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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嵩山坳     清山变txt下载     清山变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90节

    第90节

    君臣几个草草用罢午膳,文祥等人心思凌luàn,连吃到嘴里的是什么东西都分辨不出来,膳罢谢恩,跪安而出,赶忙回转军机处值房,到此一问才知道,肃顺已经回府去了。??⑤????阅读本书最新章节

    文祥叹了口气,“这一次的事情……信臣公,还请老兄日后多多为雨亭美言几句啊?怎么就为了这么一句话的疏忽,遭致重谴呢?”

    许乃钊和肃顺虽然不合,但在他看来,这还算得上的君子之争,与一己之sī无关,而在他心中,也认为这一次皇帝对肃顺的处置,有些过苛了。闻言点头,“这一节不劳博川兄嘱咐,今儿个不提,等到开年之后,总要合辞吁请,看在肃顺多年来一贯办事勤恳,shì君挚诚的份上,也要皇上法外施仁,恕过他这一次的。”

    “如此便好。”文祥嘱托了几句,各人彼此拱手作别,传轿回府去了。

    肃顺回到府中,神情一片恍惚,mén下人见了都觉奇怪,“大人,您怎么了?敢是身子不舒服?”

    肃顺一肚皮的不合时宜,扬手给了下人一个嘴巴,“滚你母亲的你才身子不舒服呢”

    下人平白无故挨了打,一句话也不敢分辨,跪倒碰头有如捣蒜,“是奴才糊涂,是奴才糊涂老爷别生气,都是奴才的不是。”

    “滚远点”肃顺呵斥着下人,嘴巴里不干不净的骂着街,举步走进厅堂,陈孚恩和黄锡正在陪端华说话,给他说前朝典故——端华最爱听这样的小故事,每天都要借故到兄弟的府上来,在他看来,这比到茶馆中听书有意思多了。

    今天说的正是乾隆朝几次科考期间,状元公的趣事,“有两个人最称新奇,一个叫张书勋,字西峰,是乾隆二十八年的举子,自幼家贫而力学,这一年的chūn闱本已经获隽,不料在写榜的时候,忽然发现,策论程式有误——程式不和,再好的卷子也不可取中,其实金榜的名词已经排定,中间chōu去一名,如果重新排过,则牵一发而动全身,极其费事,所以历来的规矩,是在已经黜落的卷子中,找一本替补。”

    “那一次找来代替张西峰的,是江苏嘉定的秦大士,殿试竟得大魁天下,以落卷而中状元,已经是一奇,却不料,张西峰的状元中得更奇”

    端华听得眉飞sè舞,正在起劲,一连声的问道,“怎么个奇法?”

    黄锡却不说了,起身向外行礼,“大人回府了?多多辛苦了。”

    肃顺脸sè非常难看的唔了一声,片语皆无的黯然落座,显得心事重重似的。端华也不好再究诘下文,关切的问到,“老六,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不痛快的事?”

    “确实有事。”肃顺把今天在养心殿突然触怒皇帝的话说了一遍,到最后,腔调略带哽咽的说道,“这是哪mén子的道理?瑷珲城内,我多方筹谋,又要保护圣驾,又要夜来审看军报,如今没有半点封赏不说,反而为一句之失……你们说,我委屈不委屈”

    “不行,这得争。??⑤????阅读本书最新章节”端华霍然而起,“老六,你在这里等我,我进宫去递牌子”

    陈孚恩立刻扬手,口中唤道,“王爷止步”看端华面带疑huò的转过身来,他说,“皇上的脾气你也不是不知道,这时候递牌子进去,不是尽等着触霉头吗?”说完面向肃顺,又再问道,“大人,详情到底如何?皇上是怎么说的呢?”

    肃顺一边回忆着,一边把经过详细说了一遍,陈孚恩也很觉得奇怪,以这样的小事,居然就要轻易将军机处首辅罢职,也实在是太过了一点,这还不必提肃顺这一次关外领兵,有功于朝廷、于社稷;只是看他多年来shì君忠悃的份上,皇上也没有必要这样痛下杀手,丝毫不予人余地?

    他想了想,口中说道,“依我看,其中另有隐情。王爷,大人,先不必急,等我筹谋一番之后,再做决断——左右新年将至,这会就是想见皇上也见不着。”

    “那,老六的差事呢?”

    黄锡笑着摇摇头,“王爷稍安。各部都已经封衙,皇上传的是口谕,此刻尚未出宫mén。等到年后,再向皇上求恳一番,旁的不必提,只是看在大人……”

    “不”这片刻之间,陈孚恩已经有所得了。他若有所思的点头,“依我看,这份军机处的差事,大人不做也罢。”

    这句话剑出偏锋,立刻把众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肃顺问道,“这话怎么说?”

    “大人,我只问您,在这一次大人关外领军之前,依大人所见,圣眷是荣是衰?”

    “什么?”

    “大人,请恕老夫无礼,以老夫所见嘛,大人当初入值军机处之始,曾经于我等所言的,要助皇上成一代令主,大人成千秋贤相之名的话,实在算不上是契合大人心境之言啊”陈孚恩说道,“大人于皇上一番赤诚之心,皇上待大人圣恩深重之情,在我朝实在堪称君臣际遇典范。但大人……”

    他笑了几声,又再说道,“但大人若以为只凭圣眷隆遇,便可使大人安然履步庙堂,便是错了。”他忽然以掷地有声的声音说道,“若大人能听老夫相劝,不如趁此机会,从军机处中脱身而出,再做你那内务府大臣,御前大臣的闲差,比之如今,不知道要胜强多少倍于大人日后一家的身家xìng命,仕途之上的荣华富贵,都是有百利而无一弊的。”

    “子鹤先生,您这叫什么话?我兄弟做相爷没有几年,而且年岁未长,你怎么就让他辞去军机处的差事呢?”

    “王爷莫惊。我这样说,自然是有缘故的。大人吃亏在书读得少,厕身军机处,周围环伺的都是什么人?文祥虽是旗人,但当年师从曹文正、戴文恭二公,诗书造诣,名闻清流;许信臣,钱塘许氏,一mén高第,xiōng有锦绣,自不待言;阎丹初、赵蓉舫二员,也都是术业各有专攻,一个掌管度支,一个专司刑名。本书实时更新DU⑤⒏сΟm大人又有什么可比之处了?”

    陈孚恩语句很冷,不像是在为居停大人借箸筹谋,倒似乎是在教训子侄一般了,“大人比以上诸员所强者,唯在帝眷。而这帝眷二字嘛,嘿大人,您若是能够以内务府大臣,御前大臣之职常伴帝侧,君臣日日见面,锦上添huā,自然不必多提,但在军机处中……”

    “军机处难道不是也要每天面圣的吗?子鹤先生这话,本王不敢苟同。”

    端华肚子中一团茅草,分不清这其中玄妙,肃顺却是能够听得出来的,他沉默了片刻,挥手打断端华的咆哮,“先生的意思是说,皇上有内心看不起我之意?”

    陈孚恩摇头,“这倒也未必。”他说,“若是办差事嘛,还是大人这样,不为脸面、情分所顾及,肯于放下一切,心中只念着朝廷的大员;若是做朝堂奏对嘛,就非是大人所长了。大人请想一想,自从大人入值军机处以来,又有几次是在君臣奏答之际,皇上问到大人的意见的?再有,大人入值以来,皇上又有几次宣大人独对的?”

    独对是军机处大忌一来是妒忌同僚的荣宠,二来是因为别人不知道君臣两个说的是什么,再问起的时候,有无从作答之苦。肃顺有心想分辨说,旁人也很少有独对之机,但突然给他想起来,除了自己之外,阎敬铭、赵光两个却是经常为皇帝宣召进殿,君臣密晤的。“我……”

    陈孚恩了然的笑一笑,“这便是了。”他又问到,“据大人所能忆及,是当年做内务府大臣……不是当年履任山西巡抚之时与皇上情分深厚呢,还是如今和皇上的情分深呢?”

    肃顺口中一片苦涩,食不知味的端起桌上已经凉了的茶水一饮而尽,“那,等来年开衙,我就即刻上表请辞差事。也不过是少了一个军机大臣的名头,还能少一块ròu吗?”

    陈孚恩朗声大笑他还是第一次看肃顺有这样委委屈屈的形容,“大人,也不必为此嗟叹。我虽然不知道皇上为什么要对大人行以重课,但以皇上登基这十年来的所行,可见……”臧否君父,即便是在暗室,也是不宜出口的,陈孚恩沉默了一下,转而说道,“皇上仁厚天生,虽然夺了大人的军机大臣,但依我想来,总还有一份补救之道,这一层,我倒是可以保证的。”

    几个人的话正说到这里,mén下人又跑了上来,“大人,有旨。”

    “哦顺答应一声,也不用换官服,命人备下香案,等天使进mén,肃顺一愣,是六福。看他满面带笑,料知未必是什么坏事,进mén面南而立,口中说一声,“有旨,肃顺接旨。”

    肃顺即刻跪倒,在地上撞了几记响头,“奴才肃顺,在。”

    “着肃顺接旨之后,即刻进宫见驾,钦此。”

    “奴才肃顺领旨,谢恩”肃顺从地上爬起来,把马蹄袖向上挽了挽,拉着六福的手问道,“好兄弟,知道是什么事吗?”

    “不知道。”

    “那,万岁爷脸sè如何?”

    六福安慰的点点头,“大哥放心,万岁爷的气sè好得很打发文大人几个出去之后,传杨三儿进去说话,我听不大清楚,只是说,‘好大的出息’,然后就命我出宫传旨了。”

    这句话何解?肃顺一转念就明白了,是说自己在养心mén外委屈得大哭之事,这样说来,皇上果然并未为奏对不利之事真的动了怒气?要是这样说的话,倒要问问清楚了。

    六福在一边说道,“大人,天sè渐黑,可不要让皇上久等啊?”

    “哦,哦”肃顺答应一声,和六福同乘一轿,出府mén而去。

    一路无话,进到紫禁城中,养心殿的西暖阁中,已经燃起烛光,映衬着玻璃,一团光晕,给人以温馨惬意之感,肃顺撩起袍服,低头进到暖阁,先自跪倒行礼,“奴才,叩见皇上。”

    皇帝的声音自头顶上飘过,却不是对他说话,“皇后,你知道吗?今儿个朕训斥了他几句,个没出息的狗才,到养心mén外,居然哭鼻子?”

    肃顺这才注意到,皇后居然也在坐,忙又转身给皇后请安,“起来吧。”皇后笑着说道,“肃顺啊,皇上说的是不是真的啊?你真哭了?”

    肃顺点头答说,“奴才哭是哭了,却不是为了受君父重责,而是为自己无能,未能将国事料理清楚,更加不能尽到辅弼圣主的责任。”他跪在地上一转身,面对着皇帝又碰下头去,“皇上,奴才秉xìng荒疏,难当大任,请皇上降旨,免了奴才军机处的差事奴才甘愿做皇上身边的一介卑微职衔,为皇上尽心服shì。”

    “军机处的差事嘛,以你的才学,确实多有不宜。”皇帝说,“朕看,你在军机处呆着也不如在内务府任上舒服,此事就这样定下来吧。”

    然是确实将自己的军机大臣的职衔夺了,但肃顺的心情比之白天,却是判若云泥了。声音响亮的答应着。

    “还有啊。”皇帝慢吞吞的说道,“今天之事,你可知道朕为什么要如此不留情面的处置你吗?”

    “这,奴才昏悖,更加不敢妄揣圣意。”

    皇帝冷冷的哼了一声,对象却不是肃顺,“如今大战尚未结束,京中、外省居然就有了倾轧之风,可笑说什么朕待兵士太过宽厚啦,说什么绿营军士在俄国人的营寨中有……”有皇后在场,有些话不好出口,他微微眯缝着眼睛,拿起御案上的田黄石的同道堂印章在手中把玩着,“你说,这还成话吗?”

    肃顺恍惚间大约猜到了皇帝的心思,却又有点不托底似的,“这,请恕奴才愚钝,但奴才以为,厚待兵士,也是为这些人确实于国有功。旁人不说,只提那个为皇后娘娘传懿旨解救下来的胡大máo吧,自咸丰七年之后,知耻而后勇,此番出征,作战勇敢,自不待言,更且带领四十余部下,翻越崇山峻岭,使我军几乎不费一枪一弹解决萨哈连乌拉霍通要塞山下之敌,而且俘获敌军军官多人,事后,胡大máo等人所行,为军中袍泽传为佳话——奴才以为,凡此种种,还轮不到这些清茗一盏,坐而论道的那些书生们评头论足。”

    “说得好”皇帝大声说道,“等开年之后,谁要是敢再luàn说话,朕就一股脑的都把他们发到前敌去,先领受领受关外的北风,凉快凉快再说,哈哈”

    肃顺这片刻折冲,已经明白到皇帝这一次突然重惩自己的缘故所在,忍不住心中苦笑,“皇上,天sè渐晚,容奴才告退吧?”

    “先等一等。”皇帝叫住了他,“今天白天的时候,朕传军机处一起用膳,你……没有吃着,今儿个晚上传你进来,是赏你的。”说着向外呼喝一声,“来人,把食盒抬进来。”

    肃顺感动得泪流满面,呜咽着跪下去,用力碰头,“皇上,皇上……您待奴才天高之恩,让奴才可怎么报答啊?”

    皇帝笑骂着啐了他一口,“你少在朕和皇后跟前丢人现眼。拿着食盒,自己回府去吃,还有。”他说,“这一次老六办的旗人生计的差事虽然多由疏漏,但朕看,那个左宗棠倒实在是个人才,等明年开衙之后,你把御前的差事也管一管,那个左宗棠嘛,看看有没有适宜之处,放他去做。”

    顺不大明白,皇帝如此关注左宗棠是为什么?也不好多问,又给皇帝和皇后磕了头,这才弓着身子,提着食盒,出宫去了。

    肃顺离开,殿中的夫妻两个,肩并肩的坐在炕沿说话,皇后突然想起杨贵人当初婉转求自己说过的话,“皇上,还没有见到九阿哥呢吧?”

    “啊,还真是的呢。匆匆回京,不要说孩子,连……连他额娘也还没有见过呢。”

    “皇上,杨家妹子nv人家,心思浅薄,说错了话,自己也知道错了,更是心中后悔,您就别和她一般见识了吧?”

    “朕不是和她一般见识,只是觉得心中失望。朕对她如何,你也是看见了的。不要说是一个人,就是一块石头,大约也捂热了,……怎么就,哎”他烦恼的叹息一声,低头不语。

    “您啊。”皇后只好再多下功夫的苦劝,“您的脾气,臣妾还能不知道吗?为人最称仁厚,更何况,杨家妹子又为天家诞育皇子,不看在她的面上,看在孩子的面上——是了,皇上回京之后,还没有见过孩子呢吧?”

    “嗯,还没见到呢。”

    “哎,您一看就会喜欢的,九哥儿好可爱的,一出生就是个胖娃娃。”皇后娇憨的一笑,“而且不哭不闹,比他的哥哥姐姐都要乖很多呢”

    皇帝白了她一眼,“你是不是故意的?”

    “什么?”

    “你就知道朕最喜欢小娃娃,所以拿九阿哥来做饵?哄骗朕上钩?”

    “那,”皇后嘻嘻轻笑,夫妻多年,她很知道丈夫的脾xìng的怎么样的,“臣妾所说的,有没有效呢?”

    看着皇后巧笑倩兮的美样儿,皇帝勃然火起,哼唧了几声,将她拥入自己的怀中。

第91节

    第91节

    新年将至,四海升平,咸丰十一年的秋冬之季,朝廷在关外和俄国人大战一场,胜利收官之后,进而又将圣祖皇帝时为俄国人所巧取豪夺去的北海一线尽数拿了回来——虽然还不过是一城一地的得失,但在老百姓看来,新兴建的北海、永固两地不过初始之得,用不到几年,朝廷就一定能够将北海周围的土地,全部收归大清的怀抱了北海距离中原太远,他们不知道哪里是什么样的,也不关心,但朝廷在数百年后,重见圣主,甚至能够开疆拓土,这已经足矣让人自豪了。本书更新来自

    皇帝的声望空前高涨,各省督抚奏报上来的请求皇帝上大帝称号的奏折纷至沓来,却给他无一例外的选择了留中不发,京中的清流以为他是在故意延宕时日,等待朝臣更多的劝进,于是,在袁甲三、倭仁二人的默许下,十二月十九日,国子监的监生、翰林院的清流全体到大清mén外跪倒请愿,合辞吁请,让皇帝上大帝尊号,这就不能不有一个态度了。

    十二月二十日的时候,皇帝临乾清宫,升座须弥宝座,等群臣跪倒行礼之后他说,“老子曰,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之器,不得已而用之。于俄国一战,便是如此了。总是上靠列祖列宗在天之灵保佑,下靠将士用命,朕身居其中,不过起一起承转合,jī励士气之用,不要说是上阵杀敌,就是连排兵布阵,也是从未参与过——凡此种种,又如何可以和上古圣君相比?更不必提什么上尊号之举了。今后,这样的事情再也休提。”

    倭仁还以为皇帝是在婉言推辞,意图在使众人做再三劝进之言,当下第一个排众走了出来,跪倒奏陈,“皇上这话,请恕奴才不敢苟同。奴才略识文字,自古帝王,未有我皇上如此圣虑周远而明见如天者,八月之初,皇上身在京中,调兵遣将,护卫我天朝疆圉不失之外,与敌接战,更指授方略,用千军如臂使,数日之间,攻克敌营,三军感服,万民钦敬;后更以万千至重,亲临前敌,慰切兵士,鼓励军心,凡此种种,皆秦皇汉武所不能及也。故而奴才以为,上大帝尊号,于我皇上,不过小可,更该上千古未有之圣主之称,方可辉映我皇上英明神武于天下”

    “朕今年不过三十一岁,未来的时日多有,若是说上尊号,使人君之威,达至顶点,日后又将如何?”皇帝含笑说道,“还是再等几年吧,等过上几年,天下更加太平,百姓更加富足了,朕再顺应天心民情,上大帝尊号,如何?”

    倭仁遗憾的叹了口气,皇帝说到这样的份上,实在已经将前路尽数堵死,为人臣者,还能说什么呢?

    放开了这件事,皇帝又说道,“咸丰十一年也就算是过去了。列位臣工都辛苦了一年,新年之中,各自回府、回乡,好生休息一阵,待明年开衙之后,公事料理,还有的是尔等忙碌的。”他说,“在此之前,有件事是朕要向尔等知会的。与俄国一战,大清初尝胜绩,但也不可就此懈怠,以为天下就此无事,可以放开怀抱,享用四海之乐了。??⑤????阅读本书最新章节与之相反,我大清正在百姓群情jī昂,百业俱兴,列洋纷至沓来,为与我天朝共做发展的最紧要关头。过了这一关,大清屹然立于世界之林自不待言;过不得这一关,则不但朕十数年励jīng图治之心毁于一旦,便是尔等,也难逃史笔之诛”

    众人一片茫然莫辩,不知道皇帝这番话是何解?“今儿个借最后一次朝会之机,和列位臣工晓谕一番,望尔等日后多加振作——辅佐朕躬,成一代令主之名。成全朕一心之念,则朝廷自不会吝惜爵禄之赏;有违朕心,则三尺之冰,正为尔等所设”

    时光荏苒,眼见到了腊月三十日,听着紫禁城外隐约才传来的爆竹声,皇帝没来由的觉得无比枯燥,都说皇家享尽人间富贵,偏偏是在这举国同庆的大日子里,自己却没有什么乐趣?太无聊了反倒不如当初在瑷珲城的时候,闲来和肃顺说说话,前敌将佐奏呈上来的军报……,想到这里,他忽然念起那个许庚身来,他倒确实是个治兵之人,年纪轻轻的,大有可为。等到来年成立参谋部的话,倒不妨将他选拔出来,充任其间。

    参谋部的设立,是皇帝参考当年德**制所设立的机构,全部以文职组成,受命于兵部,归兵部尚书直接管辖,除了对于兵制之事有专才的文人之外,军方将领也会渐次吸纳进来,但是要在免去军职之后——这还是一个初步的谋划,具体的,等到开年之后再说吧。

    一转念间,又想到此番用兵东北,得国内大批商贾、缙绅主动捐款捐粮,其中还有杨贵人当年所掌的丰泽号,现在的主事人是谁?居然能够踊跃认捐,诚然是不易了想到这里,他脚步移动,走出养心殿,“万岁爷?您这是要到哪里?容奴才伺候?”

    “到长chūn宫去。”

    福答应着,口中呼喝殿中听用的小太监,快步前行,到长chūn宫去传旨,告诉杨贵人,准备接驾。

    皇帝脚下不停,一会儿的功夫,就到了长chūn宫殿mén前,杨贵人正在和佳贵妃说话,身边的nǎi妈哄着炕上一个到处luàn爬,一个咿唔大叫的两个小主子,在一边随shì站立,“……皇上还是没有来过吗?也没有见过九哥儿?”

    “没有。”

    “妹子也不必如此哀怨,前儿个到皇后娘娘宫中请安的时候,她也说过,已经向主子进言,不过国事繁忙,万岁爷还不曾得空吧?”

    杨贵人入宫多日,于朝政之事虽然不能过问,但见得也多了,新年将至,哪儿有什么公事往来,急等着皇上批复的?仍旧不到自己房中,可见是于当日之事,始终不能释怀。这样yù告无mén,又无处容身之景,在自己而言,即便还可以忍受,却更觉得对不起孩子——可怜的娃娃,出生数月之久,连阿玛的面还没有见过呢难道要他像圆明园阿哥一样,终老一生吗?

    圆明园阿哥是雍正晚年所生之子,不及叙名,雍正帝就驾崩了,后随其母居住在圆明园中,故而得名。本书实时更新DU⑤⒏сΟm杨贵人是知道的,想到儿子可能会因为自己的一言之失而落的这样的下场,做母亲的又怎能不忧心如焚?便是佳贵妃开解之言,在她听来,也是丝毫未曾搔到痒处了。谁知道就在姐妹两个相对无言的时候,mén口有小太监传旨,“皇上驾到”

    二人一惊而起,chuáng上的两个孩子却嘴巴一撇,‘咕哇’一声的大哭起来。一番手忙脚luàn之后,两nv出到殿外,跪倒迎驾,“奴才恭请皇上圣安。”

    “你也在啊?”皇帝微微楞了一下,“怎么,过来说话了吗?”

    “是。”

    “进去说话吧,外面太冷了。”皇帝脚步不停,径直入内,nǎi妈正把两个孩子抱起在怀中,轻摇着哄劝,“小主子,可不要哭啊,是皇阿玛来了”

    大一点的载淳还好,更小的九阿哥浑然不知,兀自大哭不止,皇帝一皱眉,“这是怎么了?怎么哭起来了?”

    “是奴才的不是,”杨贵人进mén再度跪倒,“都是奴才管束无方,……惊扰皇上,请万岁爷恕罪。”

    看她吓得如避猫鼠一般,皇帝心中好笑,“怎么,你以为朕还会对孩子怎么样吗?真是笑话”他招招手,示意nǎi妈把婴儿抱近一点,只见粉嫩嫩的小脸上满是泪huā,兀自张着樱桃般的嘴巴娇啼不止,也不知道这么小的人儿,是怎么能发出这么大的声音来的?

    他喜欢孩子的天xìng似乎是与生俱来的,伸手在孩子脸上抚mō了一下,孩子吃了一惊,哭得声音更大了,吓得nǎi妈后退一步,作势yù跪,却更让他觉得有趣,竟然伸出双手,从nǎi妈怀中将孩子抱了过来。动作无比熟稔似的轻轻晃动,用在佳贵妃和杨贵人从来不曾听过的柔缓语气哄着,“怎么了?是饿了吗?还是从不曾见过阿玛,心中生气了,嗯?”

    说来也是怪事,孩子到了阿玛怀中,哼唧了几声就不再啼哭,而是瞪着乌溜溜的眸子,眨也不眨的望着这个陌生人,“哦,阿玛知道啦,你是为还没有名字,所以生阿玛的气了,是不是?”皇帝轻笑着说道,“好嘛好嘛,阿玛这不是来了吗?给你起个什么名字呢?”

    一大一小旁若无人的对视着,“叫载泜(音支帝的chún边带着浓浓的笑意,低声说道,“怎么样,喜欢这个名字吗?”

    孩子眨眨眼,笑了起来,“唔,看起来是喜欢的,就叫载泜吧。”皇帝忽然低下头,用鼻尖在孩子柔软的脖颈处使劲拱着,“就喜欢你没牙,阿玛就喜欢你这没牙的小娃娃”孩子受痒不过,叽叽咯咯的大笑起来。

    和孩子耍nòng多时,才让nǎi妈把他抱走,皇帝调整一下坐姿,面对着佳贵妃和杨贵人两个,“你先下去吧。这里没有你什么事了。”

    贵妃一句话不敢多说,蹲身行礼,给杨贵人使了个眼sè,带着宫婢和太监退了出去。暖阁中只剩下皇帝和杨贵人两个人。夫妻对视,沉默了片刻,杨贵人挨不住他炯炯有神的眸子,从座上滑落到地,跪倒下来,“皇上,一切不是,都是奴才的错处。只求皇上宽宏大量,饶过奴才胡luàn之言……”

    “胡luàn之言?朕看未必吧?”皇帝扳着脸,语气冰冷,“本来嘛,其身不正,虽令不行朕坏人清名,还有什么可说的?这也算是朕自取其辱,怨不得旁人,自然,也是怨不得你的。”他说,“你不是一直念着想回山西老家吗?这一次丰泽号也是受了你的指使,捐款捐粮,受朝廷旌表,就是为了让他家中的主母再度回省,重掌旗号的吧?既然如此,朕若是不准,岂不是成了受人恩惠,不知答报的小人了?”

    不等杨贵人分辨,他大声说道,“你放心,便是你心中以卑贱之人视朕,朕还不肯做呢等开衙之后,朕自会派人送你回山西——天苍号不是有钱,能够把你买回去吗?那好,从今年开始,以后朝廷每度用兵,都由天苍号支应军费——这叫请君入瓮,也算是曹氏一族,自取欺辱”

    “皇上,不是这样的……”杨贵人悲呼一声,越前数步,跪到皇帝脚下,“皇上,天苍号之事,早与奴才无干。奴才如今所求,只有能得皇上谅解,甘愿在宫中终老一生,教养九阿哥,为皇上分忧——天苍号捐助国用之事,奴才真的是一点也不知道啊?”

    皇帝用力一推,将她推倒在地,“你说得好轻松你当朕是什么人?朕金口yù言,说出的话就是律法,此事不容更改”

    “皇上,奴才求求您……”杨贵人真是害怕了,一直以来,皇帝在处置国事上到底如何她不曾亲眼见到,但在后宫中,面对自己的嫔妃——如自己——的时候,总是一副和颜悦sè,笑口常开的样子,时间久了,难免给人一种皇帝也不过如此,和普通人家的夫妻相对没有什么分别的感觉,但这一刻,看他俊面铁青,言语jī烈,杨贵人似乎才明白过来,面前的男子不但是自己的丈夫,更是大清朝的皇帝,一言即可使人富贵,也可以使人倾家破产的yù尊天子要是真给他将此事当了真,天苍号分崩离析就在眼前了“奴才求求您,您要打要骂,奴才都甘心领受,只是,请您不要迁怒于人啊”

    杨贵人方寸大luàn,她不知道,自己越是为曹家求情,皇帝就越是恼怒mén外听用的六福、惊羽几个不知道怎么回事,只听里面吵闹的声音越来越大,忍不住探头进去,还不等说话,迎面正给皇帝看见,“你进来干什么?狗奴才,滚出去”

    “啊”六福吓得一缩脖子,躲了出去。

    惊羽看着好笑,抿嘴一乐,壮着胆子,挑起mén帘,“皇上,主子娘娘身子较弱,这暖阁中地上又凉,不如着主子娘娘起来回话吧?”

    皇帝用力瞪着她,惊羽恍若未见,说完几句话,自顾自的过去,把杨贵人搀扶起来,“惊羽,朕的话你没听见吗?朕让你们出去”

    “便是出去,总也要等奴才忙过了分内的差事之后吧?”惊羽笑眯眯的伸手拢一拢滑落耳边的秀发,动作无比的自然和随意,管自扶起杨贵人,“哎,主子娘娘的手好凉啊?要是冻病了,怕不但娘娘要受苦,皇上也要为您揪心了。这是何苦来哉?”

    杨贵人饮泣着,给惊羽扶到软炕边坐好,回头过去,拉起皇帝的手,像领着孩子的母亲般,拉到软炕边,“皇上,您和主子娘娘夫妻一场,又何必恶语伤人呢?再说,就是不看在娘娘的份上,看在小主子的份上,难道您真忍心让孩子……”

    “朕有什么不忍心的?”皇帝瓮声瓮气的说道,“怎么,你以为朕还会为她不忍吗?”

    “奴才怎么想没关系,倒是皇上,您是怎么想的?”惊羽说,“奴才所知道的甘公子可从来不是待下刻薄之人呢”

    “你?”皇帝瞪了惊羽一眼,不服气的说道,“你知道甘子义多少?别以为什么都懂的样子”

    杨贵人不知道甘子义是谁,听他们两个人一问一答,大感疑huò,哭声倒是止住了,瞪着眼睛,在两个人脸上来回扫视着。

    发了杨贵人好大的一顿脾气,皇帝一刻也不想多呆,转身回养心殿,这里死人也不管了。惊羽和六福几个护拥左右,跟着他进到殿中,皇帝一句话也不想说,坐在座椅上呼呼喘息,看得出来,心情非常糟糕,六福给殿中几个人使了一番眼sè,示意各自小心。

    皇帝有心再降杨贵人几级,但她的品秩已经是宫中最低,还能降到哪里去?一时间连惊羽也为之迁怒了,“李惊羽,朕看你是越来越放肆了,居然敢指责朕躬?”

    “皇上说奴才有罪,奴才就是有罪。但奴才想,杨贵人便是有千般不是,总是为天家诞育血脉,您又怎么忍心就这样将她逐出宫去?闹将出来,不但于皇上圣德有玷,将来九阿哥大了,问一声,旁的人都有额娘,为什么我没有?皇上该如何作答?”

    皇帝双眼一瞪,厉声说道,“你这是说朕处置不公了?你刚才没听见吗?她心中还是留恋山西故宅,朕强自将她留在宫中,就……可以了吗?”

    惊羽怡然不惧,立刻陈词答说,“依奴才所见,本来也不是这样的。奴才多日来常与主子娘娘相见,听她几番痛悔之言,尽诉心声,说很后悔当日所做的无礼奏答,事后回想,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这番话怎么就说出来了。故而奴才想……”

    “你……你好大胆朕说一句,你就有十句等着,是不是?”皇帝戟指惊羽,气得语不成句,“朕一贯纵容你,倒像是怕了你了?六福?传慎刑司将这个该死的奴才拉出去,chōu三十鞭子”

    六福吓得赶忙跪下来,“皇上,惊羽姑娘身体娇弱,……”

    “hún账”皇帝对六福可没有什么客气,扬手给了他一记耳光,“你们今天一个个都学会顶撞朕了,嗯?几时轮到你来为她求情?”

    六福碰头有如捣蒜,口中迭声答说,“奴才不敢,奴才不敢。”

    正在闹得一塌糊涂的功夫,mén口有脚步声响起,是皇后带着各家姐妹,连同皇子、皇nv到养心殿来,为皇帝碰头行礼,祝贺新年了。不料刚到mén口,就听见里面有他的咆哮声,连忙几步闯了进来,“皇上?这是……怎么了?”

第92节高某其人(1)

    第92节高某其人

    福断断续续把皇帝在长net宫和杨贵人辩驳,几乎将其赶出宫去,进而为惊羽求情,更加jī怒皇帝的话说了一遍,皇后叹了口气,“皇上,这是何必呢?大过年的,全天下都是一片喜乐容容,倒是天家,反而nong得这般不痛快,传扬出去,也让人笑话不是?再说,”她轻笑着靠近了一点,低声说道,“今儿个不提,明儿个就是惊羽姑娘的好日子,真一顿鞭子打伤了,皇上也心疼不是?”

    皇帝一愣,“这是什么话?什么叫好日子?”

    “您忘了?当年您和惊羽姑娘订下五年之约,咸丰十二年就到了.qpz”

    “啊”皇后的话给皇帝提了醒,一时间有点哭笑不得,“说这些话干什么?”

    “皇上啊,今儿是大喜的日子,孩子们也都来给您磕头行礼,宫里的下人也等着伺候您呢,不要说那些不高兴的事了,算臣妾求求您了,行吗?”

    皇帝叹了口气,他也自觉今天这一顿火气来得实在突然,似乎是为了杨贵人再一次的奏答失礼,勾起他心猛烈的醋意——对于男人来说,最不能容忍的就是枕边人的心还装着另外一个男子吧?更何况是万乘至尊?看看站在人丛的杨贵人,丽容清减,两腮凹陷,眼圈兀自红着,低垂眼帘,根本不敢和自己对视。“算了,叫进来吧。”

    帝、后两个居而坐,嫔妃以佳贵妃、瑾贵妃以下,跪倒行了三跪叩的君臣大礼,口颂圣,“奴才恭请皇上圣安,恭请皇后娘娘圣安。”行礼之后,随即起身,在一旁落座,接下来是孩子们行礼,先是男孩儿,再是nv孩儿。这样的场合,都是一些尧天舜日的老例儿,没有什么新鲜的。

    皇帝微笑着点点头,“都起来吧。又是一年了,等开了年,又要长一岁,载澧,你是大阿哥,过年就十四岁了。可不要再像往日那般的顽皮了,知道吗?”

    “是。儿子都记住了。”

    “记住就好。你是众兄弟之长,总要以身作则,拿出一番模样来,也好为天家争光。为你外家争容。要是给朕知道你在外面胡来,仔细你的皮”

    载澧不敢怠慢,连忙碰头,“儿子不敢,儿子不敢。”

    皇帝有心再训诫儿子几句,给皇后不着痕迹的触碰了一下,便不再多讲,当先起身,“走吧,到乾清宫去。”

    老百姓过年最讲究的是年夜饭,天家也不例外。清制,皇帝和皇后、嫔妃、子嗣平日里是难得在一起用膳的。只有年节,才特许后妃们陪宴。所谓的年夜饭是在申正开始。实际上,宫里在午时就已经开始摆桌布置凉菜、点心了。晚宴摆在乾清宫的暖阁,皇帝一人一桌,桌子是“金龙大宴桌”,桌边围上黄金绣的桌围子。大宴桌与皇帝的“宝座”之间设一长几,菜点都摆在大宴桌上,皇帝吃时再由人取到长几上。

    大宴桌上的菜点由外到里分成八路,有各式荤素甜咸点心,有冷膳,有热膳,共十三品,还有两副雕漆果盒,四座苏糕、鲍螺等果品、面食。各种膳点在餐桌上的位置、彼此间的距离也都有尺寸要求。所谓“鲍螺”并非今日宴席所吃的鲍鱼、海螺。清朝皇帝很少吃海鲜,偶尔吃鱼也只吃松a江进贡来的银鱼、鲟鳇鱼。这里的鲍螺,是一种海产品晾干后磨成粉做成的点心。

    大菜之外,小点心、炉食、敖尔布哈、鸭子馅包子、米面点心等小吃分东西排列,其“敖尔布哈”系一种满族油炸的面食。此外还有四品南北小菜。按照皇宫的规矩,各个嫔妃都有自己的饮食标准,平时单独开伙。但是大年夜,妃嫔们也有幸来陪皇上吃饭。除了皇帝的家室之外,还有桌陪客,每桌冷热菜点一共二十四品,比起皇上就少多了,而且盛菜的碗也降格为瓷碗了。

    一切准备就绪,帝后临乾清宫,鼓乐声,帝后和妃嫔入座。太监们先给皇帝进汤膳。汤膳用对盒盛装。对盒即两盒合一,取成双成对吉祥之意。皇上的对盒是两副,左一盒为燕窝红白鸭子腰烫膳一品,粳米乾膳一品;右一盒为燕窝鸭腰汤一品,鸭子豆腐汤一品。接着,太监们给嫔妃们送汤,虽然也用对盒,但数量减半,每人一副,内装粳米膳一品,羊rou卧蛋粉汤一品,而且按照等级送完一个,再送第二个。

    汤品用过后,奏乐停止,开始转宴。所谓转宴,就是将宴席上的各类膳品、陈设,从皇帝桌前开始,在陪桌上转一遍,意为全家共同享用。转宴之后,摆酒宴。皇帝的酒膳一桌分五路,共四十品,后妃的酒膳每桌十五品。皇帝在乐声进第一杯酒,后妃接次一一进酒。酒后进果茶,接着后妃起座,皇帝离宴,祝颂之乐奏起,家宴始告结束。

    年夜饭结束后,皇上下令把自己吃过的饭甚至连盘子、碗、碟子、勺子、筷子一块儿都赏给亲近的大臣和亲王、郡王们。大家一起观看庆隆舞——又称马虎舞——是满族早期的民族舞蹈。该舞蹈分两方阵营,一方舞者头戴兽面具,身披兽皮,扮作动物;另一方舞者身着满族服装,扮作狩猎者,后来狩猎者的服饰变成当时八旗的服装。舞蹈的结局,通常是狩猎者成功猎取动物。也是年宴上的保留节目。

    一年之,只以今天的君臣见面最称轻松,任谁也不愿、不肯谈那煞风景之事,只说一些风月趣闻,驳皇帝一笑,“咸丰八年的时候,蔡念慈远赴外洋上任,事先回京陛见,有一次,我请他到广兴楼观戏,”肃顺笑眯眯的说道,“那一天的戏码也好,是朱巧云和程长庚的《穆柯寨》,蔡雪原惊yan当场,嘿那份可笑的样子啊,你们是没有见到呢”

    “那,后来呢?”

    “还能怎么样?成就一段风流佳话了呗?”肃顺说,“不想这样一来,得罪了一个人,就是小寿阳的祁世长,他本来是朱巧云的老斗,不料却做了琵琶别抱之事,小寿阳如何能够忍耐,上了一份折子,大骂蔡念慈不修官箴,你们猜皇上如何批写?”

    这件事当初在京闹得沸沸扬扬,知者甚多,却故意不说破,等他来揭晓谜底,“皇上朱批:祁都老爷醋矣如狗啃骨,被人夺去,岂不恨哉?钦此,不加罪也”一语既出,众人附和的一片大笑连高居御案之后的皇帝都听见了。对福耳语几句,后者下来,把肃顺招了过去。

    众人看肃顺谈笑风生的样子,又是奇怪,又是钦佩:皇上已经决意逐他出军机处,想不到居然毫不受影响的在广座稠宾之间做此笑语?是他真是心底无sī呢,还是另有缘故?但也有人认为,肃顺有意做作,难逃矫情之讥。

    肃顺跟在福身后,到了御前,躬身说道,“主子?”

    “朕觉得烦闷得紧,近来京可有什么好玩儿的去处吗?”

    肃顺一愣,随即心领神会的笑了笑,“皇上放心,容奴才下去安排安排,保准让皇上满意。”

    “不必在这几天之,过了破五吧。”

    顺心里想,有几天空闲,才刚刚好,也正给了自己从容安排的时日。看皇帝没有更多的吩咐,转身退了下去。

    赐宴完毕,皇帝在群臣的跪送起驾还宫,洗过一个舒服的热水澡,把辫子随便一挽,做成个马尾形状,披散在脑后,只穿着贴身的月白sè小衣,盘膝安坐在netg上,“惊羽?你过来。”

    惊羽吓了一跳,下午的时候,皇后来说的一番话,让nv孩儿心怦怦1uan跳,又是期待,又是惊恐,听皇帝一叫,像顶上走了真魂一般,提线木偶似的靠了过来,“皇上,奴才……今天顶撞皇上,……”

    “朕要问你一件事。”皇帝正sè问道,“你还记得朕当年和你说过的话吗?朕和你定下五年之约,再过几个时辰,便是应誓之时了。”他带着一种很爱莫能决似的神情说,“朕今日得皇后提醒,才想起来此事……,想来你也知道,朕很欢喜你。想将你收在宫,为天家诞育子嗣,但又觉得身边离不开你,我天朝有祖制,后宫断不可干政,朕虽是天子,也不能违背了祖宗遗训,而且,若是那样一来的话,朕身边少了你随shì左右,也殊觉不便……你怎么说?”

    “奴才……全凭皇上做主。”

    “旁的事情,自然由朕做主,但此事关系你一生——你若是选择长此以往的下去,如今青net韶龄自然无碍,但等到年纪渐长,身边没有倚靠,其景凄凉啊。”

    “皇上放心,奴才不怕的。一个人就一个人,”惊羽俏皮的笑了一下,“想来皇上也断然不会看着奴才受苦的嘛”

    她这样一说,则心底的决定便不言而喻了。皇帝满意的点点头,握住nv孩儿的手,“惊羽,你和朕江湖论jao,情分非比寻常,你放心,有朕在一天,就有你一天;等有一天朕不在了,也会将你安排得妥妥当当,不使你有后顾之忧”

    肃顺乘轿回府,一路上,坐在轿子只是想着如何为皇上开解烦闷,京的一切皇帝早就看腻了,要想出外,又势必不能——自从八月间闹出这么大的一场风bo之后,朝臣都看出来了皇帝的ìng情好动不好静,一旦有机会,大约还会偷偷往外跑,故而各自加了几分小心,生恐这位主儿再有‘翘家’之行。

    而且,八月的那一次,终究还有大义为名,旁人不好多说什么,要是再来一次,皇帝还罢了,碍于君臣大防,别人不敢多说,但自己,怕就逃不过群臣的纠劾了。因此,既要在京,又要皇帝尝到与众不同的风味儿,该如何办理呢?一路回到府,家人、孩子、几名清客轮番上来给大人请安、行礼,祝贺新年,轮到他的一个小妾上前来的时候,肃顺眼前一亮,想到办法了

    皇帝年少风流,寡人有疾,寡人好sè,这是天下人都知道的,但这数年来多有收敛,只是在上一年西幸的时候带回来一个曹寡fù,还琴瑟难调,闹得很不痛快,皇帝只怕心早就念及着当初在热河、在江宁的风流岁月了吧?肃顺手托着腮帮想了想,北地胭脂、南方佳丽,甚至风月场上的妖娆之辈,宫如数罗列,要怎么样能够别出心裁,让皇上尝到不同的味道呢?

    琢磨了一会儿,办法倒是给他想到了,但从今天到破五,只有天时间,缓不济急,时间上来不及。不过没关系,只要有了具体的思路,人嘛,可以骑驴找马的慢慢搜寻。一念至此,肃顺来了jīng神,“传高。”

    高是肃顺府上的管家,刚刚给老爷拜完年出去,听见传唤,再度上堂,“老爷,您找奴才?”

    “有件事,你给我马上去办。”

    “是,请老爷吩咐。”

    肃顺和他耳语了几句,高一皱眉,“这,老爷,时间上来不及吧?”

    “自然是来不及,所以还要事先在京搜罗。你到城外的潭柘寺去,我听说,山下另有一座尼庵,我那嫂子去过,香火极盛,料想里面一定会有。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总之把人给我non说,“至于外面的事,你也给我料理清楚了。”

    高明知道这件差事不好做,但老爷吩咐下来,就是再难也得想办法,只好点点头,“是,容奴才去想法子。”

    “还有,派去江宁的人,也要找那jīng明能干的,特别是不要惊动官面上,曾国藩不是好惹的。”

    “老爷放心,奴才不能连这个也不知道。”

    高领了差事,思忖一二,认为这样的事情,以自己怕是做不来,非得有内人为之引路,方能得事,而若论及内之人,则非京白云观的观主,名叫高峒元的莫属。

    高峒元是西便mén外白云观的住持。白云观建于辽金,本名太极宫,元朝改称长net真人邱处机的塑像。到明朝正统年间重修,改名白云观。万历末年刊行一部五千四百余卷的道藏,由主持在虚子撰著《道藏目录详注》。这比以符篆丹炉唬人的方士,高明得太多,实在不愧为道家北派之宗。

    道家派系繁多,共有八十派。但大别为南北两宗,北宗全真教,南宗天师道,以白云观与江西贵溪龙虎山上清宫为两派之宗。但是,明朝的皇帝,虽都崇尚道教,嘉靖尤其着mí,可是近在咫尺的白云观道士,却远不如来自江西龙虎山的道士吃香。因为全真教不饮酒、不吃荤、不畜家室,是出家道士,而天师道与俗家无甚分别,有妻有子,非斋戒之期,亦可进酒rou,是火居道士。这些道士讲修炼合yao,讲长生不老,讲房术,真是富有四海的天子所梦寐以求的事。

    到了清朝不同了。鉴于前明之失,摒弃方士。乾隆做得最痛快,认为正一真人张天师,虽为世袭,但绝不能与世袭的衍圣公相提并论,因而将张天师的品秩由一品降为五品,相形之下,无荣无辱的白云观道士的地位,反见提高了。

    白云观从明朝叶以来,便是游观的胜地。最热闹的一天是正月十,这天称为燕节,是长net真人丘处机的寿诞之日,所以又叫做宴邱,也有叫阉的,因为丘处机跟自愿投身宫的太监一样。他的自宫,或许是为了斩断是非根,以坚问道之诚,但太监却不暇细考其故,只因为邱真人也净了身,便隐隐然奉之为祖师,当白云观是太监的‘家庙’。到了正月十日白云观开庙,大小太监都要参谒,呼朋引友,络绎不绝,久而久之,成为习俗。于是而有好些引人入胜的离奇传说,最著名的是‘会神仙’,据说燕节的前一天,必有神仙下降,或化为缙绅,或化为乞丐,也许是老妪,也许是孺子,唯有有缘的方能相遇。其当然也可能‘化’做风流跌宕的白面书生,遇见‘问道心诚’的,成就了‘仙缘’的‘韵事’,亦时有所闻。

    因为白云观流品hún杂,所以在士大夫心目,它的地位远不如崇效寺、龙树寺、a之寺这些古刹来得高尚。然而近年却不同了,达官贵人的高轩,亦往往出现在白云观前,就因为是高峒元当了主持的缘故。

    高峒元字云溪,说得一口山东话。有人知道他是山东任城人,家境孤寒,幼年在一家商店当学徒,不知道怎么用亏空了经手的帐款,无法jao帐,遁入城西吕仙庙做了道士。但那家商店的主人放不过他,不得已只好出走。间不知隔了几多年,也不知他是何手腕,竟一跃而为白云观的主持。这还在其次,最令人刮目相看的是,高峒元与李莲英义结金兰,而且居长,为其叫做‘高大哥’。

第93节高某其人(2)

    第93节高某其人(2)

    ‘高大哥’习知前朝掌故,每每为李莲英谈些前明大珰冯保、魏忠贤等人如何煊赫,以及前明帝后如何礼遇道士的故事。当然也谈到前明道士如何精通法术,能上致神仙,为凡夫俗子祷请延年益寿,降福延麻的灵异事迹,听得多了,李莲英不免心动。便经常在皇后身前说一些从高大哥口中听来的奇闻异事。以为消遣。

    李莲英认为让高峒元跟皇后娘娘谈谈神仙,也是破闷的好法子,因而便有举荐入宫的心思。皇后知道皇帝不喜欢这等方士之言,故而只当做一些茶余饭后的谈资来听,宣召他入宫之事,自然是不行的。

    高峒元虽不能入宫,但其人辩才无碍,兼以善窥人意,听了李莲英的话,不但不以为他办事无能,反而更多加笼络,只拣他爱听的话,旁敲侧击地恭维。所以长久以下,李莲英对这个高大哥又是钦服,又是崇敬,简直比孝敬皇后娘娘更加的用心了。

    不但是李莲英,高峒元深知太监常在主子、主子娘娘的身边,最能探听得到各种消息,因此多年来以种种手段,笼络了好些太监,帮他说话。因为如此,高峒元越发肆无忌惮,而狗苟蝇营之徒,亦不愁问津无路。高峒元每次进城,必住杨梅竹斜街的万福居。这是一家馆子,原以滑鳝出名,后来又增加一味拿手菜炒鸡丁,鲜嫩无比,据说是高峒元所秘传,这味菜就叫‘高鸡丁’。

    不过,高峒元也并非没有遗憾之事,如今倚靠着白云观,钱自然是赚了不少,但富而求贵,人情之常,只是这一节,根本投报无门

    咸丰初年,皇帝驳了时任内务府大臣的桂良关于重开捐纳之门的条陈,并以此立言,永远取消了士绅、百姓捐纳为官的门路,除却本身已有功名,但久试不第者,可以捐赀之外,其他人一概禁止,这样的谕旨发下,固然在开始的时候,因为国家少了一部分收入,而致使些人大感慌乱,但不久之后,特别是在咸丰二年之后,随着对外贸易的增加,国家用度日渐充足,这种反对的声音也是日渐消灭了。

    另外一个遗憾是,高峒元总想找机会把皇上身边最得用的太监六福也笼络过来,但始终不能如愿。高峒元知道,六福是皇帝身边最得用的太监,虽然还比不过惊羽姑娘——后者的身份特殊,不是他可以有所念想的——但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多受朝臣瞩目的角色,若是恩能够给得到他的助力,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拿其他所有人来换,都是值得的。

    为此,他也不知道托李莲英等太监在六福面前说了多少次的好话,送上多少银钱、玩物,奈何六福总是不冷不热的态度,既不搭理,也不远离,竟似乎就是这样吊着他的胃口一般。李莲英觉得看不过去,旁敲侧击的问六福,后者眼睛一瞪,“你少和我来这一套,你告诉他,舍不得银子就他**的滚蛋,陆大爷还不稀罕呢”

    李莲英惹不起六福,唯唯而退,等见到高峒元一说,后者摇头摆手,“算了,他既然这样说,那就照常贡献,暂时不必理睬。”

    “大哥,这样的无底洞,得拿多少银子填啊?”李莲英问道,“您可得想好了。”

    “这样也就,总要陆某人欠着我的情分,等有了机会,就连本带利都拿回来了。”

    一直到十一年的八月底,皇帝离京北上,皇后暂时料理国政,给高峒元看到了机会,怂恿一个名叫恩丰的内务府司员,经由明善,上了一份奏折,内中说京中三教九流,五方杂做,尤其以北京西山等地的道观,为数众多,而且品流不齐,良莠掺杂其间,大清会典上本来有‘道录司’的官职,但掌理道教的职权,则归于世袭的‘正一真人张天师。但其人远在江西龙虎山坐道,京中有他的徒子徒孙派驻,担任分管之责——这样一来的话,竟似乎是有了两重管理似的,官府遥制,分外不便,倒不如裁撤一方,另选品行俱佳,道学深厚之辈,管理京中各处道观,一来是为如臂使指,朝廷管理方便,另外,也可以作为试行之地,若是真的有了效果,再推而广之。

    恩丰品秩低下,只算是内务府的下等司员,不过是走通了明善的门路,在他面前进言一二而已。折子到了御前,皇后不能决,问文祥几个人的意见,文祥于此事是抱着无可无不可的态度,还是阎敬铭,以为这样的事情不能仅凭明善一纸奏折而定,还是等皇上回京之后,请御裁之后再说,于是,便搁置了下来。

    高峒元恨透了阎敬铭,他知道,一等到皇上回京,此事根本就通不过,于是再接再厉,几番通过皇后进言,终于在十月初六的时候,由皇后降懿旨,将高峒元封为‘总道教司’。这个官儿名字上很好听,但却是黑官,而且在懿旨中写得清楚明白,这个官只是管京中道教从教之人,外省之事是不能过问的。但在高峒元看来,有了这第一步,接下来的事情,就容易得多了。

    他平日不在西山,而是在京中南城的万福居居住,这里偏东有个院子,就是他会客之处,而且,以其人能够上达天听为由,在京中大作卖官鬻爵之事,只是在皇帝不再京中的这数月之内,论缺分的肥瘠,定价钱的高下,昌言无忌,很是发了一笔大大的横财。但这种事,休想瞒得过有心人,因此,即便有一些忠直之人意图揭露他的劣行,却也为皇帝不在京中而投鼠忌器,动弹不得。等到皇帝回京,已经到了年下,事情也便一时被拖延了下来。

    高峒元自家事自家知,一等开年,为人翻出旧账,就休想能够落得好去。因此在过年的时候,亟亟疏通门路,打着能够躲得过就躲,躲不过就早谋去路的主意。便是在这个时候,高九找上了门来。

    高九并不认识高峒元,说起来,高峒元知道肃顺权倾朝野,是皇上面前第一宠臣,几次想投到他的门下,都给他推绝了——皇帝最恨臣下贪墨,势则高峒元所有,于肃顺而言,就成了骨鲠在喉之物,咽之不下,吐之难舍;干脆就来一个眼不见、心不烦吧。高九也是清楚的,但这一次,即便老爷不喜欢,为了完成差事,也不得不登门求助了。

    大年初一的早上,高九和恩丰一同到万福居来。恩丰是个身材肥硕的胖子,长得肥头大耳,穿一身簇新的缎子衣服,大拇指上套一个碧绿的玻璃翠板指,手里捏一具古月轩的鼻烟壶。同行的还有一个,名叫全庚,他是内务府造办处的一个笔帖式,专管料帐。

    这三个人除高九之外,其他两个不必报名,万福居是他们经常往来的,问一问门下人,听说第一起拜年的贺客刚刚离开,眼下道爷正在堂上休息,恩丰向高九一笑,“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兄弟,和我进去吧。”

    三个人排闼而入,进到正堂,高峒元却不在,恩丰知道,他有大烟瘾,这一刻一定是在内间房中吞云吐雾呢。当下也不着急,和高九几个人坐等,不一会儿的功夫,高峒元精神饱满的挑帘而出,穿一袭大红团花的夹袍,头上却梳着道士髻,看上去不伦不类到了极致的样子。

    全庚和恩丰跪倒行礼,口称道爷,高峒元笑容可掬的把两个人扶了起来,“坐,坐。坐下说话。”同时把目光瞅向高九,“这位是?”

    “这是肃中堂府上的九爷,这一次过府,是中堂大人有事要请道爷相助的呢”

    “哦”高峒元长长地的‘哦’了一声,神态间很是惊讶的样子,“不敢。中堂大人国之勋贵,九爷贵客登门,有失迎迓,还请当面恕过。”

    “道爷太谦了。”高九矜持的一笑。口中说道,“这一次冒昧登门,来得鲁莽,还请道爷不要见怪啊。”

    “哪里,哪里。小道能得为相爷效力,本是小道的福分呢。”高峒元问道,“不知道相爷可有何事,是要小人效劳的?”

    高九心中好笑,高峒元好大的名头听到肃顺的名字,连自称都变了?“这,说起来嘛,此事非道爷不能办好这件事。只不过,……”

    “哦峒元看出来他有难言之隐,这也可以说明,高九奉肃顺之命到自己这里,确实是有很隐秘的事情托办的,心中不以为忤,反而大喜,若是就此能够入得肃顺的府中,今后还用得着怕那些讨厌的清流吗?想到这里,他先一步站了起来,肃手相邀,“九爷,请。”

    避开恩丰两个,二高到内堂落座,由高峒元的徒弟,一个眉清目秀的小道童给两个人沏上茶水,端上果盘点心,供两人享用,简单寒暄了几句,高峒元问道,“九爷,这一次中堂大人……”

    “哦,是这样的。”高九问道,“圣驾还京了,道长可知道吗?”

    “这,略有耳闻,圣上北上御敌,率军苦战俄军,一战而功成,再战则开列疆土,我大清百姓,皆为皇上英明神武、指挥若定而欢欣雀跃,百姓慨叹,时逢明主,实在是天下人的福气啊”

    “嗯九附和的频频点头,一直等他说完,这才开口说道,“便是如此了。皇上回京之后,宫中出了一档事,……”他停顿了一下,故作神秘的说道,“此事仅限你我,要是有第三个人知晓此事——道长学识深厚,这等事关天子的大事,一旦泄露出去,有何下场,想来不必我多多分说吧?”

    “啊,自然,自然。”高峒元又是紧张、又是兴奋的瞪大了眼睛,直愣愣的望着高九。等着他说出下文。

    “皇上回京,乏透了的身子,与几位主子娘娘又是数月不见,难免震卦一回。但不料,某位宫中的女主子,与皇上琴瑟不谐,弄得万岁爷龙颜震怒,多日来很是不愉——不瞒道长,我家老爷,日夜为此烦心,总想着找个什么办法,为万岁爷纾解一二。”

    听到这里,高峒元自以为听明白了,不过是寻美以献嘛但他立刻知道,事情不会那么简单,若是如此的话,又何必要找到自己头上?肃顺的权势在朝野之间谁不知道?要真想找一个好女进献给皇上,有的是人听用呢因此只是静静的听着。

    “不过嘛,我家老爷也说了,皇上的脾气,有别旁人,女色之事,虽是圣心所好,但其中更有一节,便是……”高九尽量放低了声音,和高峒元耳语几句,最后说道,“咸丰七年,皇上南幸两江之地,回銮途中,听我家大人奏陈过之后,心中多有遗憾,若是能够在京中一近佛家芳泽,自然也就是君父所大喜过望了。”

    这是个出乎意料的难题。高峒元门下多有清客篾片,他也知道在江南有一些玷辱佛门的勾当,京中这样的首善之区,自然不能容这样名为尼庵,实为艳窟之处的留存,但实际上,还是有的。不过这其中有一个难处:这样的地方,从来是富商巨贾屈身相就,还从来没有像其他轻吟小班那样,可以‘出条子’的呢但肃顺派人把难题抛过来,就是再难,也一定要做到。不然,赏赍未至,自己的一条小命怕就保不住了。

    想到这里,他沉吟了一下,“此事,容小道思量数日,如何?”

    “需时多久?”高九说道,“我家老爷在皇上面前可是打过包票的,最迟不过破五,就要有嘉信的”

    “请九爷上复中堂大人,初五日之前,一定有所回复。”

    “那就好。”高九把事情知会到,并不多坐,起身告辞。临到门口的时候,又站住了脚步,“道长,还有一句话要讲在前面。”

    “是,请九爷吩咐。”

    “万乘之尊的一国天子,身份贵重,可不敢以那些风尘女子胡乱改扮而成——否则的话,一旦事发,不要说是你一身难保,就是我家大人,怕也要受你牵累——这其中轻重,道长三思。”

    高峒元还真是打算着在自己的门徒之中找一个清丽可人的,打扮好了,送进宫中,不料给高九想在了前面,这一下,可就得另外想办法了、。

    送走了高九,高峒元思索良久,终究还是没有什么好区处——这自然是一个极好的机会,一旦成功,不但可以入得肃顺的青眼,进而能得皇上召见,言语奏对上人见喜,赏赐个一官半职,不过是万岁爷一句话的事,但要自己如何说动住持,将人带出来呢?高峒元转念一想,火到猪头烂,钱到公事办。凭自己在北京城中的交游广阔,便不信办不下来

    当下命人将往来拜年的一应贺客尽数挡驾,自己乘一方小轿,从万福居出来,直奔城西——潭柘寺边不远处,就有一处非个中人不能进入的小尼庵,住持名叫释渡闲,庵中有人数很是不少尼姑,还有一些带发修行的女弟子,表面上看起来吃斋念佛,实际上,做的都是皮肉生涯。

    京中有赶庙会的旧习,逢三土地庙、逢四花儿市、逢五逢六白塔寺、逢七逢八护国寺、逢九逢十隆福寺,都是又热闹又繁华的所在。而且,京中的旗下人家,风气与别不同,有一句俗语:鸡不鸣,狗不咬,十七八的姑娘满街跑,可见一斑。

    京中的旗下人家,姑奶奶在家中的地位最高,父母、兄嫂都要处处礼让,这是因为旗下女子,都有选秀女之机,日后一旦选在帝侧,就是人主尊荣,故而不敢不礼敬几分。故而每到庙会的日子,街上,寺中,到处都是打扮的花枝招展的旗下女子,昂然出入于酒楼茶肆,京中百姓见得多了,也不以为怪。

    大年初一,万民出动,到西山潭柘寺上香,这里是京中第一佛家之地,信男善女不计其数,把个宽大的官道拥挤得水泄不通,高峒元的小轿在人丛中穿行许久,终于到了名唤降恩堂的尼庵。两扇红漆大门,紧紧关闭,听里面隐约有做晚课的声音。高峒元命人把名次递进去,很快的,山门开启一条缝隙,有穿着一袭缁衣、头戴僧帽、脚蹬海青鞋袋的姑子迎了出来,见面双手合十,一派宝相庄严,“阿弥托福,道长有礼了。”

    “贫道来得鲁莽,请小师傅莫怪。”高峒元单手在胸前一竖,还礼如仪,“有一件事,特来宝刹,奉求渡闲大师。大师可在禅房吗?”

    “道长来得正是时候,师傅正在大殿,为信女行剃度皈依之礼。”

    “啊这可一定要好好瞻仰一番了。”儒释道本是一家,高峒元和释渡闲虽缘法不同,休得亦都不是什么劝人向善的良法,但都有一副出家人的皮囊,这种佛前恭敬的事情,总还是做一做的。由知客小尼引领着,把轿夫和下人留在门外,两个人款步前行,绕过前殿,径直往大雄宝殿而来。

    离得还远,就听见有女子的哭声,“女儿,这……又是何苦啊”

    高峒元心中奇怪,释渡闲不休善法,开了这一处京中风月之地大大有名的艳窟,于入山门的子弟的选择极其严苛,好人家的女孩儿即便礼佛之心再诚,也休想为她选中,只有那体貌风流,而有可乘之机的、或者自幼孤贫,日后无虞家中有亲眷登门索要的,才能入选。听大殿内的动静,似乎不是这样呢?加快脚步,跟上小尼姑,口中问道,“这是怎么了?这一次能够得大师法眼相加的,似乎与别不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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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节佛门寻美

    第94节佛mén寻美

    小尼姑微笑了一下,原本很清冷的脸颊上炸起两条笑纹,在高峒元看来,竟有些媚sèbī人似的,“不瞒道长,这一次所引进山mén的,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本书更新来自”

    “这话怎么说?”

    “等一会儿,请道长和师傅再详谈吧。”小尼姑说,“哦,这一次的nv子,说来道长也知道,就是上一年在京中闹得沸沸扬扬的那个苗家之nv。”

    高峒元眼睛一转,“就是那个新婚之夜,新郎官暴毙的?”

    “正是此人。”

    “哦”高峒元深深点头,表示明白了,“说起来,也真是做人无味啊”

    “道长一语道破,可就不是如此吗?”

    这件事在咸丰十一年,是轰动京师的一件特大新闻。是这样的——。

    有个富户姓杨,定亲娶同城苗姓nv子,不料新婚之夜,夫妻尚未圆房,新娘子忽然悲惨的大叫,等亲友赶来一看,都是大吃一惊:新郎官直tǐngtǐng的躺在婚chuáng上,已经一命呜呼了。而且,经人检查发现,下身的阳物不翼而飞,却丝毫没有血痕

    杨家只有一个独子,眼见命丧黄泉,喜事变成了丧事,父母哭得死去活来,一口咬定,是新娶的家fù同别人有jiān情,害死了自己的孩子。于是到大兴县报案,出了人命官司,自然不能轻易放过,而且,男子死状可疑,便是连官府也认为,是新婚妻子和别人有勾连之事,害死了丈夫。

    但苗氏nv抵死不认,连过数堂,根本没有结果,这还不算,苗氏nv为证清白,不惜让官家请来稳婆验明身体;结果,确实是处子。这样一来,jiān情之说,不攻而破。大兴县也是爱莫能决,这件案子暂时就被悬了起来。

    后来还是上报到顺天府,请刑部派人彻查此事,才找到了最终原因。原来,杨家很有钱,府中养着十余只白鹤——而新郎的死因,就是和白鹤有关。

    以洗冤录所载,鹤、鹿之物,其xìyin。新郎官小登科之喜,不免多喝了几杯,酒醉误事,放làng形骸,在本家的huā园中脱衣小解,阳物为鹤牝户所触,便是中了毒,而中了鹤毒之后,阳物必然缩回腹中,半个时辰之后,中者必死

    案情明晰,苗氏nv开释还家,到了夫家方知,公婆两个为儿子不幸,一恸而绝——本来热热闹闹的一家人,转眼家破人亡。追缘论始,虽然与新fù无关,但对于苗氏nv而言,丈夫新婚暴毙,公婆双亡,都是因自己而起,便起了轻生的念头,但堂上父母俱在,不能行此不孝之法,于是打定主意,青灯古佛,终老一生。

    京中也有其他尼庵,但苗氏nv却只愿到这降恩堂来,求师傅剃度,释渡闲不肯收留,苗氏nv就甘愿跪死在山mén前,一来二去,引来无数善男信nv于释渡闲的埋怨,甚至苗家老丈和妻子同来,陪伴nv儿跪倒在山下,释渡闲终究还是不允。本书更新来自

    事情的转机出在中俄jiāo战之后,苗氏nv的哥哥,名叫安保,在神机营任职,随皇上北上瑷珲城,功成凯旋,听闻了此事,先是劝解小妹,不从不听之下,没有办法,只好顺应妹子的请求,亲自到降恩堂求恳。

    释渡闲兀自不准,惹得苗安保动了火气,当众呵斥,“你若是不听,不肯收留我家小妹,明儿个老子就带齐神机营的弟兄,砸烂你这山mén笑话,老子和俄国人jiāo战的时候,面对枪炮,都从来没有皱过半点眉头,怎么着?一个小小的尼姑庵就想把老子拦住了吗?”

    释渡闲冷笑连连,根本不将苗安保的威胁放在心上,只以为是莽夫胡luàn言辞:你在神机营有众家兄弟,难道我这尼庵就是不闻世事,与外间隔绝的吗?若论及人脉,你一个神机营的小小把总,又算得什么?

    双方僵持不下,终于谈崩了。到了第三天,苗安保真的带了人来,明火执仗的大闹降恩堂,把个庵中正在随喜的信男信nv吓得落荒而走,首座、监寺、书记等等统统给神机营的一群粗汉哄到住持的禅房中,苗安保手执火把,厉声呵斥,“再要敢说一声不收,就烧死你们这群秃娘儿们”

    降恩堂中的尼姑和带发修行的,都是一些不守清规戒律的huā尼姑,到这里来的客人,除却明里的居士、信徒之外,多是达官贵人,大商巨贾,为求一刻风流,寻幽探秘;而庵中所豢的,表面上看起来宝相庄严,实际上却都是ji家风情的nv子,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一个个吓得哇哇大哭,最后bī得释渡闲没有办法,只好答应——但故意拖延,本想托请贵人相助,好好管教一番这些军中恶汉。

    不料找了几个人,一听她招惹的居然是神机营的人,一个个摇头摆手一起来,只说管不得;最后烦请到九mén提督富廉的府上,富廉说,“神机营如今在京中是第一等的所在,不要说是我,就是几位朝中大佬,也轻易不敢招惹,你怎么就把他们惹急了呢?听我一句劝,还是顺应他们,将这个nv子收归mén下吧。别因小失大了——事情闹大了,把你们的底子抖落出来,你想想,即便有我在位,能遮掩一二,又岂有一手遮天的道理?”

    释渡闲恨得无可如何,当初到庵中来的时候,说得如何刚正,如今事到临头,居然都做了缩头乌龟了?可见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的话,着实不是虚妄

    埋怨是埋怨,苗安保等人不容她多做拖延,再度登mén,释渡闲自索无解,只好答应下来,为苗氏nv行剃度之礼——至于日后会不会给她发现庵中的隐秘之事,还是等过了这一关再说吧。便在这一天要进行剃度的时候,高峒元到了降恩堂。本书实时更新DU⑤⒏сΟm

    这降恩堂的大殿在西山一带名气甚大,殿高两丈四尺,铜壁铜柱,正中供奉的佛像也是尽皆以铜铸成,殿内殿外还有铜塔,殿内四座,大的十三极,小的七级;殿外五座,一般高大,分东西南北中,象征五极。

    释渡闲为了表示看重苗氏,所以亲自选定这铜殿作为她剃度之地,时辰将到,知客将苗氏带到殿前,只见内外观礼的僧尼俗子,不计其数,因为释渡闲大有佛名,而且久矣不剃传弟子,于今听得特开铜殿,为人剃发——苗安保大闹降恩堂的事情,在京中不是秘密,很多人知道释渡闲被bī无奈,都觉得很是可怜,这一次到庵中观礼,也有着为其助威的意思。自然,也有一些人,不存好心,苗氏的案子,哄传四方,不过多未曾见过,这一次来,也是想看看这‘妨’了夫家一家人的nv子,到底是个什么模样的?

    不一会儿的功夫,有一个带发修行的居士领着苗氏进到殿中,先在拜垫上跪倒,向菩萨顶礼三拜,然后起身,一步一顿、一动一摇的向观礼大众也各自拜了一拜,然后低着头,合掌当xiōng的慢慢走上殿去——这样妖娆的fù人,居然要去掉顶上三千烦恼丝,实在是可惜啊——观礼的僧众俗人,心中如是想着。

    到了殿上,只见红烛高烧,扎热檀香,菩萨面前供奉着名香、清huā、净水、鲜果,等苗氏肃然站定,一个尼姑‘当’的击了一下磬,铜壁铜柱都震出回响,嗡嗡然,余韵悠扬,久久不绝。

    就在这令人清心的回响中,释渡闲身披大红袈裟,由两个韶龄的姑子陪着,从殿后踱了出来,举止庄严,令人起敬。释渡闲到菩萨前面,闭目站定,第二下击磬之声响起,这是典礼即将开始的信号,殿内殿外立刻安静下来,然后巨磬三响,全体礼佛三拜,高声用梵音念唱佛曲‘戒定真相’,撞钟擂鼓,声振林木,好不热闹。释渡闲领头,念罢般若bō罗密心经,三宣摩胳般若bō罗密,众响俱寂,复归平静。

    于是观礼大众,依旧相向而立,释渡闲转过身,以徐缓的声音,把苗氏出家的因缘说了一阵,由两个执事的姑子走到跪着的苗氏身边,把她头上的幞头取下,解开满头乌云,分作九绺,个别绾住,从shì者托盘里取过一把雪亮的剃刀,沙沙如秋风扫落叶,一面剃,释渡闲口中一面念诵,“折断一发恶心”在她头上虚晃一刀,“誓除一切苦厄”再晃一刀,“誓度一切众生”三刀过后,又大喝一声,“呿尽皆剃去”不消片刻,剃得光光。

    释渡闲一边剃度,一边高声宣道,“大众听偈:寸草不留,六根清净,与汝剃度,免得争竞”

    旁人看得如痴如醉,只有苗氏的爹娘,站在人丛中,看着nv儿满头秀发,飘落殿中,忍不住相拥痛哭;就是苗安保,也是虎目含泪,凝视着小妹,久久无言

    剃度完成,shì者又献托盘,释渡闲拿起空头度牒看了看,又念一偈:“灵光一点,不昧前因;佛发广大,赐名圆通。”念罢,随手将度牒付与书记,填上法名,jiāo苗氏亲手收受——于是,这历经尘缘,三bō九转的苗氏nv,就成为僧纲司有案的尼姑圆通了。

    看大礼既成,领高峒元进山mén的小尼上前几步,耳语数声,释渡闲回身看看,转头自顾自的返回禅房,由小尼再度领着高峒元,从间路绕过大殿,直奔禅房而来。

    禅房左近,另有一番颜sè,但见垂柳成行,石径苔封,楼阁参差,甚是jīng雅;乍一看过去,真正是一所幽静的禅院。高峒元心中有事,顾不得纵步玩赏,隐隐听得有**之声,呜咽悠扬,清虚淡远。趁着幽香清风,天空地静,真令人烦心顿释,万虑齐除。

    前行几步,到了禅房mén前,那释渡闲含着笑脸,微倚廊柱,当梢而立,俨然如梅huā一枝,斜映日sè。细看之下,只见她头带僧帽,身上穿一件月白素绸袄儿,外罩一件水田青缎镶边长背心,拴着秋香sè的丝绦,腰下系一条淡墨画的白绫裙,手执尘尾念珠,飘飘拽拽的,如神仙中人

    高峒元xìng不好渔sè,但也有观之不足,看之有余之感,三步并做两步的走上前,单掌竖起,与释渡闲施礼,口里说道:“渡师大德,又新添一位佳弟,可喜可贺啊”

    释渡闲开口问道:“道长从何处来,今日得闲赐顾小庵?”

    “诸事只要随缘。不过是来处来、去处去罢了。”

    “阿弥陀佛道长化身千万,游戏人间,又如何说什么来处来?去处去?只问道长,可识得自己的来路?”

    “与渡师切磋,自然有所进益,已知略一二。”口中答道:“至贵者化外之身,至坚者菩提之根。渡师佛法jīng深,正要请教呢”

    释渡闲抿了抿朱chún,叹道:“这一番悔悟过来固然很好。可惜我们生来就陷溺在贪嗔痴爱中,犹如污泥一般,怎么能跳出这般尘网?”

    高峒元答应了一声“是”,亦叹道:“渡师所言不差,所谓:内典语中无佛xìng,金丹法外有仙舟。想人生在世,真有个定数的。”

    两个人在禅房前打了几句机锋,释渡闲展颜一笑,请高峒元随她进到禅房,命弟子煮了一壶好岕茶(因借),nv徒斟上,同吃了两杯。高峒元赞了一回好茶。释渡闲因道:“品茶有道。讲究的是中澹闲洁,韵高致静。至若茶之为物,擅瓯闽之秀气,钟山川之灵禀,祛襟涤滞,致清导和,则非庸人孺子可得知矣。我这里的规矩为…与三不点‘品茶’,‘…’为新茶、甘泉、洁器为一,天气好为一,风流儒雅、气味相投的佳客为一;反之,是为‘三不点’。所谓:罢定磐敲松罅月,解眠茶煮石根泉。我虽未似师被衲,此理同九悟了然。道长非那腌臜浊物一等俗人,故有好茶相待。”

    高峒元根本无心听她打机锋,故意装出一副津津有味的样子,起身致谢,道:“我真是井底之蛙,今日幸得渡师教导,方领悟一番超凡入圣的道理,从此可以洗净俗肠,重开眼界。”

    于是,释渡闲又叫人烹了一壶好茶,各吃了两钟,说了些体已知心话,在博山炉焚些龙涎香。小尼接下钟盏,出了屋去。释渡闲这才问道,“适间失迎得罪,不知道长赐顾,有何见教?”

    “不满渡师,这一次小道贸然而来,是有一件特大的难事,请渡师慈悲的。”

    “哦?”

    “小道在京中多年,尚算小有人脉,这一次,朝中某大佬将我找了去,意图在府中开一场法会,特别jiāo代,要请降恩堂的大德之士到场,以增华踵事,故而派小道前来,向渡师援请一二。还请渡师俯准。”

    释渡闲很快的摇摇头,她当然知道,这样的话不过是高峒元的遁词,实际上,只是想将mén下nv尼,宣入府中,行风流之事,而降恩堂却是从来不应外差的,只怕一朝走lù风声,引起内外震撼。

    “本来以道长和贫尼之jiāo,要几个小徒过府去,原也并无不可,只不过,道长也知道,降恩堂之中的出家人,多为贫苦nv子,而且,入佛mén之日无多,佛发尚浅,实在不敢人前宣扬,为方家耻笑啊。因此,即便……”

    “渡师有所不知,这一次的来人,来头极大。非平常人可比。渡师?”

    “阿弥陀佛。菩萨眼中,众生平等,又如何说的上来头二字?”

    高峒元心中大骂:若不是看重来人的银钱、地位,你这降恩堂岂不是也和那sī娼ji寮一般无二了吗?如今倒和自己说什么众生平等的昏话?

    他眼睛一转,又再说道,“渡师,这您可就错了。佛家眼中,众生平等不为虚妄。但在凡夫俗子看来,一朝首辅的肃大人难道也是可以和彼此同归一等的吗?更不必提,这一次非是为肃大人府上,而是为肃大人的主子,也是我大清亿兆黎庶同尊之人做孝敬之事——渡师以众生平等之词为遁,只怕真有一天惹怒了主上,不要说血流漂杵就是不远,只怕您这降恩堂,也休想再cào行得下去了吧?”

    释渡闲楞了一下,“道长的意思是说?这一次要贫尼mén下‘伺候’的,是这位主子?”

    高峒元久久不置一词,一直到释渡闲略觉有些心慌气短之时,方才冷笑开口,“并不是在下大胆,有意méng蔽渡师,不过此事事关重大,只可你知我知,万万不可再有第三人知晓啊。”

    释渡闲无语,看样子是心动了。要是真的能够以mén下弟子上邀帝宠,则富贵荣华,就在不远了只听高峒元又说道,“不过嘛,渡师,还有几句话是要说在前面的。”他说,“肃大人所派的mén人提前知会过,有两点要求。”

    “哦?敢问其详?”

第95节池边春情

    第95节池边chūn情

    早上起身,瑾贵妃伺候着皇帝起chuáng更衣,男子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拉着瑾贵妃的手放在自己手中,轻笑着问道,“可还好吗?”

    瑾贵妃很少给皇帝翻牌子,昨天晚上一场欢愉,夫妻两个忘却忌讳,身心两皆奔放已极,听丈夫问,瑾贵妃羞涩的一笑,却很用力的点头,“嗯皇上龙jīng虎猛的,奴才现在还觉得有些吃不消呢”

    皇帝得意的一笑,“肃顺这个狗才啊,总是nò些胡luàn的东西来,不过朕倒觉得,这一次从品yù阁而来的珍品,着实是不错,朕也觉得,兴致真比往日好许多呢,又不似从前那些刀子似的yào,用过后,第二天就没了半点jīng神。??⑤????阅读本书最新章节”

    “皇上说是就是了。只是啊……”瑾贵妃说着,将身子依偎进丈夫的怀抱,低声说道,“只是啊,求皇上别忘了奴才,嗯……日后多多……翻奴才的牌子呢”

    听着她软语哀求,一片nv儿风情,皇帝低头在她腮边wěn了一下,“朕记得啦最多,日后让你们姐妹雨lù均沾就是了。”

    瑾贵妃脱身出来,蹲礼谢恩,“那,奴才谢皇上恩典。”

    “行啦。”皇帝一笑,“等一会儿大阿哥就要进宫来请早安了。可不要给他看见额娘是这副样子呢”

    说笑了几句,由太监宫婢伺候着洗脸漱口,片刻之后,mén外一声唱喏,皇后带着其他的嫔妃、各位阿哥、格格进养心殿来,给皇帝请早安了。

    自咸丰九年起,皇子出宫为各位朝中大臣拜年,已经渐成传统,往年都是由载滢领头,三阿哥载滪、四阿哥载沚,五阿哥载湀等,而今年,载澧难得的也向皇上请旨,以阿哥之首行此礼敬孝义之事,皇帝虽然怕他言语húnluàn,办不好差事,更为臣下耻笑,但身为父亲的,不好厚此薄彼,便答应了下来。

    这一次载澧的差事做得很是不坏,大约是为上一年给皇帝关在宗人府中数月时间,学会了一点君子立身之道,行走趋拜之间,很像那么回事——额驸德穆楚克札布不提,为僧格林沁战死一事,他已经多日不在京中——寿安公主进宫请圣安的时候,和皇帝说起,他也觉得脸上大有光泽。故而这一次孩子们到了御前的时候,皇帝难得的以言语慰切了很久。

    “朕管理着万方黎庶,固然享尽人主之荣,但年纪渐长,回到深宫之中的时候,更愿意听到的,还是你们这些孩子成器、为天家争光,为自己争容的消息。便如同大阿哥吧……”他以满是赞许的目光瞅向载澧,口中说道,“朕看,这一次新年期间,为各位师傅、宗亲拜年的差事,就很称不错。本书实时更新DU⑤⒏сΟm有此可见,你确实是长进了不少啊”

    “儿子不敢。”载澧碰头答说,他是道光三十年生人,今年已经十三岁了,虽不及载澧、载滪、载沚、载湀那么英俊秀美,但身材健硕,看上去很有一些男子气概,“儿子今日所得,都是皇阿玛训诫之功。只恨儿子年纪幼小,不能为皇阿玛分忧,实在是人子之羞。”

    “有这份心就不愁日后没有展布之期。你今年不过十三岁,等过上几年,还怕没有用武之地吗?朕有的是差事要jiāo给你,还有你下面的弟弟们去做。好好的读书,日后有的是机会的。”

    “是。”

    皇后在一边忽然chā言道,“皇上,大阿哥已经十三岁了,开府另居也有二年之久,臣妾想,是不是也到了为大阿哥成家的时候了?”

    皇帝于这个时代人如此早婚的观念实在是无奈极了,本来他想着要在咸丰十一年和户部会商此事,改变既有的传统,将男nv适婚年龄大幅改变,只不过为战争之事拖延了下来,“早得很呢”他说,“以后啊,不管是皇子、皇nv,还是宗室、百姓家的男nv,婚龄一概要改——男子改在二十二岁,nv子改为二十岁——在这之前,有敢于婚嫁的,一概论罪处置。”

    这件事在上一年也曾经谈到过,皇后等还以为皇帝是在说笑,不料竟是真的?“这……皇上,这是为什么啊?”

    皇帝苦笑摇头,“你们不懂的。”他突然眼前一亮,口中问道,“二阿哥?你和容师傅兼学多年,于阿玛这一番训示,可有所见吗?”

    载滢是皇帝最看重的儿子,不但因为相貌在兄弟们之中最称俊逸,更主要的是因为他书读得极好,不论中华文物的经史子集大多阅看,在咸丰九年之后,容闳入值上书房,他得此机会,连西洋的一些科技、文化也略有所通。特别是对于西洋的物理、几何等自然学科,来得兴趣极大,皇帝听说之后,不但不以为忤,反而降特旨,准许容闳带一些西洋教师,到二阿哥府中,更加教授‘圣学’——康熙皇帝生前最好这种西洋自然科学,后世称之为圣学——久而久之,载滢的兴趣逐渐转移,反倒不再将那些诗书画之类的圣人所传,放在心上了。

    听父亲问起,载滢沉yín了一下,“回皇阿玛话,儿子多日以来,得西洋教士之言,论及西洋各国,婚嫁之法虽风俗与天朝大不相侔,但其中道理,并无二致。而且,这婚嫁之龄,也多为弱冠之年以后,方可为律法上所准许。儿子问西洋教习,他们大多语焉不详,不过总有一点是相通的,那便是,不可为男nv鱼水之事,耽搁到彼此身心发展的大道。本书实时更新DU⑤⒏сΟm”

    皇后几个人yù面朱红,似乎觉得让一个十来岁的孩子说这样的话,有失体统似的。皇帝看出来了,“你们不要luàn想,载滢能说出这样的话,在你们听来或者有不宜处,但在朕听来,他能够触类旁通,才真不枉费容闳、bō那根等人的一番心血呢正如他说的,年纪轻轻,沉溺nvsè,于nv子,固然要在身心未曾成熟之际要早早的受一番生产之苦;对于男子来说,过早的婚配,也更加容易过劳伤身,难免神jīng虚耗,于日后不利呢”

    皇后口中不言,心里却是很不以为然的,笑了一下,“那,皇上既然说是,那就是了。”

    皇帝很觉无奈,这样的时代,难道要自己给她们讲一些生理知识吗?只得罢了,口中继续说道,“都下去吧,等一会儿再过来,今儿个和朕一起用午膳。”

    “是。儿子叩谢皇阿玛赏赐。”

    用过午膳,皇帝本想闭目养神片刻,六福故意在左近梭巡不去,chún边嬉笑连连,惹得他也动了好奇之心,“你这狗才,傻笑什么?”

    六福正等着他问,闻言上前一步,低声说道,“皇上,昨个儿奴才出宫回家,有肃大人府上的下人到奴才府上来说话,听他说,这两天之内,肃大人府上很有一场大热闹呢”

    “哦?”皇帝不怀好意的看着他,“怎么,你和肃顺府上的下人很熟稔吗?大过年的,居然派人到你府上去,陪你说话?”

    “奴才哪儿敢和朝中大臣sī相见面呢?只不过,皇上,肃大人着奴才向皇上面奏,上一年除夕之夜,皇上命肃大人准备的差事,已经准备好了呢”

    皇帝心中一动,这件事他都忘记了,听六福提起,更加来了兴致,“他是怎么办的?”

    “这奴才就不知道了。”

    “你出宫去,传肃顺到朕跟前来,朕亲自问他。”

    “喳”六福笑眯眯的答应一声,转身到敬事房领了出宫的排票,一路出宫而去。

    不到一个时辰,肃顺果然到了御前,碰头行礼之后,皇帝问他,“朕上一次和你说的差事,办得怎么样了?”

    “回主子爷的话,奴才都已经备下了。只等主子政事得暇,即刻贡献。”

    “肃顺,朕可告诉你,若是不能顺遂朕的心思,你不但无功,反而有过。朕要好好的处置你”

    “请皇上放心,皇上若是不满意的话,奴才甘愿领罪。”肃顺微笑着上前来,小声的嘀咕几句,皇帝双眼一亮,“哦?是真的吗?”

    “奴才天胆也不敢欺瞒主子,不瞒主子,奴才一见之下,也是惊为天人——若是论及容颜,倒未必有多少过人处,但那等风情滋味——请恕奴才说一句大不敬的话,皇上怕还从来不曾见过呢”

    皇帝越发动了心思,只是听肃顺言语所及,就觉得龙根勃涨,非一泄如注不能痛快,再思量一番,想一想清纯的佛mén子弟,在自己身下婉转哀鸣,简直有点不克忍耐了,“走,和朕出宫去走一走”

    肃顺心中好笑,赶忙跪倒,“皇上,这可使不得。”

    “又怎么了?”

    “主子驾临奴才府中,固然是奴才阖家之荣。但若是片刻之机还好,若是耽搁的时日长了,奴才恐京中又有蜚短流长之声呢”

    “你这狗才,怎么,把朕的兴致挑起来,又想言语推搪了吗?”皇帝皱着眉头,低声吼道,“朕不管,总之今天一定要见到她们。”

    “请皇上放心,奴才保准要皇上满意。只是,奴才想请皇上的旨意。”

    “什么旨意?”

    “皇上,圆明园大工之事,早已经完工多日,只不过皇上为国事cào劳,御驾从来不曾临幸。奴才想请皇上的旨意,正是为此事——若是能够在颐和园中临幸,势则皇上不必为时日紧迫而苦,宫中的各位主子娘娘,也不必为皇上圣驾轻出而惊惶了。”

    皇帝一听便明白了,肃顺的话中之意是说,要自己在新构建而成的圆明园颐和园中临幸佛ménnv弟,这本来也没有什么,只不过,要是如此的话,势则惊动太广,这一天之内,如何来得及嘛?

    肃顺看他神情游移,又进言说道,“皇上,不如和皇后娘娘说,以巡视颐和园为名,出宫外出,若是走得晚了,就留宿园中——料想主子娘娘知晓御驾所在,也就不会担心了。”

    “那,颐和园那边可有人?”

    “有的,有的。”肃顺连连点头,“不但太监宫婢等人一应俱全,就是连暖气,也是烧得热热的,只等万岁爷yù趾所降呢”

    “好,就这么办。”皇帝大为开心,双足落地而起,轻笑着说道,“朕就说嘛,你这个奴才啊,在军机处中,实在非宜,还是做你的御前大臣,更顺乎朕的心意呢”

    命人到钟粹宫中将皇帝要到圆明园去巡幸颐和园的事情说了一遍,皇后很觉得意外:怎么这个时辰皇帝要出宫吗?再说,御驾轻出,身边有没有护持的卫士?从内城到圆明园路途不近,一个来回总要三两个时辰,到时候天sè就全黑了,有个闪失,如何得了?认真问过,却说皇上已经出宫了,身边有御前shì卫护持,另外有御前大臣肃顺陪同,料必无碍的。

    同在皇后宫中的其他嫔妃一听肃顺的名字,无不皱眉这时候请圣驾外出,定无好事。虽然不能断定就一定是去寻幽访美了,但以往日情形判定,此行定有些不可告人的勾当

    皇帝也是sè令智昏,乘一方小轿,出大清mén而去,路上唯恐不快,使劲催促,“快一点,快一点再等片刻,天就要黑了”

    肃顺一边好笑,一边得意:这一次的差事办得好,自己在皇上心中的地位,不但不受出军机处的影响,反而日渐增益呢倒要认真想想,如何趁着皇上心情大好的机会,多多捞一些实惠呢?

    路上无话,不到酉时,君臣到了城外的圆明园,皇帝所乘的小轿过二宫mén绕正大光明殿,前湖,过奉公无sī殿和九州清晏转弯,经武陵chūnsè,前面不远处就是万寿山了——颐和园的主要景致,都是依山而建,其中特别新建的一处名为栖园的所在。

    栖园建于乾隆十二年,仿照杭州西湖汪氏园,到乾隆二十七年之后,又有所更张,前后七间工资型大殿,内中有戏台,是长chūn园中主要的右起寝殿之一,建成之后,多为皇太后的寝宫,距离长chūn园中心地带的含经园不远,但较之后者,多了一份安静闲宁之气。

    咸丰九年由肃顺和内务府明善奏请进行的圆明园大工,主要工程就是在长chūn园中,数以百万计的银子huā出去,踵事增华之外,更是将园中旧有的建筑群落尽数翻盖一新,或者修补、或者装裱,或者加盖,到处是一派富贵华丽之景,在这栖园中,明善和成祥将长chūn园全景图、《重刻淳化阁帖》墨拓和《西洋楼铜版图》纸图各一套张列其中,以备皇上随时欣赏以外,成祥还特别请教过肃顺,知道皇帝xìng喜清洁,在这园中,另外设置了一处温泉池水,建筑故意做得小巧玲珑,比之内城中的宝月楼而建,但具体而微,分外满足了使用者的隐sī之密。

    果然,皇帝由六福陪伴着在园子中转了一圈之后,满意的点点头,“看不出来,这个成祥年纪轻轻,倒真是一把好手呢只看这温泉之馆,就能够上逢朕心——六福,传朕口谕。成祥方在韶龄,却能以能心shì朕,着赏御膳一桌,并紫香手镯一串。”

    福重复了一遍,转身yù行,“哦,皇上,肃大人来了?”

    皇帝转过身去,向外一看,果然,肃顺在前,身后跟着两个身穿斗篷的nv子,脚步轻盈无声的进到殿中,进来之后,肃顺向边上一站,咳嗽了一声,那两个nv子也分别站定,取下斗篷,lù出内中穿着的缁衣、头上戴着的僧帽,却并不行佛家子弟问讯之礼,而是行臣僚跪拜之仪,“阿弥托福,贫尼有礼了。”说罢,跪了下去。

第96节池边春情(2)

    第96节池边chūn情(2)

    皇帝呆呆的望着面前这两个娇媚如huā的小尼姑,一时间说不出话来。??⑤????阅读本书最新章节这两个尼姑都是在青chūn妙龄,左面一个大约十六七岁,右面一个更小一点,清秀的脸蛋上丝毫未着粉黛,一片素面朝天的形容,但天生丽质,映衬着殿中的烛光,反而平增几分姿sè。

    皇帝疑huò的眨眨眼,觉得很新鲜似的,亲自上前几步,“起来,起来。让朕看看你们。”

    两个尼姑闻声而起,那个年长一点的抬头一笑,年纪小一点的,却羞怯得低下头去,不敢与人主对视,皇帝看在眼里,喜在心中,“嗯,你们的法号都叫什么啊?在哪里修行啊?”

    “贫尼法号圆蕙,这是贫尼的师妹,法名圆致。”圆蕙说道,“贫尼自幼随师傅修行佛发,在降恩堂中。”

    肃顺看皇帝的眼神向自己看来,内中满是问讯之意,上前半步,“主子,这一层小节,主子就不必多问了。”

    皇帝了然点头,又问道,“你们,可用过晚膳了吗?和朕一起用膳可好?”他突然想到一件事,“哦,对了,你们是要用素斋的,是不是?”

    “是皇上有命,贫尼岂敢不从。”圆蕙答说,“贫尼出山mén之前,得师傅教诲:凡人饮馔服shì,虽于佛mén子弟无缘,但人主之恩,非四海之内,万邦列民所能推拒,故而贫尼应否把持这荤食之禁,全凭皇上一言而决。”

    “这样说来的话,你家师傅倒是知情识趣的人儿呢。”这片刻折冲,皇帝从最初的惊yàn中缓醒过来,笑着给肃顺使了个眼sè,后者识趣的下去布置晚膳了。他靠近一步,拉起圆蕙和圆致的一只手,放在自己的手中,低头一笑,“很冷啊,你们远路而来,很冷吗?”

    “贫尼能得shì奉人主,只觉心中无限平安喜乐,冷暖之事,不过身外物,贫尼和师妹,都不会放在心上的。”

    皇帝还是第一次亲近佛mén中人,偏偏又是这样一对娇媚如画,言辞隽永的姐妹huā,更觉得欢喜莫名,忽然心中一动,摘下圆致头上的僧帽,牛山濯濯,寸草不生,上面三排九个香炙的戒疤清晰可见,再摘下圆蕙的僧帽,同样如是,以手来回抚mō,心中升起无限禁忌的快感,“唔,你们的头,很圆啊?”

    肃顺本意想为皇帝多多搜罗来一些佛ménnv弟,但进奉皇帝,非庸脂俗粉可比,首先要清纯处子,第二要言语有趣,第三要知情识趣,最后还要真真正正的出家人,而不能以旁处凑数之人,这一次选入颐和园的两个尼姑,也是释渡闲费劲了心力寻找而来,那个叫圆致的,更是她多年训养而成,本来是打算着以之献于巨mén,换来一时荣光富贵的。但论及荣光,无过于天家者,因此这一次也入选了。只不过,圆致在降恩堂中虽经教习多年,终究是未经人事的处子,故而难免紧张失措,到御前多时,连一句话也不敢说。但她却不知道,皇帝最喜欢的便是这种青涩之nv,言语中只是和圆蕙说话,jīng神和注意力却都放在了圆致身上。??⑤????阅读本书最新章节

    说了一会儿话,皇帝便有些不老实了,坐在暖阁的软榻上,将圆蕙尼姑拢在怀中,挑开缁衣的一角,将一只手伸进去,mō住一个紧住住的rǔ儿,用力róu捏起来,小尼姑满脸红晕,chūn情上面,喉咙中娇yín有声,“皇上……皇……”

    皇帝坏坏一笑,另外一只手从圆蕙的腰肢伸上去,爱不释手的抚mō着她光洁圆润的秃头,“唔,一点头发也没有,真是很好玩儿呢嘻嘻”

    “皇上,贫尼……”圆蕙正待说话,又给他wěn住红润的嘴巴,舌头顺势递进来,挑起小尼的一瓣丁香,用力shǔn咂起来。两个人拥wěn了片刻,皇帝放开圆蕙,又将圆致叫到身边,比起师姐,圆致更加不堪,给男子上下其手的连亲带mō,几乎要瘫倒在他的怀中了。

    皇帝愈发邪情上涌,抱起圆致娇小玲珑的身子,分开宽大的缁衣,内中是洁白却朴素的小衣。忍不住心中叹息一声,好个玲珑有致的佳人儿真不愧是圆致的法名。只是啊,穿这样宽大的缁衣,却将曼妙的身形尽数掩盖了。

    一面心里赞叹着,一面手忙脚luàn的解开小衣,lù出白皙而青涩的前襟,圆致不过十二三岁的年纪,xiōng膛微微坟起,上嵌两颗红豆,羞涩的展lù在君王眼前,给他珍而重之的含在嘴里,一只手顺小衣而下,分开双tuǐ,正yù剑及履及的破体而入,不合mén外有肃顺的声音响起,“主子,奴才肃顺告进。”

    皇帝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儿,翻身坐好,给圆致拉好身上的衣服,草草盖住,口中吩咐一声,“有什么事?”

    “皇上,该是用晚膳的时辰了。奴才已经命御膳房准备伺候了。”

    “传吧。”

    顺答应一声,挑帘而入,目光在暖阁中扫视一圈,做到心中有数,明明看见皇帝一脸yù求不满的郁闷神sè,故意不说破,跪倒请了安,口中说道,“皇上,奴才有事,想向主子造膝密陈。”

    皇帝无可奈何的点点头,摆手示意两个小尼姑暂时退下,这才问道,“肃顺,朕看你是越来越活回去了。什么了不起的事情,要这会儿奏陈?”

    “皇上息怒。所谓好饭不怕晚,嘴边的ròu,皇上还怕吃不到肚子里吗?”肃顺嬉笑着说道,“奴才想请皇上的旨意,这……承恩之后,两位小师傅,该如何处置啊?”

    “哦,对了,这两个人,是你从哪里找来的?”

    肃顺也不隐瞒,把前情说了一遍,皇帝听完一愣,“这个高峒元,是什么来头?朕回京之后,也曾经听皇后提起过此人呢”

    “是。高峒元道学深厚,而且有志报效朝廷,可称道家大德。而释渡闲嘛,奴才不敢欺瞒主子,她所住持的降恩堂,在京中也是大有yàn名。本书更新来自”

    皇帝耳中听着,心中在想,圆蕙、圆致承恩之后,势必不能再出宫去,不过这都没有什么,颐和园中建有佛堂,专辟一间,为这二尼容身,自己还时不时可以过来,领略这种异sè风味,算得上一举两得,但释渡闲这样的,借佛mén之名,暗中大张yàn帜,短时间内还无妨,日后给人举发出来,如此有辱佛mén的勾当,自己管是不管?“肃六?”

    “奴才在。”

    “日后啊,你有时间到这个什么降恩堂去一次,告诉那释渡闲,圆蕙、圆致jīng于佛法,朕宫中也正需要这样的几个人,行礼佛孝敬之事,便留在宫中吧。”他说,“至于那个什么降恩堂嘛,你照应一二,总不要让内中之事,为旁人所知,引发外间物议纷起的为尚。”

    顺心领神会的点点头,大声说道,“奴才都记下了。明儿个奴才就到西山走上一遭,将主子的这番旨意,宣喻释渡闲大德。”

    皇帝又说,“还有那什么高峒元,朕看,他也是个有意上进的,你不妨收拢一番。不过,朕断不能容许这样的人有丝毫干预政事之途——朕曾经听人说,高峒元在京中打着什么道录司的名头,结jiāo内shì,大言夸口,自称能帮人料理仕途展布之望,借机敛财——这件事你知道吗?”

    “这,奴才不知道。”

    “你告诉他,规规矩矩做人,正正经经做事,不论出家在家,朝廷都有一份恩典,要想借机生事,乘势敛财,朝廷律法能容,朕不能容。”他冷笑着说道,“不要以为在某些事上逢了朕的欢喜,就可以为所yù为,否则,他后悔嫌迟”

    “是。”

    皇帝不再多说,转而问道,“你刚才说有事奏陈,是什么事?”

    “皇上,奴才不但在京中尼庵中搜罗佳丽,进而派人到两江之地为天子办差,只不过,”肃顺嘿声一笑,又再说道,“奴才府中派出去的人固然得力,但秉xìng荒疏,到两江之后如狂犬luàn吠,不知道怎么着,官家查知内情,两江曾大人以为……”

    皇帝用力踢了他一脚,“你这蠢奴才就会给朕惹祸”他恨声不绝的骂着,“这下可好,连朕的清名也为你这狗才所污啦”

    他越是这样说,肃顺心中越不害怕,闻言故意碰头不止,“都是奴才糊涂,都是奴才办差不力,请皇上恕罪,请皇上恕罪。”

    皇帝想了想,要是过了年,给曾国藩明发拜折,此事哄传天下,就不好收场了。总要赶在开衙之前,将其彻底的掩盖下去,自己既能够享受佛mén之乐,又不会为此事使清名受损,也只好甘心做这只猫脚爪,降旨于曾国藩了。他又瞪了肃顺一眼,“传膳吧,朕有点饿了。”

    顺答应一声,并不起身,而是又碰了个头,“皇上,可要两位小师傅伺候?”

    “hún账?这样的话你也问得出来?朕看你真是活回去了”

    肃顺心中暗笑,恭恭敬敬的碰头跪安而出,吩咐人准备去了。

    晚膳布下,圆蕙、圆致两个妙龄小尼在一边伺候着,皇帝还特意将肃顺也传了进来,容他和自己共进晚膳,“……朕想了想,朱洪章这几个人啊,大多是中原南地,暂时厝居在东北极寒之地尚且没有什么,若是日久年深的话,不但思乡情重,更会影响士气,你以为呢?”

    “奴才想,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朱洪章、胡大máo等人为国出力,朝廷于公于sī,都要有一番关切之情。但东北,特别是北海之地新进收归我大清所有,又势必不能少了百战的勇将驻守左近——便称委屈,也只有如此了。奴才想请皇上的旨意,日后能不能给驻扎在北海、永固两城的兵员将士的饷银上,更多支持倾斜一二?”

    “嗯,朱洪章及所属营中兵士每个月的饷银是多少?”

    “朱洪章按例是每月140两,普通兵士每月25两。”

    “一律加倍。”他放下筷子,双手jiāo叉,“不但是这两处驻扎的兵士,东线一直到雅克萨城、洁雅依连涅斯克城、萨哈连乌拉霍通要塞、斯特列田斯克要塞等地驻守的兵员,每月的饷银一律加倍供给。”

    “皇上体恤兵士,奴才不胜感服,但奴才想,这样的话,户部那边……”

    “阎敬铭那边的事情,朕会和他分说。你只要做一件事:不允许有任何人从中克扣半分军饷,每一文钱,都要切切实实的jiāo到兵士的手中。要是敢有人伸手贪墨侵鱼,朕就要他的脑袋——在这件事上,没有半点人情可讲。”

    肃顺自然奉命唯谨的答应下来。只听皇帝又说道,“还有,廷寄盛京将军,铁路和电报线路铺陈之事,从今年四月起,要继续向北铺设,该huā的钱,一文钱也不能省。这次用兵东北,也幸亏有了从北京直通山海关的火车,要不然的话,调兵之速,绝没有这样快的”

    “皇上不说,奴才也还不敢提。上一年奴才乘火车出京,到山海关改走陆路,路上也多有百姓居住,听他们说,这次临时所搭建的铁路,固然损伤民情之事多有,但百姓感于皇上十余年来天恩如海,这一次又是要与俄国动兵,也都是心甘情愿的奉献自家田土,为铁路通车所经由。即便自家受一点委屈,也是可以领受的。”

    肃顺的说话不清不楚,皇帝却更深入的听出来,在东北构建铁路的过程中,有不少危害一方的恶事想到这里,心生感触——这样的话,也只有肃顺敢和自己说起,换了是骆秉章,也只是高声颂念皇上圣明,百姓感服之类的话吧?“铁路之事,虽然是国之所需,但征用土地,关系百姓一家生计,不可不小心谨慎啊。”

    “是,皇上圣明烛照,这等国计民情,早在睿鉴万里之中。”肃顺说,“奴才想,今年天气暖和之后,若是再要铺陈铁路的话,非有大魄力,大胆略之人经手不可。”

    “朕想,让左宗棠去吧。他这个人多有才名,但入仕以来,从不曾担任过什么正经职务,这一次把铁路大工jiāo给他,也好历练他一番——做得好了,日后朕另有用他处,做得不好,也休怪朕不顾及他名士的面子了。”

    用过晚膳,皇帝由二尼伺候着,转向远风楼中——新建的温泉池水,就在其中。两个小尼姑虽然明知如此,还是架不住羞意上涌,尚未入水,只是给这池中温泉水一蒸,头上、脸上、身上便觉得汗出如浆,比之外面冰天雪地,这里简直就是炎炎酷暑一般了。

    皇帝丝毫不以为意,胡luàn脱下衣服,扔在一旁,只穿着最贴身的坐在池边,把双脚泡在水中,孩子般的踢踏几下,溅起大片水huā,“你们不来吗?泡泡很舒服的。”

    二尼自知不免,解开缁衣的系带,将僧帽摘下,置于其上,也分别靠着男子的身躯坐在池边,给他一手一个,揽在怀中,时而在这个耳边说几句làngdàng情话,时而与那个chún舌jiāo缠一番,二尼面红耳赤,皇帝也觉得情yù上涌,不克把持了。

    他忽然腰身一阵,噗通一声跃入齐腰深的水中,转过身,将圆致娇小之极的身子拉到近前,用力拉扯她xiōng前的小衣,不一会儿的功夫,温泉池边便多出了一只小白羊,可怜的小尼姑羞得双手抱xiōng,眼睛闭得紧紧,根本不敢像这即将夺去自己处子之身的男子望上一眼,就给他平置于池边的地上,分开双tuǐ,伏了上去。

    一声痛呼,圆通呆呆的坐在池边,眼见师妹的身子sè全数置于男子的身下,从上面看过去,都几乎看不见师妹,阵阵呼号从男子的身下传来,圆通又觉恐慌,又觉紧张,耳边听着男子粗重的喘息声和师妹的呻yín声,心中luàn成一团。

    片刻之后,皇帝只觉得心境比之刚才舒缓了一些,停止下身的动作,微微支起双臂,,望着身下婉转承欢的小尼姑,只见她满脸苍白,眼角带泪,显见自己的一番挞伐让她吃尽了苦头心中怜意大起,努力低下头去,在她娇媚却雪白的小脸上wěn了一下,“是朕不好,nòng疼了你了。”

    圆致只觉体内刀割一般,虽目不能视,但也可以想见,处子之身已经尽数断送,正待说话,男子的chún又wěn了上来,不自觉的微启红chún,和他纠缠开来,皇帝退后一点身子,目力所及,处子鲜血如同一条红sè的小蛇从她下面流过,滴入泛着氤氲之气的温泉池水中,给水一冲,即刻淡去无bō。他抱起圆致小尼的一双tuǐ,置于肩上,让牧户高耸大张,身子向下用力一倾,龙根尽数送进去,在圆致小尼的阵阵呻yín声中,大肆chōu提起来。

    好半天的时候,圆致哼唧了几声,软软的躺在池边,男子余兴不减的一把拉过为眼前的**画看得呆若木jī的圆蕙,分开她的小衣,照例按在了身下。

    也不知道chōu提了多久,他觉得chūn透心xiōng,下面猛烈的**出来同时,一把拉过刚才缓过神来的圆致,分开她的双tuǐ,同样用力的冲刺进去,雨lù均沾。

第97节文字狱

    第97节文字狱

    一夜*愉,元阳尽泄,再美美的睡醒一觉,低头看着怀中光秃秃的两颗头颅,感受着nv儿娇软温热的身躯,皇帝心中大乐,伸手在其中一颗头颅上抚mō了一会儿,动作虽轻柔,却也惊醒了二nv,圆蕙一个骨碌身子爬起来,慌张之下,带起了身上盖着的锦被,“皇……上?”

    皇帝看着她身上、xiōng前满是青紫sè的wěn痕和抓痕,不免有些愧疚,低头看看,看个叫圆致的小尼吓得脸sè发白,却无可遮蔽,双手环抱xiōng前,双tuǐ之间斑斑血痕,心火大起,喉咙中嘿嘿轻笑了几声,一把拉过圆致娇柔的身子,按在了自己身下。??⑤????阅读本书最新章节这一次的征伐比之昨夜更显放dàng,圆致哀怜声声,不但起不到半点作用,反使男子兴起狂暴的情绪,动作丝毫未见轻柔,倒更加猛烈起来。

    动作了不知多久,他一阵jī情上涌,把圆蕙用来围住自己xiōng前的锦被扯下,将小尼拉到近前,从圆致身体中chōu出湿漉漉的凶器,不由分说的抱起小尼,放在自己tuǐ上,以一个观音坐莲的姿势,用力入了进去。三个人勾玩了一个多时辰,圆蕙终究大了几岁,勉力忍着疼痛,放出在师傅面前学得的娇媚之声,哄得天子圣心大悦,将元jīng尽数**在她身体之中

    一句话表过,这一天的时间内,皇帝半步不离软榻,任由自己沉浸在yù海之中,兴致来了,就和两个小尼姑勾玩一番,饿了就即刻命人传膳,一直折腾到天sè渐暗,肃顺眼看着这样下去不是事,第三次命六福进殿促驾,皇帝才不得已起chuáng穿衣。

    两个小尼姑给他龙jīng虎猛的折腾得半死,身上,chuáng上到处一片狼藉,含着羞意伺候他更衣,皇帝还不老实,上下其手的摩挲了半天,这才叹息着在二人chún上wěn了一下,“朕先回去了,等过几天,朕再过来。”

    圆蕙和圆致呆了片刻,赤luo的身子同时在软榻上跪倒,“奴才……”

    皇帝立刻打断了她们的话,“诶”他说,“忘记了吗?朕今天和你们说的?”

    白天的时候,三个人云情雨浓,两个小尼姑趁着皇上高兴,xìng致勃勃的时候,委婉的问起自家的处置,以为皇上总要赏一个封号,养在宫中,不料皇帝眼珠一转,“你们啊,朕看,就作为朕宫中的住持法师吧?一来照旧可以jīng研佛发,二来嘛,……”他用手抚mō着二尼光秃秃的头顶,笑着说道,“这份异样风情,朕可还没有尝够呢”

    二尼心中不满,但丝毫不敢失礼,跪在男子的tuǐ边,恭恭敬敬的跪谢皇恩。??⑤????阅读本书最新章节

    出了栖园,肃顺正站在软轿旁,和西凌阿说话,两个人言笑晏晏,也不知道在讲些什么,一眼看见皇帝走出寝殿,两个人立刻迎了上来,“皇上?”

    皇帝一摆手,把西凌阿打发开,低头问肃顺,“肃六,这两个……人,暂时就留在园子中吧,一月之后,派人送往热河行宫——朕今年要到热河去。”

    顺碰头,把他的话重复了一遍,口中答说,“奴才都记下了。日后即刻cào办。”

    皇帝慵懒的伸了个懒腰,这一天的欢腾,真让他觉得有点后腰疼痛了,不过心中却无比的舒爽——和这两个含苞待放的小尼姑比较起来,宫中的那些嫔妃,都变得淡而无味了;“肃顺?你昨天和朕说,你还派人到两江去了?办得怎么样了?”

    “这,奴才暂时还不知道呢。请皇上容奴才数日,奴才下去之后,即刻行文府中的奴才,着他们尽快办差。”

    “嗯,人选好了之后,也不必送进京中,暂时到热河去,安置起来。”

    顺知道万岁爷食髓知味,大约到热河之后,又要‘天地一家chūn’了他知道皇帝面皮薄,也不说破,毕恭毕敬的答应下来。

    在圆明园长chūn园的偏殿前吹了一会儿冷风,皇帝的心思逐渐收拢,转到政事上,“还有。”他说,“行文黑龙江将军奕山,让他带朱洪章、胡大máo兄弟、程学启、鲍超、刘铭传等人在朕移驾避暑山庄之后,到行在陛见,朕想见一见他们。”说完这句话,皇帝不再多留,弯腰钻进软轿,由御前shì卫护持着,一路回城。

    一直把软轿抬到养心mén外,方才停下,肃顺忽然想起一件事来,隔着轿帘低声奏答,“皇上,奴才有件事,忘记和主子回了。”

    “哦?”

    “奴才府上清客,前任吏部尚书陈孚恩méng皇上恩典,起复为官,任职北京大学堂教习之职,近日陈孚恩对奴才说,许乃钊、容闳、袁甲三并翰林院、国子监一干清流所编的教义文材之中,多有舛误荒诞之言,……”

    “怎么个舛误荒诞法?”

    “这,皇上圣明,您知道,奴才是不怎么知道文字的,但听陈孚恩之言,本来要用于教习大学生员的文字中,多有大不敬言辞,奴才不敢多问,生恐为这等悖逆之言有辱圣听,……”

    大学一直是皇帝心中念兹在兹的大事,不过由于上一年军务倥偬,也着实是分身乏术,故而一直jiāo袁甲三、倭仁等人督办,甚至连奏陈上来的教习底稿,都不曾过目,听肃顺转奏陈孚恩的话,这里面居然会出问题了吗?自乾隆以下,文字钳制,早已弛禁,但若是真的有什么大碍关系的话语,却也不得不认真对待呢。??⑤????阅读本书最新章节想到这,他沉yín了片刻,“你先下去吧,等日后朕看过内阁报上来的奏稿再说。”

    肃顺心中暗想,皇帝这样说话,就可见于此事已经分外上心,这桩特大的案子一旦发出,哄传天下自然休提,就是许乃钊,他以军机大臣领班办理教习文材选择一事,也休想能够脱得了关系当初的一箭之仇,这一次大约可以得报了吧?

    皇帝进到养心殿中,他也实在是有些疲累了,几近十个时辰,和圆蕙、圆致二尼**翻腾,劳神伤体,他苦笑着躺倒在chuáng上,心中暗暗嘀咕:这样的事情,可不能再这么疯狂了。

    心中胡luàn的想着,听惊羽在chuáng头问道,“皇上,用晚膳吧?”

    “唔,真有点饿了。传膳。”他又出声叫住了惊羽,“还有,惊羽,你到东暖阁去,把十月十六日袁甲三所上的北京大学堂所研教习文材奏稿给朕找来,朕。”

    “是。”

    一边用晚膳,一边看着袁甲三、容闳和许乃钊及众多翰林院编撰、编修连衔而上的奏稿,皇帝却并没有发现什么陈孚恩口中所说的大不敬言辞:大学的教习是以康熙四十九年,以文华殿大学士兼任礼部尚书张英(也就是张廷yù的父亲)及刑尚王士祯、王掞、张榕端等人分别任正副总裁官编纂的《渊鉴类函》作为中华典物的根本文字,除此之外,还夹杂着一些艺文、评话、杂学等项;而西洋文字方面,则是和同文馆所教习的自然学科为主旨的。

    皇帝心不在焉的一边用膳一边翻阅着,忽然,手中的动作迟滞了一下,眼睛落到文稿中,“惊羽,把烛台拿近一点。”灯光明亮中,皇帝放下筷子,认真翻看,只看了几眼,就明白陈孚恩所说的话,并非虚妄了。

    这一段有碍关系的文字,出在艺文段落中,有一节是专mén讲各省地方戏种的文字,在介绍泛流江浙一带的昆曲的时候,引用了两首曲词,一个是《红拂记》;一个是《东郭记》。后者不提,前者却有一阙极碍关系的曲牌,名为《逃海》。

    文字如下:一鞭残角斗橫斜,猛回头壮心犹热,帝星明复隐,王气见还灭,漫自评骘,打垒起经纶手霸王业,逶迤山径堕黄叶,雁外流霜月,迢迢去路赊,地北天南,梦魂难越,无端车马叹驰驱,从征又与家乡别。

    坐谈间早辨龙蛇,把袖里乾坤做梦里蝴蝶,狠的人海沸山裂,不禁支发,空跌双靴,只因为自认做丰沛豪杰,因此上小覷了韩彭功烈。我想起那李公子呵,所事撑达,与他争什么凤食鸾栖,我自向碧梧中別寻支节,摇落长途里,西风分外冽,秦娥梦断秦楼月,乐游原上淸秋节,咸阳古道音尘绝,柳sè年年伤別,西望长安,那里是云中宫阙?

    皇帝从小喜欢这种音律之学,曲牌文字大多熟稔于心,略一回忆,就能够将逃海一阕尽数默记起来,这样的文字在他看来,不过是慨叹家国沦丧,百姓流亡之苦,但在有心人看来,‘西望长安,那里是云中宫阙’一句,却是极大的麻烦——放在雍乾两朝,只是这一句话,就可以掀起漫天大狱世易时移,便不提自己特殊的身份,只是这百余年来,文字之禁渐宽,文字狱更是不闻久矣,在许乃钊等人看来,也不会惹来什么祸事吧?

    他放下筷子,沉思片刻,心中已经有了定见:文字狱固然不可兴,但陈孚恩如此以文字、言语构陷别人入罪,倒并非是无本之木,无根之水——只是,自己该如何利用呢?

    肃顺回府等了几天,皇帝似乎并没有将自己说的话放在心上,这让他大感惶惶然:皇上是没有看到,还是看到也不放在心中?还是想等着开衙之后,再做处置?

    这一次他给皇帝逐出军机处,虽然在恩遇上,并没有什么差别,反比当日更有进益,但为人臣子的,未有相业,则不能算是朝中大佬——即便以肃顺的帝眷,在别人看来,也不过是一介nòng臣而已。有鉴于此,肃顺便需要在军机处中援引一员,以为党羽,在国事上,有置喙的余地。

    而如今军机处中几个人,根本没有他chā手的余地,翁心存不提,老病侵寻,年命不久;孙瑞珍中风之后,瘫痪在chuáng,对朝政不闻不问之外,几番由家人上折子,请求免去自己军机大臣的职衔,不过给皇上念及旧情,始终不能如愿;文祥、许乃钊、阎敬铭、赵光几个人,或者学识深厚,不以自己所行为然,或者术业专攻,非自己这样的外人可以建言;或者资历尚浅,根本没有御前奏答的分量。

    因为这样的缘故,另外安chā进一个人去,便成了肃顺心头所想的大事——翁心存、孙瑞珍连同自己,若是军机处一连去了三个人的话,皇帝势必会从今日的内阁朝臣中选拔数人补充进来。第一个入选的,大约就是袁甲三了。他任都察院左都御史多年,屡有弹章,简在帝心,若不是出了相当大的纰漏,进军机处几乎是一定的。其他人选嘛,虽然还不知道皇帝圣意所属,但也不会出于倭仁、匡源、杜锷之流。

    以上种种,固然可以拉拢在身边,可终究时日稍短,不可jiāo浅言深,总要有一个能够如臂使指,运用自如的人,在皇上身边,随时赞辅纶扉才好。认真疏爬一阵,自己府中也只有陈孚恩堪当大任——他虽然给皇帝罢官多年,然终究是做过先皇的吏部尚书的,贸然启用,又立刻入值军机处,怕是容易引发物议,但只要陈孚恩能够入值庙堂,日后再有自己在皇上身边说话,重获重用,不再话下——眼下所需的,就是要让陈孚恩立上一件功劳,给皇上以捡拔而起的理由就是了。

    主意打定,和陈孚恩详细说清,陈孚恩年纪虽大,却还是满心利禄念头,要是能够在十年之后,重入军机处,也算得上是大清第一份了。主从两个一时议定,又肃顺找机会在皇上面前进言,由陈孚恩负责找寻朝臣奏对、言辞之中的疏漏,便有了正月初六的一番君臣奏答。

    对于肃顺的心思,皇帝大约能够猜到一些,但并不能切实把握,而且,仅凭一首曲牌就要重惩朝中大员,也难以尽服众人之心,不过,略略惩治一番,在皇帝看来,也是很有必要的。

第98节文字狱(2)

    第98节文字狱(2)

    正月十九日开衙,文祥、许乃钊、阎敬铭、赵光几个人进到养心殿,等皇上的暖轿到了,鱼贯入殿,在拜垫上拜倒,行了君臣大礼,“臣等,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轻‘唔’了一声,却没有容众人起身,“上一年八月间,朕为中俄两国战事,北上领兵,京中国政大事,jiāo由皇后代朕亲决。朕本来想,上有皇后,以天下之母会办国事,下有军机处列位臣工,都是朕多年心腹,即使偶有不谐,于大关节处,总也不至有失。谁知回京之后,细细翻查往来奏稿,居然出了大纰漏”

    文祥不知道怎么回事,听皇帝语气不善,又说什么‘有大纰漏’,这句话是何指?“奴才领班军机,朝中出了大纰漏,奴才第一个难辞其咎,奴才敢请皇上天语训诲,奴才请罪之外,日后也好谨凛办差。”

    “你想知道是怎么回事?”皇帝抓起御案上的一本厚厚的奏稿,向下一丢,“自己去看”

    文祥跪行几步,拿起奏稿,一目十行的翻看了几页,很快找到了为皇帝用朱笔批红的段落,“自我大清肇祖以降,三百余年,历朝先祖多以消弭畛域,使天下臣民如出一家而殚jīng竭虑……。思及朕躬,自登基以来,虽从不以言论罪人,但近日惊闻,大学文法jīng荟之地,宣扬此等悖逆之言?朕实不知该员何等肺肠?”

    再看看墨笔记录的文字,文祥脑筋一转,已经知道了缘故,眼见一场文字大狱就在眼前,文祥双手微微颤抖着,将文稿递给许乃钊几个人传阅,自己则面无人sè的伏下头去,“皇上……”

    “容闳终究是海外负笈归来,言语文字中有所舛误,还算情有可原。许乃钊”皇帝厉声喝道,“你身为翰林院掌院学士,学识通达,入仕有年,你说,你这等大逆之行,朕该当如何处置?”

    “皇上……”许乃钊满头是汗,“袁大人……袁大人一时疏忽……”

    “呸你说得轻巧。”皇帝恶狠狠的迎头啐了他一口,“一时疏忽?朕却以为,尔等是看朕登基以来,多行宽仁,便以为朕是可欺之主,是不是?照这样说来的话,朕便是心中总想仁慈,也不可得了呢”

    听着皇帝口口声声都是诛心之言,文祥、许乃钊几个碰头不止,皇帝余怒未息,“还有那什么钟骏声、林鹏年、欧阳保极等人,也算是朕亲手选拔的天子mén生,面对如此丧心病狂语句,丝毫不肯心念朕躬,心念朝廷,出面举发,反而为师弟情谊,以为尚高过,尊于朝廷煌煌法典?军机处传旨,北京大学堂教义奏稿,言语荒诞,着军机处会同内阁,将所有大学堂教义立刻封存,所有参与其文编撰的一干犯员尽数严密讯鞫,命北京大学堂教习,前任吏部尚书陈孚恩帮办此事,务必得其确情,按律问拟,毋得稍有漏网”

    皇帝说一句,文祥几个心惊三分,眼见得又是一场不知道多少人人头落地的大案就在眼前,却连一句劝慰的话也说不出来。还有许乃钊,本身虽不是亲身参与文材的编辑和选定,但是以军机大臣任总裁官,也是分外逃不脱关系的,他把头上的暖帽取下,呜咽有声的伏地碰头,“臣以总裁官,专负其责,文材选定,出了这样大的罪过,臣第一个要请辞差事,请皇上俯准。”

    皇帝并不是真的想要掀起一场文字大狱,但事到如今,不好收篷,他瞪着许乃钊,言语恶毒的说道,“你自然也跑不了”他说,“不过,念在你心中总算还有朕躬,上一年的时候,还能不顾辛劳,北上shì奉……,你暂时不必到……”皇帝有心将他贬出军机处,但随即又觉得这样的处置实在过苛,与自己本意不符,再出口的话也变成了,“朕降你两级,位在阎敬铭之后,你可心服?”

    皇帝的话虽只说了一半,但众人也都听出来了,心中暗自为许乃钊庆幸:这一次他所犯的罪责比之肃顺奏对不利,可谓严重得多,却没有如肃顺那样直接逐出军机处,还算是天恩浩dàng呢

    但事情的进展,很快失去了控制,刑部派人到袁甲三、钟骏声、林鹏年、欧阳保极等人在京中的寓所大行翻找之能是,很快找出了一些往来书信、公牍,陈孚恩带人认真检点,很快的,一本厚厚的奏稿,再度呈上皇帝的案头,使这件事徒然升级。

    在这份由陈孚恩主笔的奏稿中写到,袁甲三于朝廷所差,多有怨怼,以下多有例证:袁甲三对先皇朝政‘立心造谤,肆行怨诽’,多有不敬言辞。理由是,馆选以渐而增,所以广教育也,而犯员以此为‘清华之厄运’;散馆间有所斥革,所以昭jī劝也,而其人以此为‘庶常为畏途’;廷试之后亲定馆选,乃郑重其事也,而袁甲三以此为‘随意钦点’;国书不工,复考汉书,yù节取其长也,而袁甲三以此为‘分外苛求’;体恤庶常,则令关差,盐差给予帮俸,而袁甲三以为‘衙mén清苦,无所不为’;疏通翰林,则科道部属分别擢用,而袁犯以为‘衙mén拥挤,不得开坊’;编、检中可任台垣者,俾与考选,而其人以为‘耻莫大焉’;议注先皇万寿之日,是日丽日和风,亿万臣民欢呼踊跃,而袁甲三必捏记‘是日大风’;记先皇生遐大事,极其悖妄,遂又自记,‘哮喘大发’,亵漫不伦,不敬莫大。

    除了对先皇不敬之外,对新君的态度,也是‘悖妄不敬,怨讪诅咒’。理由是,咸丰元年元旦,龙飞首纪,景运方新,是日云灿日华,海内称庆,而袁甲三捏记‘大风’;咸丰元年以来,五行顺序,七政呈祥,我皇上亲诣坛庙,及凡吉礼之期,必风和日丽,倍于常时,而犯员每必记其‘大风、大雾、大雨、大雹’;记内殿觐见,乃敢谓‘寂无一人’;记侯迎圣驾,乃自称‘是日用膳’;缮写上谕,即sī志以为‘已作’;钦封谕旨,敢sī记以为‘难行’;殿试科举,因严寒之时,圣恩体恤,先行赐食,待暄暖而后行事,乃记‘皇上午刻始至’;万寿圣节,妄记‘督、抚、提、镇进献甚多’,捏无为有,捏少为多。

    在大学士、九卿等审结此案的报告中说,“以上各款,恶迹如山,罪难悉述。甲三身为本朝臣子,而事事敢于讥讪,深受君父之厚恩,而念念期于诋诅,处心积虑,大逆不道,实为臣民所共愤,天地所不容。擢发难数,万死奚辞。”

    奏报到了御前,皇帝仍是存着几分宽恕之念,他知道,这些供词十成中的九成都是断章取义,捕风捉影而来,如其中一段,是认为袁甲三在任职两江学政的时候,所出的乡试考题,非所适宜的罪行。

    清代的乡试,要考三场,第一场考四书(三题)和五经(每一经各四题,士子各占一经);第二场考论(一道)、判(五道)、表(一道);第三场考经史时务策(五道)。在当年袁甲三所出的考题中,九卿认为有问题的是下面几道题。

    其一是四书首题,‘君子不以言举人,不以言废人’,陈孚恩等人认为,夫尧舜之世,敷奏以言,取人之道,即不外乎此也、况现在以制科取士,非以言举人乎?袁甲三以此命题,显与国家取士之道大相悖谬。

    其二,四书三题,‘山径之蹊间,介然用之而为路,为间不用则茅塞之矣’。审案的官员认为,出这样的题目,‘更不知其何所指、何所为也’。

    其三,三场策论题内有‘君犹腹心、臣犹股肱’之语。众人认为,‘夫古人谓君犹元首,而股肱、腹心皆指臣下而言,今策问内不称元首,是不知有君上之尊矣’

    凡此种种,都可以作为学术而非政治层面的内涵来考量的,而且,袁甲三秉xìng刚直不阿,任职台垣,也很是得罪了一些人,这些人于他有报复之心,这一次不过是时逢其便罢了。所以,他一边看着奏稿,心中一边盘算,倒要如何开解了袁甲三的死罪才是?总不好让这样一个人,就为了说错几句话,写错了几篇文字,而落得掉脑袋的下场吧?

    内阁、九卿、六部并军机处的人惴惴矜矜的跪在那里,皇帝不说话,没有一个人敢先一步出声。皇帝放下奏稿,抬头向下看看,“就是这些了吗?没有旁的了吗?”

    “回皇上话,有的。”陈孚恩第一个碰头答说,“臣奉旨查抄袁甲三府邸,从该员书房中翻出多年所记日记一本。内中多有狂妄之词,臣略加整理,恭请皇上御览。”

    “呈上来。”把袁甲三的日记呈上案头,皇帝看了几眼,清秀的面庞一瞬间变得雪白

    在自己的日记中,提及咸丰二年,随皇帝扈驾热河行宫,司职南书房shì读学士的时候,袁甲三提及了一件事,“十二月二十八日申时二刻,康慈皇太后生遐。摘缨成服,灵前哭祭。皇上几番昏厥,孝心感天动地,臣等无不垂泪。然其时惊闻,有内shì于皇太后生遐之日,进美以献”

    只是这一句话,便彻底的jī怒了皇帝,他把手中的奏稿团成一团,用力抛下丹陛,“hún账你们……都是hún账”

    陈孚恩不惊反喜皇帝如此动怒,则袁甲三一条老命必不可保心中想着,却丝毫不lù,连连碰头,口中请罪,“臣等糊涂,臣等糊涂。”

    “这样的文字,你们也敢如实记述,上呈朕躬?你们妄自以读书人自称……”皇帝恨得面sè青白,错齿有声的痛骂不绝他说,“圣人当年也有‘丘也xìng,苟有过,人必知之’的话,想不到,袁甲三自负道学君子,暗室欺心,居然如此诋毁君父”

    肃顺听得懵懵懂懂,其他人却是懂得的,这是《论语》中的话,说的是有一个叫陈司败的人问孔子‘昭王懂礼吗’?答曰‘懂礼’。孔子走后,陈司败又问巫马期(这是孔子的一个学生),‘如今说君子不偏袒,这话是不是不对?昭王在吴国娶了一个同姓的nv子(古代的观点,同姓不婚),这怎么不叫失礼呢’?

    巫马期回说孔子,孔子说,‘我真幸运,我有了错,别人一定会知道’。

    按照朱熹的《四书章句集注》的解说,这句话是孔子不可自谓讳君之恶,又不可以娶同姓为知礼,所以故意受过而不辞。皇帝这时候说这样的话,很显然是在以古比今,大骂袁甲三探究宫闱密屑的伪君子,真小人的本sè。不过陈孚恩心里明白,嘴上不能解说,只好给肃顺一个眼sè,示意他稍安勿躁。

    乾清宫中,皇帝离开须弥座,在九龙口上来回踱着步子,口中兀自咆哮不止,“可恨袁甲三深负朕望太可恨了,想不到朕多年以来,竟是养了一只白眼狼儿在身边,你们说,袁甲三如此大逆之行,该当何罪?”

    文祥、许乃钊等军机大臣在看到倭仁、陈孚恩、瑞常、周祖培、沈淮几个会衔而上的供词、奏稿的时候,就知道袁甲三活不成了咸丰二年,皇帝康慈皇太后暴病而亡;未出三天,皇帝就在热河避暑山庄的寝宫中临幸金佳氏,这本来也是瞒不过众人的,只不过碍于天子之名,不敢诉诸口舌,倒是没有想到,袁甲三竟然落于笔端了?便是前面所有的罪责都不问,只是这一节,就足以定他的死罪事到如今,就是心中再有不忍、怜惜之情,也不敢为他出面求恳。

    陈孚恩看是个机会,立刻碰头答说,“臣以为,袁甲三一案,案情明晰,令人发指。应比照大不敬罪,将袁甲三凌迟处死其原籍并京中府邸,一概诛九族,年16岁以上子侄,斩立决”

    “臣以为不妥。”阎敬铭立刻越班奏答,还不等他说话,皇帝先一步摆手,“你闭嘴朕现在不想听你说话”

    “…………”阎敬铭满肚子话都给憋了回去,不死心的用力碰头,“皇上让臣说,臣要说;皇上不让臣说,臣也要说”

    “来人”皇帝根本不给阎敬铭开口的机会,厉声呵斥,乾清宫外的御前shì卫一拥而进,“参见皇上”

    “把阎敬铭叉出去”

    几个shì卫分开人群,往外拉扯,阎敬铭给拖得袍服凌luàn,顶戴落地,兀自张着嘴巴大喊大叫,“皇上,皇上不可为一时之怒,伤及无辜啊?皇上,袁大人有罪,罪在他一人,又与妻孥子nv何干?皇上开恩……”shì卫理也不理,抓着他的衣领子,一股脑的拉出了殿外。

    殿外冷风灌入,皇帝的思绪清醒了一点,这会儿断断不能为阎敬铭的话收回旨意,用手一指,大声说道,“袁甲三一案,照陈孚恩所奏,诛河南项城袁氏九族。上溯三代,尽数戮尸枭示。家产尽数充公,族中十六岁以下男子、十五岁以下nv子,赏功臣为奴。”

    “钟骏声、林鹏年、欧阳保极,以咸丰十年之会试三鼎甲之荣,居然以为君臣大义尚不及师弟之情?大逆不道之恶行比诸袁甲三也并无稍减传旨,将这三个人也比照袁甲三之例,夷三族”

    “还有,这一次所有参与北京大学堂教习文材选择编撰之臣,一个也不能放过,全部摘去顶戴huā翎,全部扫地回家”皇帝冷酷的目光在乾清宫中扫视一圈,最后说道,“陈孚恩此番举发有功,着赏还四品顶戴,任职刑部司员。”

第99节文字狱(3)

    第99节文字狱(3)

    文字大狱,让百姓和朝臣难得的见识到了皇帝的狠毒手段,为不足数百字的缺失,杀了一个大学士,咸丰十年会试夺魁的三鼎甲,还将一大批翰林院、国子监的生员、士子尽皆扫地出mén,可谓不留情面到了极致,军机处几次见面的时候,阎敬铭、文祥一再求恳,终于把袁甲三的凌迟之刑改为枭首示众——这样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恩典,也是阎敬铭几个人唯一可以替这位旧日同僚所做的了。

    这一次的军机处叫起,君臣几个议一议四月初九日皇帝起驾热河,随扈而行及京中留守等大臣人员名单,完毕之后,皇帝问道,“袁甲三,现在还是刑部狱中关押着吗?”

    来像袁甲三这样的大逆之案,应该是旨下即行的,不过因为朝廷的谕旨中有要把河南项城袁氏一族全部捕获到案,然后再在京中行刑的话,所以还需要略等几天。文祥答应着,碰头奏答,“奴才昨天到刑部去,向袁甲三宣读旨意,犯员几番以头触地,愧悔往日之非,又辜负了人主厚望,如今之势,唯盼早死,只求以上报皇恩,消解君父一怒。”

    皇帝听完,半晌没有说话,终于摆摆手,“不提此事了。俄国那边有什么消息吗?”

    “是。奴才得电传司奏报,俄国外相涅谢尔罗迭伯爵发来电文,邀请我大清总署衙mén俄国股的有司官员,到彼得堡去,正式举行换约……”

    “不去”皇帝立刻打断了他的话,“你回电俄国人,想谈正事就到北京来,我天朝人身娇ròu贵,不宜劳动,再说,俄罗斯穷山恶壤,又有什么好看的吗?不去不去”

    文祥难忍笑意,第一个笑出声来,“啊奴才失仪了。”

    皇帝很奇怪的瞟了他一眼,似乎不认为自己的说话有什么好笑的,“让俄国人到北京来……嗯,不必,朕想下月起驾热河,让俄国人也到热河去,共同会商两国边界驻防布军一事。还有,传旨给朱洪章,让他们做好开拔的准备,士兵们辛苦了整整一个冬天,这一次开拔之前,不妨好好犒赏犒赏。”

    这句话说得暧昧莫名,在场的几个人都有点听不大明白,“那,奴才请皇上的旨意,派朝中哪一员北上劳军呢?”

    皇帝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儿,军机处这几个人都是方正君子,自己的言外之意他们居然听不出来?在这方面,比肃顺可差得远了“算了,朕让肃顺去办吧。你们不必管了。”

    皇帝没有更多的要说,几个人碰头跪安。

    军机处出去,皇帝又把肃顺招了进来,“文祥几个人啊,都是一脑子浆糊的糊涂虫。朕说的话,居然都听不明白?”

    肃顺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也不敢胡luàn答说,赔笑道,“主子圣明如天,睿鉴万里,不要说军机处的几位大人,就是奴才,也要多多参详、认真领悟,方能知晓圣意于万一呢。”

    皇帝扑哧一笑,把刚才的话和军机处说的话又说了一遍,肃顺立刻听明白了:皇帝是在默许朱洪章等人在撤离伊尔库茨克之前,纵兵抢掠这样的话自然不能直白着来说,而全要靠臣下自己领会,领会不到,难免让皇上失望啦。“奴才明白了,奴才下去之后,即刻以电传司廷寄朱洪章。想来兵士有知,亦当感戴天恩。”

    “移驾热河之事,办得如何了?”

    “奴才正在料理。”肃顺答说,“只不过,……”

    看他一副yù言又止的样子,皇帝笑骂道:“怎么了?又有什么事出了纰漏?你这狗才,和朕做什么相生?”

    肃顺故作羞愧的一笑,“圣明无过皇上。”他说,“上一次,奴才府中的下人到两江去办理差事,不料行事不谨,为官家所知,以冒充皇差,讹诈招摇之罪,为江宁府所捕获,奴才……奴才自知管束不力,请皇上恕罪。”

    “是为了……那件事吧?”

    这一次,肃顺连话也不敢说了,趴在地下,咚咚碰头。

    “你啊。府里有一个陈孚恩、一个龙汝霖、一个黄锡还不够用的吗?总是藏污纳垢,引得一些不三不四的入府来,这一次怎么样?出岔子了吧?”

    “是,皇上圣训极是。都是奴才的糊涂。”

    骂归骂,皇帝训斥了他几句,还得另外给他想办法,毕竟,肃顺府中的奴才出府去,是为自己到两江寻美进献的,给曾国藩的僚属抓了去,一旦传扬开来,毕竟难听。但若是为此事给曾国藩降旨,也未免有小题大做之讥,左右想想,竟是很难找到一个合适的解决办法。“你说,这该怎么办?”

    “奴才想,不如由奴才再派人走一趟江宁府?面见两江总督?”

    “你府里?你府里都是些下溅的奴才,又有几个能办得成事的?让成祥去一次,……不,让善奎父子去一趟”皇帝临时改口,“成祥办差,善奎嘛,人虽不肖,却为国生养可育之才,仅此一点,就算是有功于朝廷,让他做一任江宁织造,以为奖励。也好让天下人知道,不但自己有功,可得获封赏,教养子嗣有法的,朝廷也不会忘记。”

    江宁织造是有名的féi缺,只是任上各种陋规常例,就足以让官员宦囊丰盈一时,善奎庸碌之辈,根本没有什么建树,同僚往来jiāo际,更是一塌糊涂,只是养了一个好儿子,居然就入得皇上的法眼,如今竟不惜以一省织造相委了?肃顺心中想着,胡luàn碰头,“喳,奴才都记下了。”

    皇帝突然打了个喷嚏,用手róuróu鼻子,又想起一件事来,“关外苦寒,士卒辛苦,朕上一年出关去的时候,也是多有领教,眼下人虽然回到京中,但也经常会想念他们。担心他们为风寒所迫——你下去,传朕的口谕,命江宁织造采办四万件吴棉小棉袄,转运关外,给兵士每人一件,以为御寒。”

    “皇上身居九重,怜爱士卒……”

    “行啦。少和朕说这些应景儿的话。”皇帝说道,“还有,那个叫高峒元的,朕听说,你最近和他走得很近?”

    “这,高峒元有心报效,奴才看他尚算是一介人才,故而……”

    “你们之间为sī情往来,朕不会过问,但要是他敢有什么不法情事,不要说他跑不了,就是你,也要受连带责任——可不要等日后事情发作开来,你再向朕哭诉冤枉,嗯?”

    文祥等人退值回到朝房,对坐无语,在他的心中,总以为为这样一点小节之事,断然处置一国重臣,未免有借题发挥之讥,而且,为袁甲三带来杀身之祸的日记文字,也是经由陈孚恩断章取义之后的结果,本来在日记中所载,还有后面半句话,“……我朝以孝治天下,皇上年少有为,圣心坦dàng,又岂有时逢国丧,行此大不孝之行?嘻,谬矣”

    但在陈孚恩整理上奏的文字中,把中间的一段话尽数抹去,所以才给皇帝留下了袁甲三‘探究宫闱细事,临幸宗室隐sī’的大逆不敬的印象,所以处置特严。说起来也算是陈孚恩文字作孽,但皇帝如此动怒,他便是有心婉转,也已经来不及了。

    这样的话一说,许乃钊以下纷纷点头,不过如何能够寻隙进言,救袁甲三阖府一条xìng命,却仍旧是自索无解的难题——皇帝临乾清宫,为往来文字、sī室记述一事大发雷霆,旨意以下,再想更改,却是不可得的。

    文祥回头看看,开声问道,“容舫,你掌理秋曹多年,律法jīng熟,以你说,可有挽回之道?”

    “这,”赵光琢磨了一下,无奈的摇摇头,“自仁皇帝以下、宪皇帝、纯皇帝以来,文字之祸多矣,不论因缘若何,一旦发作,总是杀得人头滚滚,血流成河。百数十年久矣不见庙堂,说起来,也是袁午桥自耽其祸,这一点名士做派……,哎实在是难以解说啊。”

    “你别总是叹气啊。眼下河南臬司衙mén还没有将袁氏一族尽数解部待刑,还算有可cào行之际,若是人犯到了,就说什么都来不及了。”阎敬铭亟不可待的说道,“眼下正是你为袁大人想一点办法的时候,说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

    “不是我不肯尽心。皇上的脾气你们也知道,咸丰八年的时候,柏静涛一案,虽其情不一,而其果相同,又有什么人可以进言的吗?”

    “照你这样说,就救不得了?”

    赵光忽然灵机一动,“或者,可以着由容纯朴及大学堂中各国教习并生员上书,为袁午桥做同声之应?”

    “这可不行。这绝对不行。”许乃钊第一个反对,“这岂不成了前明大朝仪风bō,在我天朝重演了吗?以清流抗拒皇命,不但不能收效,怕更会引起皇上的怒意,到时候,不但袁大人救不活,就是旁的人,临君父一怒,也要有不测之祸了。”

    正在僵持不下,有小太监到军机处直庐mén前来传皇上口谕,“军机处全班觐见。”

    众人不明所以,怎么刚刚散了,又要召见?整理衣冠,从直庐出来,问一声小太监,答曰,“上书房容师傅并二阿哥到养心殿见驾,说的什么不知道,只是传口谕,宣军机处见面。”

    文祥心中一动,莫不是容闳和载滢到御前为袁甲三求情,皇帝不能决,所以召见军机处吗?若是那样的话,倒真是个好机会了

    一路进到养心殿中,皇帝盘膝坐在软炕式的宝座上,容闳和载滢一大一小跪在下面,看皇帝的脸sè不辨喜怒,只是很无奈的样子,文祥领班跪倒,“臣等叩见皇上。”

    “你们也知道了吧?容闳和载滢居然到朕面前来,为袁甲三求情?”皇帝劈头问道,“二阿哥,袁甲三所获之罪,全由其人自取其咎,在日记中大发谤讪之言,咒骂朕躬不孝之罪——你居然还要为他求情?还敢说动师傅,以为要挟?朕看你真是糊涂到家了”

    “儿子怎么敢质疑皇阿玛的圣训。只不过,儿子以为,袁甲三日记中所言,不过其人生活起居做公平记述,无以示人,也就无可谓敬与不敬。”载滢小小年纪,辩才无碍,甚至当着父亲的面,也敢侃侃而谈,“再说,日记中所载文字,也是经由陈孚恩陈大人删改所得,皇阿玛未见原文……”

    文祥越听越害怕,载滢居然直斥皇帝之非,便是亲如父子,也是断然不能容许的,偷眼看看,皇帝的脸sè果然变得非常难看。他在一边碰了载滢一下,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了

    皇帝冷酷的一笑,“真不简单。”他说,“载滢,只凭你这几句话,朕就可以问你一个大不敬的罪名你别以为你是朕的儿子,平日又多有容遇,便可以在阿玛面前大放厥词,你还差得远”

    载滢吓了一跳,连忙碰头,“儿子绝不敢。皇阿玛明见万里,圣德如天,四海臣民所共见,儿子幼承庭训,于皇阿玛敬服之外,更有无限依从,从不敢有不敬之意的。”

    “今日不提,等回头朕再收拾你。”皇帝恶狠狠的等着儿子,转头又问容闳,“容闳,载滢年纪轻轻,朕料他想不出这样一番奏答,这都是你从旁指点的吧?”

    许乃钊几个人在一边跪着,听着,心中分外觉得不是滋味;皇帝固然英武,但也和普通人家的父亲一样,孩子有了‘错’处,不找自家,反而把罪责推到师傅头上?不论是否属实,总未必多么高明,比之他平日处置国事,似乎差上了不止一筹呢

    容闳碰了个头,语句慢吞吞的说道,“臣不敢。臣奉旨启沃圣学,二阿哥天亶聪明,禀赋过人,臣与二阿哥教学之间,彼此相长。此番为袁大人乞命,本是臣与二阿哥心**见。不敢从旁指授,教二阿哥奏对之言。”这番话说得支离破碎,不过应付下来了。

    皇帝哼唧了几声,低头问许乃钊,“许乃钊,你在此事中也算有过之身,朕问你,你以为,朕对袁甲三的处置,是否得当?”

    “臣以为,皇上处置切实,袁甲三获罪,乃其人平日荒诞,秉xìng轻浮所致,不论朝廷如何决断,都是他应得之咎。”许乃钊如何能够说皇帝的处置不公?先大大的拍了一阵马屁之后,他说,“但臣以为,臣身为大学堂教习编撰总裁官,其罪比之袁甲三只重不轻,臣请皇上降旨,免去臣……”

    “朕追究的并不是文材选择、编纂一事,文字有错,便是朕也概莫能免,朕又何尝是要以此为巧立名目而罪及大臣,朕恨的是袁甲三身为一国重臣,xiōng中殊无君父之念,咸丰二年,康慈皇太后不幸崩卒,朕心痛悼,每日到灵前哭拜——袁甲三身为大臣,却以道听途说之言为有趣,记于日记之中,这等无君无父,无行无德之文字,不要说他还算是读书人,不该听闻、记述,就是贩夫走卒,又何尝心忍?所以,朕才要重重地办他”

第100节文字狱(4)

    第100节文字狱(4)

    这一段往事,容闳、载滢不知其详,文祥几个却是清楚的,明知道皇帝瞪眼扯谎,还是得顺着他的话答说,“是。皇上圣训极是,袁甲三身为大臣,不知礼法,不通情致,本该重重惩处,但奴才以为,故念该员入仕以来,尚称勤勉,于君父所jiāo差事,亦知谨凛。……而此番陈孚恩所办理差事,整理袁犯日记文字,又多有……”

    “你们少把事情往陈孚恩身上推,朕知道你们想说什么?若不是袁甲三自行不正,又怎么会给人以口实?旁人不提,阎敬铭、许乃钊怎么就不会出这样的麻烦?还不是袁甲三自己自找的?”

    “是,是乃钊赶忙碰头,袁甲三案发之后,朝臣人人自危,回到府中,将所写所存翻找出来,能留下的无妨,不能留下的,尽数付诸丙丁,唯恐有一天给自己惹来杀身之祸。一时间举国上下,到处是一片恐怖气氛,而皇帝今天居然还在说是袁甲三‘自行不正’?可见是推脱责任之言。

    不过这只能在心中想想,半点也不能诉诸口舌,甚至不能有丝毫流于表面的,许乃钊连连碰头,口中答说,“圣见极是,臣也以为,袁甲三多有取辱之道。但臣愚昧,尚以为圣主当有容人之量。且深究袁甲三一案,也只是为警醒世人,而绝非只为打杀。若论及大逆之罪,莫过于皇上登基之初,广西所出谋逆大案,其时证据确凿,律法jīng准,皇上尚且法外施以仁恕,绕过洪秀全等家属一死,遑论今日?”

    许乃钊提及这件往事,让皇帝心中一动,诚然,洪秀全、韦昌辉等人的家眷都能够恕过,袁甲三之罪,比较起来,终究要轻得多,如何就要诛灭九族了呢?若是继续照此进行下去的话,会不会有人说:百姓谋反都可以恕过家人,大臣写几句话,作为日记,却要全家被杀,也太过厚此薄彼了吧?想到这里,他的神sè为之一凝,不由自主的问了一句,“那?”

    文祥一听这话,立刻越前奏答,“皇上登基之初,早有圣谕,不以言论罪人。今日奴才也以为,袁甲三固然有罪,但念在其人多年来shì君尚称忠悃,办事也知勤勉,更为官清廉,从不肯有半点行差踏错处,还是容留他一条老命,为天下留一颗读书的种子吧?”

    “呸照你这样说来的话,朕杀了袁甲三,天下就没有读书人了吗?你也未免太高看袁甲三了吧?”

    “是是是,奴才糊涂,奴才昏悖想袁甲三不过一介腐儒,学识不jīng,文字不通,便是称之为读书人也不过差相仿佛,又如何……”

    皇帝听得扑哧一笑,烦luàn的摆摆手,示意几个人都站起来,“你们的心思,朕都明白。朕不明白的是,袁甲三也算海内清流的班首,怎么就这样口不道忠信之言,身不履德义之行?难道这数十年潜心钻研的圣人之学,只是存留在他的口中,半点不曾往心里去过?”

    “奴才以为,向善之心,容不得一刻轻松,半点懈怠;袁甲三早年求学,尚可称处处谨凛小心,唯于入仕之后,多有彷徨揣测之念,势则数十年以下,也变得不修德行,一心干求利禄——像这样的人,皇上何必为他动气,左右朝廷有法度,按律治罪,料想袁某人但有人心,日后亦当悔改往年之非了。”文祥赔笑答说,“皇上圣见如天,袁甲三一些蝇营狗苟的小人肺肠,又如何瞒哄得过去?”

    皇帝沉yín了片刻,他不是不知道陈孚恩在这件事中扮演的角sè,但大臣有整理、举发之权,最后的决断还是由自己所下,这样朝令夕改,未免让人以为朝廷的法度不值钱,因此兀自不肯开口,“那,河南那边的事情呢?”

    文祥暗中松了一口气,能够争得皇帝说出这样的话来,可见几个人的奏答并非无功。他知道,皇帝为人很英武果敢,唯一的缺点就是心肠太软,不过这一次,这份缺点倒是可以很好的利用一下了当即碰头答说,“奴才以为,袁甲三终究是有罪之身,不过皇上仁厚之主,不忍他袁氏一族为一人不孝而断绝一世祭飨。故再下恩旨,免除河南项城袁氏一族的死罪,改为流刑——发往宁古塔等地,为此番与俄国战争之中,有功大员为奴为婢。至于袁甲三,奴才想,……”

    “你想什么?”

    文祥真想学一学肃顺那般,以nòng臣嘴脸说动君父,但动了几下嘴角,终究还是学不来,只好老老实实碰头答说,“奴才想,皇上仁厚之德,四海同钦。于袁甲三也必有恩命,非奴才等所能擅请。”

    “你这还叫不能擅请吗?”皇帝终于还是为后来人的思绪占了绝大多数,能够不杀人的情况下,还是不要杀人的为好。故意冷笑着斥道,“把袁氏一族的死罪都给你们挣回来了,还要朕怎么说?罢了许乃钊,你下去之后,到刑部传旨,免去袁甲三的死罪,改为发往黑龙江,让他到军前效力”

    许乃钊真诚的碰下头去,撞得养心殿中的金阶咚咚作响,“皇上圣德如天,臣代袁甲三暨袁氏一族,并天下读书人叩谢皇上”

    “行了,二阿哥留下,其他的人,都下去吧。”把众人挥退,西暖阁中只剩下父子两个,二阿哥跪在地上,心中大感惴惴。

    皇帝上一年八月离京的时候曾经有圣谕,内中提到若一旦在关外用兵不利,甚至有殃信确实,则命内阁、军机、六部、王公会同开启乾清宫正大光明殿匾额之后所封镢匣,按旨cào行——很显然的,旨意中一定是有继位之君的名字——事后皇帝固然安然返京,此事也便成了过眼云烟,但在有心人看来,乾清宫中镢匣内所藏的名字,非载滢莫属这就让载滢并乃母大感惶然了。而这一次袁甲三事发,载滢亲自到翁心存府上,和师傅商议过之后,不惜犯言直谏,也是打着故意jī怒皇帝,招揽贬斥的意图在内。

    皇帝再jīng明,也料不到有这样一层关节在内,看儿子逐渐长成的身子跪在自己脚下,心中难得的升起一片骄傲之情。诚然,载滢是自己亲笔录入传位遗诏中的名字,这不但是因为他是自己的爱妃所生,更主要的是,载滢有他的兄弟们不能比的,那种择善固执的一片赤子之心,而今日之事,更加印证了自己的观点

    他摆摆手,让载滢也站了起来,“朕记得,你是五月二十二日的生日,是不是?”

    皇帝作势yù动,载滢忙又跪下,拿起暖靴,帮着父亲穿好,“当年你和你妹妹出生的时候,朕高兴坏了——你们兄妹两个,是我大清有史以来第一对天家的双胞胎,还是龙凤胎呢”他回头看看儿子随着年纪成长,愈见英俊的面庞,“一晃都十一年了。时光不饶人啊”

    “皇阿玛圣训如天,儿子本不敢有所歧见,唯有此事,儿子以为,皇阿玛chūn秋正盛,天下万民感于皇阿玛圣德,惟愿皇阿玛拥向天年,这岁月之说,只于旁人,于皇阿玛嘛……”

    “怎么?你以为朕就不会老吗?真是昏话”皇帝笑着回头,语带训斥的说道,“若是那样的话,现今之世,你和阿玛还是祖龙治下的臣民呢”

    载滢嘿嘿一笑,没有做声。

    “你的几个兄弟之间,以你的学业最称喜人。朕听说,你如今还对西洋各种方技之学,有了很大的兴趣了?”

    “儿子只是想趁着年纪小,多多学上一些,听容师傅说,这些西洋之学若论及治国安民,未必有用,但用来增强学子心中容纳,还是有所裨益的。而且,儿子所学,大多都是经数百千年传承而下,日后用之与外洋之人jiāo流,也是有用处的。”

    “都学的什么?和阿玛说说?”

    于是,载滢便拣出一些自认为阿玛能够听得懂的大约说了几句,都是一些物理、化学,术数之学——皇帝自然也是学过的,不过前世所有,经两世沧桑,也忘记得差不多了。倒是听得津津有味,等他都说完了,笑着点点头,“不简单啊朕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可没有你这样的学识。”

    “儿子不敢阿玛如朗日当空,恩泽万民;儿子这一点微末之光,就是学上一千年,也难及阿玛的项背呢”

    “你也不必如此自抑。”皇帝忽然问道,“近日到翁心存府上去过了吗?他的身子骨怎么样了?”

    “是。儿子前日曾经去过,翁师傅对儿子说,老病侵寻,怕年命不久,未能上报皇恩于了。只求来世结草衔环,报答皇上代常熟翁氏一mén恩情之万一。”

    皇帝点头不语,沉yín片刻才开口说道,“今天之事,二阿哥,你做得对”

    载滢立刻跪倒,“皇阿玛这话,儿子不敢当这也是为皇阿玛圣心仁慈,儿子草率建言,方始有功。皇阿玛嘉许之言……”

    “不论是为人君者,还是为人臣者,都要有你这样一种择善固执的心肠。则国事顺畅,一心磊落,都是可期之局。若是善善不能用,恶恶不能去,则百事俱废在这一点上,便是阿玛,也要向你多多学习呢”他用力一摆手,制止了载滢yù待跪倒奏答的动作,又再说道,“你也不必惊慌,世界上的事情,本来就是如此。要是上至朕躬,下至百姓,都能切实的以对为对,以错为错,秉持一颗实事求是的心思,嘿用不到十年,我天朝就又是一番全新的景致啦。”

    载滢小小的心灵中一片jīdàng,撩起袍服的下摆,用力跪倒,“儿子愿意为皇阿玛分忧,为使我大清万世不灭绪统,尽xiōng中所有绵薄之力”

    “日后等你渐次长大,自然有的是你为国出力,为朕分劳的机会,而现在嘛,你还是把你的心思都放在学业上,以求更进一步,日后行事之时,xiōng中有物的为好呢”

    “是。皇阿玛天语教诲,儿子都记下了。”

    “朕不日起驾东巡,你也随扈吧,到热河之后,朕给你和其他弟兄们几天假,到热河城中走一走,,哦,朕想起来了,你外家就在热河城中,到时候,朕给你旨意,带你妹妹去一次,也好见一见外祖一家人。再写一篇游记,朕要看的。”皇帝爱怜的望着这最成气候的儿子,语气中一片笑意,“若是写得不好的话,朕可要罚的。”

第101节驾幸热河

    第101节驾幸热河

    三月初六日,皇帝起驾,东幸热河,京中以倭仁、翁心存、李鸿藻留京,其他宗室、军机、御前一并扈驾而行。热河距离北京不远,但天子出行,惊天动地,足足用了十日的功夫,方始抵达,以直隶总督、热河都统、察哈尔将军等文武外臣在城外五十里迎驾,护拥着天子的法舆,进到城中。

    这一次到热河,比之咸丰二年另有不同:当年第一次来,多以观赏热河行宫的目的为第一优先,而这一次来,则是为了就近召见méng古、察哈尔、黑龙江等地的王公贵族、满州大员,乃至军中众将为考虑,因此在避暑山庄驻跸之后,皇帝马不停蹄的召见从各处赶来的臣僚,先是君臣说话,继而传旨赐宴,又颁发赏赍之物,忙得一塌糊涂。

    好不容易把méng古王公等打发出去,还是不能有半点休憩时间,“传朱洪章等进来吧。”

    福到烟bō致爽殿外传旨,兵部尚书赛尚阿做带引大臣,领着林文察、朱洪章、张运兰、胡氏兄弟、鲍超、程学启、刘铭传、李世贤等将佐进到殿中,整衣跪倒,行了三跪九叩首的君臣大礼,口中颂圣不停,“……万岁万岁万万岁”

    “都起来吧,起来说话。”皇帝觉得,眼前的这一群为文臣视之为粗鲁不文的军中宿将,比之那些méng古勋贵更加让人喜欢,轻笑着摆手,让众人站了起来,“上一年在瑷珲城分别之后,你我君臣,已经有将近半年时间没有见过了吧?”

    林文察、朱洪章不提,张运兰、鲍超等人都咧开大嘴,憨憨而笑,“是臣等méng皇上宠招,上一年得幸面见皇上,屈指算来,已经数月有余了。这数月之中,臣等每每忆及皇上亲临战地,指挥若定,更圣谕多有褒奖,屡颁圣谕,使将士能得与桑梓百姓,以鱼雁传书,凡此种种,皆古今圣主所难寻。臣等能得伺候明君,实有三生之幸之念矣。”

    皇帝笑纳了林文察这一番未必称得上多么得体的奏答,又问道,“东北一地的军情民事如何?”

    “回皇上话,臣等起身之际,是在咸丰十二年的二月初九日,北海一地,冰雪尚未消融,但已经有大清商民百姓,越冰雪而来。臣巡视城中,也曾询问过到此与俄人经商的百姓,他们说,往年到伊尔库茨克来经商的中华商民固然也有,但多数抱着能赚一文是一文的主意——俄人于商贸往来,固然开口允许我天朝百姓从事,但各种苛税名目繁多,商民久为弊情所累,只不过碍于东北一地民生不利,因而,明知道要受人盘剥,也只有咬牙忍耐。”

    朱洪章好一番谈吐,从容不迫的侃侃而谈,“而自上一年,臣奉我皇上圣旨,东向进军之后,大清子民深知伊尔库茨克已经为我天朝大军所有,再到此处经商,想来也不会再受俄人欺凌,因而自本年二月以来,往来商队,络绎不绝,比之战前,更有丰盈之景。”

    他微微皱着眉头说道,“只不过,百姓听闻我军不日即将西撤,难免遗憾。臣经常听到有人说,若是我天朝能够长此以往的就这样占据下去,才是万民之福呢”

    皇帝给他的话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听到这里,扑哧一笑,“那你就没有告诉百姓,日后在贝加尔湖西岸,将肇建起永固、北海两座城?大可以容纳各地商民,在此安然无忧的经略商贸之事?”

    朱洪章微笑着说道,“臣也说了。不过,商民贪利,而且多有短视,只想着能够尽早赚到钱,北海、永固两城,此刻尚不见踪影。还有人担心,肇建这两座大城,朝廷又要向商贾征敛钱粮——所以,很多人都是抱着又盼着城池早日建好,我天朝子民可以有一个安心落脚之地;又怕为大工所扰的心思。”

    “这也是商民逐利本sè。朕还没有说要找他们化缘呢,自己就吓得不行了。”皇帝也笑了,“这且不去理它,等日后,商民自然就知道了。除了民事之外,林文察,军务之事,有何进展了?”

    “回皇上话,。军务之事,臣不怕皇上笑话,这数月以来,士卒多有怨言。只说与俄国人的战事还没有打得过瘾,居然就这样结束了?”

    皇帝大笑“说得好兵心如此,士气如虹,我天朝武备之力,朕可以暂时放心了”

    “这也都是得皇上训教之功,兵士也都有一颗为国杀敌的心思,方有今日如臂使指之景。”

    “这一次建城贝加尔湖畔,不但要守得住,更要守得好。”皇帝说道,“贝加尔湖一带的地区,物产资源尚在其次,我大清的士卒驻扎于此,势则等若是在俄国人的腹心之地砸下一颗坚实的楔子北海,永固二城不失,则俄国人的势力就休想能够越过额尔古纳河,进入到黑龙江流域如此一来,东北各省安稳如山,朕布局中原的一大棋局,也可以布子自如。从这一点上来说,尔等在东北与俄国jiāo战之下所建的功勋,是怎么评价都不会过分的”

    朱洪章。林文察等人同时站起,躬身行礼,“臣等不敢。”

    “坐下说话,坐下说话。”皇帝再度摆手说道,“除却兵事之外,于俄国的民政、商贸往来,你们也要多多留心。总要让俄人畏惧我天朝武功强横之外,也能感服天恩浩dàng,方是治国良方——马上取天下,可没有马上治天下的道理——不过这些话嘛,朱洪章、林文察、刘铭传等人尚勘明白一二,张运兰、鲍超两个,朕的这番话,可算的对牛弹琴了。”

    朱洪章扯开嘴角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君臣奏答到这里,皇帝传军机处全体觐见,一指文祥,对朱洪章等人说道,“朕来为你们引荐一番,这个须眉蟠然的就是文祥,以军机大臣总领对列洋各国往来jiāo涉之事,这一次对俄国开战之先,也是他带领总署上下,与俄国做口舌争辩,只不过因为俄国人饕餮不足,yù求不满,朕才不得已施以雷霆,成犁庭扫xùe之功——但于他并总署上下为国所做的功绩,是从来不曾或忘的。”

    “……在他身边那个身材矮小,面容丑怪的,是阎敬铭。他还是朕当年登基不久,偶然发引的一员干才呢”皇帝带着宠溺的微笑说道,“你们可不要看他长得丑陋,这一次尔等能够在东北百战攻城,论及功劳,可站四分,其余六分,全要落到阎敬铭身上。两国作战,打的不单只是兵员、士气、战术,更多的是却是后援、装备、物资等物——而这些,就是全靠阎敬铭坐镇京中,调度有方。这种功绩,也唯有前汉的萧何可比。而论及现今时代,度支盈亏大才,阎敬铭若说是第二,便连朕,也不敢称第一呢”

    阎敬铭闻言赶忙跪倒,“臣何德何能,méng君父如此褒奖?臣所有者,不过一颗向主之心。若论及功劳,臣等皆以为,当以我皇上为第一。”

    皇帝摇摇头,“朕的功劳,不能由朕说,也不能由尔等身为臣下者擅请,还是留待后人吧。”他说,“最后一个嘛,就是赵光,他掌理刑部多年,律法jīng准,更主要的是,他有一颗不为人情、世俗所动的刚硬心肠,择善固执,凡事皆以律法所载为处置攸归。不能合乎法度之时,就是朕,也休想能够撼动分毫。”

    “朕上一年十一月间回家之后,有清流上折子说,奕山所部,在东北与俄国jiāo战之际,多有不法情事,……”他带着安慰的语气说道,“你们不必惊慌,朕不是要追究什么。战时有一些士兵为士气jī昂,做出不法行径,朕总还能容忍一二;若是两国并无战事,而为某一个人的作为和行事荒唐,引发民情不谐,朕也不会轻饶——你们这些人都是统兵大员,这一次朕在赵光面前提起,也算是为尔等求个情——你们回去之后,传喻军中。让兵士们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吧。”

    他的话似乎是说得暧昧莫名,但在场的众人无不明晰缘故,心中各自打鼓,面上唯唯应承了下来。

    六福进殿,到了皇帝身边,“万岁爷,该用午膳了。”

    帝点头起身,“今儿个就说到这里,中午都不必回去了,和朕一起用膳吧。”

    众人随同皇帝进到烟bō致爽殿的偏殿中,还不等坐定,听外面一声唱喏:“皇后娘娘驾到”

    旁的人也还罢了,那个胡大máo一听见内shì的说话,兴奋得一张黑脸涨成紫红sè,呼吸都变得不平稳起来。随同跪在地上,眼睛不时向上抬起——连朝章规制,都顾不得了。

    帝后并肩而坐,让众人起身,胡大máo反倒不敢直视了,眼光扫过,皇后年纪在二十五六岁上下,生得面团团的一张脸,嘴角带笑的向众人看来,口中和皇帝说话,“皇上,这就是在东北与俄国征战的军中将领了吗?”在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后,皇后笑着说道,“果然都是一副英武之资呢”

    胡大máo感从中来,忽然撩起袍服,又跪倒下来,以头触地,咚咚作响,倒让皇后一愣,“皇上,这是怎么了?”

    “你自己问他。”

    于是皇后问道,“你……这位将军,为何又再行礼?”

    “绿营新军,méng赏戴三品总兵衔,臣胡大máo,叩谢皇后娘娘救命之恩”

    皇帝笑了起来,给皇后解释了几句,后者‘啊‘了一声,“你是当年镇标第二营的士兵啊?那,除你之外,其他的三百余人,如今可都还好吗?”

    “回皇后娘娘的话,当年镇标第二营的弟兄们,méng……”听胡大máo语出粗鲁,赛尚阿呵斥了一声,“胡大máo,皇上、皇后娘娘在前,你要谨凛一二。”

    胡大máo愣住了,他还是从军之后学得了一点文字,但实在是xiōng中无物,文墨不亲,给赛尚阿这样一吓唬,更是脑中一片空白,说不出话来了。

    皇后宽厚的一笑,“汀公?不必吓唬他。让他慢慢说。”

    有这样一番折冲,胡大máo重又鼓起勇气,碰头奏答,“自咸丰九年之后,镇标二营的……袍泽发遣各省,任练兵之责,这一次méng皇上宠招,臣等分赴关外迎敌作战,臣在军中,亦曾见过当年军中旧jiāo,不过战事紧急,不及多聊,就又各自奔赴战场了。等战事底定,很多人也随之入关各散了。”

    “不管怎么说,当年我贸言降旨,终究是礼制典仪所不谐,如今看你们一个个都大有出息,还算我的一番话不曾落到空处。”

    大máo来了jīng神,大声说道,“镇标第二营的弟兄们感戴皇后娘娘活命之恩,在战场上以一当百,没有一个孬种,更没有一个给皇后娘娘丢脸的”

    皇后听他言语粗鲁,忍不住回头一笑,“皇上,当年镇标第二营的将士能够知耻后勇,疆场用命,皇上总要给一番奖赏才是的嘛”

    “也好。”皇后开口,皇帝也不好婉拒,正好,有一件事一直萦绕心头不去,今儿个天假其便,拿出来商谈也正是机会,“朱洪章、胡大máo、张运兰?”

    “臣在(奴才在)。”

    “朕一直在想,便如胡大máo先期带领四十名虎贲之士,翻越山峦,到达敌后,进而一举建功,生擒敌方大将多人;后来更有你三人带领十营将士,不顾天寒地冻,进bī俄国腹心之地,,使其首尾不能相顾,正面战场完胜敌军,甚至在贝加尔湖边取得北海、永固二城立下赫赫战功,举国欢腾,朕心感喟自不在话下,但朕想,能不能将此等战术,沿袭下去?暂时人数不必很多,只以当初的十营兵力为标准,等待确有实效之后,再推而广之?”

    朱洪章大声奏答,“皇上圣见如天”他说,“战事底定,臣驻守伊尔库茨克城之中,军中闲暇,亦曾深有所感,这等以极少数兵员,以兵法‘出其不意,掩其不备’之策,建功敌后的做法,堪堪大用不但可以解决正面战场两国相持不下的窘境,更可以达到不战而屈人的上上战果。”

    皇帝深深点头,又问许乃钊,“你以为怎么样?”

    “臣也附议。若是能够正奇相辅,则我天朝再不得已与敌国动用武力之际,当可收奇兵之效。”他说,“不过,臣以为,十营战力,是不是少了点?”

    “不算少了。”皇帝说道,“此事就这样定下来吧,十营战力,分为两部,每部五营,名字嘛,一部叫饿虎;一部叫飞鹰。与神机、光武两军,并列名之。至于组chéng人员,及营中一切准备、庶务之事,着由奕山、朱洪章、林文察会同兵部,具折陈奏。”

第102节财政预算

    第102节财政预算

    三月的热河行宫,桃红映目,柳絮飞扬,风景着实不恶,新任热河都统的常清也不知道从哪里打听来皇帝的喜好,城中街道两边,处处铺陈的都是绿油油的青草,满眼看去,葱郁一片,皇帝看在眼里,喜在心头,“要说这五颜六sè,繁华一片的胜景嘛,也只有圆明园比热河稳胜一筹,大内深宫,到处红墙绿瓦,乍一看还好,过了这几十年,也实在是没什么味道了,你们说呢?”

    翁同龢和额勒和布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三个人同做常服打扮,身后更远一点是额里汗带领的御前shì卫和常清所带的热河都统衙mén派出来的兵员,遥相护持着,远远缀着。听皇帝说起,额勒和布赔笑说道,“主子所见,发人深省,奴才偶然所得,不过其中皮máo,但也觉得,这等繁华胜景,全是皇上登基以来,一心求治,方才有今天这样海内升平,万民安居的盛世气度呢”

    这番话实在说不上得体,皇帝呲牙一乐,“翁同龢,你父亲的病,怎么样了?”

    “家父患病多日,皇上屡有温旨,赐yào赏假,天语问切,臣父于微臣几次训教,每每言及君父荣宠之恩,粉身难报,……”

    “翁心存国之重臣,伺候过皇考,伺候过朕,朕当年在上书房读书的时候,偶有顽皮,翁师傅也是经常为朕和老五等人捉nòng的对象,如今想来,历历在目,”说着,他叹了口气,下面的话没有说出口。但眼见老臣离丧之情,却是跃然而出。

    街面上人流如织,迎面走过一个身穿灰鼠马甲的老者,胖大的身躯,脑满肠féi,一路走来,左顾右盼,一眼看见这君臣几个,这个胖子双眼放光,忽地抢上几步,当街跪倒,“老爷,小的给您请安了”

    这突如其来的一下,把翁同龢和额勒和布吓得不轻,眼角余光扫过,身边左右脚步凌luàn,是额里汗带人快速围拢了过来,把三个人围在了当中,皇帝也是一愣,“你是?”

    “小的是黄世仁老爷当年到小的所开的也闲居的时候,小的也曾经给老爷碰过头,请过安的。”

    “啊想起来了。”皇帝含笑相望,“黄老板,看你的样子,这几年生意做得很不错嘛?比之当初,足足旁了三圈”

    “承您老人家贵言,更是仰仗老爷如天之德,小的是也闲居,在这热河城中,已经是第一号的买卖了。”黄世仁谄媚的笑着,又说道,“老爷,您当初用过的雅座,小的一直为老爷留着,……”

    闻弦歌知雅意,皇帝点头一笑,“也好,到你的也闲居去看看。”

    黄世仁大喜,转身在前引路,转过前面的街角,就是也闲居的墨字招牌,和十年前比较起来,也闲居的店面扩大了三倍也不止楼高五层,雕梁画栋,一片繁华气象,黄世仁亲自引领着皇帝登楼而坐,推开面南的窗户,热河城中的景致尽收眼底,黄世仁二次跪倒,行了君臣大礼,“草民黄世仁,恭请皇上圣安,万岁万岁万万岁”

    “你好闲在。怎么,没事就到街面上闲逛吗?”

    “草民不敢。”黄世仁说道,“草民不敢欺瞒圣主,自本年三月十二日,皇上驾幸热河以来,草民便经常在街上闲逛,只盼着洪福齐天,能够遇上。今儿个可算是上天垂怜,草民有幸,得睹圣颜,这不但是小人的福气,也是我黄氏列祖列宗的福气,小的给皇上磕头了。”

    “行啦,起来吧。”皇帝也觉得好笑,黄世仁居然想出这样一个守株待兔的办法来?可见自己喜好白龙鱼服之事,已经广为人知了。“这几年来,你在热河城中营业,收益可还好啊?”

    “好好得让小人都不敢相信呢”黄世仁说道,“不瞒万岁爷,自从咸丰二年,皇上起驾回銮之后,也不知道是哪一个传出去的消息,小人这也闲居中,曾经有真龙降临。客似云来,高朋满座,百姓不希冀旁的,只盼着能够沾一分皇上的福泽之气,从皇上当年所定的天字第一号雅间前走一走,回到家中,就有了与家人、相邻言说的本钱了。”

    皇帝不以为忤的扬声大笑,“这样说来的话,朕倒是给你带来不少好处了?那,朕的好处呢?”

    黄世仁看皇帝心情极好,说话也大胆起来,“万岁爷富有四海,小人这一点小小之利,想来万岁爷也不会看在眼内。”他察言观sè的本事高人一筹,眼见皇帝脸sè一扳,又再说道,“不过,小人也不是不懂报恩的猪狗之辈,听人说,报国便等若报君,故而小人经人指点,在上一年我天朝用兵东北之际,自捐银赀七十万两,以报国用。”

    “哦?”

    世仁带着一点得意之sè的说道,“小人捐银之后,méng朝廷赏赐,给了小人七品参事职衔。”

    皇帝心中一动,“好啊,总算你还有君父家国之念。也不枉朕今天拨冗传见你的一番恩德。”他摆摆手说道,“你下去吧,日后得空,还有见朕之机。”

    黄世仁还有一肚子话,都给憋了回去,没奈何,碰头而出,命人cào持、准备饮馔之物去了。

    等他出去,皇帝回头问肃顺,“此事,你知道吗?”

    “这,奴才不知道,奴才随皇上身在关外,京中事……”

    “朕明白的。这都是皇后的决断。”皇帝冷笑着说道,“真不知道礼部是怎么想的。哼居然拿着朝廷的名器,做此等收受银两,售卖官爵之实”

    翁同龢在皇帝身边多年,深知他的脾气,自咸丰元年下一道永远取消捐资为官的上谕之后,便是断绝了任何人想捐赀为政的渠道,想不到在热河城中一场奏对,居然给他知道,这种风气又有抬头的迹象了?这样的事情若是深究不放的话,怕又是一场祸事呢想了想,转而言道,“臣以为,黄某人以七十万两银子,所换来的参事职衔,不过微末之流,皇上……”

    “你是想说,投入和产出不成比例吗?”皇帝冷笑着摇摇头,“这话可就错了。”

    同龢不敢反驳,躬身行礼,“臣请皇上天语教诲。”

    皇帝却不忙着解释,话题一转,说到另外一件事上,“朕在驾幸热河的路上,得户部奏稿,咸丰十一年各省解部的银子,已经逐一到达京中,你们猜猜,总数有多少?”

    “这,奴才略有所闻,在一万万五千万两上下。”

    “差不多就是这样的数字了。”他说,“你们想想,各省的税银,有亿万上下,这一来可以看出我天朝国用日足,而百姓安康乐业,家家户户多有收益,也是可以想见的。”他用力一摆手,制止了众人将yù出口的拍马的废话,神sè转为凝重的说道,“常人富而求贵,这是不变之理。于是,便出现了一个很大的问题:今日不提,将来的岁月中,如同黄世仁这般家产富有,吃穿不愁的商贾,意图以捐赀之道,为进身之阶,甚至想在庙堂上换取一分建言之机,朝廷该怎么办呢?”

    他说,“只凭朝廷的封堵,怕未必是长久之策,以朕想来,咸丰年间,尚不虞及此,但后世之君,又当如何?你们以为呢?”

    许乃钊斟酌了一番,说道,“臣以为,于今之世,国mén打开,允准各国商人,到大清经营商贸往来,百姓得利,感戴天恩之外,更多有从外洋之国,学习各种西洋治国安邦之法者,若说只是靠封堵,断非良法,但我大清承袭而下,治国之道,远胜列国,旁的不提,只是各省生员学而有成,进身庙堂,便绝非各国所能相比。故而臣以为,只要天朝子民,能够切实体行,则圣虑所及,未为忧愁也。”

    “你这番话不能说不对,最起码,在当今之世,不能说不对,但百十年之后呢?你们知道未来会是一番如何的景致?学而优则仕的话,本是用诸四海而皆准的圣人之言,但朕所忧虑的,不仅于此,而是万世之下,就如同当年肃顺促请,在天下各省行以厘金之制时,朕和你们说过的那个小故事一样。百姓拿钱出来,捐助国用,为银钱是否应用得当,适宜百姓捐赀初衷,而不会为为人君父者做虚靡耗费之途,又有谁能知道?即便知道了,难道以一介商贾,还能干预后世之君的行事之法吗?”他的问题非常犀利,把军机处的几个人都给问楞了,“若是给人家知道了,日后再不肯主动遵守国法,行乐捐之事,到那时,又当如何?难道还有人能够管得住皇帝吗?”

    “这,请恕臣说一句大不敬的话,凡此种种,只有后世为君父者,多行圣人之言……”

    “这是空话”皇帝大声说道,“便称朕躬,不敢说如何步武先贤,但从登基之日起,便立下洪誓,要使万民安康,天下大治。数载之下,国家略有丰盈之景,不是也有顺应内务府所请,在圆明园中大兴土木之功的吗?”

    当年之事,是肃顺一手促成,听他这样说话,吓了一跳,赶忙进言,“皇上富有四海,而在圆明园中修葺几处景观,也是为使先皇苦心所建,不至为风雨凋零的圣举,皇上所言虚靡之行的话,奴才不敢苟同。”

第103节财政预算(2)

    第103节财政预算(2)

    皇帝不理他,又再说道,“朕是如此,后世不及朕的不肖子孙,恐怕……嘿嘿这等事啊,若是拿不出一份正经的决策,可是不行呢所以朕想,阎敬铭?”

    “臣在”

    “今年之内,你会同户部差员,拟定一份国家日常用度预算方案来。”这件事在皇帝心中留存已经不是一天了,今天不过是适逢机会,宣之于口罢了,看众人一脸mí糊,他简单的解释了几句,“所谓预算方案,简单的说,就是要把国家用度,甚至包括内府所用之数,提前做出一份大纲计划来。其中举凡百官俸米,军中用度等项,大约都是一个固定的数字……你们不明白?”

    他摇摇头,思忖了片刻,“是这样的。比如说吧,军机处的文祥、许乃钊、阎敬铭、赵光等人,一年的俸禄银子加在一起,总在十万两上下,京中各部官员的俸禄银子加在一起,在二十万两上下,这样一算,就是三十万。这笔银子,在开年之初,就要提前划拨出来,作为全年财政预算的一部分;其他的例如奕山、朱洪章、胡大máo等人的俸禄,军中兵士的俸银、军服更换、装备的更新、子yào的耗用,都是有案可查的费用。总之一句话,所有成例的银子,都要用在朝廷财政预算之内。”

    众人听得半通不通,询谋佥同的一个观点就是:这样的预算即便做出来了,又有什么用呢?再有一个,官员是如此,而天家又如何?

    皇帝接下去的话,让众人大吃一惊他说,“文武百官是如此,天家又当如何?亦应如是。例如说,朕今年巡幸热河,内府所huā的所有银两,都要记录在案,其中公出huā费,都要算在国家的预算之内,而一些天家sī情的用度,都要朕自己掏钱”

    阎敬铭第一个反驳,“这,臣不敢遵旨。”他说,“皇上乃四海之主,所行者,皆为天下公务,又如何有sī情关节,更提不到……”

    “朕所说的sī事,是与国事丝毫无干的家事。例如说吧,朕此番巡幸热河,命二阿哥载滢到外家行礼问安,皇子出临,尤氏府上自然有一番孝敬,这笔钱,出自尤家,报效朕躬,和朝廷无关;而载滢此行,有御前shì卫承担扈从之责,车马喧阗,种种huā费,也都要算作公出。但有一节:载滢到外家去,朕总要为其备下一些致问之礼——这一笔礼钱,却不能算作公出银子,而是要朕自己掏腰包的。”

    皇帝话中透lù出来的信息,在阎敬铭等人听来无疑是如暮鼓晨钟一般,若真的能够做到这一步的话,则是彻底断绝了贪墨的根源:连皇帝都要自己掏腰包拿钱出来,遑论旁人?但这其中还是有着太多隐忧了阎敬铭开言问道,“皇上天语,开臣茅塞,只恨臣才疏学浅,未能尽得圣意,这预算之事,若是有所超出呢?”

    “超出之事,几乎是一定的。”皇帝含笑解释,“比如说吧,江苏发洪水,这是一定要朝廷拨款拨粮,赈济灾民,恢复生产的。而这样的一笔支出,又是事先不可能计算得出来的,所以,在计算一年的预算的时候,就要保证有这样一笔支出的存在——具体的,你我君臣日后再认真商议。总之,国家要有这样一笔储备银子,作为赈济之用。若是再多,甚至超过预算份额的,称之为财政赤字。”

    说实话,皇帝于这种经济之法,所得实在不多,但仅止于此,也足以让阎敬铭、许乃钊等震撼了。他想了想,又再问道,“皇上,那……若是行以预算之法的话,可有什么作用吗?”

    “作用首先就在于可以使国家的huā用之数得到有效的控制,不可因为一个人或者几个人的决策,就无节制的làng费银钱。等到预算做出来了,便是朕,也不可以轻易改动、无端增加。”他说,“至于天家用度之数,也是同理。不过这其中也有一个出入,就是说,以后天家所赚的钱,都要算作是朕的sī财,与国事无干呢”

    看他孩子般的轻笑,像是捡到一个特大的便宜似的,众人面面相觑:现今之世,难道不是这样的吗?这又有什么可以值得特别高兴的?

    “你们是不是不明白?”皇帝说道,“朕这样给你们解释,你们就明白了。预算之数计算而得,举凡天家用度,也要分列其中。不论是游览、巡幸、观光各省,都要出以公中,但天家之内,却都是要以朕之sī财为盈亏之数,刚才的话,你们大约能够明白这其中分别,另外一节,便是宫中嫔妃、太监、内shì、宫婢、浣衣局所有下人每月的薪酬之数,也是同样要朕来负担,而不关国事的。如此算来的话,则除却天家必须要进行的一些大工程之外的其他huā销,为数寥寥,也好断绝了内务府的一众奴才们,上下其手的贪墨之mén。”

    “皇上如此屈己从人,奴才自当感服,但奴才以为,皇上以四海养,如此行以节俭,非盛世气度啊。”

    “这一层不必你替朕担心。”皇帝笑着说道,“所以朕要说,天家所赚到的银子,都是朕的sī财,就是这个道理了。你们想一想,朕手中的sī财更多,势必天家有所气度;为了能够常保这样的气度,朕也要想尽办法,多多赚钱呢”

    “皇上这话,奴才不明白。”

    “你笨死了。”皇帝笑骂道,“朕给你们举一个例子吧。紫禁城并圆明园中,所有殿阁回廊,都已经装有暖气,百姓无知,不明其理,有心仿效,却又碍于礼制规法,不敢有所僭越。若是朕降旨,允许百姓自行修建暖气管路,你们以为,到时候,朝廷——不这笔钱可不是朝廷的,这笔钱是朕的——到那时,朕能够赚多少银子?”

    许乃钊脸都吓白了,语声惶急的奏陈说道,“皇上,这样一来,百姓与天家又有何区别?这等违规之事,可使不得啊”

    “暖气本来只是便利之法,又谈什么规制了?再一说,暖气这种东西有两条好处,第一是干净。这一点,想来尔等也是都见过的;第二就是节省。每到冬季,一家一户各自升起炉火,耗用煤炭得有多少?而若是以十户、百户为一领,中间铺陈以暖气管路,则只用一只大号锅炉,就足以供应千百人寒冬取暖之用,你们想想,这要节省多少煤炭?”

    “而暖气之物,手创于朕,于是,朕便有了这暖气之物的专利——这个词是朕新近想出来的,简单的说,没有朕的准许,任何人也不能使用,而要想使用,就必须要给朕以专利费。天朝之大,亿兆黎庶,千mén万户,都想使用暖气,嘿嘿你们想想,朕能够从这暖气一物中,赚到多少钱?”

    阎敬铭和许乃钊相视苦笑,皇帝富有四海,偏偏要逆行取之,说出去,不知道老百姓会怎么说呢?不过这预算之事,在阎敬铭感觉,倒着实是个办理经济政务的好办法呢

    第103节

    三月二十三日,俄国谈判代表二度来到中国,这一次带团前来的,还是外相涅谢尔罗迭为正使,到北京投递公文,军机处奏报到御前,皇帝点头首肯,准许对方到热河来,就两国正式签订合约事,和总署衙mén做最后的确定文字。

    这一次俄国人又对上一年年底在北京草签的两国和平协议提出不同意见,很显然,这是在回国奏报沙皇之后得出的结果,大意是说,俄国人希望能够得到中国方面的同意,在恰克图、雅克萨城开启边贸的旧有基础之上,增开齐齐哈尔、黑龙江城、瑷珲城三地口子,为俄国商民居住、留存之地,并且要仿效中国和英法两国签署的《北京条约》中的条款,允许俄国人在以上三地置产、传教。另外,俄国不同意中国提出的有条件允许俄**方武装船只通行黑龙江直至大海的条款,希望能够和商船通行有同样的条件,即不通过中国政fǔ,顺畅通行。

    开口通商,置产传教几款,军机处奏报到御前,皇帝准了,但军舰通行一款,给皇帝毫不犹豫的拒绝了,“这不行军舰同行,我天朝尚无强大的水面力量,要是那样一来的话,则黑龙江一线尽数在俄**舰的炮火覆盖之下,还谈什么长久和平?只怕用不到几年,俄国人仰仗自己的巨舰大炮,又要提出什么非分的请求了告诉俄国使者,此事毋庸议,朕绝对不会答应。”

    祥经办外务多年,也已经很能够明白哪一种是可以商榷,哪一种是不容置疑的。他心中知道,这是俄国人讨价还价的伎俩,能够达到目的自然是极好,不能达到,也没有什么。碰了个头,他又说道,“皇上,俄国人提出,此番两国jiāo战,我大清百姓不提,俄国商民多有损伤,而且其中多半,是由军中主将,纵容兵士为非作歹所致。据俄国外相言及,仅只伊尔库茨克、鄂木斯克两地,就有一百三十六名俄国nv子,为天朝兵士所辱,其中多人,甚至已经有了身孕……”

    “那,俄国人想怎么样?”

    文祥也很无奈,御前说及这样的事情,总不是很光彩,而且很让人觉得可笑,“俄国人说,这一百三十余人,都是良善人家的nv子,未婚产子,家mén不宜,正教难容。以上两处的俄国族人,纷纷上书,恳请和我天朝兵士,成秦晋之好,不过为各地守将所拒。这一次俄国外相南下,也是希望大清大皇帝陛下降旨,为这一百余人,寻一品貌双全男儿,成其鸳盟。”

    皇帝朗声大笑笑了很久,才逐渐收住,“你们说呢?此事怎么办?”

    “奴才等也觉得俄国人所求太过糊涂,认为该当推拒其事——毕竟,我大清绿营兵士,都是汉家好男儿,将来解甲归田,回转家乡,为桑梓所见,居然是这样一群金发碧眼的洋人nv子,恐有骇人视听之感。”

    “朕倒觉得,未必如你们想得这样严重。当年的时候,朕命曾国藩将赫德、李泰国二人传至北京,为向英国购买军舰一事,请他二人居中联络——记得问荣禄赫德其人时,荣禄对朕说,赫德年少有才,在中国多年,甚至娶了一个江上船娘为fù——洋人可以娶我大清佳丽,难道我大清绿营的威武男儿,就娶不得俄罗斯的nv子了吗?天下没有这样的道理你回去告诉俄国外相,此事朕准了还有,让这一百三十余名俄罗斯nv子,在军中自行寻找英武汉子,只要对方没有娶亲,或者甘愿做小,朕就下旨”

    许乃钊深以为不妥,这不是故意让兵士家中不妥,房帏不靖吗?处置国事,焉有这样儿戏的?但皇帝的脾气他知道,这样的事情,从来是言出无改的。只好怀着一肚皮的嘀咕,碰头答应下来。

    “俄国人还有什么话说?”

    “还有一事,俄国外相对奴才说,俄国沙皇陛下,有意请大清大皇帝陛下远赴彼得堡一行,也好使俄**民,瞻仰圣主。”

    这个要求是皇帝没有想到的,去俄罗斯一游?有心答应,又觉得不妥,他倒不是怕安全问题没有保障,俄国人不会冒这样的大不违,敢于伤害自己,而是担心天下臣民之共见,及大清君主的威仪受损——这种王不见王的古制,在大清百姓看来,早已经深入人心,相见演礼就是很大的问题;更不用说以自己一国天子,权势倾于四海,哪有屈尊降贵,之于蛮夷国的道理?即便是要见,也要俄国沙皇到北京来,或者到热河来,朝见自己才是的。

    “此事不妥。”皇帝斟酌着词句,一字一顿的说道,“你回去转告俄国外相,朕于俄国沙皇有这样一番对圣主倾慕之心,大感欣慰,不过,彼此两国路途遥远,通行不便。路上种种碍难之处,难以尽数言说。不过,俄国沙皇若是有意南来的话,朕当亲自出城迎接,并使之有如入家园之感。”

    文祥知道,皇帝这样的说话,便等若是一篇对外洋各国的外jiāo文书了,宣示之际,一个字也错不得,认真记下,又复述了一遍,方始碰头跪安而出。

    军机处退值出去,皇帝兀自觉得好笑:一大群土里刨食的汉子,放下锄头,拿起快枪为国征战,等到解甲归田……不,还用不到等到那时候,就带回家中一个明眸皓齿,貌美如huā的外国娘子,怕是要将家中的翁姑吓坏了吧?哈哈想想都觉得好玩儿

    他一路轻笑着,一路走到皇后居留的跨院,对跪了满地的太监宫婢看都不看,径直入内,皇后和众多姐妹正在说话,眼见皇帝一脚踏进来,忙起身行礼,“都是家里人,大规矩都免了吧。”他的心情极好,轻笑着说道,“今儿个来,给你们说件笑话。”

    听他说完和军机处见面时奏请的朝政,皇后倒是一愣,“皇上,这样西洋nv子,可能行以中馈之责?”

    “一开始当然是不行的。不过用不到多久,就没有问题了。我中国地大物博,无所不有,比之俄国人居住的苦寒之地,单单从环境上来说,就强上不止数倍。等这些洋媳fù住得习惯了,想让她们回去,还不会高兴呢而且啊,”他说,“你们是没有去到过关外,寒冬之季,冰封雪住,完全不适宜人类生存,不论俄国还是大清百姓,用以填补饥肠之物,只是一些动物ròu类,青菜,根本都见不到。若不是为国家日后长治久安计,你们以为朕在京中闲得没事了,要到那里去受罪?”

    “臣妾看来啊,皇上可不就是闲得没事了?”

    皇帝再一次大笑起来他今天的心情极好,在房中环视一周,目光落到佳贵妃脸上,“妞妞,回到家了,是不是想家人了?”

    尤佳氏还是第一次给丈夫当面叫自己的rǔ名,羞得小脸儿一红,倍增娇yàn,“皇上~”

    “好吧,朕不取笑你了。昨天二阿哥进园子来请旨,说要到外家去一次,朕准了——本来,朕也想着亲自到岳家去一次,不过虑及朕初临府上,没的给岳家平增麻烦多多,也只好罢了。后来他回园子来说,外家二老疼他疼得不得了,朕想,若是你想的话,朕就宣你母亲和府中nv眷,进园子一次。现在既然你不想,那就算了。”

    说了半天,原来还是在拿自己开玩笑。尤佳氏美目含泪,泫然yù泣的样子,惹人怜爱,“皇上……”

    “此事啊,日后再说吧。左右朕一时也不会离开热河,总是有机会和你母亲她们见面的。”皇帝放开此事,又转而问杨贵人,“孩子可还好吗?”

    “是。奴才代九阿哥叩谢皇上垂问,泜儿一切安好。”

第104节成祥办差

    第104节成祥办差

    过年的时候的一番奏答之后,夫妻两个能够在一起的时候不多,有时候在皇后宫中见了面,所说的话不但没有和佳贵妃等其他几个嫔妃的言语调笑,也没有和皇后那样的相敬如宾,反而像是和大臣们说话一般,带着一些公事公办的味道,可称无趣到了极致皇后几次sī下里和杨贵人说话,nv子没有一次不落泪的,只是说君心难回,非言语可动。而在皇帝这一边,皇后察言观sè,知道丈夫也是多有怜惜,不过始终因为杨贵人未能得机会向他做正式的请罪,也无法收篷。故此才迁延至今。

    她脑筋一动,想到一个办法,“皇上,上一年皇上北上回銮,黑龙江将军所献的江鱼,臣妾和宫中姐妹命御膳房收拾过后,呈上席间,真是很好吃的杨家妹子平日吃饭,最是惜福,也难得了回了两次碗呢”

    “是吗?若真觉得喜欢的话,朕给奕山降旨,让他将此物也算作山珍供奉,以后每个月都能吃到新鲜的了。只不过,黑龙江所产的大马哈鱼,只以**月间捕捞出水的,最称味美。平常时日,一则是捕捉不易,二来,ròu质也不是那么好吃。”

    “这是为什么?”

    皇帝含笑解释了几句,众nv听在耳中,神sè不定,有的以为这只是他一家之言,未必能够当得真——哪有这样的事情?也有的面带感慨,似乎深以鱼儿能不忘出生江流,溯峰而上,令人感佩。皇帝虽然知道,但很多事是不能祥究的,只好苦笑作罢。

    杨贵人倒是也听旁人说起过东北极寒之地,有鱼生xìng特殊,一定要回溯到出生江水之中产卵这一奇闻异事,她在山西的时候,先夫宠溺,府中又是金镶yù裹,饮馔之道,比之天家,犹有过之。闻言点点头,“此事古已有之,当年在晋省的时候,也曾听人说过,只不过当时难以辨别真伪,如今听皇上说起,看来不为虚妄了。”

    皇帝没有追究她话中大不敬的话意,得意洋洋的环视一圈,“怎么样?朕没有和你们撒谎吧?这一次有人可以证明了。”

    皇后轻笑连连,心中很是为杨贵人高兴,皇上能够如此说话,则其事已经成功了大半。她给杨贵人使了个眼sè,后者识趣的点点头,站起蹲身行礼,“皇上,奴才有话说。俯请皇上恩准。”

    “嗯?什么事?”

    “奴才当年言语失节,忘却忌讳,年来每每暗夜思之,总想寻一佳机,向皇上当面请罪……皇上,”

    皇帝心中一软,他有着所有男人都有的坏máo病,于每一个枕边人都是真心喜欢,不过本xìng风流,总有得陇望蜀,yù求异味的心里作祟,所以才无休止的选择佳丽,充盈后宫之中。杨贵人更加不用提,在这后宫之中,论及容貌,以她和尤佳氏冠,但杨贵人不能及后者的,便是心中总是思量着往生的先夫——这也是两个人琴瑟不调的第一原因这一次听她软语哀求,微微叹了口气,“你先起来说话。”

    “奴才不敢。”

    皇帝有点不好意思的干咳一声,皇后还未及明白,兰妃已经第一个站起身来,“皇上,奴才房中还有事情,请先告退。”

    有一个带头的,旁的人也不安于坐,纷纷起身跪安而出,就连皇后,也悄无声息的躲了出去。

    他这才从软榻上站起来,走到杨贵人身前,一拉她的双手,将她提了起来,“以后可不许这样了,明白吗?”

    杨贵人呜咽有声的大哭起来。她入宫时间不短,又是自负才貌两全,但承恩次数,两只手几乎就可以数出来,这还不算,每每宫中有嫔妃诞育龙种,皇帝虽不在身边,但也只是当时,转日之后,就会有恩旨颁下,对孩子也会有所封赏,偏偏就是自己的孩子,一直到过了满月,兀自不及叙名?这其中虽然有特殊原因,但皇上回京之后,不是也没有旨意传下吗?nv子心中越想越委屈,尽诉于这一场嚎啕之中了。

    对于她的大放悲声,皇帝能够猜到一点,轻揽入怀,抚mō着她丰盈的曲线,口中迭声劝慰,“乖,不哭了。啊”

    好半天的时候,杨贵人才止住哭声,把头埋在皇帝的xiōng口,低声说道,“皇上,您不会再责怪奴才了吧?”

    “朕不怪了。”他随口答应着,拉着nv子的手坐在chuáng边,说道,“你啊,朕自问虽多有风流行径,但于宫中这些妃嫔,都是一心垂怜,还是……”他碍口似的问道,“还是朕有什么做得不如……你那死鬼丈夫的?”

    二月十三日,善奎和成祥父子南下抵达金陵,成祥不提,他到江宁城中,有着特殊使命,善奎却是履新江苏织造的。到达地头,先要拜会两江总督,于是,父子两个休息一夜之后,第二天到总督府递上名刺,等候大人召见。

    曾国藩正在和何桂清、祁世长说话,他是两江总督,公务非常繁忙,这一次招两个人到江宁来,有要事商量。何桂清是江苏巡抚,祁世长是新任安徽巡抚,找他们两个人来,一是为漕粮运输,一个是为安庆府内出现的一桩官司上。

    这件事发生在封衙之后的正月十一日,有一个从北地而来的商贾,自称姓马,到两江之地,往来出入于各地庙宇佛mén之地,言语诡秘,令人起疑,而且,所谈及的,并不是正经向佛之人应该说的话,而是一些风月yàn词yin语,一开始的时候,江苏佛mén子弟看他出手大方,布施从不落人之后,尚能够容忍一二,后来听他说得越来越不像话,对他冷淡了下来。再后来,他到了安庆,故技重施,到一家名为孤落堂的尼庵中随喜,又向主持尼问及风月之事,给人举发,安庆府派人把他提上公堂,当众问讯,不料马姓商贾抵死不招,最后堂上威胁出以大刑,他才说,要见了两江总督曾大人才能说,旁的人再怎么问,他也只以此语答对。

    nòng到最后,只好将卷宗上呈巡抚,祁世长是皇上钦点的安徽巡抚,上任不及两个月,闻言觉得好奇,开衙之后,便将此人提审过府,谁知道他还是不说,这一次jī怒了祁世长,传令用刑,马姓商贾说,要说可以,不过不能在大堂上,他说,“大人要问,小人就说,只不过,小人一言出口,大人的身家xìng命就保不住了”

    祁世长又岂会给他的一两句疯言疯语哄骗住,传令动刑,这一次姓马的招供了,但只有一句话:“我是京中肃大人府上派出来的”

    祁世长吓了一跳,京中能够称之为肃大人的,只有一个肃顺莫属,年前给皇帝免去了军机处的职衔,但圣眷未衰反隆,此刻听他这样一说,祁世长知道,自己不能再问下去了。传令将马姓男子带入后堂,sī下审问,马姓男子答说,“事关我家大人阖府上下数百条xìng命,小人实在不敢吐实。大人若是不信,只将小人提至两江总督衙mén,等见了曾大人的面,小人才敢一五一十,吐lù真情。”

    两江总督,封疆大吏,曾国藩又是极得皇上信重的大臣,岂是他一个来路不明的商贾说见就能见的?祁世长自然不准,一边把他收押,一边行文江宁,请总督大人的示下。

    曾国藩接到安徽的行文,认真思量了半天,也没有丝毫头绪,问身边的清客钱鼎铭和黎庶昌,“调甫、莼斋,你们以为,这马姓商贾,到底是何人?此来两江,又是为了何事?”

    黎庶昌是洋务长才,于这等事所能贡献者不多,倒是钱鼎铭,拿过卷宗看了看,嘿声一笑,“这有何难分解的?不过是肃雨亭意图为益增帝宠,所耍的鬼把戏而已。”

    “哦?调甫这话怎么说?”

    “姓马的此刻南下,北地固然冰清水冷,南国又有什么好看的了?再说,看他到省之后,一味流连于佛mén圣地,所求者,又尽皆是一些yin祀勾当,可见是图谋者匪小。以学生看来,这马姓男子南来,定然是为皇上选美,以充盈后宫的呢”

    这样的话未免有骇人视听之感,但以曾国藩对皇帝的了解,也不能说他的话就是虚妄:皇帝什么都好,就是nvsè一关勘破不开,看起来,这一次要把主意打到佛ménnv弟的身上了这要是宣扬出去,哎曾国藩暗暗叹息一声,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黎庶昌大感好奇的问道,“调甫,话可不能luàn说啊此人南来,或者只是为肃雨亭所求呢?”

    “若是那样的话,又何必冒天下之大不违,到佛mén禁地去寻找?再说又有什么不可对人言的?这姓马的抵死不招,显见另有隐情,乃是为尊者讳的缘故哩。”

    曾国藩心中完全认同钱鼎铭的话,无奈的苦笑摇头,“既然如此,你们以为,我该当如何?”

    “自从大人上任以来,以道学为xiōng中所有,大力打击省内治下的这种风化之地,此刻便是想中餍所yù,怕也是不可得了。故而学生以为,还是让马某人早早的迁地为良的好。”钱鼎铭说,“此事,不宜闹得太大,也免得皇上的面子上不好看啊。”

    曾国藩以为善,当即复文安徽,让祁世长放马某人离开,并且很含糊的告诉他,两江治下,经曾国藩署理之后,省内再无风月场所,那种玷污佛mén的勾当,更是早已不存于世,还是快点回到京城复命的好。

    不想马某人出狱之后,认为自己办不好差事,回去无颜见自家老爷,又转回到金陵,再做搜寻,这一次,又给人抓到了。前事未结,又出新案,偏偏此人所担负的关系甚大,曾国藩也不好强行处置,没奈何,只好暂时收押,正好,何桂清和祁世长到省议政,曾国藩把他们留了下来,并把钱鼎铭传来,为两个人详细分解了一番。

    听完钱鼎铭的话,何桂清和祁世长也大感头疼,处置当然不是不能,但那样一来,便彻底得罪了肃顺,还不用提皇帝求美不成,心中如何不满?但要是听之任之下去,百姓士绅不明真相,一定会对曾国藩的清名有损,这样左右为难的局面,倒实在是不好解呢

    几个人正在说话,mén下人上堂禀告,新任江宁织造善奎拜见两江总督曾大人。

    曾国藩一愣,收拾心绪,点一点头,“传他进来。”

    善奎唱名而入,上堂行礼,“值属,江宁织造善奎,参见总督大人。”

    实际上,江宁织造归内务府管理,和两江总督并无统属关系,所以曾国藩言语之间很客气,“公爷过谦了。本官在两江听闻公爷即将履任江宁,心中也很是高兴呢。”

    善奎顶着三等承恩公的爵位,所以曾国藩会有这样的称呼,他生得面目粗浊,望之全无富贵之sè,身上的衣服洁净异常,但天生的小家子气,不见丝毫俊朗,反而透着一股穷酸相,闻言笑一笑,讷讷的说道,“这都是皇上的栽培,我是丝毫不敢居功的。比之曾大人开府两江,我这点微末之能,实在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曾国藩有点奇怪,他在北京的时候,听人说过善奎言语无措,在接人待物上半点不通,但以眼下观之,倒不似如此不堪呢?还是提前受了什么人的指点吗?正在想着,只听善奎说道,“儿子,还不来拜见几位大人?”

    何桂清和祁世长当场笑出声来钱鼎铭也是强自忍耐,憋得满面通红,那份狼狈相就不必说了。而跟在善奎身边的俊秀男子,从乃父身后越前一步,落地请安,“参见曾大人。”

    “这位是?”

    “这是小犬,成祥,如今在内务府并总署衙mén供职。”

    “哦”曾国藩呆了片刻,他听说过成祥的名字,知道他是皇帝面前的红人之一,也是倚靠肃顺这颗大树提升而起的,他在两处衙mén供职,公事繁忙,却有闲暇到千里之外的江宁来?可见是为马某人之事而来的。认真打量成祥几眼,曾国藩心中赞叹一声:看不出,善奎一脸窝囊相,所生的这个儿子,倒真是一表人才呢“贤契请起,请起来说话。”

    祥很边式的请了个安,站起身来。

    “贤契任职公署,内府两处衙mén,事物繁多,怎么,这一次也随公爷到任了?可是同行上任,抑或另有安排?”

    成祥翘起好看的嘴角,朗声一笑,“不敢。小侄此来,是领受内务府大臣,肃大人的公文,到江宁来办理公事的。”

    “哦?可有要老夫效劳之处?”

    “正是要老大人劳动金身一二。”

    “敢问其详?”

    成祥此来,一半是公务,一半是sī事,sī事不必提,公务是为朝廷要采办吴棉小棉袄的事情,肃顺回府和陈孚恩几个人商议一番,陈孚恩以为不妥:四万件小棉袄,大概八万两银子就可以办下来,可是行文督抚,层转州县,派到明见,恐怕二十万银子也办不下来,军需紧急,地方官不敢误了期限,于是胥吏借事生风,鞭仆追比,很可能又是一场sāo扰;再说,若无人督办,尺寸不齐,厚薄不一,验收分发,一定纠纷不断,是故此议不可行。

    奏到御前,皇帝也为之皱眉,“倒是不错,那你可有什么善策?”

    “奴才不敢说有什么善策,不过奴才想,蚕丝出在太湖边的苏湖两府,奴才和mén下清客商议,有一个省时省钱,省麻烦的办法。”他的办法是将这份差事委托苏杭、江宁三地的织造衙mén估价代办,工钱款子由江苏、杭州两藩库代垫,等到日后,谘部在北征军费项下扣还,将来运输也可以由这几处织造衙mén代办——他们每年解送‘龙衣’,自有一批妥当的船可以使用。

    “织造衙mén在这方面是内行,购料又比别人便宜而好,至于工人,除了本衙mén的匠役之外,另外还有一批特约的机户和裁缝,只要找到抓头的人,说明式样尺寸,领了料子去,大包发小包,小包发散户,限期汇总来缴,再不会耽误工夫,更不敢偷工减料的。”

    皇帝大感满意,“好极了虽小事,也是一番经济,可见你是长进了,嗯?”

    “皇上谬赞,奴才愧不敢当。”肃顺紧接着说道,“不过,奴才想和皇上请旨,假公济sī一番。”

    “怎么说?”

    “奴才想让成祥随乃父南下,顺便办理这份差事。”

    于是,皇帝点头俯准,成祥父子从陆路南下,到了金陵。到城中拜会过曾国藩之后,和他说明事由,棉袄的事情先不急——左右他还要到浙江省内走上一遭——先由江宁臬司杨chūn锃陪着,到江宁臬司衙mén,见到那个马姓商贾,也不知道两个人说了几句什么,将马某人打发出省,自回京中而去,不提。这一边,成祥却留了下来,转路直奔浙江,请见浙江巡抚沈桂芬。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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