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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沁纸花青     法师手札txt下载     法师手札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十五章 踏碎一场梦

    夜色深重,旷野孤寂。这座木屋坐落在村庄的边缘,远离中心的喧嚣。它的背景是影影绰绰的黑暗,一片深沉凝重之中只有那木门里透出的光亮成为一点暖色。那昏黄的光亮将门旁围绕着的茂盛叶片映得像一块宝石,从墨绿里透出翠绿来,像是画师UU小说的最精致的作品。

    而这样的作品当中是一个穿着长裙的少女——我第一次见她如此装扮。脱掉了明亮的半身甲、卸下了锋利的宝剑、圆润的脚踝不再隐藏于铁甲之下——大病初愈之后的她显得那样柔弱。

    我情不自禁地放慢了脚步……似乎再走得快一点,再走得大声一点,就会踏碎这一地的梦幻。

    然而她终究是在我将要走到门口的时候看到了我,然后惊喜又慌乱地起身,碰倒了椅子,却没有理会。

    一种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的情绪从我的心底升腾起来……我曾以为我将不得不把她转化为死灵骑士,曾以为她无法渡过那个危险的关口,曾以为今后她将没有喜悦或者好奇,成为一具杀戮的机器。但没想到她的生命力如此顽强,竟然康复了。

    我的旧时记忆告诉我不该如此喜悦——因为她是那个背叛过我的人的后代;而我的新感情则让我想要抑制不住地从脸上露出微笑来。理性与感性这两样东西在我的心里纠结碰撞,令我停在了原地,直到……

    直到她飞跑过来,重重地扑在我的身上——甚至令我后退了一步——抱住我。

    我在刹那之间不知所措,心里所有的念头都被她的这个动作搅成了云烟。她裸露在外的双臂环住我的脖颈,我感受得到她们的滑腻与温度;她的脸颊侧在我的耳边,我感受得到她呼吸的湿润与声响;她年轻的躯体紧贴在我身上,我感受得到她的柔软与温度……

    我的双手在她身后微微抬起,不知该推开她,还是就此停住。

    然而在下一刻,我感到有温热的液体流进了我的衣领……然后是一个轻轻的吻。她微微颤抖的嘴唇轻轻地贴在我的脖颈之上,火热而柔软。就像是那里被一记威力缩小了千百倍的掌心雷击中……一阵酥麻感扩散到了我的全身。

    这样的吻……我有多少年未曾体会过了?

    我垂下眼睑,心里有一个声音微微地叹了口气,将双手环住了她纤细的腰。

    “好啦,好啦。我就在这里。”我轻轻地拍打着她的背,眼睛看向远处……那里有过去和未来。我用一种几百年都未用过的语调轻声说,“我就在这里……我不会抛下你……我哪里都不去……”

    这些话我藏在心里几个世纪……我曾以为我再不会将它们轻易说出口。然而时间终究敌不过思念。心里的确是有什么东西破开了……从一片乌黑厚重的海水之下,轻轻地涌上来……尽管只有那么一点点。

    我不离开你,你也别离开我。我想念你银色的头发,想念你金色的眼眸。想念你芬芳的嘴唇,想念你的柔情蜜意……

    我还是那个坐在路边的小小法师,而你在路的那头逐渐清晰。我们相逢的地方有如茵的绿草,草地之上必定常年盛开着白色的小花朵。我们走遍每一个角落,享尽每一种缠绵……

    我爱你。

    然而你背叛了我。

    于是我告诉自己我恨你。

    可是现在我突然发现……米莲娜·马第尔,我仍旧爱着你。

    “我一直都是清醒着的,一直都是。”珍妮在我的耳边低声絮语,将我狂乱的思绪拉回了现实。“我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可我听得到,感觉得到——从你把我扶上马背开始。”

    “从未有一个人为我做过这些,这样照料我……哪怕我的父亲。我以为再也醒不过来,再见不到你了。可是感谢诸神……我现在可以抱着你。”她的脸颊紧紧地贴住我的脖颈,“谢谢你,艾尔。”

    “前天下着雨,你喂我吃了药……然后坐在我的床边为我发愣。我……”她没有再说下去。因为我已经轻轻地推开了她。

    “的确要感谢诸神。”我抬起右手摸摸自己的额头,然后用尾指抹掉眼角的水汽,微笑着握住她的手,“外面很凉,你的身体不好,我们回去。”

    她愣了愣,然后顺从地低下头。

    她的身上有她祖先的影子……然而我弄不清自己对她的别样感觉究竟是出于对故人的怀念,还是……

    我必须让自己冷静下来,在犯下更多的错误之前。我试着放开珍妮的手,她却轻柔而坚定地勾住了我的手指。我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再没有拒绝她。

    小姑娘,你可知你爱上的并非一个天使,而是一个魔鬼……

    再见我的时候,艾舍莉的目光有些黯淡。她一定已经在与珍妮的交谈当中知道了她并非我的妹妹。任何人被欺骗都不会开心,哪怕只是无心之过。与她相比,珍妮美丽而富有,她却只是一个穷困的平民。因此无论她在餐桌上表现得如何镇定,都无法掩藏眼眸里的那些脆弱与小心翼翼地自卑。

    就像瑟缩的小花朵与怒放的白玫瑰——然而她却不知道小花朵自有其美丽,那是倔强孤独的生机。

    我的头脑里莫名其妙地升腾起这些念头来——这些平日里我不会允许自己分身思考的念头。也许是珍妮的拥抱与亲吻或是对往事的回忆令我的思绪变得混乱了,我竟然像一个凡人一样悲天悯人起来,而心里更深处想的却是报复整个人类这样的事情……

    然而我不能这样放纵自己的思维——在我即将面见帕萨里安之前。被感情扰乱的头脑会令我做出蠢事来,我得尽快让自己变成那个冷酷又冷静的撒尔坦·迪格斯,而非此刻的艾尔·穆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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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秉烛夜谈

    古鲁丁村庄的夜晚因为战乱的到来而显得冷清。人们早早地熄灭了灯火,路上只余月亮照亮石板。村庄里并未执行宵禁,一则因为流动人口过多,没法儿让那些小商小贩们都乖乖待在一处;二则因为实在没有这个必要——没人会蠢到同兽人勾结,然后让自己也一同被杀掉。

    几个醉汉踉踉跄跄地从我身边经过,身上散发着酒精的臭味儿与食物的**气息。他们的呼吸声像野兽一样沉重,眼睛也像野兽一样盯着零星的路人。这都是些无家可归的家伙,被战争困在此处,一如既往地挥霍钱财,然后在身无分文的时候倒毙在路边或是小巷里,就像被遗弃的野狗。

    因此艾舍莉的居住地倒也成了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这些流民不会跑去城墙边军队驻防的范围抢劫,而安德烈今后必定也会留意我的那个居所的安全。

    只是今夜有些奇怪——街道上这样的人特别多,甚至还包括了一个穿着白围裙的肥胖厨娘。她同几个老酒鬼一起在路上醉醺醺地晃来晃去,嘴里低沉地叫嚷着含糊不清的词语,走上几步就在路边呕吐起来,肮脏不堪。

    我厌恶地避开了他们,加快了步伐,挑较为光亮的大路疾行到到村庄办公府邸——一幢三层的石质小楼。小楼的门前早有一个穿着半身皮夹的警备队卫兵拄着长矛等待着我,在我说明来意之后带我穿过空无一人的一楼大厅,踏上通往三楼的台阶。

    这个守卫的神情也稍显萎靡,原本应该竖立在胸前的长矛被他拖在身后,在台阶上磕出“咚咚”的声响来。我只得停了停脚步,在我俩之间留出那根长矛木杆的空间,然后装作随意地问他:“今天镇上有个节日,哈?”

    “哪有什么见鬼的节日,在这个见鬼的日子里,被那些见鬼的兽人围着……”他有气无力地嘟囔着,丝毫没有因为我是**师的客人而显得拘谨。

    “可是街上倒有不少喝醉了酒的人——并不全是流浪者,还有些本地居民。”我补充道,“那些本地的正派人可不应该在这个时间里和那些流浪者混在一起……”

    这时候楼梯转弯,他忽然回过头来看了我一样——那是一种充满了死气的眼神。眼窝深陷,眼白发黄,嘴唇干燥开裂,就是像宿醉将醒。在这种昏暗的光线里,他简直像是一个刚从墓地里走出来的行尸……

    “这种倒霉的时候谁不想喝醉呢,也只有我这样的倒霉鬼才会守着这样的倒霉差事——执政官和那些老爷们早就回家里去了,我却要在这等着你……”他沉闷地咳嗽了几声,从三十多岁的身躯里发出的声音却像是一个垂暮老者,“我也想去好好喝一顿……这鬼天气,每个人都没有力气,还要和那些该死的绿皮打仗……”

    一连串的咒骂从他的嘴里吐出来,令我失掉了和他交谈的兴趣。如果没有雇佣兵的话,仅靠这样的家伙守城,可真是要被屠城了……

    不知是不是**师发了火,把那些官员统统赶了出去——否则我才不相信那些人敢把帕萨里安一人丢在这里——还只派了这样的一个残兵守门。

    他将我引至三楼的一扇木门前,就没说一句话,转身拖着木杆长矛走开了。不多时楼梯上传来一阵沉闷地翻滚声和稍后的咒骂呻吟声——大概是那个病怏怏的家伙不小心滚下去了。带着那样一根长矛滚下去——但愿他不会把自己的眼睛戳个窟窿!

    门内传来大帕萨里安的声音:“马克·扎西?”

    “是的,阁下。”

    “那位英勇的战士没有来?”

    “怕您觉得鲁莽,没有邀他同来——他现在还在城头保卫村庄居民的安全。”

    “真是位可敬的人。那么,请进吧。”

    于是我推开了木门,发出轻微的声响。帕萨里安正陷在一张宽大书桌之后的椅子上,身上则是摆满了架子的书籍——原来这里从前的主人还是一位学者。桌上点燃了两支蜡烛,但仍不足以照亮整间屋子。老人的眉目都隐藏在阴影里,但我依旧可以凭借“真实之眼”的效果看得清他的神色——他正专心地打量着我。

    我恭谨地垂下眼眸不与他对视,直到他开口:“你并不像一个学徒。”

    “您慧眼如炬。”我欠了欠身,将双手交叠着放在藏有施法材料的腰带前,谨慎地措辞,“我已经可以脱掉学徒的衣装,换上橡叶法袍并且拥有自己的法师塔了。但我的老师在某些方面的研究上仍旧需要我的意见,因此我们仍然住在一处。”

    这话如我所料地挑起了他的一些兴趣。他挑了挑眉毛,示意我落座。于是我侧身坐在书桌前的木凳上,双手仍旧交叠着放在腿上。

    “这样说来你的学识应当远超你的年龄。马克西姆斯可是一个有名的学者,能为他提供有价值的意见——这说明你的确有资格配得上橡叶法袍。”他向前倾了倾身子,“那些研究,和那卷信息里的内容有关?”

    “不,只是一些对于魔法理论的基础研究而已。您知道的,我的导师醉心于理论而非实用,对于星辰本源的探究已经占用了他太多的精力。”我叹了口气,“因此才会被一个卑鄙的尼安德特人法师打伤,而我们却没有抓住凶手。”

    “呵呵……白发的法师,可并非就一定是尼安德特人。”帕萨里安微笑了起来。

    “……您是说?”我的脸上露出略显讶异的神色,“那么是……一个精灵?可是精灵是没法儿……”

    “我们今天不讨论这些。”他笑着挥了挥手,“我倒想听听你关于魔法理论的见解。现在的年轻人大多把注意力投向了魔法的实用与演化,却少有人关注本源了。”

    我在心里轻笑了起来。今天目的之一达到了——**师已经确信了那个袭击马克西姆斯的法师的身份了——一个暗精灵。看来他的确是对米伦·尼恩有所耳闻,并且已经生起戒心了。

第五十七章 它们被偷走了

    “我恰恰有着不同的观点,阁下。”我大胆地反驳了他的话,“我认为实用化才是魔法发展的动力,而基础理论则是魔法发展的基石——两者缺一不可。”

    “唔……”他微笑了起来——那种前辈对于晚辈在学术方面的无礼所表现出的宽容微笑,“那么就说说你在基础理论方面的见解。当然,如果马克西姆斯曾经要求你对于你们的某些成果保密的话,你可以选择沉默。”

    “以下都是我自己的观点,但我的老师似乎并不认同。”我露出略微局促而激动的表情,“我很乐意将它们说出来,寻求您的指证。我没有对我的老师不敬的意思……但我的确认为他的研究已经走上了死路……他在试图寻找令魔力来源无限扩大化、然后提升单个法术威力的方法,而我觉得这是不可能的。”

    他鼓励地看着我,就像几百年前的某些法师鼓励地看着还是一个学徒的我一样。

    “这世界上一切事物,在凡人哲学家的眼里都是严格的规律可循的——例如要把一块石头抛出去,我们就需要发力。而发力之后人会感到饥饿,于是人就会进食。矮人们把驱动生物体进行操作的这种力量称为动能,而我们则称之为生灵之力。但无论怎么称呼,有一个规律是循的——即,食物的能量转化为了推动石头的能量。消耗了一些食物,人们将石头抛远了——原谅我叙述的冗杂,我的确是有些紧张。”我摊了摊手,像一个真正的低阶法师那样歉意地笑了笑。

    “凡人世界能量守恒——这是近百年来的观点。”他笑了笑,“说下去。”

    “在凡人的世界里的确如此。产生火焰要消耗木柴,水结成冰会降低温度,烧红的铁块被浸入水中,在自身温度降低的同时也会使得水温升高。然而在我们的领域却并非如此。”我加重了语气,“在操法者的领域,能量一直被认为是不守恒的——而千百年来的法师们却对这一现象熟视无睹以至于司空见惯,认为魔力是不同于世间任何一种力量的东西,本身就是不守恒的。我完全无法赞同这一观点。”

    “那么你怎么认为呢?”他颇有兴趣地看着我。

    “我们的魔力被偷走了。”我慢慢地吐出这句话,然后抬起右手指着天空,“被偷走了。”

    他的微笑变淡了些,将身子再次向前倾了倾,“说下去。”

    我在心里暗笑……我积累了数百年的学识,终于引起了他真正的兴趣。

    “以一个法术为例——火球术。我们施展火球术的时候,火焰凭空产生,没有木柴或者煤炭的转化。火焰被释放出去,然后转化为热量,消失在这个位面。然而代价是什么呢?——除去拥有神秘学天赋以及掌握有咒文这些特殊条件之外,我们不得不承认,我们的**与凡人无异,我们不可能依靠自己的力量制造火焰,我们借助的是星辰的力量——星辰魔力。”

    “那么,在越来越多的法师从北辰之星那里获得魔力、然后将其释放到这个世界上之后,这些本不属于我们这个世界的能量跑到哪里去了呢?没有任何证据表明它们重新回归了北辰之星,而倒是另有证据表明,它们都汇聚去了一个地方……”

    “世界之树。”帕萨里安第一次开口打断了我。此刻他的眼睛里已经掩饰不住对我的赞赏——如果说起初他仅仅是想听一听一个低阶法师的想法,在他对我的些许好感驱使下指点我一番的话,那么此刻他已然将我当成一个可以相互探讨的对象了。

    “对,世界之树!”我像一个得到肯定的低级法师那样,兴奋地将右手重重下压,“世界之树无时无刻不从西大陆各地聚集能量——那些生灵之力。然后将它们献给星界诸神——这是我们都知道的事实。通常的理论认为这些生灵之力就是整片大陆上死去的生物们遗留下来的力量,然而这如果是真的的话,凡人世界能量守恒这个规律就自相矛盾了——生灵之力不断流失,那么这世界上的生灵应当越来越少。但与之相反,世界上的生物群落却越发庞大,数量何止几千年前的千倍、万倍!”

    “所以被吸取其实不是生灵之力,而是法师们从北辰之星当中召唤来的魔力。”帕萨里安长出了一口气,“同我一样的想法。”

    “由此,我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我继续抛出下一个诱饵,“如果我们毁掉世界之树,那么我们的世界将被法师们召唤的星辰魔力逐渐填满,那个时候……”我将身体凑近了他,“每一个拥有足够力量的法师都有可能在这个位面成神。”

    “不这是你应该有的想法,马克·扎西!”帕萨里安像是被丛林妖精的尖刺蛰了一下,猛然坐直了身子,神情凝重,“你在渎神!”

    我没有说话,只是直直地盯着他,直到他的神色松弛下来,叹了口气,“好吧,年轻人。对魔力的本源已经探究到这种地步的人,的确不会再被世俗的信条所束缚了。然而我要给你一个忠告——放弃那种危险的想法。”

    他盯着我看了看,似乎被我不甘又不解的表情打动,似乎又是出于一位**师对于一个可造之才的怜惜,继续低声说道:“你知道‘凡人世界能量守恒’这个观点,是被谁提出的么?”

    我茫然地摇头:“只知道是被一位不知名的法师提出来的,但是典籍里并没有记载。”

    “哈……能够提出这样的观点的人,又怎么会籍籍无名。实际上每一个秘党的成员都听说过这个名字……”帕萨里安轻声笑了起来,“历史上最臭名昭著的死灵法师,实际上也是人类有史以来最强大的法师——撒尔坦·迪格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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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历史的尘埃(上)

    于是我的脸上恰到好处地露出了惊骇的表情,并且下意识地低呼:“……这怎么可能?!”

    老人满意于我震惊的神色,轻笑着摇了摇头:“没什么不可能。获得伟大成就的法师必然对基础理论有着过人的敏锐直觉和深厚的造诣。迪格斯能够成为人类最强的法师之一,对此的研究当然远超你我。”

    “然而你是否知道他后来为何会被整个西大陆的生物围剿——甚至连红龙也参与了其中?”他的神色凝重起来,仿佛想要直刺我的内心,让我用永远记得他的话。

    “据说是因为他的行为公然触犯了秘党议会的准则,又在西大陆收割了太多人的性命。”我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缓缓说道。

    这感情……很奇妙。和一个**师融洽地同处一室,探讨几百年前的一位邪恶法师——而那法师正是我自己。

    “的确如此。”帕萨里安叹息道,“我曾经对那个人做过很详细的研究,也知晓不少他在成为**师之前的事情。其实撒尔坦·迪格斯这个人,并非像后人想象的那样,从学徒时代起内心中就包藏了毁灭世界的祸心——这些评价都是后人们对他的刻骨仇恨所带来的负面情绪的延展。然而作为一个以追求真理为目标的法师,我们必须对他有足够清醒的认识……”

    “然而所有的可查资料上都是这么说的。全人类所有的可查资料。”我低下头,平静地说,“那个人以毁灭世界为目的,生来就投身于黑暗,隐藏在人类世界上百年,其实早已将灵魂卖给了深渊里的某位领主——”

    “不要相信你见到的东西,要相信你用内心思考出来的东西。”帕萨里安指了指自己的头脑,“想要成为一个伟大的法师,学会独立思考同样重要。这世界上从没有纯粹的恶,也没有纯粹的善,任何事物都有两面性。史书只为记录它们的人服务……想要人们忘记真相,其实很容易。”

    “似乎您很同情那位死灵君王呢,阁下。”我换用了称呼,没有叫他“大师”,而以“阁下”代之。任何一个被洗脑的西大陆人都不会对为撒尔坦·迪格斯辩护的人产生好感……我自然要做足戏份。

    “同情,算不上。”他并未介意我的态度,笑着摇了摇头,“我只是了解了一个真实的迪格斯。实际上你也应该对他有一个正确的认识——像你这样一颗有天分的头脑,被这些狭隘的思想拘束起来实在可惜。”

    “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微微侧了侧头,表现出了一丝兴趣。实际上我倒真的想听一听这位以豪爽著称的**师如何“客观”地评价我——尽管我们现在已经有些跑题了。

    “他起初和你我一样——醉心于对魔法的研究、对魔力本质的探究。在他那个时代,秘党刚刚兴起,他本身就是秘党联席议会的议员之一。通过与当时有数的几位高阶法师的交流探讨,他在基础理论方面的造诣愈加精深,最终因为在生命改造方面的成就,成为了一个公认的**师。”

    “不要以为这听起来很轻松,实际上在他成为**师的时候,迪格斯已经是一百二十三岁的年纪了——比现在的我还要苍老。但他随即就用他自己的方式改造了躯体,以近乎神迹的力量返老还童,并且遇到了他生命里最重要的一个女人……米莲娜·马第尔。”

    我慢慢地握紧了手,轻轻出了一口气。

    “这个时候的迪格斯,实际上仍旧是一个可以称得上是‘值得尊敬的人’的家伙。他和那个尼安德特人女贵族度过了一段不短的幸福时光,直到有一天他也像你我一样,认清了这个世界上魔力源泉的本质——于是他也像你一样,产生了在这个世界封神的念头。但封神的准备悠久而漫长,即便以他被改造之后的身体也无法等到那一天,于是他打起了龙族的念头。”

    “他找到了安塔瑞斯——当时世界上仅存的两头巨龙之一。而那时那头巨龙被另一头龙,火龙巴卡拉斯囚禁在龙窟之中,为了……呵呵,为了逼迫那头母龙与他交配,延续龙族的后代……呵呵,龙族都是些固执的家伙。迪格斯趁火龙不在的时候以**师的力量释放了安塔瑞斯,条件是要母龙与他分享漫长的生命,直至他找到可以永生、封神的办法。安塔瑞斯起先答应了他,却又在获得了自由之后反悔。

    “这时候火龙巴卡拉斯赶来了。于是母龙再次寻求迪格斯的帮助,承诺在那头暴躁的雄性被击退以后实践诺言,而迪格斯竟然再次答应了他。呵呵……你看,这个时候,那位大名鼎鼎的撒尔坦·迪格斯还是一个会相信承诺、甚至被一骗再骗的家伙。一头龙和一个**师使得巴卡拉斯不得不放弃了再次囚禁安塔瑞斯的打算,然而那头母龙,再次反悔了。

    “这一次是一个人类与一头巨龙的战争——无论后来迪格斯变成了什么模样,依旧不能抹杀掉这样一个事实——他是唯一一个在与一头暴怒的巨龙战斗之后还能生还,并且毁掉了安塔瑞斯的双翼的人。这的确是人类的骄傲……而‘地龙安塔瑞斯’那个名字,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流传下来的。但这一战使得迪格斯也付出了足够的代价……他被改造过的身体几乎全部毁灭,只带了一片龙鳞逃了出来。

    “当时的西大陆上,秘党之间的保卫制度并不完善。不少有能力的法师一直对迪格斯的研究成果与价值不菲的魔法物品虎视眈眈。因此他没法儿从龙窟赶回他的法师塔——实际上也没有几个人知道他的法师塔在哪里——这件事情到现在仍旧是一个未解之谜。因此他选择了一个最可怕、却在当时是最合理的法子:据说他与深渊里的魔鬼签订了契约。魔鬼给他足以维生的灵魂之力,代价是他一旦某一天封神失败,他的灵魂就要成为魔鬼的财产——这样一个**师的灵魂之力足以让一个巴托恶魔直接晋升为一个深渊领主,不得不说当时的那个魔鬼实在是个有远见的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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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历史的尘埃(下)

    “之后的迪格斯源源不断地从深渊地狱获得力量,变得以前更加强大。然而代价就是,他的那些力量里面含有可怕的黑暗气息——那些暴虐、贪婪、嫉妒、残忍,一直在与他内心中的“善”进行着不间断的争斗。这使得他的身上出现了两种人格,一种是极度凶残的撒尔坦·迪格斯,一种是原来那个‘值得尊敬、相信承诺’的撒尔坦·迪格斯。他的反复无常终于使得他的爱人,米莲娜·马第尔无法忍受并且离开了她。但她在离开之前发誓她仍会爱他,如果有一天他死去,她也将殉情。

    “这个迪格斯,反复无常的迪格斯,打败了一头巨龙的迪格斯,与魔鬼签订了契约的迪格斯,失掉了一生之中的最爱的迪格斯,竟然做出一个决定。他决定背弃与魔鬼的契约,拒绝接受它们的帮助,他要通过世界之树的魔力净化掉身上的邪恶特质,然后毁掉世界之树,在这个位面成神,成为一个对星界诸神的权威毫无威胁的地上界新神!他是人类之中最强大的**师,自然有能力拒绝那个契约。然而他也付出了意想不到的代价——

    “这里就要提到黑暗之后塔克西斯,和在撒尔坦·迪格斯之前的另一位更具传奇色彩的人类**师雷斯林·马哲理。黑暗之后曾经有一个分身投影降临了这个位面,却与当时的**师雷斯林起了冲突。雷斯林杀掉了那个神祗分身,又为了躲避塔克西丝的报复,在另一个神祗帕拉丁的庇护下进入了深渊炼狱,成为了九领主之一。这一次撒尔坦要面对的就是雷斯林——因为那个魔鬼所得到的灵魂都将献给它的主人雷斯林,使他能够获得更强大的力量,在深渊地狱里的血战中立于不败之地。

    “深渊的领主、曾经的人类**师雷斯林愤怒地收回了那个魔鬼曾经赐予迪格斯的一切力量,于是他的身体在瞬间就变回了与巨龙战斗之后的样子——残破不堪、奄奄一息、灵魂即将坠入深渊地狱。此时的迪格斯被心爱之人离开的悲痛与对死亡的恐惧冲昏了头脑,他终于做出了一个决定——而这个决定带给了西大陆所有人上百年都无法抹掉的悲惨记忆。他在大陆最山脉马拉雅的主峰上施展了他自创的传奇法术“瘟疫之云”——夺走了上百万人类的生命,然后以纯粹的生灵之力塑造了他的巫妖之躯。

    “至此……他终于变成了世界公敌。之后的事情,就像某些秘密流传的史书中记载的那样,几乎所有的生灵都参与了对他的围剿——在他试图借助世界之树的力量净化自己、在地上界封神的时候。米莲娜·马第尔被联军请来瓦解迪格斯的意志,而当时那些占据了着迷雾森林的精灵们则在火龙的威胁下放弃了对迪格斯的保护——实际上现在人们也没有弄清楚它们当时为什么要保护那样一个邪恶之人。而人类联军,也在起初莫名其妙的犹豫不决之后出兵迷雾之森……最后对他发出致命一击的还是一个神秘的人类法师,但我们的确也不知道他的名字与模样,只知道他最后带着伤心欲绝的米莲娜离开了战场,而米莲娜竟然也没有像人们想象得那样为之殉情,而是成为了马第尔家的第二位女侯爵……总之之后的事情都比较奇怪,我现在仍然试图去理清那些头绪……”

    我静静地听着帕萨里安说这些话,一动不动,没有打断他。他的声音苍老而沙哑,在蜡烛昏黄的光亮之中别有一种沧桑感。

    他的确对我很熟悉……熟悉到远远出乎我的意料。过往的一幕幕伴随着他的声音在我眼前联翩浮现,像是褪色的旧纸卷,在烛火中跳跃摇摆。然而那些人们还是那样鲜活,那些声音还是那样清晰。我像是只做了一个长长的梦,一旦梦醒,就会发现有温暖的晨光从白色窗框的窗户里透射进来,洒满米莲娜铺在我身上的银发。而我将侧过身抚摸她的脸颊,在她张开双眼对我微笑的一刻轻吻她的额头,将她拥入怀抱。

    帕萨里安有一件事情说得并不正确……米莲娜从未主动离开我,即便在我最为暴躁,有数次几乎将她杀死的情况下。她柔软的脖颈被我握在掌中,而她只是沉默地看着我,高仰头颅背靠冰冷的石墙,不让泪水从眼睛里流出来。她艰难地对我说:“我爱你,撒尔坦,我爱你。请你不要杀死我,因为深渊地狱里没有你,我会想念你。”

    她重复这话……直至我从崩溃的边缘回转,令人性在我的身上再度复苏。在那段日子里她从未放弃我,在那段日子里她遍体鳞伤。在那段日子里有无数次我从暴怒中醒来,发现她窒息在我掌中,又有无数次我们相拥哭泣,连日光都失掉了颜色。

    是我命令她离开了我……因为我决定拒绝与魔鬼的协议,我的法师塔将成为我与深渊军团的战场。我赢得了胜利,却虚弱不堪,虚弱到无法战胜随后出现的雷斯林,将自己推至垂死的境地。

    那一次她没有背叛我……她仍旧深爱我。直至最后一刻,在我试图与她分享永恒生命的最后一刻,她将一柄魔剑送入我的胸口。

    这一个夜晚有两个人以两种截然不同的方式让我想起了她……这是命运吗?

    帕萨里安静静地看了我很久,然后说:“怎么,被震惊了?”

    “不……”我让自己的脸上露出笑容来,“我只是……”

    “被感动了。”他肯定地说,同时从脸上露出笑意来,“和当年的我一样。”

    “您?”我抬起了头。

    “我。很奇怪吗,哈哈……”他的笑容扩散开来,脸上露出更多的皱纹,“我年轻的时候和你一个样,一样的聪明,机敏,渴望在魔法的历史上留下自己的名字。所以我想要研究迪格斯。然而我越了解他,就越无法将他当成秘史上那个单一的邪恶符号来看。我发觉了他的喜怒哀乐,他的只言片语,到最后我甚至迷恋上了他与米莲娜的那段爱情……呵呵,那时候我还是一个年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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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纠结的家伙

    “迪格斯实际上是个很纠结的家伙——即便在他夺走了上百万人的性命之后。那时候的他依旧行大恶,施小善。他可以设计杀死成百上千来围剿他的军队而不动声色,却也会施舍金币给某户穷困潦倒的人家,甚至为一个瞎老头治愈眼疾……在他们不知晓他的真实身份的情况下。我想他本性是一个善良的人……只是被邪恶控制了。我甚至在想他其实是在用那些些许的善意在潜意识里提醒自己——不要彻底地堕入黑暗。”

    “所以在说了这么多话以后,我希望你可以放弃那个念头……那个成神的念头。想要获得你不能匹配的力量,几乎必然会堕入黑暗。雷斯林·马哲里如此,撒尔坦·迪格斯也是如此。你还有年轻,还有那么多的生活方式可以选择。你可以像迪格斯一样,去找到一个爱人,爱护她、取悦她——你同样可以得到相当程度的幸福。”帕萨里安收敛了笑容,叹出了口气,“我也曾想拥有那样的生活……然而我已经老啦。”

    我曾设想过在与他同去代达罗斯的陵墓、找到了我的手札之后杀掉他以及同去的人,取回我的东西与财富,和安德烈离开那里……

    然而今天晚上,他的这些话为自己赢得了活下去的机会。

    我沉默了,并且看着烛光之后的帕萨里安。我从未想过会有会有一个人如此深刻地了解我——多过我自己。而我现在也的确在做着与从前同样的事:

    我密谋着在整个大陆挑起战乱、报复人类,让数亿人流离失所、同失亲友,却在为艾舍莉的母亲治疗痛风、为那个小姑娘在餐桌上自卑感到怜悯、为珍妮的转危为安感到喜悦……

    跨越了三百年,重换了一个躯体,我竟然一点都没变。

    倒是他又打破了沉默:“本来打算和你闲聊几句,却没想到说了这么多。已经很少有人能够这么镇定地听完这些话了。如果今后的某一天你离开了马克西姆斯。我很欢迎你到我的威莱斯法师塔来。说实话,那里已经很久没有新鲜的血液和聪明的头脑了。”

    “我也很乐意能够经常与您探讨这些事情……当然是在我的导师允许我穿上橡叶法袍之后。”我谦逊地又激动地低了低头,知道今夜的第二个目的也已经达成——**师成功地对我产生了好感。现在我将实现我的第三个目标——

    “帕萨里安大师,我有一个冒昧的请求。”我从凳子上站了起来,略微紧张地将双手交叠在一处,微微屏住呼吸,让自己的脸色变得有些潮红。“如果您和我的老师要进入代达罗斯陵墓的话,我是否可以……”

    “那里很危险,年轻人。”他用手指轻轻地敲了敲桌面,“代达罗斯号称魔法皇帝,虽然他不能使用魔力,却搜罗了不少魔法物品。传说他的陵墓由几位法师参与了设计建造,一旦开启,内部的各种陷阱就会发动……你要考虑清楚,要不要因为好奇而冒这种生命危险。”

    “失去对真理的渴望,我的生命将黯然失色。”我立即说道,“作为整个西大陆上亿人中的一员,能见到您已经是我天大的荣幸。因此我才提出这个唐突的要求——因为我的确不想失掉这个探究几百年前的魔法奥秘的机会。”

    “我理解你的勇气……但我担心的是你还是没有放弃那个危险的念头。我和你的老师针对这个问题已经讨论了很久——通过猫头鹰传送的短信。我们不是为了陵墓里的财富,只是为了传说中迪格斯的法师手札。也正如传说中所说,那里面记载了如何利用世界之树的力量的方法,我知道那对你而言是不小的诱惑。”帕萨里安将双手压了压,示意我坐下,“但是正因为如此……你的确不适合进入他的陵墓。”

    我的心一沉,但没有说话。

    “但你的老师既然已经告诉了你这个消息,就说明他并不反对你随我们一起进入那个危险之地。只是,马克·扎西,我仍然不希望你接触到那本手札。这不是因为我们不愿意让你掌握里面的力量,更是因为不想让你过早地走上这条偏激的道路。我们将毁掉它。”他加重了语气说,“不让这个秘密再被更多人知道。”

    “我理解您的用心,大师。”我恭谨地说,同时让语气里掺杂些许不甘,“但您和我的老师似乎并没有把握能够拿到那本手札。正如您所说,代达罗斯皇帝的陵墓是他那个时候顶尖魔法技术的结晶。如果之后这个消息被不小心流传出去,就会有更多的人试图去得到它……”

    他笑着挥了挥手:“这个问题你不必担心。你大概不清楚,参与代达罗斯陵墓建造的某位法师曾经将他秘密收藏的部分建筑图纸交给了他的弟子,然后隐秘地流传了下来。你的老师就是他的后代。如果不是他为了解决一个学术上的难题而决定一摊究竟——我也无法从他那里得知确切的方法。”

    看起来马克西姆斯的确是有意让那个星袍学徒随他一同进入代达罗斯的陵墓,因此才会放心地让他来传递那个消息。因为当时帕萨里安离开了他的居所前往古鲁丁,猫头鹰无法再胜任传信的工作。而那个中年人魔力低微,也不会对那本手札产生妄想——低阶的法师不可能掌握那个级别的魔法,就连看一眼都会感到头晕目眩。然而帕萨里安心目中的我就另当别论了——我聪明机敏、拥有活力也野心。无论他是出于对人才的爱惜还是对一个产生了“毁灭世界之树”这样念头的法师的提防,他都不乐意看到我出现在同行的队伍里。

    那么我就不得不采用另一个办法——在我确信他已经从马克西姆斯那里取得了进入代达罗斯陵墓的方法的前提下。

    我得杀掉马克西姆斯——在他们会面之前。一来防止我的身份被戳穿,二来……他将不得不需要另外一个有足够实力的法师来配合他。一个连**师都认为危险重重的陵墓,绝不是他一个人的魔力就可以应付的。

第六十一章 大法师的心事

    我们相谈了这么久,却没有一个人提到城外的兽人军队。帕萨里安大概是有足够的自信能制伏那被我邪灵附体的兽人指挥官,而我……我的把握自然是要比他还多些。

    只要能让我迫进那个家伙十米的范围之内。

    而此刻大部分的问题都已经明了,于是我再没有心思待在这里同这个老法师谈论往事。当一个人的经历成为传奇之后,津津乐道的总是别人,而自己却连碰都不会想。

    于是我站起身来,向他微微颔首,将右手横于左胸:“既然如此,大师,我就不再打扰您了。希望您能和我的老师从代达罗斯皇帝的陵墓里找到你们想要的东西,平安归来。”

    帕萨里安微微一愣——他定然没有想到我会如此干脆果断地放弃自己的请求。我在他开口之前冷静地补充道:“一个人总要懂得进退,然后才能在这个世界上生存得足够长久、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我知道您对我期许,我并非不知好歹的人。”

    他又端详我一番,然后叹了口气:“唉,年轻人。你总是让我吃惊。如果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就能有这样的头脑……”说到这里,他忽然闭上了嘴。

    “但您已经是**师了。”我恭谨地说。帕萨里安的语气里有不甘……这令我微微吃惊。**师已然是一个人类法师能获得的最高荣耀,至此,在地上界文明世界的范围之内,几乎已经没有能够与他相提并论的生物了——除非他追求的是世俗的权力,皇权。但我知道那一定不是他想要的,那么他遗憾的就是另一件事情。

    就像我所说,“您已经是**师了”——这样的地位之上,还有什么能让他满足呢?呵呵……那种超脱人类之外的存在——神。

    人类啊,这就是人类啊。无论多么高尚的人类,总逃不脱**的驱使。就像一个贫民永远有不会成为皇帝那样的念头。他们只会希望有朝一日吃到白面包,住上足够温暖的房子。然而一旦这个目标达成,安稳几年之后,他们又会羡慕富有的商人阶级——那些华丽的衣物和堂皇的居所。然而在成为了富有的商人之后,他们又会渴望成为拥有特权的贵族。而一旦成为了一个贵族——就像珍妮这样的男爵,一道充满诱惑力的阶梯就会在他们眼前铺开:子爵、伯爵、侯爵、公爵……直至国王,甚至皇帝。

    这样的诱惑充斥于人类世界的每一个角落,因而人类才能在这片土地上不断繁衍扩张,成为整片西大陆的统治者。

    同样的,一个**师渴望脱离人类躯体的束缚而成神——这简直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而最关键就在于,他是否有勇气迈出那一步。

    “回去休息吧。明天早饭之后到我这里来。我们一起看看城外的那些亚人种究竟打的什么主意。”帕萨里安站起身来,端着桌子上的一个烛台走到窗前,试图拉开窗户换气。他是一个睿智的人,定然发觉了自己的语气里流露出了一些不该被表达出来的东西。

    窗外是如墨水一般漆黑的夜色。在我刚刚来到这里的时候,依稀还能听见空旷的街道上有醉鬼的脚步声在回荡。但在刚才,那声音都已消失不见,似乎都回到家里安顿下来了。帕萨里安拉开了窗户,外面清凉的空气随着一阵微风涌了进来,我下意识地深吸了一口气——那空气的确清凉,然而……却掺杂着村庄中心闹市里的那种味道——那种食物与酒水混合的味道。

    帕萨里安在拉开窗户之后将烛台放到了窗台上,一团光亮顿时映亮了窗边,但随后他就后退了一步,嘭的一声关上了窗户——力度之大,甚至使得那烛台都被一同推出了窗外。紧接着他大步跨到桌子边顺势一挥,宽大的袍袖带起一阵疾风,又熄灭了另一支蜡烛。

    我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一句三个音阶的咒文几乎脱口而出。我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使得他熄灭了蜡烛,但最合理的解释便是,他想要杀死我!

    然而他之后的动作使得我明白了自己只是虚惊一场。因为他在熄灭蜡烛之后立即转身背向了我,然后谨慎地走到距离窗户一步远的位置透过玻璃向下张望——那动作神色完全不像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倒像是一个身体健壮的战士——他必定是改造过了自己的身体。法师们有不少法子可以延长自己的生命。而这些方法大致分为两种类型——一种是用药物强化自己的身体,使得自己的生命力略微增加——增加到一百八十岁左右。另一种则是我从前用过的法子——让自己的身体在某种意义上脱离人类的范畴从而获得更加悠久的生命……然而那要遭受极大的痛苦。

    “别出去,把门锁好,过来看。”他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那是他在冲过兽人军阵的时候也未曾表露过的神色。

    但我仍在确认了他的手里没有藏着一把匕首或是短剑之后才走了过去,循着他的视线向下看——

    然后感到有一阵凉意自我的尾椎升起,直冲额头。

    每一个有条件的法师都会为自己加持“真实之眼”这个魔法,它不但能够使自己的视野更清晰,更能看到一些凡人看不到的生物。此刻我们两人正是用这样敏锐的视力向下望去——

    三层楼房之下的空地广场上,正有几十个人微微摇晃着站在那里,挤满了小楼的正门,抬头盯着我们这扇刚才曾经透出过光亮、发出过声响的窗户。而更远处,又有三三两两步伐踉跄的身影向这边靠近——就像是我来的时候遇到的那些醉鬼,只是更为狼狈。

    我们在俯视,他们在仰视。于是我很容易地看到了他们的眼睛——瞳仁已经被一层白膜覆盖,与眼白连成了一片,在黑暗的夜色里白得瘆人。而就在那几十个人当中,还有四五个不停耸动着的身影——那是蹲在地上的人。

    他们正聚在一具尸体上面——或者说即将成为尸体,因为他的手脚还在抽动——安静而不停歇地从体腔内扯出内脏,然后耸动着肩膀大嚼。但成为了食物的人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反倒是咀嚼声在广场上越发清晰——而在与帕萨里安谈话的时候我也曾听到过这声音,我将它当成了醉鬼的呕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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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超级多吐槽点啊!

    听我慢慢跟你们说啊!

    我妈我爸本来说明天要来看我——这是他们前天说的。结果昨天晚上忽然打电话给我,说他们买了今天北京到沈阳的动车票中午一点就到啊!

    我一想,坏啦。我妈对卫生条件的要求标准是桌子上用卫生纸使劲儿地擦,不能变色……可是我这里的地板,呃……

    于是我就赶紧擦地板啊!厨房啊走廊啊卧室啊!我擦啊擦啊擦了一夜啊!晚上两点睡觉的啊!

    然后我今天上午又有个省职业技能比赛(我顾及那一万块奖金我拿不到了……)……我睡眠不足就浑浑噩噩地去考了……然后交卷了,去车站打算接他们……

    然后……

    然后我爸给我来了电话……说他们不来了。

    我瞬间思密达啊~~~

    我瞬间石化啊~~~

    我凹凸曼了有木有~~~~~

    然后我就吃杏仁……

    顺便说一句,我觉得自己已经坏掉了。我现在对盐焗杏仁毫无抵抗力啊……无论刚刚吃得多饱……只要把杏仁放在我面前,我就不受控制地吃啊……完全无法控制自己啊……

    杯具啊……

第六十二章 趁火打劫

    “不是僵尸。”我和帕萨里安几乎是同时说了这句话。因为他们还有呼吸,并且比正常人更加剧烈,这都逃不过我们的眼睛。他们更像是处于一种病态的癫狂之中,类似深渊魔鬼们的“嗜血蛊惑”。只是这么多人同时变成了这个样子——那除非是深渊地狱通往主物质界的大门洞开了,使得上百的高等魔族同时涌了出来。但整个村庄除去这些不能发出声音的“人”之外依旧平静,甚至听不见一声惨嚎,这不是恶魔们来到世间的景象。

    我想起了我来时在街道上见到的人,那些被我误以为是醉鬼的人,还有那个门口病怏怏地守卫,以及他口中因为身体不适而反常地在这样一个战时的夜晚提前回到家里的官员们——原来在那个时候他们就已经陷入了这种状况之中,到此刻才爆发开来。

    “我从未见过这种情况……”这一次我是说出了真话。我见过僵尸、见过幽灵、见过怨灵,却从未见过种疯狂的人类。

    楼下的人越聚越多,站定在广场上,抬起头无神地仰望窗口,似乎他们都已神志不清,还想不起可以通过关闭的大门进入楼内,找到我们——如果他们真想这么做的话。而在更远处,黑里当中出现了两三点亮光。那是居民区的火光。我推测是某些人家里的火烛因为主人的忽然病变而失控,点燃了房舍。如果不加控制的话,后果将会相当严重。古鲁丁村庄平民区的大部分建筑都是木质,火势一旦蔓延开来,将一发不可收拾。

    但这还并非最严重的事情。最致命的应当是,如果这病变是在全城扩散,那么防守的军队此刻大概也许凶多吉少了。而如果这又是城外的兽人们精心策划的阴谋的话,古鲁丁村庄也许在今夜就会沦陷。

    这时门外的走廊里忽然传来了沉闷的脚步声。那声音还伴随着一阵阵“铛铛”的声响,逐渐向这里接近。我立即转过身去,几步跨到门边,将木门扳开了一道缝隙——果然如我所料,是那个带我走进来的士兵。他正垂着脑袋,倒拖长矛,在拐角处试图用一种极不协调的姿势努力走上楼梯。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带我上来时他摔得那一跤让他弄断了自己的腿,他的左脚总是无法恰到好处地踏上上一级台阶,于是一次又一次地从楼梯边滑落下来。

    我们得弄清楚这种病症或是魔法究竟是何种类型、通过什么方式起的作用,于是我们需要一个**。而这家伙简直是诸神送来的礼物。

    于是我转向帕萨里安:“大师,是那个守卫。他也……我去把他弄进来?”

    他对我点了点头,然后离开了窗口走到那宽大的书桌后面,大概是在寻找自己随身带来的简易魔法器械。

    于是我立即拉开了门,暂且放下对整个村庄的形势以及对珍妮的担忧,沿着走廊走下了楼梯。

    那守卫听到了我的声音,立即抬起了头。一双惨白的眼眸像是可以看到我,紧随我的身体移动。然而他的左脚依旧没法踩上那级台阶——因为我看到他的小腿已经已然因为骨折而弯成了一个“L”形。

    我在距离他四级台阶的高处停了下来,对着他用力吹了一口气——于是他的动作立即变得更加剧烈,甚至用双手将长矛拖到了身前,试图用那木杆攻击我。他们果然对声音、光亮、活人的气息都很敏感,同没有生命的僵尸一个样儿。

    但这家伙在清醒的时候都未必是我这样一个身体健康的年轻人的对手,何况此刻已经失去了神智?我仅仅是迅速地躲闪了几次他那慢吞吞的攻击,他的动作就已经跟不上自己的本能了。我抓住一个机会一把攥住矛杆的末端,双手一发力就把那武器夺了过来。卫兵的身体被我带得一个踉跄,脸朝下直挺挺地撞在了台阶上,脑袋正好就搁在我的脚下。我举起长矛,用另一端的木头杆朝他的后脑勺用力一顿,那家伙就立即不再挣扎,昏迷过去了——还好,他们还可以昏迷。

    然后我一手拖着长矛一手攥着他的衣领,把他一路拖上了楼梯。我想如果这家伙还有命清醒过来的话,大概再也找不到自己的鼻子了。

    回到屋里的时候,帕萨里安已经把一些零碎的小部件摆在了桌子上,在窗边向外观望。窗外的居民区已经亮了起来,就像我预想的那样,失火的住宅又引燃了更多的房舍,火势蔓延起来了。依稀有人的喊叫传来,然后又是低沉浑厚的号角声。我顿时松了一口气,那是驻守在城头的防御部队的军号,看来那里的人们还没有感染这可怕的症状——那么珍妮也是安全的了。

    那些火光和声响使得原本站在我们窗下的人们纷纷调转了身子向远处移动,却仍然有那么两三个固执地留了原地——只为了地上那些零碎的血肉。

    这症状的发生看起来是有一个范围的,而我们似乎就正处于感染区的中间。既然我与帕萨里安都安然无恙,就说明这种魔法、或者说是病症,是有着一定的魔力属性的——它必定是通过某种魔法介质发挥作用,绝非自然形成。

    帕萨里安取了一些他的血液放在小小的玻璃试管当中,然后加进了极少量的秘银粉末。试管里尚未凝固的血液顿时发出一阵微弱的绿色荧光——这表示血液里含有对人类这一物种有害的东西。

    秘银在用于制造魔法物品之外还是极好的试毒剂,虽然并非对所有的毒性都有反应,然而这一次它起作用了。这表明这毒物是来自生物之毒,而非矿物。

    此刻窗外的光线更亮了一些——那是城头燃起了火球。守城的士兵们早就用干燥的稻草扎了不少圆球,又在上面浇灌了沥青和棕榈油,在敌人试图攀爬城墙的时候就会将它们点燃然后推到墙下。而此刻在城门两侧的城头,这样的火球接二连三地被推下去,这预示着兽人军队已经不再顾及它们在黑暗中会变得微弱的视力,正在强行登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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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大战在即

    我已经完全可以肯定这是兽人们的诡计了。它们让村庄从内部开始混乱,然后在守军自顾不暇的时候发起进攻,试图一举登上城头。但这东西究竟是如何从村庄内部爆发开来的?兽人是绝对不可能混进城里的——因为它们那绿色的皮肤以及在人类看来丑陋的面孔实在太显眼,不可能完成这种隐秘的工作。若是说它们雇佣了人类间谍的话……

    我正在思考的时候,帕萨里安已经接连向那个卫兵施展出了两个法术——一个“黑暗驱散”、一个“移除癫狂”。但这两个法术都没有让那人恢复过来。他的皮肤依旧是一种可怕的灰白色,甚至开始出现极淡的绿色斑块——就像尸斑。既然这种类型的驱散法术没有效果,那么现在可以确定了——这是一种被魔力催化了的生物之毒。

    一个念头忽然划过我的脑海——“尸斑”?我似乎有了点头绪了。

    兽人兵临城下的时候曾经用投石机向城内投掷过尸块……那时候我就有些奇怪,为什么他们要做出这样的举动打草惊蛇,而不是尝试着在守军还没有来得及反应的情况下强行登城?但我随后就将这理解为兽人的习俗与它们不甚高明的战略。因为兽人们的确有过在战斗之前先杀死俘虏抛到敌阵中示威的习惯,只是没想到,它们这一次竟然别有用心,连我都被骗过了。

    问题一定出在那些尸块上。我越想,思维就愈加清晰起来。如果是单纯地示威,它们何必要建造一架投石机,把它们抛进城里?把尸体堆在守军看得到,却无法搬走的城墙下不是更好么?如果它们不是一直在等待着什么,为何在前几天都只是试探地进攻,甚至没有一次大规模的登城作战?要知道时间拖得越久,别处的援军就越有可能对它们形成重重包围之势!

    没有想到我的那一部分邪恶之灵竟然狡诈到了如此地步,而我从前还一直将它当成是只有**、冲动、最原始的本能的低智力生物!

    我立即把前几日的情形都原原本本地说了帕萨里安。于是他的脸色与我一样,变得凝重了起来。被魔力所催化的疫病实在是最麻烦的东西。单纯的魔法效果的话,总会有一种法术能够应付。但若是被魔力催化的病菌,那绝不是短时间里可以解决的。

    历史上曾经有过一次这种类型的大灾难——那场夺走了上百万人生命的瘟疫、被曾经的我的魔力所催化的黑死病……因此我更知我们此刻处境的可怕。如果这病症扩散到了整个欧瑞王国……

    我又愣了一下。我为什么在担心这种事情?报复人类……不正是我所想要达到的目的吗?

    那么我的那一部分邪恶之灵,又是想做什么呢?它是不是也深深地打上了我从前的思想烙印,而后通过最扭曲、最残暴的特质将这念头无限放大,到了如今试图以这种方式毁灭整个地上界的生灵来复仇的地步?

    不知道为什么,想到了这些以后,我不但没有快意,反倒是心里升起了一股迷茫又忐忑的念头来。现在的我已经不是从前那个被地狱的邪恶力量所侵蚀的撒尔坦了——我的确因为仇恨而想要做些事情令克莱尔人和尼安德特人饱尝流离失所、家破人亡的痛苦……

    然而……我从未想过要将整个世界变成不毛之地。我不是深渊地狱里的九领主或是它们麾下的那些魔鬼、恶魔,我不喜欢千里荒原,更不喜欢身边满是臭烘烘的僵尸或者是阴森森的鬼魂。而更关键的是——我怎么可能容忍这样一个危险的邪恶之灵取代本该属于我的位置、打乱我的计划、让我无法再次拥有从前的力量?

    我得打败它、制伏它,然后让它为我所用,而不是生活在它的阴影之下。暗精灵**师米伦?尼恩已经是我的威胁了,我绝不能让潜在的危险再多一个。

    窗外的喊杀声越发响亮,人类守军的呐喊和兽人那种浑厚的嘶嚎混在一处,预示着战事已经达到了一个白热化的阶段。城头的某处,被点燃的火球竟然滚下了城墙落到了城内,我想那里一定是已经被兽人攻上来了。

    “是那个兽人搞的鬼——那个来历不明的兽人巫师。”帕萨里安迅速地收起了桌上的部件,将它们归拢到一个轻巧的木匣里,然后拿起了他带来的随身装备——一根顶端带有红宝石的魔杖,一把挂在腰间的匕首。

    “年轻人,现在我要赶去城墙的守军那里,你有没有勇气和我一同杀出重围?”帕萨里安的眼睛里又燃了他在兽人军阵中的那种豪迈的光亮来,刚才那循循善诱的老者形象全然不见,倒像是一个英勇善战的战士立在我的面前。

    “我将追随您的脚步。”我不再思考那些令人纠结的问题,俯身捡起了地上的长矛,微笑起来,“但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希望我们可以从东面离开。下午护卫你进城的那个战士此刻正负责东部城墙的防务,我的一位朋友也在那里——我信赖他的能力,那里一定还是安全的。”

    黑夜已经被月色与火光照亮,道路两边的建筑物在石板路上拉扯出跳跃不定的阴影。我与帕萨里安穿行在道路上,向村庄的东部疾行。街道两旁的住宅里偶尔会传来敲打门窗的声音——那大概是被感染之后的村民没法儿自己走出来,在本能的驱使下试图撞开它们。路上倒算平静,被感染的人大多被城边激烈的喊杀声吸引,去攻击守军了。我不由得想起了来时路上见到的那个穿着黑色棉甲名叫汤姆森的佣兵——当时他说有命从古鲁丁出来的话,再讨我那一枚欧瑞银。不知他今晚是否能足够幸运,在我同帕萨里安制伏那个被附体的兽人指挥官之前保住性命。

第六十四章 请君入瓮

    越向村庄东面,道路上的人群就越来越多。古鲁丁村庄的常住人口大约有五千,因为战争涌入的避难人群又使得这一数量达到了将近七千。此刻村庄里大约有一半的人被那魔化疫病感染,又在火光和厮杀声的吸引之下涌向城墙边缘一带。

    我与一个**师同行,自然不必担心自己的安全。然而居民区某些尚未被疫病感染的正常人类可就没有那么幸运了,不少人死于亲人之手,又被汇集而来的其他人分尸嚼食,场面血腥,惨不忍睹。实际上帕萨里安至少有十几种法子可以在一个小时的时间里将那些已失去理智的人类扑杀——毕竟在有着充分的时间进行准备的情况下,一个**师的高级法术都有着足以毁灭一座城池的力量。然而他却不得不考虑到这些人——即便是病变了的人也依旧有治愈的希望。他不可能就在这里发动一个“位面崩塌”或是“流星陨落”那样的法术,那样的话,对于古鲁丁村庄的防卫将变得毫无意义——因为这里会变成一片没有人类存活的死地。

    但这种惨象倒是让我想起了一个著名的魔法,一个只存在于深渊地狱、并且只有深渊公爵之上的高等魔族才能使用的魔法:饕餮盛宴。

    魔族与地上界的法师不同,却与地上界的巫师相似。法师是天生具有神秘学天赋、能够感应魔力、并且在理解了法术咒文之后可以使用它们的人。而巫师则是天生就具有使用几种魔法的能力,不必像法师一样需要以咒文施展。但这种天赋也带来了另一个缺陷——巫师无法通过记忆、吟诵咒文的方式来施法,并且可用的魔法种类一般只有两三种。

    魔族们大多具有这样的能力,并且魔法种类更加繁多。它们是北辰之星的宠儿,却又是星辰诸神的弃儿。它们使用的“饕餮盛宴”可以令某一群落的生物丧失理智相互吞噬,然后将因为愤怒和暴虐而扭曲的灵魂献祭给魔族,成为它们的财富。但这种魔法只能作用于特定人群——那些与魔鬼们签订了契约却无法实现的人。

    我的那一部分似乎拥有了这种能力,且更加强大。它甚至不需要诱惑人们签订契约,便可以通过这种方式达成这样的效果。然而我始终有一个疑问:作为一个拥有了智慧的存在,它这样制造杀戮究竟是为了什么?

    我挥舞长矛用力地将一个从小巷中蹒跚着扑过来的人打翻在地,又从一个自房顶上摔下折断了腿却执著地向我爬来的家伙的身上跨了过去,终于遥遥见到了艾舍莉的房舍。屋子里还亮着灯,似乎她们都还安全。我该庆幸艾舍莉的居所远离人口密集的中心地带——那些家伙还被我们甩在身后,用缓慢的速度向这里移动。

    那一天被抛进来尸块都散落在城墙周边,但村庄里卓有成效的卫生系统却在之后将它们收集了起来。因为那些尸块有极大的可能是外出侦察后又阵亡的战士,于是被集中送往城镇中心停放。然而就是这些战士的遗骸导致了这场可怕的病变。如果他们的灵魂还能感知到此刻发生的事情的话,真不知会做何感想。

    但这时,一声巨响猛然从东北方的城墙下传了过来。随着那一声沉闷的崩塌声,村庄外围兽人们的吼叫猛然提高了几倍,然后就是那种极具兽人种族特色的、以鼻音为主的兽人语:“城门破开了,杀进去!!”

    我和帕萨里安猛然停住了脚步,在彼此的眼睛里看到了震惊。我们原本打算去城头帮忙,却没有想到从兽人开始进攻到现在仅仅几十分钟,城门就被打破了。这几乎是最坏的形势了——人类的单兵战力没法儿与兽人相提并论,数量又处于劣势。城内还有上千被疫病感染的人——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我们的轻敌!

    我们认为城墙足够坚固——坚固到可以支撑到明天,让帕萨里安好整以暇地施展他的法术,给兽人军队足够惨重的打击。我们认为兽人还是从前那些只懂得四处掠夺的流寇,不会使用阴谋、不会使用战术、认为可以等到援军的到来里外夹击。而我,我以一个法师和重生者的身份、以一个自诩睿智的复仇者的身份、以一个从头到尾就纵观全局之人的身份,却没能改变半点儿事情!

    这简直是我有史以来最大的耻辱——败给了自己身上的那部分黑暗意志,毫无借口可言。

    我早该清醒地认识这个世界的,而不是沉溺在对以往的力量的回忆当中。现在已经不是三百前,不是那个我可以横行世界的时代了。兽人们已经建立了提玛克兽人帝国,暗精灵们出现了一位**师,地精们训练了可怕的狼骑士,鲛人们建立了面积比地上世界还要庞大的水底国度,而那些曾经只会敲打铁块的强锤矮人,甚至制造出了可以将凡人的视力延展到上百米之外的装具。

    我在书中知道了它们,却从未真正地对它们有足够的认识。直到此刻,那些震天的喊杀给我结结实实地上了一课。

    “我们继续去城头,年轻人。”帕萨里安——这个以冲动和好战著称的**师暴躁地对自己施展了几个法术,魔法光亮立即在他的身上依次亮起。“去好好教训一下那些兽人!”

    他必定是被刚才刚才那种无从下手的感觉折磨得要疯掉了。一个连国王的帐都不买的**师,却不能对那些想要了他的命的疫病病人出手,对他来说简直是无法忍受。

    “不,我们不能守在城头。”我飞快地跑了起来,对身边同样健步如飞的**师说,“我们得把城头的守军集合起来,放兽人们进城来!”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兽人进城以后,整个村庄的居民都会被杀死!”

    “他们现在和死了没两样!”我大声说道,“不放兽人们进城的话,我可不认为您能一个人突进到那个兽人巫师的身边!而如果让它们攻进来了——那些失去了理智的人可不管你是兽人还是人类!在战争当中,混乱不就是最好的掩护吗?!我们必须得干掉那个兽人巫师,必须干掉它!”

    我咬牙切齿地吐出了最后几个字,然后看到一身剑士装扮的珍妮拿着我的柳木魔杖和诅咒魔剑,从越来越近的房子里走了出来,警惕地四处张望。而她的身后还跟着小姑娘艾舍莉和她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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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唉。从星期六中午开始就没睡觉了……这该死的失眠……

第六十五章 在城头(一)

    天哪,这真让人头痛。珍妮肯定不会答应抛下她们两个,而我更不能当着**师帕萨里安的面命令她丢下她们不管。

    将他们带给安德烈的部下吧,然后就看她们是否有运气活到我们击退兽人的那一刻了。

    我丢掉那支长矛,迅速地用魔杖与魔剑将自己装备了起来,然后脚步不停地与帕萨里安赶去城头。情势紧迫,光线昏暗,因此帕萨里安并未注意到珍妮脸上不大自然的表情。在晚饭之后我已经叮嘱她记住自己的新身份了——学徒马克·扎西的恋人、一个从家里跑出来与他相会的贵族小姐。珍妮似乎挺喜欢这个新的身份,于是再一次毫无保留地接受了我之前对她说过的、“我的导师曾经有过不少敌人,因此我必须得隐藏身份”这样的理由。

    她将带着艾舍莉与行动不大方便的妇人在我们之后向城头那里汇合,而我们要先去让安德烈聚集人手,寻找时机杀死那个兽人。

    城头的惨烈战斗还在继续。尽管近半的墙头都已经失守,但这一段城头的防御在安德烈的指挥下还能勉力支撑——尽管有不少兽人已经登上了城头,展开了肉搏。不断地有尸体或是残肢从城头跌落,其中一个甚至砸到了我的脚面——那是一个兽人狰狞的头颅,嘴里牢牢地咬着一只人类的手。

    我担心安德烈这家伙在这种情况下杀昏了头泄露出我们的约定来,就说服了帕萨里安在城下接应我们,抽出了长剑自己飞奔上城头。但刚刚踏上最后一级台阶,就看到一个使用青铜战斧的卡布兽人踩着城墙下堆积的尸体,用自己的斧子将一个守城佣兵的脖子卡在了垛口之间。它另一只手攀住了城头的砖头,嘴里喷着热气要翻身跳上来。那佣兵的脖颈几乎被切断,鲜血像喷泉一样向外涌,他却还有力气抬起了自己的手,把一支匕首插进了那个兽人的眼窝。

    但那绿皮肤的家伙仅仅是惨嚎了一声,却半点儿都没停,反而一脚踏碎了人类的脸孔,扬起大斧就向我劈斩过来。我早在路上为自己加持了几个辅助法术,此刻动作更加敏捷。还没等它的斧头落下,我就低头跳向了一边,顺便用手里的长剑在它凸起的肚皮上一拉——魔剑锋锐的剑刃立即令它开膛破肚,肠子像一团烂草绳一样流出了出来,又被它一脚踏上。于是整个身体从它登上来的地方又摔了下去,砸落了两三正在攀爬的个兽人士兵,激起城下一片兽人语的怒骂。

    旁边立即有一个满身血迹的人类士兵从混战的人堆里冲过来填补空缺,却在看见我的时候咧嘴大叫:“又是你,贵族老爷!这里可不是你待的地方!”

    这家伙满脸血污,五官在火光的映衬下都变得有些走形,我却凭借着声音立即辨别出了他是谁——那个强尼。

    “先管好你自己的脑袋!”我在一片喊杀声中大吼着,挥剑斩向了他的头顶。他身侧一个兽人正准备用钉头锤将他砸成肉酱,手臂却被我这一剑毫不留情地切断,青铜大锤“铛”的一声砸在了强尼的身边。强尼张大了嘴,动作却没有犹豫,立刻侧着身子猛力撞向那个比他高出了两个脑袋的臭烘烘的兽人,同时把手里的长剑送进了它的肋下,用力地一拉——一道冒着热气的鲜血顿时射了身边一个正和兽人搏斗的佣兵一脸。

    那个家伙失去了视力,还没来得及抹掉脸上的血迹,就被与他僵持着的兽人一脚踹翻在地,又用膝盖狠狠地跪在了他的脸上——顿时溅出一片红红白白的脑浆来。

    “你这婊子养的——约翰!”强尼把剑从那兽人的身体里抽出来,正看见这一幕,大吼着跳上了兽人的后背,用双手狠狠地把剑刃插进了那个家伙的颈椎……

    还有更多的兽人正试图从墙底下踩着尸体攀爬上来,而这样的激战则在每一米的墙头上发生着。我无心缠斗,飞快地向着身边的这片墙壁施展了一个“油腻术”,一连串正在爬墙的兽人顿时哗啦啦地滚了下去,压力也随之一轻。

    “带我去找安德烈,我们要撤退!”我把疯狂地大叫着的强尼从那个兽人的身上拎了起来,揪住他的衣领,“带我去找他!”

    “他就在前面!”强尼被我扯着衣领前后晃了晃,才从那种癫狂的状态里解脱了出来,拔出那柄已经裂口并且略微弯曲的剑,带我从疯狂嚎叫着的人与兽之间一路穿插向前方,“我欠你一条命!没想到你这家伙也是个战士!”

    我们身边满是震耳的喊杀声、纷飞四溅的鲜血肉块、尸体的焦糊味儿、四处袭来的致命武器——稍不留神就会有兽人从城垛下翻上来,有几次险些撞到我。我抽空向远处的望去,兽人的军阵正在向城下移动。两面大旗正在拥向已经被打破的城门——一面是提玛克兽人军队的旗帜,另一面是卡布兽人的旗帜。那个家伙要进城了,我们必须加快速度,在城内还是一片混乱的时候干掉它。

    又解决了三个兽人之后,我终于见到了安德烈。他此刻正在与一个手持双剑的兽人战士对战,身上的铠甲破烂不堪,所幸没有伤在要害部位。那个绿色的大块头在黑夜里的视力并不好,但有力而迅速地舞剑动作弥补了它的劣势。它的攻势迅猛凌厉,完全不同于我们之前遇到的那些普通兽人战士——再看它额头在火光里若隐若现的深红色刺印——那应当是一个兽人百夫长。尽管安德烈的剑术精妙刚猛,却不能在短时间里取得优势。而他身边的人、那个穿着黑棉甲的汤姆森正与另外一个佣兵忙着应付两个挥舞着流星锤的兽人战士,无暇为他提供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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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在城头(二)

    但最要命的是,因为他被兽人大块头缠住,另外又有两个兽人咆哮着翻上了城墙来。强尼举起的他那柄变了形的剑,对我喊道:“嘿!我去对付左边那个,你对付右边那个胳膊受了伤的,然后我们——”

    我可没有功夫听他啰嗦。就在他转过头确认我听明白了他的话的时候,我已经通过他背甲上尚未凝固的鲜血完成了“寒冰锥”的施法,然后飞快地抬起了我的右手。一点寒气在他的眼睛里露出惊讶的光芒并且下意识地准备眨眼的时候浮现在我掌心的前方,而后在他的上眼皮碰到下眼皮的一瞬间迅速地生长为一支小臂粗细、飞快旋转着的冰锥,接着在他张大了嘴、睁开了眼的一刹那“嘭”的爆射出去。

    那两个刚刚在城头站稳的兽人粗壮的身躯上立时被轰出了两个可怕的血窟,然后像落叶一样被那力量推下了墙头。粗大的冰锥在穿透它们身体的时候破碎爆开,又从它们的体内带走了更多的血肉,在它们身后造成了一个足有脑袋大小的可怕伤口,同时用更细小的冰晶对还在攀爬的兽人士兵造成了一次无差别的杀伤。

    强尼被吓了一大跳,像见了鬼一样地从我的身边跳开:“见鬼,这他妈的是什么东西?!”

    但我没空理会他,略一停顿、集中了注意力之后又对陷入苦战的安德烈大吼:“和他比一比力气!”

    他在刚才两个兽人被轰下城头的时候就发现了我,而作为一个战斗经验丰富的战士,此刻更是明白了我要做什么。于是在兽人百夫长再一次用双剑向他大力砍下的时候,他没有躲闪,而是站稳了脚步用他的那柄剑脊颇厚的阔剑向上一格,在飞溅的火星当中接下了它的一记劈斩。

    那绿皮的蠢货竟然低吼了起来,似乎在嘲笑安德烈的不自量力,而后一点一点把刀刃压向身下的人类战士……全然没有注意就在刚才,它的两个部下已然被轰飞了出去。

    “就是现在!”安德烈大吼。他的话音未落,我手中的“魔法飞弹”就飞射了出去。这发光的能量球在夜色里格外醒目,那兽人还在狞笑的丑脸瞬间爆成了一团血肉,四溅的碎末沾了安德烈一脸——我想他再也不会愿意吃肉羹汤了。

    他抹了一把脸,跳起来帮着汤姆森解决了那两个使用流星锤的麻烦家伙,才拉着我退到了城墙另一侧,大声喊道:“你上来做什么?!”

    “撤退!集合所有的人撤退!”我用力地挥手,“把兽人首领给放进来,**师能干掉它们!他就在城墙下面!”

    “那就让他上城头来干掉它们!”撤退这个词语似乎刺激到了他,他大吼着用左手捶打自己的胸甲,“我们打了一个小时,却要撤退!这么多兄弟的命都留在这片城墙上了!让他上城头来,干掉那些兽人,别躲在后面!”

    他又看了看站在一边张着嘴,盯着我发呆的强尼,狠狠地踹了他一脚:“还活着的话就滚去战斗!”

    强尼被这一脚踹醒,用难以置信地眼神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又把目光移到了我背上的柳木魔杖,然后拎起他的剑就冲进了人堆,嘴里还在大叫:“他妈的,法师!我见到了一个活的法师!”

    我倒是能够理解安德烈的心情——他的“失落之剑”佣兵团有不少战士都死在了这里,他当然不愿意丢下这片阵地。然而帕萨里安也不能在城头使用那种诸如“流星陨落”、“位面崩塌”之类的可以一次抹杀掉上百兽人的高阶法术或是传奇法术——因为准备的时间太长,**师的安全在城头得不到保证。也是因为准备的时间太长、而我们的目标又是那个控制着魔化疫病的兽人,于是对方就会有充足的时间感觉到天地之间的异象,然后在广阔的平原上进行转移。

    只有让它们进入村庄里,在这个被围墙包围、被狂乱的人群占满的村庄里,才无处可逃,才可以让我们集中兵力在它入城的那一刻出其不意地冲入军阵中,击杀那个魔力的源头。然而此刻兽人双旗已经越来越接近城门,那里的守军也随时有溃散弃门的可能,我只能用最简练的语言向他说明事情的经过。

    但没等安德烈表态,他身边那个黑甲的汤姆森就在一剑将一个兽人从城头劈下之后喊道:“他说得对,大人,城门已经攻破了,我们守下去也只是自寻死路!你带大家走,我和獠牙小队拖住这些绿皮!”

    我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这个我在路上遇到的、面色阴郁的年轻人,一个要我保留着那一枚欧瑞银等他有命活着来取的年轻人。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家伙,竟然在这种情况下要求留下来执行这个几乎是必死的任务……安德烈的统御力可见一斑。似乎我的确没有选错人。

    安德烈又看了看我,最终打定了主意,重重地敲了敲汤姆森的肩膀上,在带着浓重血腥气的夜风里沉声道:“答应我,一定不要死!”

    黑发的汤姆森仰头露出了少见的笑意来,向我一努嘴:“他欠我一枚欧瑞银。拿到那银币之前,我死不了。”

    安德烈扳着他的肩膀晃了晃,随即松开了手,在墙头跑动起来,高声呼喝:“利刃、锋芒、,跟我支援城门!跟我走!獠牙小队接手防御!”

    佣兵们立即乱哄哄地跑动了起来,而强尼——他竟然是利刃小队的指挥官——挥舞着长剑大喊:“利刃小队跟我走!”顿了顿又喊道:“威尔接替约翰的位置,带上锋芒小队,都给我动起来!”

    原来刚才那个因为眼睛被兽人的血遮住而死掉的约翰,就是“锋芒”小队的指挥官。我看了强尼一眼,发现他也向我投来了一瞥,然后又迅速地转向了别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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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罗格奥-塔里佛斯

    兽人的战士们已经涌进了城门,城门守军在做最后的抵抗。虽然因为城门狭小的地形限制的关系兽人的兵力优势并没有体现出来,然而它们强悍的单兵作战能力却使得人类的守军节节败退。

    安德烈收拢了六十多个人——这是他的佣兵们和其他临时归他管辖的其他战士。我们赶到城下的时候帕萨里安正在在上构建一个法阵。大量价值不菲的魔法材料被他抛洒在空中——而这些材料所代表的金钱足以买下供三千卡布兽人食用两年的粮食。这里距离城门有三百多米的距离,中间有零散的房舍、辎重、燃烧的火焰和人兽的尸体。它们为帕萨里安提供了掩护。而另外一重保障则是这些战士们——即便是**师,在准备一个传奇法术的时候也会出现长时间的呆滞,于是就只能依靠他们来抵抗那些兽人以及失去理智的村民。

    一个由秘银粉末、月长石粉末和独角兽尖角粉末构成的五芒星已经被刻印在了地面上,五个尖角顶端摆放着坚硬的蓝宝石,确保魔力不会逸散,并且在帕萨里安的精神力催化下开始与高穹之上的北辰之星共鸣。**师高举魔杖站立在五芒星阵的中间,眼睛望向虚空,开始吟诵那段长达三百四十四个音阶、耗时二十六分钟的咒语——传奇法术“位面崩塌”的咒文。

    从此刻起,他将不能被打扰,不能被攻击,不能具有自我意识,不能移动分毫。

    我们必须将卡布兽人以及玛克兽人的正规军堵截在城门之内,让它们在法术即将完成的一刹那、感觉到异常的一刹那无处可逃,直至被位面崩塌时产生的力量彻底毁灭。

    艾舍莉母女——这对整个村庄里最幸运的平民被围在了中间,而珍妮离开了他们,随我一同潜入黑暗之中。

    我们来到距离艾舍莉的房子最近的一户人家的后门前,一脚踹开了它。原本敲打着木门的男主人立即仰起头踉踉跄跄地向我们扑了过来。我毫不迟疑地挥剑斩下了他的脑袋,又将他的身体踢得向后倒去。鲜血从脖颈里喷了出来,浸湿了一大片地面。

    珍妮在我身后试着关上后门,然而从旁边的厨房里又冲出了一个纤细一些的身影——那大概是这家的女主人。她的手里还握着一把切菜用的小刀,虽然动作并不快,但短短的距离使得那刀锋险些就刺进了珍妮的脖颈里。

    长年的训练使得珍妮条件反射般地错身、拔剑、劈斩……然而剑刃却在那女人的脖子上停了下来。我看得到她眼睛里的犹豫——即便知道这些人此刻都已毫无理智,但她还是不情愿杀死这些平民。

    那个女人倒是没有丝毫迟疑,挥舞着手上的小刀向她的胸口狠狠地扎过去,珍妮则双手握剑,顺着她的动作一路后退,直至后背抵到墙壁,退无可退。

    “杀了她!”我低声喝道,却并未出手。我需要的是一个能保卫我安全的战士,可不是一个只会对我缠绵的小姐。

    她微微侧脸看了看我,又咬紧了嘴唇,最终用她那包裹着铁皮的靴子在那女人的小腹上狠狠一踢,将她踹退了两步。然后平端起剑指向那个女人。而后者再一次毫无理智地扑了上来——正将自己的心口送到了剑刃上。

    我连忙伸出手去揽住珍妮的腰,在那女人被刺破的心脏将鲜血从伤口里挤压出来、喷射到她身上之前把她拉了过来。我不知道这种被魔力催化的疫病通过什么方式传播,但体液的确是一个只得怀疑的重要途径——即便她有安塔瑞斯之盾的魔力庇护。

    “下一次,别犹豫。”我在她耳边说,“因为你下一次的犹豫,很可能就葬送掉了我们的性命。”珍妮的头发有一股清新的味道,脖颈里则是少女那种特有的馨香。这气味暂时地掩盖了房间里的血腥气,又伴随着她局促地点头动作而扩散开来。然而我却在这香气里又闻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味道——

    我们此刻背靠在这户人家的大衣柜上,衣柜门因为刚才战斗的撞击而半掩着。而就是从那衣柜门的缝隙里,又传出来些血腥味儿来。

    法师们的感觉通常极其敏锐——因为长期与星辰魔力沟通、**得到了淬炼的缘故。于是我在闻到这味道之后立刻推开了珍妮,毫不迟疑地一剑刺进了衣柜中。

    薄木板被魔剑轻而易举地穿透,而只要我的剑刃一碰到里面的那个人,哪怕仅仅是划开了一道口子,那躯体里的血液也会像被切断了动脉一样喷涌出来。但令我惊异的是,里面的那个人竟然避开了我这一击——我感到自己的剑刺空了。

    我立即将它抽了出来,再次狠狠地刺了进去。

    竟然又刺空了!

    我虽然不是珍妮那样经过了长期严格训练的战士——然而我的身体因为星辰魔力的淬炼和药物的改进,总是要比平常人更加优秀的。但此刻,我竟然一连两剑都没能刺中那个人——而对方还是躲在狭小的衣柜里。

    也就是在两击之后,里面的那个人终于忍不住叫出声来:“啊——!”

    竟然是一个清醒的人,还是一个孩童的声音!我一把拉开了柜门,里面的景象因为我的黑暗视觉而一览无余:那是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胳膊上流着血——我看得出那是抓伤,很可能是由他的父亲或者母亲造成的。他缩在一堆破旧的衣物上面,肩膀上则趴着一只病恹恹的翠绿色家仙子。而他脑后的木板上,分别留有两道印痕——那是我的魔剑留下的印痕。

    这个家伙的运气是如此之好,竟然躲过了我的两击,还是在这样狭小的空间里。

    我在一瞬间就知道了他的名字——罗格奥·塔里佛斯。艾舍莉的钱币被家仙子藏起来的时候,曾经跟我提到过邻家的一个小男孩,罗格奥·塔里佛斯。她说他能够看得到有小奇怪的小东西偷走了家里的钱币,周围的人却将他当成怪人。这说明这孩子拥有神秘学的天赋,还是极强的神秘学天赋——他可以看到家仙子这样的魔法生物。

    这也恰好说明了为什么他会躲在衣柜里,安然无恙——因为那疫病似乎对拥有魔力、或者被魔力庇护的人或物不起作用。

    我本打算潜入这栋距离城门干道一百多米的房子里,在阴影的掩护之下通过魔法为守军提供一些援助,却没想到碰巧救了这个小家伙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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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书中“法师”和“巫师”是有着严格区别的~我记得我在前文里曾经有一次错误地使用过“巫师”这个词,但是现在找不到了。哪位好心人看到了告诉我……

第六十八章 在城门(一)

    我隐隐觉得有些事情似乎不对劲儿,然而那种感觉却无法清晰地表达出来。我索性不去管它,几步跨到窗前,将木质的窗板推开了一条缝隙向外看去。

    远处的战斗激烈而血腥。兽人战士几乎都是些身强力壮的家伙,就连最强壮的人类士兵也不过堪堪与他们最普通的战士相当。不少用兽人使用的是钉头锤、流星锤、狼牙棒之类的铜制重兵器,一旦被它们砸到身上,立即就是个脑浆崩裂、骨骼破碎的下场。然而人类士兵退无可退——他们知道即便逃跑最后也逃不过屠城的命运,因而斗志额外顽强。

    此刻时间大约过去了七分钟,还有十九分钟帕萨里安的法术才能施展出来。古鲁丁正规军的枪兵队组织起了进攻阵形,试图以长枪阵将冲进城门的兽人驱赶出去。但那些绿色皮肤的家伙愤怒地嚎叫着扑了上去,即便身体被长枪洞穿,依旧以恐怖的生命力支撑着自己向人类守军的队伍里甩出他们的兵器,砸倒那么两三个人。

    人类的盾斧兵和盾剑兵在一个离我不远的指挥官的喝令下从两侧包抄,攻击那群兽人的侧翼,然而刚刚一接近,就有两三个人像是撞到了礁石的浪花一样飞到了半空——那里正有一个全身青铜铠甲的兽人武士挥舞着两只铁锤,随意一甩,便有人盾破人亡,鲜血四溅。

    那个家伙身后斜披着一道暗红的披风,头盔上飞扬着暗红的长缨,竟然将他獠牙上翻的丑陋面孔衬托出了几分英气来。而他的身后则是装备较之卡布兽人更为精良,皮肤墨绿的兽人士兵——那是一个提玛克兽人帝国的千夫长。

    他发现了那个发号施令的人类指挥官,立即呼喝着他身后的战士冲进了人类盾剑兵的队伍里,气势汹汹地杀了过来。而那个人类指挥官发现了他的意图,竟然半点儿退意也没有,反倒高高扬起了手里的长剑,督促那些士兵蜂拥上前。但这些士兵并不能阻挡那个青铜千夫长,他怒吼着用两柄巨锤为自己开出了一条血路,雄壮的身躯像是古代传说中的泰坦巨人,携着一团阴影向那个指挥官扑了过来。

    我立即将魔杖用力地插进了房间里的黑土地面,右手从腰带的夹缝当中抹出了一点硫磺,口中飞快地诵念出一段咒语。火红的光亮在我的食指指尖凝聚起来,然后化为炫目的一点,几乎照亮了整个房间。

    这时候那个兽人已经将两柄大锤砸向了那个指挥官,后者飞快地躲向一边,他身后的两个枪兵则将长枪刺向了那个兽人。但兽人千夫长的动作出人意料的敏捷——他几乎是在对方躲闪的同时就随着他扑向了一边。两支长枪刺了个空,两柄铁锤却向那个指挥官的头顶压了过去。

    我就在此刻出手——酝酿多时的炫目光点瞬间化作一道火红色的细线,伴随着我的魔杖的剧烈颤动喷发了出去。魔杖的加持使得“灼热射线”这个魔法的射程比我徒手施展的时候增加了一倍,那射线在一瞬间就贯穿了兽人千夫长坚固的青铜铠甲,又接连贯穿了他身后的六个提玛克兽人士兵的身躯。被灼热射线击中的金属部位立即融成了液体,又像水洇一样在铠甲原本冰冷光滑的表面扩散开来。滚烫的铜汁因为兽人千夫长猛烈的前扑动作而向后溅落——那正是包裹在青铜铠甲之内的**。

    但在此之前他的心脏已经被我的魔法击穿,巨大的身躯失去了控制,重重地扑倒在地,击起一片烟尘来。他身后的六个兽人士兵也在同一刻毙命,盾剑兵的压力立时减轻了不少,呐喊着冲上前去堵住了缺口。

    那个人类的指挥官立刻转身向我这边看过来。但这里都是隐藏在阴影当中的房舍,还有燃烧着的火焰映出的跳跃不定的阴影,他并不能确切地发现我的位置。于是他随即移开了目光,又指挥着人类的士兵扑了上去。

    然而这一次小小的胜利并不能阻挡兽人们的突进,越来越多的兽人武士涌进了城门,用身体挂满了枪兵的矛尖。而这些兽人战士的死去并不意味着威胁的终结——一个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的身影出现在了城门的门洞之中。他的身材瘦弱、皮肤惨绿,粗黑的头发扎成了细小的发辫披散在后脑,眼睛却是诡异的血红色——那个被我的邪恶之灵附体的兽人指挥官,如今的兽人巫师。

    他离我很远,我仅仅能依靠真实之眼看清楚他的容貌,然后就被他周围的兽人士兵们挡住了视线。但就在他出现在城门中之后,那些原本已经在枪尖上死去的兽人战士的身上忽然泛起了淡绿色的幽光。这幽光只有我看得到,也只有我知道那意味着什么——一个个面目狰狞的淡绿色亡灵从那些尸体上站立起来,轻盈地从枪阵中间穿透过去,扑向后面的人类士兵。生灵一旦被亡灵触碰到就立即失去了生命力,就好像一场迅猛的疫病在人群中无声地蔓延,阵前的士兵立即扑倒了几十个——这似乎也是那个巫师所能召唤的亡灵的数量的极限。那些亡灵在触碰了生人之后又制造了更多的不死生物,人类士兵的阵线在这令人惊惧的神秘力量面前顿时土崩瓦解,而兽人们飞快地填满了空出来的土地,又制造了更多的尸体与鲜血。

    此刻距离帕萨里安施展出他的法术还有十分钟,但依照人类士兵目前的形势来看,只怕他们撑不到十分钟,就会被兽人们冲进村庄里。因为在他们的身后,大批被魔化疫病感染的平民已经扑了上来,以牙齿和手脚作为武器与兽人一同对他们两面夹击。

    一旦被这些兽人们冲进了城里,帕萨里安的法术可就徒劳无用了——因为“位面崩塌”原本是一个用于攻城的魔法,他已将法术的作用范围锁定在了城门附近,在完成之前再无法更改了。

第六十九章 在城门(二)

    于是我不得不与那个兽人巫师,也就是某种意义上“我自己”的一部分正面抗衡了。即便我无法使用出彻底地净化亡灵那样的法术,也必须给那些溃退的人类士兵一些信心,让他们能够再拖延一会,为**师换来最后那宝贵的十分钟。

    我从腰带里抽出一个袋半个拳头大小的鹿皮包囊来,将窗户又推开了一点,用力抛了出去,正落在二十多米外的一处空地上。然后我对那个人类指挥官施展了另一个魔法——“幻音术”。于是我的声音立即在他的耳边响了起来:“在你身后二十米的地面上,有一个鹿皮包裹——去捡起它,无论用什么方法,把它洒在那些兽人军队的附近,我来帮助你们——我是帕萨里安的学徒,刚才救了你的人。”

    那人听到了我在他耳边的低语,满脸错愕地转过了身,又开始向我这边张望。但好在他很快就做出了决定,转身跑了过来,并且借着火光发现了地上的那个鹿皮包囊。然后他在手上掂了掂,抛给了身边的一个卫兵,又那个卫兵的身上取过了一柄手弩。

    那个卫兵听到他的吩咐之后毫不犹豫地持剑冲向混战一团的人类与兽人,并且借着奔跑的惯性将那个包裹向空中猛力一抛——这个小东西并非引起太多的注意,直至那个人类指挥官抬起手弩,射出一箭。

    包裹被箭矢嘭地射爆,里面的月长石粉末立即四处飞溅,纷纷扬扬地下落。

    而此刻我手持魔杖,口中诵念出那个十六个音阶的咒文并且最终完成了这个魔法。

    仿佛有一颗太阳在人群的上空猛然亮起,那些月长石粉末在一瞬间爆发出不可逼视的光辉。突如其来的白光令每一个生物都情不自禁地闭上了眼睛,地上的每一片落叶都在刹那之间纤毫毕现。但这白光对于亡灵来说可不仅仅是光亮——“太阳闪光”这个魔法原本就对黑暗生物具有麻痹、杀伤的魔法加成,它们在这光芒下发出无声的嚎叫,再也顾不得凭借本能去夺取生灵的生命力,而是四散奔逃,试图找到一处阴暗的角落庇护自己。

    那个指挥官早有准备,仅仅在看到了这个魔法的效果之后稍微一愣,就再次怒吼着督促士兵向前冲杀:“杀过去!我们有**师帕萨里安!”

    但我并没有像他一样喜悦,而是在法术完成之后飞快地为自己加持了一个魔法“黑暗豁免”。几乎就在我的这个魔法完成的一刹那,我的耳中忽然出现了一声炸雷一样的巨响。一阵看不见的狂暴精神力如同山崩海啸一般从城门的门洞之中发出,轰击在我的意识层面之上。如果我的意识也有形的话,此刻它一定像是一块已经融化的黄油——还是那种被放在了狂风之中的、融化了的黄油——被这精神力量冲击出了一道又一道的涟漪。

    在我两次施法之后,那兽人巫师终于发现了我的存在。此刻他正像之前对付帕萨里安一样,使用与我同样强大的精神力对我发出了精神震荡。但好在我提前为自己加持了“黑暗豁免”这个法术,使得他那扭曲邪恶的精神本源发出的冲击被我的魔法化解了不少。但即便如此,我也无法再凝聚精神力量施展另外的法术了。我所继承的前世魔力只相当于从前的四分之二——其中的四分之一被我用于重塑今世的这具身体的灵魂,而另外一份则被我与这个邪恶之灵分享。因此我现在的精神力量还远远不能与帕萨里安相比,仅仅与那个兽人巫师的精神力量旗鼓相当。然而他现在是类似巫师的存在,能够使用几个依靠本能施展的法术,而我却不得不依靠法术书上记载的咒文来施法,这就使我在还没拥有更高阶法术的情况下处在了劣势。

    那兽人巫师似乎感觉到了来自我精神层面的抵抗并不像他面对帕萨里安时那么强烈,于是精神震荡源源不断地向我冲击过来。我头痛欲裂,感觉自己的头脑里像是有无数锋利的小刀子在切割着我的精神之海,眼睛和耳膜都鼓涨得像是要爆裂开。

    但是忽然之间,我的背后贴上了一样东西——隔着夏季轻薄的外衣,我感觉得到那是一个小小的、温热的手掌,一个孩子的手掌。脑海里的狂暴冲击顿时像是被浇上了一桶冷水的火焰,瞬间平静了下来。我来不及思索这到底是什么原因,立即抓紧了魔杖,发出了我最常用的那个法术——“彩虹喷射”。

    七彩的光线从黑暗当中发出,在夜色里变成一道斑斓的细线,毫不留情地贯穿了护卫在那个兽人巫师身前的几个兽人武士。他们甚至还没来得及嚎叫就化成了彩色光斑,而他们之后的那个家伙慌乱地闪避,仍旧被余光击中,一条左臂顷刻化为乌有,大量的鲜血从那伤口当中喷涌了出来。

    剧痛使得他狼狈地落下了被兽人士兵抬起的座椅,无法再对我发出精神震荡,我得以抓紧时间又施展出了另外一个法术——“风精之爪”。以那个兽人巫师为中心,一团旋风呼啸着扩散开来,包裹其中的无数小小透明利爪无情地切割着旋风范围之中的兽人裸露在外的身体,上百道小伤口立即出现在他们的皮肤表面——尽管强壮的兽人们并不会在乎这些细小的伤口,然而他们的眼睛却不像他们的骨骼一样强健。脆弱的玻璃体顷刻之间就被那些小小的利爪划破,像水囊一样爆裂开来,原本是两只眼球的位置变成了两个血洞。

    一连两个法术终于使人类的守军重新稳住了阵脚,双方再次僵持了起来。而此刻我才得以转身去看我身后的那个小家伙——那个名叫罗格奥·塔里佛斯的小家伙、将我从巫师的精神震荡之中拉了出来的小家伙。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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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师手札介绍:
魔法师们在高塔的阴影中窃窃私语,至今已经少有人能够听到他们微风一般的低吟。
新历二十二年我故地重游,法师塔隐没于梧桐与橡叶的树荫当中。
那是一个时代的终结,是一个新世界的开始。那也是一个神话的终结,是更多传说的发端。
两个世界的碰撞,两种力量的战争,无数种族的血泪,亿万生灵的哀嚎……由野心、鲜血、仇恨、掠夺、迷茫、欣喜构成这画卷,而我就在开端。在某个明媚的清晨,我踏上旅途的第一步。
这个世界,早已不是我所知的那副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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