有了。

    其实不多也不少,500块。所以有的时候你们会看到我说“哎呀今天少了几百字过十分钟刷新”之类的话,其实就是为了这个全勤。

    因为我很懒啊。没有什么东西放在前面的话,很容易就觉得累,就走不动了。

    为了拿全勤的话会督促自己每天坚持下去。可是倘若它没了,一些可以强迫我的因素也就没了。[法师手札]   法师手札1

    可是我刚才看了前面的章节,就想了,有没有搞错啊。

    我现在这样写,每天这么焦虑地写,写出来的真的是我想要写的东西,而不是为了拿全勤而凑出来的一堆废话吗?

    很多事情都是这样。一开始总是很美好、某些挺美好的情感。到了后来就变得功利、完全忘记了自己最开始是想要做什么的。

    其实最近的订阅在涨。虽然这本书的订阅一直都很少很少,然而的确在涨。就是有越来越多的人在看了。

    然后我就想起那些我断更了一年多,依然在自动订阅的家伙……呵呵,你们真是够挺我啊。

    所以我觉不能再这么凑下去了。为了500块的话,让这本书这样结尾……你们和我,谁都接受不了的吧。我一直想写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却因为很多原因不得不快些结尾——

    比如你们看到的撒尔坦沉睡一百七十年的情节。这中间的一百七十年,我本打算好好写一写的。

    可是啊,我也是想过得更好一些、想要多赚点钱的啊。事实的确是这个样子。虽然说出来有些难为情……然而的确如此。

    其实我知道订阅的各位都已经在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在支持我了。无论断更停更你们一直都在等我,所以这和你们一点儿关系都没有。要说责任的话,也就只能说是我辜负了大家。

    所以那一百七十年就用一段睡眠跳过去了。然后到了现在写到的情节。

    于是我觉得自己没法儿再把最后这一部分写得浑浑噩噩、不知所谓了。

    我写东西其实比较慢,如果提前想好了情节,在脑袋里大致过了一遍,大约极限也只是每小时两千多字。很多时候会像强迫症一样在“的”“地”“得”这样的字眼上修来改去,把一句话的位置调来调去——

    其实没几个人在意这样的小细节的吧。

    不过最近这样的日子也很少这么干的。大多数的时候都只是一口气写完几百字,从头再看一遍,改改扫到错字,再往下写。

    所以,其实不用我说,大家也能感觉到最近写得不大好。

    大家也知道我开了新书。然而也不是因为新书的缘故。那一本,我有存稿的。依照新书现在的更新速度,存稿就可以支持一个月。

    也就是我自己的问题。有的时候睡眠不足,脑袋发晕,写不好。有的时候烦心事很多,坐在电脑前面心里千头万绪,也写不好。有的时候我就想,如果我这本书一开始弄成刷怪升级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的时间线跳来跳去就会容易很多了呵呵呵呵……

    不过不管怎么说,今天晚上的一万一我不补了。之前都在想,把哪哪个情节注注水,拉长一点,凑够一万一,全勤还拿得到。

    可是我现在就想说,去他吗的,你的节操呢?

    这几年的心血和大家的支持……总不会比不上500块吧。

    我该给这本书好好结个尾。就像我想起supe

    sat[法师手札]   法师手札1

    就会想起自己的高中时代一样,以后想起这本书也会想到最近这几年吧。总不能给自己一个那么遗憾的回忆。

    所以我煮了饺子,不打算弄调料。一会去吃点东西,洗个澡。看一会电影,趁着夜深人静出去走一走。回来发一章新书的存稿,然后躺在床上好好想一想这个魔法世界的故事。

    然后从明天开始,写配称得上是“小说”的文字。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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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9062/ 第一时间欣赏法师手札最新章节! 作者:沁纸花青所写的《法师手札》为转载作品,法师手札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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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师手札介绍:
魔法师们在高塔的阴影中窃窃私语,至今已经少有人能够听到他们微风一般的低吟。
新历二十二年我故地重游,法师塔隐没于梧桐与橡叶的树荫当中。
那是一个时代的终结,是一个新世界的开始。那也是一个神话的终结,是更多传说的发端。
两个世界的碰撞,两种力量的战争,无数种族的血泪,亿万生灵的哀嚎……由野心、鲜血、仇恨、掠夺、迷茫、欣喜构成这画卷,而我就在开端。在某个明媚的清晨,我踏上旅途的第一步。
这个世界,早已不是我所知的那副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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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师手札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法师手札,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法师手札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