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清山变TXT下载清山变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清山变全文阅读

作者:嵩山坳     清山变txt下载     清山变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71节海战(3)

    第71节海战(3)

    另外一艘万年清号炮舰则是把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吨位以及大小都和相差无多的阿斯皮号上,它用最快的速度冲到了阿斯皮号的右前方,就像是一头尽职尽责的牧羊犬一样,用它那并不锋利的尖爪利齿向凶恶的野狼发动了进攻。一个极为漂亮的全速转向,舰上九mén七十五毫米舰炮,以及右舷上的四mén一百毫米速shè炮向敌舰舰疯狂的倾洒着炮弹

    两艘敌我相对的炮舰,距离不足六百米,虽然天sè越来越暗,但船上各自燃起的火光和烟雾,都在在为对方指明了方位,这样的时刻,一切的战术都已经失去了作用,全靠彼此的勇气和胆略,在这碧蓝的海面上殊死搏杀,

    高腾云标枪一般tǐng立在作战室的中央,指挥作战,眼见敌我双方展开这种近乎ròu搏战一般的纷争,速shè炮的小口径火炮很难给彼此造成极有威胁xìng的伤害,反倒是炮手不时受伤,给袍泽抬进舱中,做紧急治疗。这样的作战,痛快是痛快了,却很难在片刻之间得到可观的战果。他微微皱起眉头,左右环视一圈,海面上已经尽数黑了下来,只有各自炮舰上发shè出的巨大火光和炮口烟,隐约可见。

    他忽然灵机一动,“命令鱼雷手,发shè鱼雷”

    带的一句话,给船上的人提了醒,对啊,船上转载有三俱鱼雷发shè管,怎么忘记了呢?眼下的距离正好,而且天sè全暗,对方也看不见,拿来使用,正是恰如其分

    鱼雷发shè管上覆盖着的炮衣早已经撤下,鱼雷也被水手调校好了爆炸标准,随着猛烈的压缩空气的灌入,如同一只离弦的劲弩般,在水中划出一道漂亮的水线,向着数百米外的阿斯皮号shè去。

    等到阿斯皮号的舰长听到敌人的鱼雷管发shè鱼雷的消息,懊恼的顿足长叹,真糟糕,自己如何就忘记了呢?“规避,以最快航速规避”

    阿斯皮号在刚才的作战中受了伤,动力系统只能发挥平时70的作用,使得其规避鱼雷的动作变得无比迟缓。好在他的速度慢,鱼雷的速度也不是很快,炮舰尽力向前冲击,躲过中、右两枚鱼雷,最左面的一支鱼雷,还是狠狠地wěn在了炮舰的中后船体的吃水线下

    一道闪光,夹杂着大团的海水冲天而起,阿斯皮号的船体从船体靠后四分之一处几乎被炸成两截安装在后甲板上的炮位以及左舷部位的速shè炮为这一炸全部轰上了天和己方的易士弼号,中方的福满号一样,成了一条死鱼,在海面上飘dàng着。

    “打得好”高腾云大喝一声,“继续发shè,一定要打沉它”

    在海面的不远处,窝尔达号和雷诺堡号两艘军舰和中国方面的互相缠斗已经到了最最白热化的阶段。

    十九世纪的海战,极少有夜幕降临,jiāo战双方兀自死战不退的先例的,倒并非是从舰长以下缺少决战的勇气,只是因为夜sè低垂,海面上目不视物,更加没有顺畅的联络办法,再打下去,不但凭空làng费弹yào,甚至会有误伤友军的情况发生,但这种观念,在中国人的咄咄进bī下,也为之消散。

    台斯当没有想到中国人会这么疯狂,眼下四艘舰船,易士弼号和阿斯皮号已经失去作战能力,不但是作战能力,就连动力也全部失去了。只剩下自己带领的窝尔达号和雷诺堡号,长久的耗下去的话,是绝对打不过中国人远征而来的庞大舰队的。

    台斯当用力捻着手中的雪茄烟,对副官的话充耳不闻,“少校阁下,请您尽快决断啊。”

    “打灯语,告知雷诺堡号,撤出战斗。”

    “阁下,那,易士弼号和阿斯皮号呢?”

    “他们已经尽到了海军战士的荣誉,想来中国人也会按照战俘管理办法,给予他们应有的礼貌的。”台斯当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澄蓝的眸子已经尽数为泪水遮掩,身为法国海军的舰长,下达逃跑的命令所带来的耻辱,又是要付出多少鲜血和泪水才能挽回的啊“命令全舰,准备脱离战斗”

    到七月二十二日的亥时,这一场历时两个半时辰的战斗以法军剩余的两艘军舰在一顿猛烈的速shè及放出的巨大烟雾弹的掩护之下,脱离了战斗为告终。

    这一战的结果是,大清北洋海军的福满号完全失去了作战能力,同级别的万年清号损毁严重,船上的阵亡、受伤的军官,士官、水手总人数达到276人。

    而法军的损失也是同样惨重,易士弼号和阿斯皮号被完全摧毁,特别是阿斯皮号,在后来为北洋海军俘虏,拖曳回北海的途中终于不支沉没;舰上的309名幸存官兵尽数做了大清的俘虏;易士弼号的情况好一点,最起码坚持到了北海,后来作为训练舰,jiāo给南洋海军使用,同样的,舰上的277名幸存者,全部做了大清的俘虏。

    北部湾海面重又恢复到战前的宁静,虽然已经是深夜,沈葆桢却仍旧坚持在定远舰上召集所有舰船的管带开作战会议,“川北,舰上情形如何?”

    “回大帅的话,真惨”翦柄南七尺高的汉子,眼圈通红,“不瞒大帅,卑职到舱中巡视,表面上没有说什么,出舱之后,在没人的地方大哭了一场我这船上,光是战死的就有一百二十一个人,他们……他们的名字,我都叫得上来……,大帅”

    看他哭得眼泪鼻涕一大把,沈葆桢的眼圈也禁不住红了,“川北,弟兄们都是为国而死,可称死得其所。日后奏报朝廷,皇上亦会深为痛悼的你……暂时也不必太难过了。”

    “是。”

    沈葆桢擦擦眼角,环视一周,“诸位,再有一个时辰,就是皇上所说的,与法国正式开战的时刻了。我想,既然我们已经在海上和法**队面对面的碰上一场,不如趁此机会,挥军西进,把炮舰停在沱山河口处,等到明天天亮,即刻动手,也省得给敌方以从容布置的时间,列位以为呢?”

    众人互相看看,雷坤号管带吕文经表示了不同意见,“大帅,能够做到自然是极好,封锁住沱山港口,便可有瓮中之鳖之效。只是,有三个问题。第一是眼下天sè全黑,我军进入沱山港海面,虽有隐藏综形之便,但也有夜间行船,路途不熟之弊,若是法军在沱山港外设置沉海之物,到时候进退两难,可就危险了。”

    沈葆桢没有急于打断,“嗯,纬堂,你刚才说有三个问题,还有两个是什么?”

    “还有一个便是沱山港内,另外还有英、美、西等国的商船,要是把战火在港内点燃,卑职只恐有所误伤。到时候jiāo涉起来,又是很大的麻烦。”吕文经又说道,“最后,还有一个最主要的问题,我方舰船堵住沱山港口,势必jī起法军拼命之心,届时敌方若是全军出动,我方只有定远、镇远两艘铁甲舰;雷兑、雷离和广利三艘炮舰能够派上用场,众寡悬殊啊。”

    “此事易尔。”沈葆桢说道,“我出京之前,皇帝对我说,法国不提,英、美、西等国,于这一次中法就越南之事,彼此兵戎相见,多是抱着隔岸观火之心,任是谁赢谁输,都不会太过放在心上。他们担心的,只是自己国家及商民的在华利益会不会受到伤害,所以,只要能够打赢这一仗,不要说战斗中途没有误伤友邦商船的事件发生,就是有了,谅他们也说不出旁的来——最多只是抗议几声,也就罢了。”

    他说,“至于纬堂说的,可能会在沱山港外遭遇敌方埋伏下的障碍物一节,我以为,实在是老兄多虑了——沱山是越南大港之一,往来进出商船日夜不绝,又怎么能设置障碍,阻碍通行呢?更不必提我们现在出发,凌晨即可抵达沱山港外海,等明天天sè微明,其时海cháo上涌,即便有一些障碍,也是沉于水下,又有何作用?”

    “至于说我方可用舰船数量远逊法国,以阿塔朗特为例,这是法军主力旗舰,吨位不过4,300吨,其余寥寥诸子,何足论哉?”

    “大帅说的是,是卑职糊涂了。”

    葆桢满意的点点头,“传令,各位管带即刻回舰,休整一个时辰,等到七月二十三日子时三刻,全军呈两路纵列,西进沱山港”他忽然想起来,“哦”了一声,“福满号和万年清号在今日的战斗中受损严重,我想,就不必参与其中了。”

    、

    “大帅,卑职的船还能开得动,怎么不让我参与作战了呢?难道我船上的弟兄们就白白死了吗?”

    “你糊涂”沈葆桢斥道,“有这么多北洋海军的袍泽日后为你的万年清号上死难的将士报仇雪恨,如何说是白白死了?慎淮?你带领雷乾号,拖带两艘友舰和两艘敌舰,回转北海,jiāo付之后,再南下参战。”

    雷乾号的管带叫许寿山,为人最老实憨厚,但这一次也禁不住着急了,“大帅,为什么单单让卑职去?”

    “hún账你敢军前抗命吗?”

    许寿山高高的努起嘴巴,表面上不敢多说,心里的不痛快却是可以想见的。“不让你参战,只是以为只有你的雷乾号上不曾搭载绿营兵士,这下你明白了?”

    “是卑职明白了。”许寿山无可如何,心中后悔:早知道是这样的话,就应该也搭载一些兵员的,不过是船上臭一点,臭臭又不会死人,如今倒好,自己给隔绝在战场之外了哎,真是失策

第72节海战(4)

    第72节海战(4)

    这一夜对于孤拔和沈葆桢而言,都是难以成眠的飞速更新按照沈葆桢的设想,最好能够再向前突进,直到船上搭载的绿营士兵能够顺利泅渡上岸,才是最佳的状态——若是那样的话,则雷训、广亨等舰也可以投入到天亮之后的作战中,而现在,则做不到,为了保障陆上士兵的安全,以上的船只必须停泊在主力舰队的身后,使得手中可以打出的牌,受到了牵制。

    沈葆桢一举砸下这样的赌注,却也是连身在北京的皇帝也没有想到的,用两艘铁甲舰会同两艘快速炮舰封锁住沱山港,这在战术上是极大的冒险,一旦失败,就有全军覆没的危险。

    不过,沈葆桢也很觉得为难,当初离京的时候,皇帝说过,海军初战,关系到朝局的一整盘棋局,若是能够得胜,固然是好,若是败了,怕是连后续进行的马尾造船厂的计划,也要搁浅。所以,沈葆桢不惜一切,也要干净利落的拿下远征到越南的法国船队——至于陆上部队的进展,就和他没有很大的关系了。

    孤拔在沱山港内的旗舰上得知外海发生大战时,天sè已经黄昏,在他想来,窝尔达等舰船即便不敌,有夜sè的掩护,做到全身而退却是没有问题的,但不料出海两双,回港一对,易士弼号和阿斯皮号一战而葬送的坏消息,令孤拔不得不打起jīng神,做好了明天一早,全力迎战的准备。但他没有料到中国人海军作战会如此的疯狂,事情的进展完全出乎孤拔的意料之外,中国人倚靠夜sè,悄悄的前进到距离孤拔不足十海里的海面上,下锚停泊,只等天sè渐亮,就要全力进攻了。

    好不容易等到海天一线的尽头除泛起鱼肚白,沈葆桢一跃而起,吩咐一声,“全军加大马力,目标直指沱山港”

    休息了不到四个时辰的清军轮机手cào纵机器,定远号的四支大烟囱中冒出滚滚黑烟,铁甲舰以15节的速度猛冲沱山港外围碇泊水域,离得近了,用望远镜观察,水域中并无想象中的其他国家的商船,远处的舰桥、码头上一片冷清,连个鬼影子都看不到。

    沈葆桢略一思索,已明其故:沱山港是法军舰队停靠之地,其他国家的商船畏惧即将到来的大战,都早早的迁地为良了。这样也好,虽然和吕文经说话的时候谈及此事时,自己是一派不放在心上的神情,但若真出现的误伤的情况,终究是很麻烦的事。

    夜sè逐渐在沱山港的上空隐去,一抹亮sè划破天际,阳光君临大地,照耀得海面上bō光粼粼,法军舰队上的守卫哨瞬间发现了敌舰,一路呼喊着,冲进船舱,不一会儿的功夫,警笛声破空而起,响彻海港内外,“传令全舰,发shè”

    丁日昌一声大喝,定远号在距离沱山港还有四海里的距离上,先行发shè了一轮炮弹,船体轰然大震中,丁日昌和沈葆桢同时举起望远镜,又同时失望的放下,这一次炮击的效果很差,只有三发近失弹,溅起粗粗的水柱,没有击中敌方的任何一艘战舰。

    法军舰队的反应速度相当惊人,主力战斗群大角度转向,开始用蛇形机动摆脱敌方舰队的威bī,并且继续保持jiāo战距离。主力舰阿塔朗特号快速向右转向,最终将航向调整为二百一十度,也就是向西南方向前进。意图绕开中方舰队咄咄bī人的态势——这样才有可能与中方舰队保持足够的距离,并且通过快速转向来摆脱敌人,避开敌人的炮击。

    不过,蛇形机动有一个先决条件。那就是,舰队的速度必须超过敌人,不然敌人伴随转向,将永远不可能摆脱敌人。沈葆桢对此并不清楚,丁日昌及作战指挥室中的林森森、陈兆锵、罗丰禄、刘步蟾等人却是很心知肚明的,眼见敌方舰队如同当年在海军学院中教科书上描绘的一般jīng准的实行蛇形机动,几个年轻人相互jiāo换了一个兴奋的眼神:在书上看到的终究是模糊和chōu象的,在海面作战的时候亲身得见,真正是受益匪浅啊。

    丁日昌快速做出反应,命令舰上的传令兵火速传达命令,“镇远、雷离、广利三舰航向210,攻击脱离战场,意图迂回作战的敌舰,其余诸舰,跟在定远左近,将敌方舰队分割开来,各个击破。”

    沈葆桢惊讶的长大嘴巴,“禹生,雷巽等舰上有搭载的绿营士兵啊?”

    “此时也顾不得许多了。”丁日昌不好多说旁的,向站在那里手足无措的传令兵点点头,后者行了个军礼,快步跑了下去。

    黎明的朝阳中,定远舰猛然加速,提到最快航速的21节,直直chā入敌方舰队正yù前后不一的航行出港的队列中央,以一记猛烈的轰炸,标志着中法海军正式决战序幕的拉开。

    随同阿塔朗特号旗舰暂时脱离包围是共计有五艘船,分别是蝮蛇号、野猫号、火枪号、二级鱼雷艇45号及原本由李维业统帅的德斯丹号。给定远号分割出去的则是剩下来的凯旋号、窝尔达号、雷诺堡号、特隆方号、杜规特宁号、维皮埃号、豺狼号、伏尔它号、二级鱼雷艇46号及几艘运输艇。合计是17艘舰船。

    在数量上自然是法军占据优势,不过定远、镇远两艘铁甲舰是世界上最先进的炮舰,船体巨大,火力威猛,绝对不是一、两艘法**舰可以独立抗衡的,“命令前主炮,对准凯旋号,左舷炮对准窝尔达号,先把这两艘铁甲舰打沉。”

    “三分之一舵,新航向二七零,全体尾随转向”命令迅速传达,定远号以与其威猛之极的船身不相符的快速转向东北方向,占据了‘丁’字头的有利位置——这样的决策,是以强势力量和角度,bī使敌舰只有二个选择,要么也转到二七零航向上,与中方战斗群并排前进,进行主力决战;要么转到零七五航向上。与其采取背道而驰的路线,迅速脱离战斗。

    后者自然不是法**人的荣誉感可以接受的结果,盖麟气得yù面通红,心中大骂:中国人太欺负人了就不相信,己方有这么多的战舰,会拼不过你的铁甲舰?

    “距离?”

    “11000米,如果现在转向,我们与……”

    “我知道,不用你多嘴”盖麟此时显然对谁都不会客气。

    看到同僚投来的同情目光,大副马歇尔暗自苦笑了一下。

    “距离?”盖麟第二次问道。

    “10000米。”

    “舰队航向?”

    “仍然是二七零,没有转向。”

    “舰队速度有没有变化?”

    “目测为二十节左右,没有太大变化。”

    “中国人想拼命。没那么容易”盖麟这时才转过头来,“传令,左满舵,新航向二五五,航速十八,全部尾随转向,准备齐shè。”

    “新jiāo战次序,各舰集中火力炮击一号目标舰。”马歇尔立即下达了新的jiāo战命令。

    随着窝尔达号率先完成了全速转向,后面跟随着的凯旋号、雷诺堡号、特隆方号、杜规特宁号等五艘炮舰上的三十六mén135毫米口径主炮发出了怒吼。“通、通通”海面上升腾起巨大的烟雾,巨大的炮弹凌空袭来,在定远舰身边左右炸起滔天的水柱,有三发炮弹击中船身,带走了三十余名清军士兵的生命。

    舰上的水兵一边紧急进行着修补,一边由炮手快速组织还击,舰上的十五mén175毫米口径的巨炮轰然作响,毫不留情的将炮弹倾泻到敌船左右。175毫米口径的巨炮威力震天撼地,即便不能准确击中,只是近失弹的巨大威力,也足以让法国方面的军舰为海làng大大的摇晃一番,上面的人如同遭遇地震一般,站立不稳,遑论再进行反击了。

    不过,随着战事的进行,中方水兵很快暴lù出来了受训不足的问题,而其中最严重的,就是shè击jīng度的低下。炮手在炮战中起到的最关键作用就是准确地判断敌舰的方位与距离,然后瞄准敌舰,将炮弹打出去。也就是说,除去装填作业外。战斗中,炮手就是火炮的眼睛与大脑。以当时的技术条件,炮手作为火炮的大脑这个角sè是不可能被其他设备取代的,更不必提作为眼睛的这个角sè了。

    而受到技术条件以及训练期限的限制。测距仪测出的方位与距离数据不会太jīng确,而且信息传递到炮手那的时候,会出现一定地间隔时间,目标的准确距离与方位也随之改变。这样。就得靠炮手的经验,也就是常说的素质来弥补这些问题,从而使炮手的素质显得极为关键。甚至成为了炮击命中率的首要因素。

    偏偏这一点是大清水兵所最欠缺的,火炮的jīng准度之差,简直到了骇人听闻的地步:每发shè十发炮弹,能够有一发、两发击中敌舰,就已经是邀天之幸;更多的情况下,火炮响了半天,震得人耳膜生疼,最终的结果,却是白白的làng费了宝贵的弹yào。

    相比较而言,法军士兵却是久经沙场,很快就给他们发现了敌方的弱点,针对中方设计jīng度不足的缺憾,对方很快想出了解决之道:以凯旋号、雷诺堡号为第一梯队;特隆方号、杜规特宁号和窝尔达号为第二梯队,采取稳扎稳打的策略,轮番向中方炮舰shè击,这种shè击不要求shè速,只追求准度,每一炮都要落到地方战舰的舰身上——虽然火力不及你,威力不及你,但蚁多咬死象,看你能挨多少炮?

    这种扬长避短的战术几乎立刻收到了效果,不足十分钟的时间内,定远舰和后面赶上来的雷坤、雷震、雷巽号同时炸出火光,烈焰腾空飞起,像一支巨大的火炬般,燃烧起来。好在是因为法军的火炮口径有限,没有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

    丁日昌目眦俱裂,却又无法可想,“这……这……”

    “大人,让学生等人上去吧”

    众人同时回头看去,竟是以刘步蟾、方伯谦为首的一众海军学院的生员主动请战了,“你们?你们上去有什么用?”

    “大人,学生学习过cào炮之法,或者能够有一点帮助呢?”

    “不行”还不及丁日昌说话,沈葆桢先一步打断了,“我出京的时候,皇上曾有明示,你们都不能亲临险地,若是出了岔子,让老夫如何向皇上jiāo代?”

    人丛中的邓世昌大声说道,“大人,若是定远号真的给法军打沉了,您、丁大人还有我们这些生员岂不是全都要落到海里,做了鱼鳖虾蟹腹中食粮?即便侥幸得生,怕也要为法军俘虏,到时候,又当如何?”

    “hún账,邓正卿,你是这样和大帅说话的吗?”

    “学生不敢。”

    沈葆桢倒为邓世昌的话提了醒,和丁日昌jiāo换了一个眼神,“也好,你们既然有报国之心,老夫岂可坚峻?不过到炮台正式参与作战,在尔等还是第一次,总要千万小心才是的。”

    “多谢大人”刘步蟾眉梢一挑,抑制不住满脸的笑容和兴奋之sè,抬起右臂横在xiōng前,行了个军礼,第一个转身跑了出去。

    刘步蟾一把拉住舱mén的把手,回头一笑,“怎么样?看看谁能第一个发炮击中敌舰?”

    “什么时候了?你还开玩笑?”邓世昌也不理他,从身边掠过,扭开了舱mén,于是,前甲板上满地的血污和被火焰烧焦的痕迹映入眼帘,来回奔跑的损管队员士兵连向生员们旁顾一眼的时间都欠奉,一溜烟的忙碌着自己的差事,“我到前主炮去,谁和我一起?”

    “我、我、我”是林泰曾、林永升、罗丰禄和林森森四个人,站了出来,走到邓世昌的身边。

    邓世昌用力点头,向刘步蟾一抱拳,“子香,多多保重,我们战后再见”

    “你也多多保重。”说完一句话,刘步蟾一招手,带着严宗光、方伯谦、吕翰、叶祖珪、邱宝仁几个人顺着右舷向船尾跑去。

第73节海战(5)

    第73节海战5

    邓世昌快步到了一号炮塔的边,探头向里面看看,远字级的炮塔相当宽敞,可以容纳四名炮手在里面灵活自如的转动身躯,外用装甲环绕,但不设炮罩,可以避免旋转炮塔转动机构容易被敌人击毁的弊病;可以要求炮塔采用露台旋炮式,对角布局,左右可以旋转270°。

    “距离500,航向二四五,航速十三节,发射”

    猛然一声巨震,炮弹出膛而去,邓世昌退后一点,向远方观察,同时心中默数,“123,……”

    不到四秒钟的时间,炮弹落在水中,溅起一片水花。“他的,又没有打中,李仕茂,你是瞎子啊?让你瞅准了瞅准了,你看看,又放空了”

    叫李仕茂的炮手委屈的扁扁嘴,不敢反驳,举起手中的测距仪又观察了起来。

    邓世昌大约的知道主炮的射速,和彼此军舰的距离,做到心中有数,向后退了半步,招手把林永升几个人叫了过来,“总是浪费弹药,这样下去怎么行呢?”

    “那你说怎么办?正卿?”

    “我看,炮手观察哨的缺憾就在于不能估准敌舰的前移运动量,只能靠我们了。钟卿,凯仕,你们各自到二三号炮位去,接管测距,争取瞄准了再……”一句话没有说完,空中又有炮弹飞过的锐响传来,几个人慌忙躲闪,炮弹落水溅起了水花,沸腾而起,将众人都浇成了落汤jī。

    “争取瞄准了再打,打出我们海军学院的威风来,也好让天下人看看,学院中的生员不是白拿朝廷的俸禄银子的。”

    “好”林泰曾、林永升几个轰然应诺,各自向二三两处炮位走去。

    邓世昌第二次转身进了一号炮位,立刻给炮手发现,“喂,干什么的?快出去”

    “我奉管带大人之命,接管一号炮位。”邓世昌懒得和他多做解释,一把抢过那个叫李仕茂手中的测距仪,向后一扔,招呼林森森和罗丰禄,“少屏,稷臣,你们给我报参数。”

    这种射击常数,在海军学院都是经常要用到的,定远舰的士兵也未必不会,不过大战正酣,炮手紧张兴奋之余,很多数据在测算的时候便出现了偏差,而炮位的炮长更加是连骂带卷,弄得本来就紧张的炮手更是心里发慌,报来的数字就更加不着边际了。

    林森森举起测距仪,快速的观察了一阵,“距离700,航向二四五,航速十三节,风速六节,仰角四十五度。”

    邓世昌飞快的向那个呆若木jī的炮长点点头,后者如梦初醒,‘哦’了一声,把射击诸元重新按照林森森所报的参数调校好,却没有听见对方下达发射的命令,“距离700,航向二四五,航速十三节……”

    听罗丰禄第二次把经过校准后的数据报,邓世昌用力一挥手,“发射”同时微微张开了嘴巴。一号炮塔猛烈的震动了一下,轰隆一声巨响,三枚各重一百六十三公斤的炮弹飞出炮膛,重重的砸在雷诺堡号的前甲板

    这一击的效果无疑极其猛烈,雷诺堡号前主炮的装甲护甲被彻底撕开,巨大的基座和折断的炮管凌空飞起,远远的落入海中,不但如此,雷诺堡号3,700的舰体受这一炮轰炸,船首猛烈的撞进大海,再翘起来的时候,像一条跃出水面的旗鱼一般,引得双方交战的士兵一阵惊呼

    但这却也是雷诺堡号留在世人眼前的最后一幕壮丽景观,又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从船首的甲板下出现——后来才知道,是隐藏在其中的炮弹发生了殉爆——船头被彻底轰开,舰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下沉,甚至还不及近在咫尺的窝尔达号做出任何反应,就沉入了北部湾的海域。

    “好哇”这壮观的一幕在烈日的阳光下尽数展现在交战双方的眼前,换来的截然不同的两种声音。邓世昌也没有想到自己真正参加海军大战的处子秀就能够建立这样的功勋,竟是楞了片刻。“正卿,做得好”

    直到林森森用力在他肩膀拍了一记,才让他缓醒过来。他天生是越临大事越加冷静的xìng情,苦笑了一下,觉得胸中升起一团从来不曾被点燃的火焰,“再来”

    定远舰并一路战舰开始改变一开始胡乱发射,盲人瞎马似的攻击方式,转而变得稳扎稳打起来,战场态势开始形成胶着;而另外一面的镇远舰,则陷入了空前的苦战之中。

    孤拔不愧是百战军功爬起来的海军统帅,战术运用和指挥才能不是杨廷辉这样一个半路出家的管带可以比拟的:孤拔自知凭自己所居的旗舰阿塔朗特号和同行的蝮蛇号等另外五艘船,论及火力绝对不是对方的敌手,既然如此,也就无益以卵击石,当下传令,命蝮蛇号、野猫号掉头奔向东北,缠斗逐渐逼近的雷离号;以自己乘坐的阿塔朗特、火枪号和德斯丹号攻击广利号和镇远号。

    杨廷辉自然也看出了法军的意图,但心中并不慌乱,当即说道,“让雷离号、广利号各自支援作战,全舰加大马力,迎敌而”

    镇远号的船速陡然加快,在海面划出一道美丽的白浪,向着对面的阿塔朗特号猛扑过去,“距离7,000米,航向一七五,航速十五节,仰角45°,发射”

    巨大的炮弹在阿塔朗特号身边炸开,敌舰为海浪震动的一阵摇晃,一发炮弹击中阿塔朗特号的左舷炸开,让人遗憾的是,居然没有爆炸,只是在厚达十二英寸的钢板留下了一道深深地划痕,随即就掉入了海里。另外一发炮弹击中了副炮炮塔,撞水平装甲之后发射爆炸,但也没有对舰体构成严重的损伤。也就是说,这两枚175毫米重型炮弹只解决了敌方的一座副炮炮塔。

    孤拔对于舰遭受的这一点点损伤丝毫不以为意,反而心中欢喜,中国人根本不懂海战策略,以为只凭船坚炮利就可以取胜吗?世界的事情没有这么便宜一面命令还击,一面命令左近的德斯丹号和蝮蛇号快速欺近到呈品字形队列的中国舰队的右侧,猛力攻击正在准备迂回作战,支援雷离号的广利号。

    德斯丹是铁制木胁船,船速在法军舰船队列之中是首屈一指的,最高时速能够达到1节,虽然还不及中国铁甲舰的21节的恐怖速度,但比较起雷离和广利这样几乎全国产战舰的15节,仍自要快不少。随着舰长的命令下达,战舰加大马力,绕开镇远号,从广利号的左面猛扑过来,“通”一声巨响,105毫米主炮开始发威,在广利号的船首部位落水,也让中舰的管带大人立刻打起了精神。

    “给雷离号发旗语,告诉他,等我解决了来袭的敌舰,就过去和他会合。”管带陈英大声吩咐着,同时命令全舰加快马力,意图绕行到和敌舰平行的角度,与敌接战。

    但德斯丹号如何能够给它从容调头的机会?前后主炮猛烈发射,意图在对方转向的同时,给它造成更大的伤害。广利号也不示弱,舰载的火炮都是可以做到270°自由转向的,一面同样向敌人倾泻着炮弹,一面艰难的完成转向。

    “大人,有敌人的鱼雷艇接近我船。”

    张英探头看看,果然,一艘小小的,看去很是玲珑可爱的小艇正在加足马力向己方冲来,“命令左舷炮,轰沉它”

    冲来的是二级鱼雷艇45号,这个时代的鱼雷论威力和射程自然不能和后世相比,只有在离得近的时候,才能发射,而且,鱼雷的威力也很小,用来对付铁甲舰根本没有效果,但打不得铁甲舰,对付一般的炮舰还是没有问题的。

    广利号左舷安装的速射炮一通轰炸,鱼雷小艇前后左右的躲闪着,不敢离之太近,但却也如跗骨之蛆,吊靴之鬼一般的摆脱不掉,若是一个闪失,给它欺到身前来,发一支鱼雷,就是很大的麻烦。清军炮手恨得咬牙切齿,却又无奈他何,只好加强警惕,认真防御。

    经过这片刻折冲,广利炮舰的船首已经和敌方的德斯丹号正面相捋了,但这一次的转向也不是没有半点代价的,敌方的火炮击中了船甲板的二号炮塔,爆炸产生的巨大冲击波不但让二门主炮完全松脱,还抛翻了炮塔的顶盖,震碎了炮尾底部的泄压门,将扬弹通道的顶部防火阀门彻底炸碎。万幸的是,扬弹通道底部防火阀门承受住了重压,没有让爆炸产生的高温气体进入弹药库,不然后果将不堪设想。即便如此,二号炮位也完全失去了作用,更不用提被炸死炸伤的清军炮手了。

    德斯丹号得理不让,在6,000米的距离继续发炮,广利号又挨了三五炮,才缓过神来,开始组织反击,但打不到十几炮,船体轰然一声大震,“右舷有敌舰逼近。”

    张英转头看过去,又一艘法军战舰烟囱中冒着黑烟,向己方扑来,是火枪号乘机杀到了。张英心中叫苦外张望看看,雷离号正被蝮蛇号和野猫号包围着,轮番轰炸,右舷不远处,同样有一艘小小的鱼雷艇伺机而动;前方不远处,镇远号和广元号面对阿塔朗特和正面相抵,打得有声有è——这是这一片战场唯一一处中方占优的局面了。

    “王八蛋,赵永年就会捡便宜”张英痛骂几声广元号的管带,他自知以广利号的吨位不足以抗衡敌方的两大一小,这时候必须做出抉择,吩咐一声,“用后主炮和右舷炮攻击靠近的火枪号。传令下去,谁能够打掉其中任何一艘,老子战后亲自给他请功另外,给雷离号打旗语,让它向我方靠拢”

    德斯丹号的舰长贾雅格举起望远镜看看对面两艘敌舰的动向,满意的点点头,也不是都是傻瓜嘛还知道在这样的情况下,彼此支援作战,是唯一的出路?不过,打算是打算,能不能实现自己的目标,就要看我们答应不答应了,“全舰加速,阻隔对方彼此靠近,支援作战的企图。”

    德斯丹号、蝮蛇号、火枪号、野猫号带着两支鱼雷艇,如同一群围绕着蓝鲸猛烈撕咬的虎鲨一般冲向敌舰,连天的炮火轮番进攻,雷离号和广元号在十分钟的时间内,就分别被击中了六七次之多,最大的伤害是德斯丹发射的一炮直接打穿了广利号两座烟囱之间的两层水平甲板,然后再穿透了水平装甲,进入三号锅炉舱之后发生爆炸,彻底摧毁了这座锅炉舱,并且导致隔壁的四号锅炉舱。以及前面地一号锅炉舱受损。也就是说,广利号一下损失了一半的动力,速度也在瞬间慢了下来。

    中方的炮舰都是2,000吨级的家伙,虽然动力受损严重,但火力却并未受到太大的影响,张英此时也顾不得和舰考拢——以它现在的动力,也做不到这一点了——改而将全部精力,都用在指挥炮击作战,“命令炮手,给我瞄准了再打,别他的浪费机会。”

    广利号的受伤自然也不是全无补偿的,火枪号和德斯丹号也同样留下了战争的印记,尤其是火枪号,第一炮塔甚至在弹药库爆炸之后被掀入了海里,所有副炮炮位也都被摧毁,两具烟囱被炸断,前后桅杆也被炮弹打断,舰桥更是千疮百孔,如同马蜂窝一般。

    双方都摆出了拼命的架势,各自猛烈发炮,死战不退。又是一炮袭来,广利号船体巨震,也不知道哪里让敌人打中了。张英在作战室内站立不稳,一个趔趄摔倒在地,额头正撞在作战室长桌的桌角,再站起来时,一条鲜血淋漓的伤口看去像婴儿张开的嘴巴一般吓人,“管带大人?”

    “我……没事。”张英只觉得脑浆子都要给撞出来了,不过经此一撞,倒似乎把他弄得清醒了一点,任由医官给他包扎伤口,自己举起望远镜向海面看看,回身吩咐,“打旗语,告诉雷离号,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选定一艘敌舰,全力猛攻,先把它打沉了再说”

第74节海战(6)

    第74节海战

    战舰临敌变阵,以一号炮塔对准德斯丹号,暂时不必考虑能够彻底的打掉对方,而是起拖延的作用,另外的两门前主炮和后甲板炮对准火枪号,猛烈的发射炮弹。

    这种在战斗中学习战斗的方法固然可喜,但代价也实在是太过高昂了一点,还好,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广利号和火枪号都是死了一半的病鸭子,前者动力受损,后者火力缺失,在海的战斗,拼了个半斤八两,一时间谁也奈何不了谁,至于在一边游弋的德斯丹号,畏惧清军舰船愈发猛烈的炮火,也不敢离得太近,只好一边向雷离号发炮,以挽救野猫、蝮蛇两支舰的窘境,一面寻找机会。

    独自面对着蝮蛇号和野猫号的雷离舰的情况则要好一些,两艘敌舰都是铁制木胁船,吨位有限,火力同样有限,并不能给它制造太多的麻烦,若不是有德斯丹号的支援作战,早就给中国海军打垮了。

    这一面的战场,最惨的就是旗舰阿塔朗特号,他要独立迎战镇远号和广元号的打击,只是一艘镇远号就让它大感吃不消,何况双舰同时欺?仗着孤拔久经战阵,经验极其丰富,在敌人的火力阻击下,艰难的下达命令,在夹缝中以求生存。

    孤拔心中暗怒,贾雅格到底是怎么了?四艘船围攻两艘敌舰,居然还拿不下来?若是再不能快速ā的话,只怕自己的旗舰真就要给中国人打沉了阿塔朗特舰的炮手大多是和孤拔一样的老水兵,作战经验大有,虽然场面看起来很危险,但实际,法军的发炮精准度非常高,每一发175毫米的炮弹几乎都能够给清军造成不小的麻烦,所以,清军的两艘军舰也不敢不小心谨慎75口径炮弹不是闹着玩的,远字级还好,广字级只要挨一炮,就是覆灭的危险。

    又一发炮弹袭来,落在广元号附近的水中,清军士兵理也不理,管自à作测距仪,进行下一次的修正,“方位二三零,距离5,500,航速十一节,发射”

    炮弹飞出炮膛,猛烈的砸在阿塔朗特舰的舰桥,钢铁铸造的舰桥四分五裂,裹挟着新鲜的生命散落海中,中国士兵一阵欢呼——这还是开战以来,给予对方最有力的一记重拳呢

    但还不及清军水兵的欢呼声消落下去,不知道从哪里而来的一发炮弹同样击中船只后部的副炮炮塔轰然巨响中,重达一百六十吨的炮塔立即被抛了天

    与此同时,第二发炮弹也击中了前主炮正面炮塔,总算广元号前主炮的装甲厚度足够,才不曾造成太大的损伤,即便如此,猛烈的震动和声响也让身在其中的炮手吃足了苦头,硝烟过后,几个炮手脚步凌乱得如同喝醉了酒一般抢出炮塔,每一个人都是同样的形容,鲜血顺着耳孔滴滴滑落——他们的耳膜被震裂了

    有医护兵紧急前,将战扶进舱中医治不提,另外有炮手走炮位,这时候才注意到,发炮的是从东北战场快速驶来两艘敌舰是维皮埃号和豺狼号。更新本最新章节

    赵永年叫了一声苦打起精神,示意给镇远号打旗语,通知他另有敌舰杀入战团,自己则下令开足马力,迎敌而,倒要看看,是大清将士忠勇无双,还是法国海军天下第一?

    杨廷辉站在作战室内,放下望远镜,“距离?”

    “12000米。”

    “先不去理它,转变航向三三零,集中力量,打掉来袭的两艘敌舰”

    “大人,我们的速度不够,而且船体左倾角度已经超过八度,怕是赶不及啊。”

    在刚才的作战中,镇远号也付出了相当的代价:左舷的两座锅炉舱有一座已经损毁,丧失了20的动力,通过交错传动系统,战舰的速度还能勉强维持在十八节以。问题是,战舰左舷已经有八个大型隔舱进水。左倾角度超过了八度。

    杨廷辉沉yín了一下,“向右舷的四个舱室注水,帮助战舰恢复平衡。”

    虽然此举将镇远号的左倾角度减小到了三度左右,但是战舰的进水量已经达到了三千五百吨,进水量达到了战舰排水量的25。另外,为了保持速度。战舰主机不能向发电机输出更多地功率,从而限制了发电机向抽水机提供动力。

    “顾不得那么许多了。火烧眉毛顾眼前,赵长耕盯不下来两艘敌舰的打击的。”

    镇远舰庞大的舰体缓缓转向,迎着越见逼近的豺狼号猛攻过去。法舰显然不愿意、也不敢招惹镇远舰这样的庞然大物,仗着船体灵巧,对方的速度又受到影响,在海面和敌人打起了游击战。

    “大人?敌酋旗舰转向向我袭来”

    杨廷辉连回头看一眼的心情都欠奉,“通知赵永年,向我舰靠拢,把敌舰引到身边来。另外告诉他,调整交战次序,集中火力打击一号目标舰另外,通知炮手,瞄准了再打,别浪费了这大好的机会”

    清军炮手一番忙碌,前主炮猛烈的怒吼一声,三枚炮弹如同教科中所写的一般,完成了一次漂亮的跨射有二枚命中了一号目标舰维皮埃号。据了望员报告,一枚炮弹打中了三号炮塔处的舰体,并且在战舰内部爆炸;另一枚打中了敌舰中部水线附近,该部位距离锅炉舱不会超过了五米。

    中了这两炮之后,维皮埃号的航速迅速下降到了十五节左右。

    如果说一枚105毫米的炮弹能够打掉号一座锅炉舱,那么一枚175毫米的炮弹不但能够打掉并排的两座锅炉舱,还能在舰体撕出一个直径超过五米的大窟窿,并且摧毁相邻几个舱室的水密隔墙,造成舰体严重进水。

    杨廷辉用望远镜看看战果,命令一声,“航向三零零,全速前进。另外告诉赵永年,暂时不必管二号敌舰,先用尽全力,把一号舰打沉了再说。二号舰由我们来对付”

    “是”镇远舰一炮建威,海军士气大振,广元号趁火打劫,又向豺狼号发射了两轮炮弹,才转向面对维皮埃号,与之搏斗起来。

    但不论指挥经验还是兵员素质,广元号和对方都不在同一水平线,不但伤敌不成,在十几分钟的时间内,反倒挨了对方三五枚炮弹,其中一枚击中广元号的前甲板,炸出一个巨大的窟窿。

    维皮埃号虽然动力不足,但影响并不是致命的,加以赵永年频出昏招,还能勉强支应,前后瞻顾,向广元号发射着炮弹,而幸运之神终于不在眷顾这艘倒霉的中国海军成员,在一轮齐射中,一枚炮弹命中了广元号,但是这枚炮弹却偏偏是致命的。炮弹擦着中甲板落下后,先在烟囱开了一个巨大的窟窿,随即落到了底部的水平甲板,并且毫不费力的砸穿了只有一百六十毫米厚的水平装甲,然后进入了下方的轮机舱,并且发生了猛烈的爆炸。

    镇远号离得最近,当时,镇远号的了望员清楚的看到,在突然冒出的火光中,广元号就像是落在了坚硬地面的铁球,先是轻微的蹦了一下,接着就发生了剧烈的震动,一团巨大的火球从其尾部冒了出来,连天的太阳也不能阻挡其光芒,瞭望员下意识的‘哦’了一声,闭了眼睛。

    一瞬间,原本劈波斩浪而行的广元号的速度就降低到了零也就是说,半死的维皮埃号只用一枚130毫米口径的火炮就让广元号瘫痪在了北部湾的海面。对于在战斗中失去动力的战舰来说,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被敌人彻底打垮,最终沉入大海。

    杨廷辉没有想到事情的发展会如此的反复,暗暗骂一句赵永年无能,正待下令加快攻击二号舰,并准备救援舰,正在这时,瞭望哨的一声呼唤,让他重新把心提了起来,“大人,敌酋旗舰离我方只有7,000了。”

    杨廷辉一惊,回头看去,可不是吗?阿塔朗特号的烟囱中冒出滚滚黑烟,正在开足马力,向自己所在的方向冲来,“用前主炮对准二号敌舰,后甲板副炮阻隔敌方旗舰的靠近。”

    “大人广元号又中一炮”就在这片刻之间,广元号的前甲板又一次炸起漫天的火球,这一次的炮击无疑极其猛烈,船首部分被尽数切削而下,飞舞的铁片、凌乱的甲板夹杂着清军士兵的尸体、残肢落入大海。

    但广元号的苦难并没有立即结束,接下来的三轮炮击中,维皮埃号越战越勇,连续用四枚130毫米的炮弹将敌舰的舰首打成了一片火海,而这四枚炮弹的命中点都好得有点出人意料。

    第一枚命中了舰的舰桥。当时舰桥内的官兵都以受伤,军医刚刚赶到。结果,这枚炮弹不但报销了船的所有高级军官,打掉了舰船的指挥中枢,还顺带干掉了十多名军医

    第二枚命中了第一炮塔顶部后缘,连续穿透了炮塔顶部与尾部的装甲钢板后,落到了炮塔前方的水平甲板。爆炸产生的巨大力量彻底震坏了该处的水平装甲板,并且卡死了炮塔的旋转机构。如此一来,炮塔根本无法瞄准敌舰”相当于失去了战斗力。

    第三枚的弹着点只比第二枚偏了大概两米,也就是正好打在了第二炮塔的顶端,在进入炮塔内部之后,砸坏了扬弹设备,最终落到了炮塔后方的炮座才发生爆炸。结果,炮塔内的数名清军炮手无一幸免。只是当时炮塔内并无暴露的发射药与炮弹,所以没有产生更大的破坏。

    最后一枚命中了舰首,该处的装甲最为薄弱,又是在刚才的战斗中受了伤,因此,炮弹一路贯穿了锚舱与后面的水兵舱,直到第三层甲板才发生爆炸。猛烈的冲击波不但摧毁了周围数个舱室,还在广元号舰首的左侧撕开里条长度超过两米的裂口,并且破坏了又舰首的内部结构。不到两分钟,涌入的数百吨海水就淹没了舰首的十多个舱室。

    但让法国人觉得恼怒又敬佩的是,即便是受了这样严重的伤害,广元号仍旧在组织还击,尾部的两座炮塔继续开火,不但如此,反而比之刚才的精准度有所提升,敌舰也挨了两三炮,其中一枚击中左舷后方的鱼雷发射器,并且导致储存在里面的三条鱼雷发射爆炸,把维皮埃号的左舷撕开一道硕大的口子,海水凶猛的灌了进来。

    另外一枚则击中了右侧后方的副炮炮塔。这枚炮弹最为神奇,是在摧毁了烟囱后方的副炮瞄准仪之后,再打中了右侧的副炮炮塔。只不过,敌舰的副炮炮塔地装甲板只有几毫米厚,所以这枚炮弹最后落到了右舷外的海里才发生爆炸,对其没有造成更大的破坏。

    法军士兵为大难不死而长出了一口气,同时更加jī起血xìng之气,瞄准如同趴窝下蛋的母jī一样一动不动的广元号又是一顿猛轰,这一次终于造就了广元号不可挽回的悲剧命运:第五枚炮弹打中了舰尾副炮炮塔的炮座。并且非常幸运的沿着扬弹通道进入了下方的弹药库。这也是最致命的一枚炮弹。

    虽然战舰的清朝海军官兵及时打开了弹药库的通海阀,但是弹药库内不但储存了大量的105毫米炮弹,还储存了大量地发射药包。火炮的发射药都非常敏感,其爆炸威力也丝毫不在炮弹之下以其脆弱的舰体根本承受不住弹药库爆炸产生的破坏力。

    广元号的舰尾几乎被整个炸掉,在这种情况下,即便采用了隔舱设计,也无法阻止战舰沉没。广元号在六分钟的时间内带着连同管带赵永年在内的290名清军水兵,640名绿营战士一起沉入碧蓝的大海,最终只有二十八人死里逃生。

    杨廷辉从心底悲嚎一声,强自抑制着眼眶中的泪水,用手一指正在广元号沉没海域游弋的维皮埃号,“冲过去,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打沉它”

第75节海战(7)

    第75节海战(7)

    只是在十分钟的时间内,镇远号就打出了五轮齐shè,这种的shè速已经超过了主炮炮膛的设计初衷,对于炮管的损伤是极其巨大的。

    其中一枚炮弹炸掉了敌舰的舰首,可是没有能够破坏主体结构,甚至没有能够让其减速。因为舰首处一般是锚舱与生活物资舱,即便被打掉了,战舰也不会失去战斗力。

    第二枚则打在了主装甲带上,而且是在主装甲带最厚的部位。毕竟,在这个部位后面,除了放鱼雷隔舱之外。就是前主炮炮塔的主弹yào库。这里也是战舰上保护最严密的地方。最关键的是,重型炮弹是以很大的角度砸上去地。即便维皮埃号的主装甲带最大厚度只有三百零五毫米,可是其相对弹道路径的厚度肯定超过了四百五十毫米。如此一来,在八千米左右的jiāo战距离上,即便是以175毫米重炮炮弹的势能,也根本就啃不穿这么厚的装甲。只是第一炮塔缺席了接下来的一轮发shè,大约是内部的人员被炸伤了。在随后瞭望员的报告也证实了这一点。

    “看来,法国人的骨头很硬啊”杨廷辉冷笑着问道,“距离是多少?”

    “不到7,500米了,需要保持距离吗?”

    迟疑了一下,杨廷辉摇了摇头。“继续缩短距离,我就不信打不穿他们的装甲”

    话刚落音。一阵清晰得不能再清晰的呼啸声传了过来。

    司令舰桥内的众多军官都是一惊,几乎都判断出,那枚炮弹肯定会打中镇远号。只是,在这个时候,所有人都只来得及做出最为本能地反应:抓紧旁边的固定物体。战舰猛的一震,几个来不及抓住固定物体的军官立即像皮球一般的蹦了起来。

    紧接着,在天崩地裂的爆炸声过后,舷窗上的玻璃如同遭遇到了十二级台风一样,如同子弹般的震动了起来。并且发出了让人máo骨悚然的尖利声响。

    剧烈地震动缓缓停止,爆炸声逐渐散去的时候,硝烟顺着mén缝飘了进来。

    “有没有人受伤?”

    “叫军医。快叫军医……”

    “妈啊,我的手,我地手……”

    当杨廷辉从地板上爬起来的时候,舱室内已经luàn成了一锅粥。

    “大人,你没事吧?”身边的作战参谋反应还是tǐng快的,而且首先就想到了管带大人。

    “没事,我没受伤。”杨廷辉检查了一下手脚,“你额头上出血了。”

    “我没事,大人,我没事。”

    见到他还是一副活蹦luàn跳的样子,杨廷辉松了口气,同时朝刚刚站起来的其他人看过去,大都是一些震动伤,没有什么大碍。

    很快的,三名军医冲进了司令舰桥。首.发除了一个右前臂骨折,另外一个左胳膊脱臼之外,其他官兵要么屁事没有,要么就只受了皮外伤。

    “炮弹打在了左舷一百二十五米处。”大幅飞快的闪身进来,大声报告,“三号炮塔被摧毁。二号轮机舱没有受损。损管队员已经过去了,问题应该不是很严重。”

    杨廷辉微点点头,说道:“继续开火,不过就挨了一枚炮弹而已”这话一出,那名骨折的伤员立即停止了呻yín。

    确实,这才挨了一枚炮弹而已。战斗中,谁也不能保证自己不挨炮弹。更重要的是,连舰队指挥官都坚守在岗位上,其他军官更应该坚守自己地阵地。很快。军医将伤员抬了出去。司令舰桥内也恢复了正常。

    镇远号所中的炮弹是从豺狼号上打过来的,这艘船的作战态势和它的名字有几分相似,像一只狡猾的狼一般,伺机而动,这一次就是给了镇远号一个深刻的教训。

    杨廷辉理也不理,继续下令向维皮埃号欺近,趁他病要他命的道理他是懂的。两分钟后,当瞭望哨报告打中了维皮埃号的主炮塔时,司令舰桥内的军官没有像开始一样大声喊叫起来。

    “……着火了,敌舰前主炮的炮塔里面着火了……”喇叭里传出了了望员兴奋的高叫声。

    “打得好”杨廷辉一拳砸在了海图桌上,“告诉杨定方,nòng清楚是哪个炮组打的,日后我亲自给他们请功”

    似乎受到了杨廷辉的感染,其他军官才在这个时候欢呼了起来。停顿了片刻,杨廷辉又再问道,“距离是多少?”

    “不到6,00刻之后,有人在一边汇报道。

    “再追近一点,到适宜的距离,发shè鱼雷。”杨廷辉喃喃自语的说道,“今儿个一定要把它打掉”同时命令,“后主炮、左舷炮对准二号敌舰,给我狠狠的揍”

    “大人,敌人的旗舰离我们越来越近了。”

    杨廷辉给这句话提了醒,只顾着料理面前的敌人,倒忘记后面还有一个了?“距离?”

    “不到9,000米。”

    “先不理他。”杨廷辉命令道,“等它欺近到7,000之内的时候再通知我。”

    镇远号开动全部动力,以负伤状态下最高速的18节航速向维皮埃号bī近,同时,以左舷炮和船尾副炮向吊靴鬼一样的豺狼号猛轰,吓得对方不得不拉开距离,以避其缨。

    它能够躲得开,维皮埃却是无处可逃的,它的动力系统在和广元号的战斗中已经受了伤,维持在14、5节的水平上下,想跑也跑不掉,只能被动的挨揍。这一次清军士兵可以放开怀抱的为死难战友复仇了。

    又是两轮齐shè第一枚炮弹就打在了其右舷距离舰首大概六十米处的水线上。也就是炮塔弹yào库前面大概十米处。炮弹不但打穿了主装甲带,而且还连续穿过了四道隔舱,最终在第五道隔舱内爆炸。而维皮埃号的第五道隔舱是空舱,装有二十四公斤炸yào的炮弹爆炸之后,不但把外面四道隔舱彻底炸毁,还在里面的装甲隔板上炸出了一个直径约三米的大dòng。装甲隔板后的三个舱室也迅速被海水淹没。短短五分钟之内。维皮埃号的进水量就超过了一千五百吨,并且出现了明显的右首倾斜。

    第二枚打在了三号炮塔的正面。巨大的动能不但将沉重的炮塔凌空掀飞,其爆炸产生的冲击bō将更是将二号和一号炮塔的基座连动系统全部震坏,从根本上摧毁了敌舰炮火发shè的可能,在这样的情况下,维皮埃号就彻底变成了超大号的渔船,除了勉强拖着沉重的身子在海上游弋,再也没有了还击的能力。

    镇远号兀自不肯放过它,清军士兵是铁了心,一定要nòng沉它才算满意,接下来的五炮,同时击中了敌舰的舰桥,前后装甲甲板和船身,维皮埃号连一声哀嚎也没有发出,硕大的烟囱在水面上吐出一溜泡泡,就追随它的敌人的脚步,到海面下作伴去了。

    镇远号上的水兵一阵欢呼,掉转船头,面向豺狼号和越来越近的阿塔朗特号,冲击了过去。

    在另外一面的战场上,大战同样是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邓世昌海战处子秀,大显神威,一炮就炸沉了敌舰雷诺堡号,令沈葆桢、丁日昌等刮目相看之外,也把舰上水兵的士气提到了最高点,“打得好看不出,你年纪轻轻,居然有这样一手啊?再来,再来”

    邓世昌笑了一下,没有说话。他今年不过二十岁,却有着同期生员中很少有人具备的xìng格特质,便是冷静这种xìng格是与生俱来的,越是临大事,越发心静如水,丝毫不为外界所干扰,“一号炮塔右转六十五度,对准凯旋号,发shè”

    一串shè击诸元的数字调校准确,三mén高高扬起的炮口猛烈轰鸣,炮弹向距离定远号7,500米的凯旋号飞去,这一炮同样打得极为jīng准,几乎点中了凯旋号的死xùe。

    炮弹不偏不倚的砸中了二号炮塔的正面装甲,而且弹着点就在二号炮与三号炮之间炮弹首先砸中了仰起的三号炮管,然后改变方向,在炮衣上划出了一道长约两米,深五公分的弹痕,顺势砸中了炮塔的正面装甲。也正是如此,这枚炮弹没能打穿炮塔的正面装甲,并且在撞上之后就发生了爆炸。

    导致凯旋号炮塔丧失战斗力的直接原因正是其防弹片装甲隔板。爆炸之后,装甲隔板被彻底震碎,被震飞的装甲碎片不但杀死杀伤了炮塔内地炮手,还打坏了控制炮管俯仰角度的液压马达,提升弹yào的扬弹机。如此一来。即便更换炮组。该炮塔也无法继续使用。

    虽然没能打穿厚达四百三十毫米的炮塔正面装甲,也没有让炮塔彻底损毁,但是结果等同于打掉了敌舰一半的火力。因为,直到战斗结束,凯旋号的二号炮塔都没能再打出一枚炮弹

    可以说,这枚炮弹正好把凯旋级铁甲舰最大的设计缺陷暴lù了出来。这种铁甲舰的主炮配制结合了英国海军纳尔逊级战列舰与亨利四世级战列舰的两个特点,或者说是两个缺点。即所有主炮都置于舰首方向上,并且采用了两座四联装主炮炮塔。

    最要命地是。法国人突发奇想。其四联装炮塔与亨利四世级地炮塔完全不一样。四mén口径为175的主炮分成了两组双炮室。中间用一块防弹片装甲隔开。看上去。这能够提高主炮地生存能力。即任何一侧地另外两mén主炮被毁。都不会影响到另外一侧地两mén主炮。实际上。这一设计没有任何意义。

    除去背后挨炮地偶然因素之外。主炮炮塔被毁只有两种可能。一是被打穿了正面装甲。二是被打穿了顶部装甲。前一种情况主要出现在近距离海战之中。而后一种情况则主要出现在远距离海战之中。可是,不管是哪种情况,只要炮弹撕开了炮塔地装甲,在进入炮塔内部之后都会发生爆炸,炮塔本身是密闭空间,爆炸产生地高温高压气体根本泄不出去,中间的防弹片装甲隔板再坚固,也没有四周的装甲坚固。

    如此一来,在爆炸冲击bō地巨大压力下,装甲隔板形同虚设。如果被震碎地话,其产生地弹片还将对炮塔内地炮手构成致命地威胁;就算没有被震碎,甚至没有被震垮,巨大地冲击bō也会使两个炮室内地炮手伤亡殆尽,根本不可能继续作战。

    毫无疑问,这样地设计不但是多余的,还是有害的。另外,四mén主炮放在一座炮塔上,一枚炮弹就能报销掉其一半地主炮火力,使其丧失继续作战地能力,这个设计缺陷几乎是无法接受地。

    凯旋号的中弹更加让清军炮手士气如虹,呜哇大叫着,看那份兴奋的样子,简直要冲过来给邓世昌一个巨大的拥抱了。

    受此感染,林泰曾、林永升几个分别在二三炮位也猛然发力,更多的炮火向着凯旋号落去。说来也是邪mén,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内,敌舰就中了不下十五六炮,却依旧不肯沉没,歪斜着巨大的船身,掉头转向,看那样子,是要逃跑。

    林森森歪着头瞄向凯旋号,“娘的,怎么还不沉?正卿……”

    “不去管它。”邓世昌沉声说了一句,把脸转向另外一边,向战场上扫过。

    定远号大显神威,一炮敲沉了雷诺堡号,又打得凯旋号抱头鼠窜,其他法**舰自感着实惹它不起,纷纷选择了躲避。在它身边两三千米的距离内,已经没有任何对手了。

    邓世昌看着正在和广亨号缠斗做一团的窝尔达号,目测了一下,双方的距离在10,000米上下,他随口问道,“这么远的距离,能打得到吗?”

    “能是能。”那个叫李仕茂的炮手探身出来看看,“不过,这么远的距离,着弹点很难估计。”可能是这几个字说起来分外绕口的缘故,李仕茂说起来慢吞吞的,听得人忍不住想笑。

    “打一炮看看。”

    “是”论年纪,李仕茂等人比邓世昌几个都要大上很多,但以刚才所见,这个中等身材,面貌普通的年轻人已经用事实证明,他确实是高人一筹的存在,清军炮手不自觉的用上了敬语。

    这样的发shè不必考虑jīng准度,装上一发炮弹,轰击出去,就算完事。

    邓世昌照旧在心中估量着时间,5秒钟还要多,炮弹在水面炸起一团水柱,不过离得太远,竟仿佛只是一朵lànghuā一般。“嗯,”他点点头,做到心中有数,思忖片刻,转身进到舱中,直奔作战指挥室跑去。

第76节海战(8)

    第76节海战(8)

    一进mén,就撞上沈葆桢和丁日昌满是笑容的脸庞,“好啊,正卿,一炮建威,打出我海军学院的气势,做得好等到战后,老夫一定亲自在皇上面前为你请功”

    “卑职不敢这也是我海军将士训练有素的结果。其实,并不是我们的shè击jīng度差,只不过……”

    “这样的事情,日后再说。”沈葆桢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又再说道,“我已经命令加快航速,目标指向窝尔达号,到时候,你可要如同刚才那样,大展神威,尽歼顽敌啊。”

    邓世昌沉yín了一下,“大人,不是学生狂妄,有质疑大人决断之心。不过以学生看来,窝尔达号昨日与我方jiāo手,已是堪堪被命之躯,广亨号全然能够支应得下来。与其如此,又何须动用铁甲舰迎头而上?倒不如转向三零零,专心对付特隆方号。也好解广贞号一时之难。”

    沈葆桢一愣,回身拿起望远镜,向远方海面上看过去,正如邓世昌所说,广亨号和窝尔达号打得热火朝天,彼此轰击不绝;而另外一边的广贞号,情形却相当不利,它面对着的是特隆方号和杜规特宁号两艘船,左舷边上,还有一支鱼雷艇在来回移动,随时寻找战机。

    沈葆桢知道,广贞号上搭载着700名绿营士兵,特别是总兵胡小máo,也在这艘船上——胡大máo、胡小máo兄弟两个是皇帝的爱将,若是真的在海战中为敌舰所伤的话,即便胡大máo不敢多说什么,皇帝那里的不愉快也是可以预见的。

    想到这里,沈葆桢感慨的笑了一下,“真是雏凤清于老凤声啊老夫受教了”

    “学生不敢。”邓世昌立刻说道,“学生一点草末之见,早在大人料中,何敢当大人谬奖之言?”

    沈葆桢用力一摆手,“我们不去说它。”他向丁日昌说道,“禹生,你看呢?”

    “大人的话自然有理,既然如此,我们就转向三零零,猛攻特隆方号,解救广贞号一时困厄。”

    定远号的援手伸出的正是时候,广贞号也真有点吃不住劲了,这一次法军各舰上的统帅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兵,作战经验极其丰富,虽然中方有邓世昌这样的后起之秀,邀天之幸打沉、重创了两艘敌舰,但于整体大局并无改观,更多的中**舰都处在被动挨打的局面下——就如同广贞号一样。

    这一次南下作战的中方舰队一共有十四支舰船组成,分别是远镇远、定远两艘远字级铁甲舰,广字级四艘,雷字级的坤、离、巽、兑四艘和福满、福胜、万年清、伏bō号炮船,总吨位在八万吨左右;而敌方,则是在十万吨上下。

    吨位的不足之外,中方另有一件很为之掣肘的原因,就是其中很多舰船上,都搭载着绿营士兵,这种以炮船充当运兵船使用的作战方略,在海战中暴lù出来的问题,令清军上下大感头疼——绿营士兵有心杀敌,无力回天,反倒成为了炮船上的累赘

    开战之时,各舰管带不敢过于欺上,一旦己舰为敌军炮火击中的话,就有可能伤害到舰上的绿营士兵,那可就麻烦了。所以,例如广贞舰这样的运兵船,只能远远的落在后面,伺机而动,却不敢靠上前去,支应友方作战。

    但即便是想躲,在这样广袤的海面上,却也有敌舰主动搦战,特隆方号和杜规特宁号两艘船瞄准了这支落单的中方炮舰,开动机器,一溜烟的迎了上来,广贞号管带周盛bō无奈之下,吩咐一声,“准备接战”

    胡小máo呆在船舱中,用chuáng上的系带将自己的身体紧紧地绑缚在chuáng头的栏杆上,即便如此,船身每一次震动,都会让他的身体左右来回摇晃一番,已经逐渐习惯了海上风làng的身体中又有了初初登船时的眩晕感,xiōng口阵阵堵得慌,胃口里的东西一股一股的向上反,他知道,若是再这样下去的话,只怕又要nòng得满舱狼藉了。

    胡luàn从chuáng上爬起来,拉开舱mén,mén外shì立的亲卫正手扶着舱中的把手,俯身嗷嗷大呕,闻见这刺鼻的味道,胡小máo鼻子中满是味道,xiōng膛一阵翻滚,弯腰大吐起来狭窄而bī仄的舱道中,立刻灌满了难闻的酸臭味,“大人……您?”

    “你闭嘴”胡小máo和乃兄一样,都是一副好脾气,极少训斥兵卒,在他管带的饿虎营中,最得众望,但这一次却忍不住了,“你个没出息的,在哪儿吐不好?偏在我的mén前?”

    “大人,您不是也吐了吗?”亲兵用衣袖擦擦嘴角上的秽物,忍着口中的腻味说道。

    胡小máo懒得和他辩嘴,转身又回到舱中,取来净水漱漱口,大步出舱而去。那两个亲卫顾不得、也更加不愿意收拾,跟在大人的身后,随手拉住一个绿营士兵,回头一指,“去,把大人舱mén前收拾干净了。”就快步追了上去,只剩下几个新兵,找来墩布、笤帚,忍着臭味,自去整理不提。

    胡小máo快步到了作战指挥室,隔着巨大的舷窗向海面上看过去,两大一小三艘敌舰正在向己方袭来,“海舲兄?情形如何?”

    海舲是周盛bō的字,在此番所有出海作战的中方舰船管带中,他的年纪是排在第二位的,仅次于丁日昌,他是安徽人,当年在漕帮中栖身,水上cào舟经验相当丰富,闻言向胡小máo点点头,招呼了一声,随即问道,“敌舰距我有多远?”

    “7,000米,航速十三节,正在接近中。”

    “全力迎上去,命令各个炮位,自由shè击”

    广贞号的船尾扬起白làng,船上马力全开,迎着敌舰正面相捋的冲击了过去,同时,舰上装载的火炮开始发shè。特隆方号和杜规特宁号也不含糊,同样提高船速,火炮向广贞号倾泻着炮弹。jī烈地炮战中,广贞号上的官兵并没有畏惧强大的敌人。反而打得有声有sè。

    到九点四十七分,广贞号就首开记录,一枚炮弹准确的砸中了二号(杜规特宁号)目标舰的舰首。据了望哨的记录,这枚炮弹应该打中了锚舱。爆炸之后,甚至判断出二号目标舰的航向稍微向左偏了一点,而且一个巨大的物体在爆炸中飞起,落入海中。后来知道,这枚炮弹确实打中了锚舱,而且正好砸中了备用锚上,结果,炮弹在锚舱内爆炸,不但将杜规特宁号舰首水线以上部位彻底炸毁,还炸飞了备用锚,炸断了主锚的锚链。只是,因为爆炸点太高,所以没能对敌舰舰体水线以下部位造成严重损伤。

    几乎是与此同时的九点四十八分。广贞号也挨上了敌人一号目标舰的第一枚105口径火炮炮弹。这枚炮弹帖着航海舰桥地顶部飞了过去。撞坏了上面的瞭望哨位,并且打断了连接到其上的电缆,导致主作战室内的电路被阻断,还好,这样的伤害影响并不大,在白天的炮战中,有没有电力照明都是没有很大关系的。但也让众人惊出了一身冷汗——这样的炮弹要是落点更准一点的话,就有可能消灭在作战室内的全部指挥系统。

    中弹之后,广贞号立刻还以颜sè,接下来的十多分钟内,至少打中二号目标舰三枚炮弹。其中一枚让敌舰的三号炮塔在十分钟内没能打出一枚炮弹。第二枚炮弹很有可能炸毁了该舰的后舰桥,第三枚则打掉了该舰尾部用来吊运货物的吊车。

    但毕竟是以一支船对抗敌人的三支船,力量上的对比悬殊不是极大,不是只有意志力就能够挽回局面的。广贞号在接下来的战斗中挨的炮弹比杜规特宁号多得多。

    九点五十五分,广贞号再中一炮,命中点在战舰左舷水线附近。虽然炮弹在舰体外爆炸,没能炸毁主装甲带,但是却让该部位地众多官兵受了伤,同时震坏了三号锅炉舱的一根蒸汽管道。当然,这个损坏并不严重,损管队员仅仅用了二分钟就修好了这根管道,使三号锅炉舱地两台锅炉继续发挥作用。

    但要命的是,这一炮炸毁了三mén左舷炮中的两mén,使得本来起到防御46号鱼雷艇靠近发shè鱼雷作用的的巨大功能受到损伤,法军的鱼雷艇见到有便宜可站,快速bī近,眼看就到了可以发shè鱼雷的shè程之内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只能用唯一的一mén弦炮和后甲板上的副炮担任起阻敌的任务,鱼雷艇见势不妙,转身就跑——这种船最是讨厌,船身灵活,而运动快速,很难找到机会,彻底的打沉它,而每每它临到近前,又会让人头疼不已。

    十点整,广贞号挨了第二枚炮弹。这枚原本应该朝着三号炮塔飞去的炮弹因为广贞号的速度有所降低。结果砸中了后舰桥,导致舰桥内的三十多名官兵非死即伤。连主作战室内的周盛bō、胡小máo等人也站立不稳,跌了个七荤八素。

    广贞号的受伤也不是全无代价的,舰上炮火对二号目标舰发起猛烈的攻击,在第三轮和第六轮的齐shè的时候,打中了二号目标舰一枚炮弹,爆炸闪光非常明显;只是,这枚炮弹没有收到多大的效果。二号目标舰不但没有损失速度,而且还在一分钟之后打出了下一轮齐shè。

    有效果的一轮发shè是在十点过四分的时候取得的。据了望员的报告。炮弹正好打在了敌舰一号炮塔左侧的舰缘处。打穿了lù天装甲,在水平装甲与主装甲带jiāo汇处发生爆炸,最终在战舰甲炮塔的左侧留下了一个长度约有八米的缺口。爆炸产生的弹片横扫了附近数个舱室。万幸的是,弹片没有打穿水平装甲,也没有打穿保护着甲炮塔扬弹通道的装甲隔舱,而且附近几个舱室都没有官兵,没有造chéng人员伤亡。

    除了二号目标舰之外,一号敌舰也没有给清军放过,到十点十一分的时候,特隆方号也同样受到清舰的照顾,而且,这第一次中弹造成的效果就非常明显。第一枚炮弹打在了一号炮塔的正面装甲上,虽然没有能够穿透装甲,但是炸毁了左侧与中间的火炮,并且导致该炮塔内地官兵全部伤亡,其右侧的主炮也在十多分钟之后才再次打出了炮弹。

    第二枚炮弹则落在了两根烟囱之间,虽然在砸穿了lù天甲板之后,被厚达一百九十毫米的水平装甲给挡了下来。但是这枚炮弹爆炸之后,使两根烟囱都有所损伤,排烟不再顺畅,直接的结果是特隆方号的四座锅炉舱不得不减少喷烟量,在速度还只有十三节的时候,问题并不明显,可是只要舰队提高航行速度,特隆方号肯定跟不上队伍。

    特隆方号的灾难并没有就此结束。几分钟之后,从广贞号上打来的一枚炮弹再次命中了该部位。而且命中点几乎毫无偏差。结果是,本来就已经严重变形的水平装甲再也承受不住炮弹的轰击,被直接砸飞了。这枚105毫米口径的炮弹随后又砸穿了两层甲板,在击中了2号锅炉舱顶部的装甲隔板之后发生爆炸。

    特隆方号的船速受到影响,但炮火威力不减,从其上打出的炮弹命中了广贞号二号炮塔右侧主装甲带的上方,打在主装甲带上部之后,炮弹改变了方向,在距离二号炮塔弹yào库还有三个舱室地部位发生了爆炸。

    虽然这枚炮弹在广贞号的舰体上咬开了一个巨大的窟窿,但是并没能威胁到炮塔弹yào舱,甚至没有能够破坏得到了重重装甲保护的炮塔扬弹机。而从杜规特宁号上打出的炮弹则命中了广贞号航海舰桥右侧的二号副炮,在砸穿了副炮炮塔只有几十毫米厚的装甲后。又砸穿了炮塔后面的lù天甲板,最终在厚度超过了一百五十毫米的水平装甲上发生了爆炸。最终,这枚炮弹只彻底的摧毁了二号副炮,并且导致附近两支损管队里的数十名清军官兵伤亡。同时又一次在广贞号的舰体上留下了一个巨大的缺口。就在这个时候,定远号适时赶到了。

第77节海战(9完)

    第77节海战(9完)

    从定远号巨大的舷窗看过去,广贞号和他对面的两艘敌舰身上同样布满了深浅不一的弹孔,那份可怜兮兮的样子,简直如同钢铁nǎi酪一般。“距离6,500;航速十三节,航向二三零,仰角四十五度,发shè”

    定远号的第一轮齐shè是从刘步蟾、方伯谦、陈兆锵等人负责守卫的船尾副炮上发shè出来的,大约是存着比试的心态,这一轮的齐shè过后,不等邓世昌几个人定神看看战果,第二轮齐shè就shè了出来

    175毫米口径的重炮不是广贞号105炮弹可以比拟的,这一点,只是从落水之后炸起的大团水柱和在空气中划过的尖啸就能够很清晰的分辨出来。特隆方号和杜规特宁号上的舰长闻声而惊——以这样的状态,怎么挡得住远字级铁甲舰的进攻?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吧?

    但定远舰如何能够放过?十五mén主炮同时怒吼,分别击中敌舰,其中以打中杜规特宁号关键部位的一枚炮弹造成的损害最为严重。这枚炮弹就准确无误地进入了其一号炮塔地弹yào舱。并且在弹yào舱底部发生了爆炸

    炮弹准确的命中在一号炮塔的二号与三号炮之间的顶部装甲前端,在砸穿了一百八十多毫米厚的装甲之后进入了炮塔,原本应该在此时起效地引信并没有工作,炮弹顺势砸中了扬弹机,并且顺着扬弹通道钻了下去,在砸开了第一道防火mén之后,原本关闭着的第二道防火mén竟然自动打开了。

    这只能用鬼使神差来形容,只可惜,却是一个永远不可究诘的谜题了——炮弹如入无人之境般的钻进了弹yào舱的最下层,也就是存放发shèyào的舱室,在撞上了底部的装甲隔板之后才发生了爆炸。毫无疑问,这是毁灭xìng的打击

    当时,杜规特宁号一号主炮的弹yào只消耗了不到三分之一,发shèyào包也只消耗了大概百分之四十五。也就是说,弹yào舱内还有数百个发shèyào包。而一个发shèyào包的重量是一百磅,这相当于数十吨烈xìng炸yào别说战舰,就算是一座岛礁也会被这么多炸yào炸成粉末

    当时,杜规特宁号重达贰佰六十七吨的一号炮塔就被猛烈的爆炸冲击bō抛入了空中,整个舰首都被炸断。而用来防水的隔舱装甲在一号炮塔的前面,不是在其后,加上爆炸产生的灾难xìng损失,几乎无法阻止海水涌入舰体。

    爆炸之后,二号炮塔也被彻底震毁,因为设计得过于紧凑,司令舰桥距离爆炸点太近,所以爆炸还导致司令舰桥内,包括舰长在内的数十名官兵非死即伤。最要命的是,靠近爆炸点地几支损管队全部伤亡,十分钟之内,竟然没有人能够赶到舰体断裂地部位,关上被震开了的水密mén。

    其实,即便再坚固的战舰,只要主炮弹yào库被打爆,结果都是灾难xìng的。再好的工程师,也不可能设计出在主炮弹yào库爆炸之后还能生存下来的战列舰。或者说,任何工程师都只能尽量加强弹yào库的防御,避免让炮弹进入弹yào库爆炸。而不会考虑在弹yào库爆炸之后让战舰浮在海面上。

    十点十七分,杜规特宁号上职位最高的二副就下达了弃舰令——这也许算得上是最为及时的一道命令,该舰上至少有二百名官兵因为这道命令得以幸免。以当时地情况,如果弃舰令晚五分钟下达,恐怕杜规特宁号就将与同样给定远号打沉的雷诺堡号一样,只有极为个别的人员才能幸存下来。十点二十一分,杜规特宁号被断裂的舰首压得严重变形的龙骨断裂,舰首沉入了海底。

    五分钟后,因为前端严重进水,杜规特宁号的舰尾被抬离了水面,lù出了巨大的屁股。随即,这艘四千多吨重的战舰如同一根铁杆一样,以飞快的速度沉入了大海。除了那些漂浮在海面上的战舰碎片,以及及时逃生的官兵之外,该舰留在海面上的最后印记就是一个巨大的旋涡

    特隆方号甚至顾不得搭救落在海面上的友军,管自一溜烟的逃命去也。至于那个最会见风使舵的鱼雷艇,早早就无影无踪了。

    还是定远号与广贞号拖着沉重的身子靠近,扔下绳索,将海面上的法国水兵逐一捞起,安置在适当的位置,派清军绿营士兵专职把守,他们的归宿,等到战后再说,此时还顾不得他们。

    战斗进行了两个半时辰,法军方面有雷诺堡号、杜规特宁号、维皮埃号被击沉;凯旋号、窝尔达号、特隆方号、火枪号、蝮蛇号、阿塔朗特号不同程度的受伤;还有易士弼号和阿斯皮号被中国方面俘虏。中国方面的情况同样惨烈,广元号被击沉、广贞、广利、雷离三舰完全失去了作战能力,福满号和万年清号更是早早的退出战斗。

    对比剩下来的两军实力,中国方面有负伤的镇远号和定远号,毫发无损的广亨号、雷字坤、巽、兑三舰和伏bō号;法军却只剩下两艘鱼雷快艇和狡猾的豺狼号及旗舰阿塔朗特号。

    这样的力量对比,不得不让孤拔心生凉意,和豺狼号不约而同的选择了避让,胡luàn向镇远号扔了一通炮弹,连战果都顾不上打量,掉转船头,一溜烟的驶远了。镇远号追了几海里,但进水超过三千吨的船体在速度上实在不及对方,也只得悻悻然掉头回航。一直到中法之战彻底结束,中**舰都再也没有见到阿塔朗特、豺狼号的影子。

    海面上的战斗逐渐停息,只有广亨号和窝尔达号上的炮管还在彼此不依不饶的喷吐着火舌,但窝尔达号是在昨天晚上的海战中受伤的,动力受到一定影响,也不敢过于bī近。而眼见己方舰船或者被炸沉,或者被中方俘虏,窝尔达号也有点慌了手脚,这一点,从它越发没有准确度的shè击上就可以看出来。

    “给窝尔达号打旗语,让它投降。”沈葆桢和丁日昌商谈片刻,做出快速结论,“另外,让广亨号退出战斗,即刻会同广贞、雷坤、雷巽、雷兑和镇远号东进到沱山港,让绿营士兵下船,展开布防。”

    旗语打过,窝尔达号拒绝投降,这就不必再和其多费chún舌了,定远号从旁横切压上,以威bī态势接近对方,窝尔达见势不妙,调转船头,意yù逃跑,定远号岂能容它从容逸去?连发三轮炮火,于是,窝尔达号像一条死鱼般,只剩下随着起伏的海làng摇摆的力气了。

    “再给敌舰打旗语,告诉他们,再不投降,就立刻轰沉了它。”

    旗语打过,这一次对方有了动作,舰上搭载的几艘救生艇被人放下,水兵纷纷爬上小艇,于此同时,窝尔达号的舰长下达了打开通海阀的命令。四千三百吨的窝尔达号随之缓缓沉入水中,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只剩下一团油污和海面上漾起的一团漩涡。

    法国水兵将小艇划近定远号,后者放下绳梯,任由对方登船、缴械,派专人看管,这也不必多提。

    广亨号等几艘兵船快速脱离战场,在镇远舰的护航下驶向沱山港,中国人以为到这里还会遭遇法军岸防炮火的阻击,但意外的是,法军根本没有来得及构制岸防火炮,沱山城内只有三个营的法军士兵,眼见敌方战舰威风凛凛的驶来,陆军士兵甚至都不敢接战,用电报向驻扎在北宁城中的法国远征军陆军统帅李维业发去军情紧急的电文,就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了。

    清军兵不血刃的进入沱山城,这一次,胡小máo和林文察的心情才彻底放松下来,“哎终于踏上陆地了娘的,这两天的时间,简直比两年还长”

    到下午两点钟,清军先头部队已经策马进城,一条宽阔的长街,竟成死市,除了觅食的野狗以外,不见人烟。胡小máo并不着急,派人四外寻访,终于找到几个始终不愿离去的本地乡民,身材矮小,肤sè黝黑,一脸愁苦之sè。彼此语言不通,又派人传来通译,对他说明,己方是清军绿营,原本驻扎在此地的法军将士都已经逃跑了,告诉他不必害怕。

    这样一说,越南人才放下心来,认真向不远处的海港打量一会儿,哇啦哇啦的说了几句,听通译说,是在感谢天兵,拯民于危难之意。

    清军舰船依次入港靠岸,眼下紧急要做的有几件事,第一是加强防卫,防止法军舰船逆袭;第二,让卸下舰上搭载绿营士兵的广亨号和雷巽号装煤生火,随时准备起航北返,一艘回北海,以电文的形式将海军大获全胜的消息送回京中,并等候朝廷进一步的旨意;另外一艘则直放天津,将写有详细战况文字的奏折送抵御前。

    第三,将所有参战官兵并伤亡人数汇总,伤员同船返回北海,找郎中医治,死难的则就地火化,将骨殖携回故土;第四,也就是最关键的,要决定海军和绿营部队下一步的行止。

    广贞号管带周盛bō和镇远号管带杨廷辉认为,应该乘胜追击,法国海军在沱山港一战,给己方杀得大败,只能向南逃回到给法国人称为jiāo趾支那的地方去,从沱山港到达南圻,要顺着越南海岸线行驶三天的时间,凭镇远和定远等舰的航速,一定能够赶在对方到达之前,彻底剪除这剩余了几支法国舰船,若是能够顺利的话,甚至可以考虑彻底拔除法国在越南的势力,若是真能那样的话,这份功劳可就不是打败法国舰队那么简单了。

    但丁日昌却不同意,他认为,虽然打败了法国舰队在越南北圻的主力舰队,但和驻扎在南圻的法国殖民地海军部队比较起来,仅凭这有限的两艘铁甲舰和几艘炮舰,绝对不是对方的敌手,若是jī怒法人,到时候可能有全军覆没的危险。

    双方各执一词,沈葆桢亦不能决,只好向林文察问计,“密卿兄以为呢?”

    林文察谦虚的一笑,“这样的事情,非林某所能答。”他说,“既然丹帅不能决,还是等请旨之后,再做决断吧。”

    这自然是个稳妥的办法,沈葆桢当即起草电文,jiāo给广亨号管带,命其以最快船速,赶回北海,最迟明天之前,就要带回皇帝对于海陆两军的作战指示。

    电文、奏折分别派船送走,沈葆桢这才有时间处理军中其他事物,一天的时间内,清军伤亡总数暨舰船损毁情况的详细数据终于摆放到了在沱山城内临时充作行辕的原法军营房内的统带大人的案头。沈葆桢拿起轻飘飘的纸片,心中滴血:仅只是从二十二日至二十三日两天的时间,清军就付出了1,855人阵亡,359人受伤的惨重代价。

    除人员伤亡之外,海军炮舰的折损同样骇人听闻,广元号被击沉,广贞号上的四台锅炉有三台已经报废,前后主、副炮的五座炮塔中的三座被敌军炮火摧毁;广利、雷离两艘船上的情况稍好一点,但船体多处进水,非得拉回造船厂进行彻底的大修而不能再做征战之用了。

    除了这些略小型的炮舰之外,镇远号的受伤更让沈葆桢头疼,镇远舰左侧锅炉损毁,而且左侧舰体中弹,有八个隔舱为海水灌入,最终bī使得杨廷辉不得不下令向右舷的船舱中注水,舍弃了船体的机动而保证稳固xìng。

    这虽然是战斗过程中不可避免的伤害,但等到战事结束,镇远号的进水已经超过4,000吨,已经占去了舰体总排水量的三分之一弱,xìng能受到影响不说,只是看着缓缓靠上码头的笨重船身,杨廷辉就觉得头疼:这么多的水,进来得容易,可怎么排出去啊?

    朝廷的电令比想象中来得快,七月二十四日,雷离号带着电文又返回沱山港,内容只有两句话,“海军各舰原地不动,静候后旨;命林文察、胡小máo二员,各自统带所部,北上谅山。将侵入越南北圻之法军所属,尽数擒获,不可有从间道逸出者。钦此。”

    这就不必多想了,林文察和胡小máo整理部队,和沈葆桢等人告别,顺着通往海防府的官道,一路北上去了。

第78节佳丽

    第7节佳丽

    电文传至京中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在圆明园二宫门旁的电传司快速译成文字,命人呈递进军机处直庐,交军机章京领班,今天晚入值的军机达拉密叫王先谦,字益吾,湖南长沙人。博学多闻,古文师法曾国藩,颇得真髓。在翰林中以好学著名,经史俱通,对于《汉》尤其下过一番苦功。谈到学问,是连清流亦不能不佩服的。

    接到电文,王先谦心中大喜。按照时辰来说,今天已经是七月二十四日,中法为越南事端,已经是广西、云南两省与越南交界处和占据在这里的法军正式展开了jī战,今天早叫起的时候,皇帝还问及前线战事来着,不过战端初起,即便有电报可称迅达,也断不会有好消息如此之快的传来,想不到刚刚过了子夜,就有海军建功的好消息用电文传回京中了?这可真是天傥来的一场富贵啊

    想到这里,王先谦快步出了军机直庐,瞪着一双沉睡未醒的红眼珠呼唤一声,“来人,来人啊”

    “大人?”军机处南房开启,一个苏拉揉着眼睛,衣冠不整的走了出来。

    “快,报内奏事处,有紧急军报,要奏陈皇。”

    “这个时候?大人,刚刚过了丑时呢”

    “少废话”王先谦眼睛一瞪,大声呵斥,“军国大事,误了差事,算你的还是算我的?快去,快去”

    苏拉心中骂着,不敢多说,转身向内行去。御驾驻在圆明园,不比在大内,皇可能在任何一间寝宫中休息,找了很久才在武陵春è找到——这里给皇改名叫瀛香园,住着从日本国进攻而来的五位东瀛丽人,故而得名。

    足利贡子等五名日本女子进宫的时候,是在五月十二日,初见东瀛佳丽,不但是宫中唯一的男人,就是和他同榻而坐的皇后也不禁看呆了眼,倒未必有如何的国è天香,只是这份妆容看去太古怪了:面似乎先用白粉抹过,再涂胭脂于两腮,所以双颊呈红è,而额头及下颔部分则露出白粉的本è;两条眉毛剃得极细极秀气,用黛青è的颜料描过一遍,而在双眉之间,是一颗小小的花钿。

    头顶的黑发梳成一个在皇后见所未见的奇异发式,皇帝大约知道一点,这种发型叫结椎式,是从唐代传到日本去的,后来加以改进,叫做岛田式发型,样子看去像一个大钵,也成为日本女子的民族装扮之一。不过,人的头发很少有能够长得这么长的,这一次这五个日本女孩儿,大约用的是假发。

    身穿着绸缎质地的曳地的长摆和服,面绣着帝后两个都分辨不清的花朵图案,这也还罢了,和服后面的带枕让皇后又是惊讶又觉得好玩儿,小小的声音问皇帝,“皇,您看,这种衣服后面还背着一个,那是什么啊?是蝴蝶结吗?”

    “蝴……”皇帝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那个叫带枕,是一种……日本民族服饰的装饰物。没有什么具体的作用的。”

    足利贡子五个人缓步前,脚下穿着的木屐踩在殿内的金砖地面,发出咯噔咯噔清亮的声响,“参见大清国皇帝陛下。”

    “啊?皇,她们会说汉话呢?”

    皇帝拍拍妻子的手,笑了一下,转头说道,“远路而来,都辛苦了。你们的病,好些了吗?”

    “是。多谢皇帝陛下的问候,我们的病已经好了。”

    皇帝一皱眉,日本国进贡的女子在自己面前自称‘我们’让他很觉得不舒服。抬头向肃顺看去,后者缩了缩脖子,小声说道,“主子,这几个东瀛女子,终究来华时日尚短,不识天朝仪制。容等进宫之后,奴才再派人专任教诲之责。”

    “也好。找人好好教诲她们,让她们学会我大清的礼法之后,朕再传召。”沉yín一下,他又说道,“把她们带到武陵春è那边居住。”

    “喳”肃顺答应一声,回身摆手示意,贡子小姐等五人都能听懂汉语,也曾经在进宫之前粗略的学习过御前奏答的礼仪,当即原地跪倒,碰头而出。

    这之后的几天,皇帝为海、陆军南下的事情忙得四脚朝天,把这五个东瀛女子都忘到九霄云外去了,直到两军分别从水旱路出发,才偶发奇想,摆驾武陵春è。

    时令已经过了七月中旬,正是圆明园一年之中风景最勘赏玩的好时候,园中所见,花木繁盛,纵非是琪花瑶草,却也不是寻常得见的凡卉,微风徐来,异香扑鼻,令人有乐而忘忧之感。

    有内ì太监快步跑到武陵春è传旨,贡子几人这半月之内,跟着内务府派出的嬷嬷、谙达很是恶补了汉语,又认真的学习过大清宫廷礼仪,动作起来,也很像是那么回事了,“参见皇。皇吉祥。”

    看着十几岁的娇龄女娃儿,换旗人服饰,皇帝反倒觉得难看,也不落舆,靠在明黄è的靠枕,慢吞吞的问道,“你们身的衣服,是谁让换过来的?”

    “是……中国大人。”

    这也不必问了,左右是内务府的奴才自作主张,“今后不必更换,还是着你们本来的服饰,朕倒喜欢。”

    不过是一句话,但出自御口,就是旨意,杨三儿看几个人兀自呆呆的发愣,在一边以大总管的口ěn说了一句,“还不谢恩?”

    “这算什么恩?”贡子心中说道,但表面还是毕恭毕敬的碰头行礼,“谢皇。”

    皇帝拍一拍舆驾的搁手板,舁夫放下法驾,落地站起,“起来。”示意贡子几个人站起来,皇帝放肆而认真的打量她们。几个人中最美的是左手边第二个女孩儿,一双亮晶晶的剪水瞳子,肤è白皙,眉目如画,看年纪在十五六岁下,胸前双丸,稍见隆起,尚未发育完全似的。

    “朕知道你们的名字,但谁是谁就对不号了。”他轻笑着说道,“哪一个是哪一个啊?”用手一指,“你叫什么?”

    “我叫……”姑娘只说了半句话,就给杨三呵斥住了,“不懂规矩”

    “诶?”女孩儿下意识的惊叫一声,立刻想起宫中所学的规矩,“奴才是聪景俊怜。”这就是那个最漂亮的女孩儿。

    “你呢?”

    于是,女孩儿们纷纷报自己的名字,另外三个分别叫伊藤香织、松户纯和井九美。

    “嗯,”皇帝频频点头,表示逐一记下了,“朕听你们的说话,比之刚刚相见的时候,更加纯熟了。可是在宫中新学的吗?”话虽然是对着五个人说的,但他的眼睛却只是望着聪景俊怜。

    聪景俊怜是贡献来华的五人中年纪最小的,实足年纪还不到十八岁,尚不脱烂漫天xìng,闻言点头撇嘴叹气,“是……呢很辛苦的。”

    皇帝微笑摆手,制止了杨三要再做训斥的话,“这样的事情啊,不必着急,呆一段时间就能够运用自如了。”他问道,“在这园子中过活,可还辛苦想家吗?”

    年纪轻轻,尚未及笄的女孩儿给送到离家万里之遥的异国来,焉有不念家的道理?这是不消问的,但贡子出国之前,曾经得人指点,来华之后,又几经训诫,言语奏对,分外清楚,“本来是想的,不过思及中华国,物华天宝,远胜敝乡,奴才初到贵境,目不暇给,也便不想了。”

    皇帝明知道她在说好话哄自己,也觉得舒畅,向那个叫聪景俊怜的招招手,把她招到自己身边,拥着她娇小玲珑的身子,低头在她腮边ěn了一下,回身吩咐,“今儿晚招怜贵人ì寝。”

    聪景俊怜等人到中国来之前,早已经经人训教过,却没有想到姐妹五人,自己居然第一个蒙皇帝宠招,赶忙跪倒下去,“谢皇。”这三个字倒是说得字正腔圆,也不知道练了多久了。

    皇帝在武陵春è转了几步,忽然回头问道,“好香啊?是什么味道?”

    几个女孩儿面面相觑,羞涩的样子令男子食指大动,“怎么了?怎么不说话?”

    “是……奴才宫中,正在准备午饭。”

    清宫中有御膳房负责供应饮馔差事,但实际,自康熙年间起,宫中便盛行小厨房制度,帝、后及各妃嫔以下,都有手艺精湛的的高级厨师料理膳食,御膳房所做的,都摆得远远的,充充样子而已——原因无他,御膳房做的膳食,实在是难吃得紧。

    皇帝心中一动,这五个东瀛女子进宫之后,自己将她们安置在武陵春è,之后就不闻不问了,她们的日常用度,是如何解决的?转身问惊羽,后者笑了笑,“皇,此事是奴才领过主子娘娘的旨意,专门派人照应差事的。不过主子娘娘说,贡子等人,从外国远道而来,怕是吃不惯天朝食物,故而特为降懿旨,准许她们依然行以故园之法,自制饮食呢。”

    “哦?”皇帝更加来了精神,前世的时候,曾经广有见闻,知道日本料理天下驰名,难道贡子等人在宫中也是一样的吗?“你们……日常所用的,都是从家乡带来的吗?”

    “是。”

    “走,领朕去看看。”

    贡子等人不敢不尊,而且也没有什么不可见人的,在前面引着路,进到殿阁之外的回廊下,有三两个青衣小帽的小厮正围在一座小小的炭火炉子旁,焦急的等待着,这样的天气里,几个人浑然忘却周遭的环境和温度,一门心思的盯着闪烁喷吐的火焰,面有一个小小的锅子,里面是用蒜瓣和乌梅调汁,烩以大小适中的肉片。

    听见脚步声,几个人转过头来,慌忙跪倒,“奴才叩见皇”

    “都下去”惊羽摆手打发几个下人离开,自己也同样前几步,低头闻了闻,一双明亮的眸子弯成两道可爱的月牙儿形状,“皇,真是很好闻呢。”

    “这叫什么?”

    “这叫……”贡子等人所掌握的汉语,很难恰如其分的将这道日本料理的名字说出来,只好将所用的材料说出,勉强应付,“蒜,乌梅,猪肉。”

    男子干干的咽了口唾沫,“好吃吗?可熟了吗?盛一点出来,朕尝尝。”

    子和那个叫聪景俊怜的分别动手装了一碗白米饭和一碗蒜瓣里脊肉,又取来一双银质的筷子,“皇……?”

    看着雪白的白米饭,微微冒着热气,米粒儿隐约有油光闪动,配以焦黄è的里脊肉片,皇帝也不顾及自己现在还在殿阁之外,伸手取过,正要食用,惊羽适时的说了一句,“皇,不如让奴才先尝一尝?”

    “你也想吃?”一句话出口,皇帝就知道会错了意,惊羽并不是想吃,而是担心饮食之中有什么危险,不在意的一笑,“你啊,不用担心的。”说完,夹起一片里脊肉,配以米饭,送入口中。

    “唔,真好吃”一口咽下,皇帝大声叫好里脊肉片没有丝毫的腻口,取而代之的是乌梅的甜酸味,夹杂着蒜瓣的清香,令人胃口大开,“真是好手艺”只品尝了一口,便将饭碗交到一边内ì的手中,接过丝巾擦擦嘴巴,“这是你们从国内带来的饮馔之法吗?真的是好吃呢”

    “皇若是喜欢吃的话,何不多吃?”

    “这样的好东西,朕不好一人独享。要真是放开胃口的话,只怕她们几个姐妹,今天中午就要饿肚子了。”皇帝说完,回头吩咐,“六福?”

    “奴才在。”

    “你今后负责此事,这五个女主子,饮馔服饰有任何需索,都由你负责à持。出了半点差错,朕就扒了你的皮”

    “啊,是”

    惊羽在一边忽然说道,“皇,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既然觉得好吃,何不让几位女主多做一点,让宫中其他女主子,也跟着品尝品尝?”

    这样的提议让皇帝觉得有点为难,毕竟贡子不是专业的厨子,若说多出自己一个人也还罢了,要是让宫中各位嫔妃也一同品尝的话,工作量会不会太大了?“你们……做得来吗?”

    “能得皇赞许,是奴才的福分。”贡子跪倒奏答,“奴才姐妹五个愿意伺候。”

    “不是五个,是四个。”

    “是。”

第79节军情

    第79节军情

    用过晚膳,听外面传来木屐轻叩地面的声音,是聪景俊怜到了。

    果然,进殿之后,女孩儿盈盈跪倒,用不很流利的汉语请安,“参见皇。”

    她依旧是穿着和服,下摆很紧,只能如同在后世看过的影视作品中那样,迈着小碎步前进,皇帝有心使坏,指着宽敞的暖阁周围,用手指绕了一圈,“你,走几步给朕看看。”

    这是什么调调?聪景俊怜不明白,也不敢问,只好遵旨而行,绕了两圈,满暖阁中,只有清脆的木屐敲击地面的声音在回响。

    “行了。”等女孩儿再度绕到自己身前的时候,皇帝说道,“把和服脱下来。”

    景俊怜羞怯的答应着,解开和服腰间系着的丝带。皇帝于和服这种东西所知不多,瞪大了眼睛看着,和服的穿戴是很麻烦的事情,但脱起来却相当灵便,而且在他看来,这种服饰在最初的设计只有一个初衷,就是为了满足男子的

    款掉和服长大的衣衫,里面是肉光致致的雪白的肌肤,兀自青涩如同未成熟的苹果一般的身子,和散落在脚下堆累成一团的绸缎彼此辉映,令男子小腹间一股火气顿起向她身下打量,更觉意动:玲珑的身体,身露ǒ露在空气中,腰间围着一条细窄到了极致的布条,遮住股间曼妙的之处,腿根处微见青乌,可知女孩儿身子虽然娇弱,却也已经发育得足以让男人大加挞伐了。

    伸手将她拉至身边,分开她捂住胸口的双臂,指尖轻捻,仔细把玩着稍见隆起的两团雪腻,时而粗暴时而和缓的动作,让未经人事的女孩儿不可抵御的在男子手中微微颤抖起来,小巧的鼻翼快速翕动,喉咙间如婴儿般啜泣着,“阿……伊……”

    听她下意识的以母语呼叫,皇帝虽然听不懂在说什么,但兴致却更加浓烈起来,将她小巧可爱的娇躯更向自己拉近,端起轻若无物的身子,夹于自己双腿中,在她粉腻腻的脸蛋儿,肩窝留下密密的ěn痕,一只手在她腰间用力拉扯,将围住腰间的布条扯落在地,于是,聪景俊怜就如同初生的婴儿一般了。

    女孩儿惊呼一声,抬眼看去,恰好撞男子乌亮而清澈的眸子,向自己看来,“您……”

    皇帝心中渐起怜惜,用手在她股间一捞,毛发蓬然,却已经有春水晕染其中,“啊”聪景俊怜双腿紧闭,竟是将他的手困在其中了只是这样微不足道的妨碍又岂能成为阻挡?皇帝的手指在她敏感的花瓣间动作几下,立刻将之化解为无行。

    这还不算,女孩儿手足无措的给他置于身前,双手全然没有了安放处,好死不死的,竟碰到了他双腿间早已昂扬的坚挺

    皇帝嘿声一笑,“怎么了?居然忍不住要勾引朕了吗?”

    “您……”这样的话对初到中华,言语未必通畅的东瀛女子来说,实在超出了能够理解的范围,“皇说什么?”

    “朕说,朕该宠幸你了。”说着话,皇帝一把将她抱起,自己也脱下衣裳,提起女子的一条腿,置于肩,身子用力的沉了下去。

    聪景俊怜在来到中国之前,也曾经经人训教过房中媚术,不过年纪轻轻,xìng情并不能稳定,能够领悟多少,实在没有什么把握,这一夜ì寝之前,为皇百般调弄,更是神昏智谙,连一丝一毫的技巧也施展不出来了。只觉得股间一片疼痛,强自咬牙忍耐,喉咙间微微呻yín,“皇……”

    处子身体的逼仄和紧致,令身的男子大感舒畅,比平日里犹感快美,用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便欲山倾颓,一泄如注了。

    含香阁中殿宇深远,六月的天气,幽静深处,松风簌簌,竹覃生凉,怀拥佳人,清热如火,敦伦燕好一番之后,皇帝睡得正在香甜,隐约间听外面有脚步声和惊羽的说话声,“惊羽,有事?”

    羽的声音从屈戌外传来,“皇万安。有广西北海来的急电。”

    “什么时辰了?”

    “回皇话,已经过了寅时了。”

    皇帝翻了个身,睁开眼睛,向窗外看看,天è已经逐渐放亮,怀中的女子却兀自好梦正酣,他腾出手来揉揉脸,坐了起来,“拿来。”

    取过电文看看,文字很简单,大意是说,海军在二十三日对法海战中大获全胜,击沉、击伤法舰多艘,另有法军旗舰阿塔朗特号并豺狼号等两艘舰船逸去无踪。最后说道,“……臣请皇电谕,以定军中行止。”

    这份电文中的内容语焉不详,想来后面一定会有详尽记述海战情形的奏折封,且不必着急,等奏折到了之后再说。“军机处是何人值宿?”

    “回皇话,是军机章京领班王先谦。”

    “传朕的口谕,电复沈葆桢,海军各舰原地不动,静候后旨;命林文察、胡小毛二员,各自统带所部,北谅山。将侵入越南北圻之法军所属,尽数擒获,不可有从间道逸出者。”

    “喳。”

    “等一等。”皇帝又叫住了他,“告诉王先谦,给沈葆桢的电文单独成文。另外,再加一句,不可过于逼迫。”

    三在门口又重复了一遍,看他没有再多的吩咐,转身传旨去了。

    经过一番折冲,皇帝的睡意全消,估摸着时辰,再等一会儿军机处就要来请早事了。海军初战告捷,料想陆军进展,更加不会有太多出乎意料的事情,那么接下来,就该考虑和法国在越南的势力划分的大政了。想到这里,皇帝吩咐一声,“来人,伺候朕更衣。”

    羽应声而进,“皇,时候还早,您再睡一会儿?”

    “不了。”他说,“哦,别吵醒她。”

    惊羽忽然没来由的扑哧一笑,“怎么了?笑什么?”

    “您啊……”惊羽给他整理朝服,系带扣,“昨天晚是那样……,到早又是这样?”似乎觉得以奴才说这样的话有些失礼,忙又尴尬的改变话题,“皇,奴才看您近来胖了很多。”

    “是吗?”他拍拍自己的小腹,苦笑说道,“朕已经年过四十,也是到了该发胖的时候了。”

    “才不是的呢”惊羽难得的又如同当年初见的那样,孩子般的皱起好看的鼻尖,“公子还年轻着呢,怎么说到了发胖的时候呢?不许您这样说”

    皇帝为之失笑,“好,是朕说错了。是朕说错了。”

    笑谈几句,由下人伺候着洗手净面,用过早膳,外面开始有人声响动,是太监们开始各个殿阁之中忙碌差事了。又过了一会儿,以皇后之下,各房中的嫔妃到慎德堂来,为皇帝请早安——这都是一些例行的差事,皇帝也不多说,摆手示意众人跪安了。

    另外一面,奕几个到了军机处直庐,也见到了从北海发回的电报和皇帝的口谕,“好沈幼丹不负众望,一天之内全歼法国海军主力,大大的涨了天朝威风。”恭王大声叫好,“哦,今儿个是不是该递如意啊?”

    “这暂时还不必急。”许乃钊慢吞吞的说道,“我虽不懂军争之事,但想来全胜之余,怕也是有大批兵卒的伤亡,这还不用说海军舰船是不是同样有所损毁,凡此种种,都要等到幼丹的折子呈递到京之后再说。”

    曾国藩附和的点点头,“信臣兄这话说的是。不过我想,经此一役,在越南北圻驻扎的法军,已成无本之木,想来用不到多久,就能彻底解决这一伙顽敌了。到时候,王爷的总署衙门,怕又要忙一阵了。”

    “若是两国争锋,每每以胜利者而居,就是再忙,本王和衙门中的同僚亦是甘之如饴啊”一句话说完,众人便笑。诚然,自咸丰九年之后,朝廷每每对外用兵,最后的结果总是以取胜而告终,总署衙门办理起后续的差事来,也是底气十足,记得前朝所著的笔记文字,提及先皇中页,为销毁鸦片,引致英人动怒,兴兵来犯,朝廷全无抵抗之能,真如同前尘旧梦一般

    在军机处中笑谈几句,有苏拉来报,“皇宣列位大人进去呢。”

    于是,以奕为首,取过凉帽戴好,鱼贯而行,到慎德堂见驾,“臣等,恭请皇万福金安。”

    “都起来。”容几个人起身之后,皇帝说道,“沈葆桢命人从北海发来的电文,都看到了?”

    “是。臣等都看到了。”奕说道,“皇用兵如神,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北洋海军一战收功,不但大大的涨了我大清的士气,更是宣威风于七海,此诚乃我皇英明神武之早有所见;我大清福祚绵长,传之万世而不绝之兆啊。”

    “这份电文语焉不详,特别是船只损毁及兵卒伤亡情形,一概不知。但朕想,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法国海军未必是那么容易吃得下的。北洋海军方面的折损,一定不会小。”

    “是。”

    “哎,又得花钱了。”

    这样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奕忍俊不禁的笑出声来,随即收拢笑容,正è说道,“皇,臣弟以为,法国不顾越南乃我大清属地之实在先,无视我天朝令其撤出罔视国际公法所抢占的土地在后,至有今日之败——凡此等国家,亦不必和其讲什么国礼仪,我天朝一应为战事支出,都要从法国人身拿回来”

    皇帝大笑,“说得好,老六法国人既然有挑起战争的勇气,就要有战败之后,割地赔款的觉悟。”他大声说道,“天下的事情抬不过一个理字去,只要我大清占据了这一点,就不怕石头中榨不出油来。”

    “……电谕岑毓英及刘铭传、赵沃、胡大毛、张运兰并沈葆桢等海军各方统军大员,战事休止之后,要尽量宽待法人,一切遵循当年签署的《战俘管理办法》中相应的款项,予以对待——这些人都是将来谈判的筹码,不能在这件事给法国人找到我天朝的错处。”他说,“还有,沈葆桢统带海军,建威海,功不可没……”

    “皇,”许乃钊先一步拦住了他的话头,“战情如今尚不分明,臣想,还是等沈大人的奏折到京之后,再赏以应得之份。”

    皇帝想想,觉得他的话也有道理,“也好。不过海军将士,为国杀敌之功,是断然不能就此不闻不问的,传喻刘铭传,先从广西藩库中提白银六十万两,即刻装船,运抵沱山港,以为朝廷封赏之用。”

    众人知道他这会儿心气儿极高,都不敢做仗马之鸣,各自碰头领旨。

    “还有,岑毓英以两广总督,驻守坚城,jī励士气,更在接应部队抵达之后,而不忘身责任之重,与军中将士,浴血奋战,也是有功的。着加兵部尚衔,赏穿黄马褂,戴双眼花翎。”

    答应着,复述了一遍,又再问道,“皇,臣弟想,以绿营久经沙场之战力,全歼越南境内的法军陆残敌,不过时日尔。而战后越南之事,臣弟请皇的旨意,是不是也该着由有司,认真料理了?”

    “料理是自然的,不过以越南人的昏聩无能,一旦我大清功成而退,由彼邦独自面对法人的侵袭,日后恐怕又要有所反复。所以朕想,战事可以休止,而退兵之事,还要从长计议。”

    这从长计议意有所指,奕心中盘算一二,便即明白,皇帝是有意借此机会,将大清的势力范围延伸到越南境内去了。“皇,臣弟想,越南下,主弱国贫。能够得我大清宗主之国从旁帮衬料理,不但是越南国主所孜孜以求,更加是越南境内百姓翘首企盼之事。只不过,若说如此的话,则朝廷怕又要担负起该国整训、jī励之责了。”

    “这是必然的,有权利就要有义务。”皇帝笑盈盈的说道,“不过朕想,越南暗弱,只因为身为国主的阮氏一族不争气,要说越南百姓,同样生在世间,又比我大清百姓缺少什么了?只要能够体察百姓所需,供给小民所想,日后百姓感戴天恩,顺应王化,也就不在话下了。到时候,我大清南国,凭空而添一壁垒屏障,岂不是胜过总要派兵派饷的山水跋涉?”

第80节烽烟

    第0节烽烟

    七月二十三日子时刚过,在郎甲城中的张运兰和胡大毛分别领兵,对城外驻扎的法军士兵展开猛烈的突袭打头阵的是修刚率领的第二营,靠着郎甲城头密集火炮的掩护和支援,一连突破法军的两道战线,方始放缓脚步。飞速更新

    “管带,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弟兄们啊?”身边的亲卫笑眯眯的说道,“只伤亡了六十三个,就解决了不下三百个法国鬼子……”

    “你闭嘴死了二十几个弟兄你还他娘的吹?吹什么吹?”修刚啐了一口,“你知道当年在黑龙江,老子带人同样突破老毛子的两道防线,才死了几个人?”

    亲兵碰了一鼻子灰,讪讪然不敢再说了。修刚思忖片刻,法国人也已经换装了七连发的快枪,虽然还不及大清士兵使用的十五连发后膛快枪,却也给己方造成了不小的伤亡,这还是趁夜è攻击,若是在白天的时候,只怕会更加严重。他就着稀疏的月è向来路看去。

    夜è深深,越来越多的清军士兵进入到事先预定好的作战位置,枪炮声也逐渐消退下去,修刚支楞起耳朵听听,只有城西门外还有零星的战斗,他知道,那是胡大毛所部的聂士成负责首攻的方向,“呸聂功亭这么大的名头,还不是拿不下来?”

    聂士成统带的部队确实遇了麻烦,西城方向是此次法军从北宁城前突部队的指挥官尼格里少校的指挥所所在地,法军防守的非常紧密,清军组织的两次进攻都给对方挡了回来。夜è低垂,视线不能济远,只有靠着敌军枪口喷出的火舌能辨别方位,而战前布置的野战炮却又才迟迟不能到达作战位置,让聂士成徒唤奈何。

    “去个人看看,速射炮怎么还没有调来?”聂士成大声吼叫。

    “大人,不怪炮营弟兄,天è太黑,郎甲这个倒霉地方,地都是湿漉漉的,炮车一压一个坑,根本就走不起来。”

    聂士成平日惯以儒将自居,嘴巴嗫嚅了几声,把满肚子脏话又吞了回去,“多多带人过去,帮助他们一把。没有炮,这场仗没法打了。”

    边有士卒答应着,摸黑转身下去帮忙了。

    等了一会儿,身后草丛中有悉悉索索的脚步声,聂士成回身喝道,“谁?”

    “是我。”一个男子猫着腰走近,正是胡大毛领着亲兵跟了来,“大人?”

    “功亭,怎么样?”

    “速射炮不来,卑职也没有更好的办法。”聂士成双手用力一拍,打死一支蚊子,“大人,越南这地方太糟糕了,蚊子都能把人吃了。”他笑着说道,“还是大人当年在黑龙江的时候好,冷点就冷点呗,总比这里强啊。”

    “各有各的难处。”胡大毛随手捡起一块石头,用力向一边扔去,哗啦一声响动,法军的枪声如斯相应的响起,乒乒乓乓的响成一团,片刻之后,又停止了射击。胡大毛点点头,做到心中有数,“这样下去不行。现在快到寅时了,再有一个时辰,天è放亮,到时候火炮也调来了,到那时再一鼓作气拿下法军阵地。功亭?”

    “是?”

    “告诉弟兄们,先休息一会儿,等天亮了,再给我狠揍”

    命令传下,绿营所属的兵士各自和衣而卧,抓紧机会做战前休整,聂士成几个人却围在胡大毛身前,没口子的央求,“大人,给我们说说呗?”

    “说什么?”

    “当然是说大人您当年在萨哈连乌拉霍通城的后山攀爬而,最后从山悬绳而下,一举擒敌的旧事呗?”

    胡大毛无奈轻笑。手、打这件事可算是他从军多年,最称荣光的一笔了,不过他为人低调,从来不以当年旧事为可以向人炫耀的资本,甚至在所统带的饿虎营中,也从来不多提及,偶尔兵卒问起,也只是含笑不语,“过去的事情,说它作甚?”

    聂士成不死心,兀自追问,便在此时,听后面路有喘息声,期盼久矣的速射炮终于调来了。

    好一番忙碌之后,火炮调校好了方位和射击诸元,炮弹放在一边,炮手矮身蹲好,只等天è大亮,就可以发射了。胡大毛掏出怀中的挂表看看,已经是凌晨的四点二十分,“功亭?”

    “在。”

    “让弟兄们做好准备,马开炮”

    “是”聂士成答应一声,把命令传送下去,草丛间又响起窸窸窣窣衣袂带风的声音,一切准备就绪了。“放。”

    一声厉吼,并排安放的十一门速射炮猛烈发射,阵阵炮火落点参差不齐的砸在法军阵地,炸起大团大团的火光和泥土,“弟兄们,和我冲”

    聂士成第一个从草丛后跳将出来,手中的快枪突突的打了一记点射,带领部队顺着缓坡攻了去。法军毫不示弱,在坡后以连发快枪猛烈还击,双方打得一团热闹,不过终究是众寡悬殊,到天è逐渐放亮的时候,缓坡之后的法军尽数为清军所消灭,事后清点战场,那个叫尼格里的法军少校,也战死于斯役了。

    清军绝不停歇,从七月二十三日白天开始,一路向南猛攻,路连克魁代、郎庄、有陇三处城镇,兵锋直指北宁之前的最后一座城镇北江。另外一方面,林文察、胡小毛二将统带的从南路进发的兵卒,已经越过海阳府,抵达北宁城下了。

    北宁城是越南北圻地区第一坚城,法国远征军陆部队的总部设立在此处,统帅是李维业。他也知道了海军不幸败北的经过,心中慌乱成了一团——法国陆部队不足六千人,粮草弹药虽并不匮乏,但深入敌境数千里之遥,后方接济根本不要想指望得,当初有海军在沱山港外游弋的时候,还能够得到政fǔ内部的消息,而现在,消息断绝,让自己如何决断?

    眼见城下清军展开布防,人数总在五六千左右,李维业更加发愁:只是南路清军就有这么多人,北路又将如何?等到会师于城下,展开进攻,自己手中所掌握的底牌,能够坚持多久?一念至此,心中埋怨孤拔,当初自己曾经劝过他,将海军舰队顺下龙湾西进到海阳府和北宁府交界之地的芝艾湾,可以收到守望相助的作用,偏偏孤拔xìng情骄傲,不以为大清海军能够真的对法国远征舰队造成什么威胁,这下可好,让人家打得满头包的抱头鼠窜了?

    清军似乎并不慌忙,好整以暇的安置好火炮器具,然后开始向城内轰炸,轰炸的力度也并不很强,每天分作三班,轮流发炮。李维业立刻知道,中国人是在行以疲劳战术,在心理瓦解己方的抵抗意志。

    这一招于法国人的作用不大,但对于城内的越南人来说,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北宁城是重镇,城内有十几万越南百姓,每天这样提心吊胆,随时注意天掉炮弹下来的日子如何可以过得?于是,城内的越南人开始大批逃往城外,法方禁无可禁,也只好随百姓去了。

    到七月二十六日,两路清军汇聚到北宁城下,总人数超过一万三千人,整理部队休息一天之后,清军开始猛烈的轰炸北宁城到七月二十八日的早,北宁城的南面城墙给炸开一个三丈宽的大口子,清军如潮水般一拥而入,杀得法军大败。

    到中午十一点二十分的时候,城中法军指挥李维业下达了停战投降的命令。中法越南之战,宣告结束。

    法军投降的消息和海军详细战报几乎是同时送抵北京的,这一天是八月十日。至此,海军在沱山港外海与法国远征舰队殊死征战的详情才得以大白天下,皇帝为海军得胜欣喜若狂之外,军机处却有不同的声音响起。

    “皇,海军一战功成,固然展威于域外,扬名于七洋,但沈葆桢违旨开炮,在七月二十二日,先于朝廷所定开战之日,就率先与敌开火之实,只恐日后会成为法方纠结我大清的借口啊。”

    “赵大人的话,老臣也附议。”骆秉章也附和着说道,“打胜了固然有功,但这等抗旨而行的军中弊政,皇也不可不加以惩处。否则,日后领军之将,有样学样,罔顾朝廷旨意,又将如何?”

    皇帝的眼神在众人脸扫过,看得出来,连奕、曾国藩、阎敬铭等人也是不以沈葆桢违例开炮为然的,军机处如此询谋佥同,说不得自己也只好为此承担一点责任了。“有些事啊,你们身处庙堂,难免观察起来,晦暗不明,就如同这一次派海军南下,与法国海军接战,便是如此了——尔等以为,我大清海军从成立到今天,尚不及十年光景,就真的能够在海争一日雄长,进而打败法国海军吗?”

    众人无不惊异,事实就在眼前,还用的着说这样的话吗?

    “若是以为仅凭这一场战役的胜利,就可以算作是我大清海军真正具有了对外征战的实力的话,不但糊涂,而且狂妄”他说,“你们想一想,英法海军的建制有多少年了?我们还在刀耕火种的时候,人家就已经驾驶着风帆炮舰行走于列洋之间了。一场战斗的胜利,不代表一次战役的胜利,一次战役的胜利,也不能代表一次战争的胜利。更不用提我大清此番派兵舰出征南海,天时地利人和尽数占全,最后的结果呢?还不是损伤超过一成的兵员和数艘炮舰或沉或伤,甚至再不复使用?”

    “你们都不明白这一次朕派沈葆桢出海领兵的目的,打败法国固然是好,但在朕看来,更加主要的是,要借这样的一次机会,彻底演练一下海军的能力,并且给海军将士以一个实战的机会。在海军学院中学习三年之久,也绝对不及这一次亲临战阵能够学到的知识多一年金秋之季,朕出行东巡,海军炮舰耀武扬威,火炮射击靶船也是十不缺一;而到了实战的时候呢?就沈葆桢折子中所言,兵士或者为心中紧张,或者为情绪jī动,每每凭空浪费弹药,而全无命中,即便有一两发命中敌舰的,也全部是幸运使然。”

    “反观法军战舰,虽然吨位、火力、船速不及我方,但每发射一炮,都能够给我们造成一定的伤害,积少成多之下,也便造成大范围的伤害了。”他说得有点累,停顿了一会儿,又摇头失笑,“这样的情况下,又空谈什么建威海面?”

    恭王几个相顾无言,折子是他们先看到,然后奏陈御前的,偏偏自己就没有看出来折子中所隐藏的海军大胜之后的隐忧?说起来真是惭愧,“臣等奉职无状,请皇责罚。”

    “这不是责罚的事。朕只是想告诉你们,首先不要以为海军赢了这一场海战——且不必说是不是惨胜——就有了能够在海面和英法等强国叫板的实力,还差得远呢这一节,军机处下去之后,即刻廷寄沈葆桢,着他带领海军参战的各船管带、大副、二副、轮机、炮手及海军学院所有参战生员,除定远、广亨、雷巽留驻越南,以策防卫之外,一概从水路进京,朕要和他们见一见,另外,也要认真商议一下海军在战斗中出现的种种问题;我们自己找出问题并加以解决,总好过日后和敌人见面的时,为对方所利用。”

    “……至于沈葆桢违旨开炮的事情,等他进京之后再说。”

    恭王答应着,又躬身请旨问道,“皇,法国公使恺自尔日前派公使衙门差员到总署呈递公文,为两国休兵止战事,意欲与我大清展开磋商。”

    “朕想,也该是到了打官腔的时候了。”皇帝冷笑着说道,“也好,你回去告诉法国人,从八月十九日开始,展开为停止越南境内,中法两国彼此敌对态势而进行的谈判,具体细则,日后你递牌子进来,朕考虑考虑再说。”

    点头,“皇,那越南国主由我大清派员回返顺化,重掌国事一事?”

    “这件事啊,等日后。”皇帝似乎不愿意就越南阮氏国主的去留动向费更多的脑筋,径自摆手让众人跪安了。

    国事有大战得胜的喜悦之外,皇帝另有一件值得他高兴的事情——秀慧公主出降四月有余,日前额驸府中的太医传回消息,公主有了身孕了。皇帝得到这样的消息,很是迟疑了片刻:自己只有四十岁出头,就要做外公了?这会不会太早了一点?

    皇后却不管他心头的狐疑,得到消息后,立刻降旨,以秀慧公主身子沉重,在额驸府怕不能静养为由,将女儿宣进宫中,以为养胎——皇帝只得苦笑——这哪是让女儿养胎?分明是思念女儿了她就不想想,人家小夫妻恩恩爱爱,这样鸳鸯分离,也不怕曾纪鸿会见怪?

    秀慧出降之后,父女不曾见过几次面,这回在皇后宫中相见,看女儿比之当初在宫中的时候更多了几分新剖的娇柔和艳丽,做父亲的又是高兴,又是感慨,“你有了身子,今后再见阿玛,就不必行礼了。”

    慧甜甜一笑,“女儿谢过皇阿玛恩典。”

    “栗诚,皇后接长公主进宫来,不过叙一叙母女情谊,等过几天,朕自然会打发她回府居住,你不必担心。”他向跪在宫门口行礼的曾纪鸿说道。

    曾纪鸿脸一红,他和秀慧琴瑟和调,鹣鲽情深,正是在你侬我侬的时候,可以说,小夫妻的情谊与日俱增,偏偏赶在这个时候,公主有了身孕,皇后即刻宣召,他自然不敢抗旨,但心中的不舍却也是写在脸的,听皇帝这样一说,难免升起得遇明君的痛快感,“外臣不敢”说话声音之大,连他自己都给吓了一跳,忙又碰头,“外臣失仪,请皇降罪。”

    “说话声音这么大?不是心中高兴,就是习惯使然。若是前者也就罢了,若是后者,可不行啊难道在府里也是这样的吗?”皇帝笑眯眯的拿他打趣,“万一吓到朕的女儿,朕可不饶你啊。”

    还不及曾纪鸿说话,秀慧抢先一步,为丈夫分辨,“额娘,您看皇阿玛,就知道吓唬人”

    一句话出口,众人便笑。“行了,”皇帝摆手,“你先下去。皇后留慧儿在宫中住几天,日后朕自会着她回府,让你小夫妻共聚。”

    纪鸿给帝、后碰头请安,这才躬身退了几步,一步三回头的出宫而去了。

    “慧儿,阿玛给你选的这个夫婿,你可还满意吗?”

    “女儿满意。”秀慧公主大大方方的说道,“数月以来,女儿总想当面向皇阿玛叩谢圣恩,却终不得其暇。今儿个……”

    “行了,行了。你们小夫妻过得好,朕和你额娘自然也为你们高兴。”他说,“日后为曾家开枝散叶,也是你做人媳fù的本份。哦,朕记得曾纪泽婚后多年始终没有子嗣的,是不是?”

    “这倒不是。”秀慧说道,“刘氏夫人婚后生下两子,但不及成长,便先后夭折了。”

    皇帝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朕明白了。日后再说。”

第81节大沽口外

    第1节大沽口外

    南海战报的详情传回京中,引起轩然大。在清流看来,朝廷筹建海军本就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中华国有史以来就从来不曾筹建过海军,只要稳固海疆,加强边防,难道不就是御敌于国门之外的无国策吗?这在咸丰九年的安山湖一战之后,就早有明鉴的,大清根本没有能战的水军,最后的结果呢?还不是全数俘虏了入侵的英法印三国联军?大涨国威,使四海臣服,国势日?好端端的建造什么海军?

    但皇帝一代雄主,旁的人心中嘀咕几句,还不敢多说什么,只盼着国家十余年间,投入帑币总数已逾万万,总能打造一支临战全胜的海军,不料南海一战,天时地利人和占全,居然落得个熸师而归,炮舰、兵员损失惨重的下场,换来的一点点成果,与其说是海军打下来的,不如说是陆的绿营建功。于是,反对朝廷再投入大笔经费,建设海军的声音甚嚣尘,其中以祁世长为首。

    他是道光及咸丰初年的军机大臣祈隽藻之子,因为是山西寿阳人,人称小寿阳而不名。道光二十五年得中进士,供职柏台,一路当到湖广道御史,加左都副御史衔,成为朝中的二品大员;本来在旁人看来,沈淮年纪老迈,一旦退值,一定是由他去,不料翁同龢后来居,顶了他的位置。

    祁世长愤恚已极,不敢对皇说什么不敬言辞,但在柏台之中,却屡屡表示对翁同龢的不满。翁同龢深以为苦,又无可奈何,柏台的这些都老爷,任是哪一个都是两榜出身,傲然兀立,没有一个是容易服帖的,只好咬牙忍耐着。

    祁世长眼见登进无望,也开始一变而口无遮拦起来,他虽然宦途多陟,但在清流之中久孚人望,这一次南海战事了结之后,给他又找到了攻讦的方向,在稠宾广座之间,大发阐议,更第一个折子弹劾沈葆桢,罪名是两条,第一是‘违旨不尊,率先启衅,使东南百姓,有凭遭兵燹之威’;第二是‘领军无能,损兵折将,负天子重托,下绝庶民之望’。

    一倡众诺,祁府的门生故旧纷纷折子,要皇从重处置沈葆桢;皇帝一开始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但眼见弹劾的奏折如同雪片一般飞来,这种近乎要挟的举动终于引得皇帝龙颜震怒,“表面看起来,倒真是一派为国情怀,实际呢?你们以为朕不知道吗?还不是为了海军筹建一事,在尔等很多人看来,是完全不必要的措施?”

    在圆明园正大光明殿中,皇帝御门听政,召集群臣,做如的训示,“你们整天就知道袖手谈心xìng,殊不知,到如今的时代,世易时移,早已经不是读通基本高头讲章,背熟《朱子格言》就可以辅佐朕管理国家大政的时候了不建设海军,日本人能够如此轻易的放弃在琉球所得的利益?不建设海军,越南只怕又要如同香港一样,给法国人割取去了到时候,朝廷拿什么来保护海疆,拿什么来拱卫藩属?”

    “身为御史,你们的责任是纠察百官,肃清jiān宄。而不是胡乱攻击朝廷的海军大计,更加不是以恶毒的文字攻讦为朝廷流血流汗的海军将士。凭你们,也配对着那些以鲜血和生命构筑起海长城的将士们指手画脚?”他的眼睛落在御案厚厚一摞的弹劾奏折,表情一片厌恶,用力向下一推,折子天女散花一般飘落金阶,“这些折子,都拿回去,朕不看,也不批”

    “皇,您不可如此啊,您这样做,岂不是要寒了天下读人的心吗?”

    “呸”皇帝恶狠狠的迎头啐了一口,“凭你也配说天下读人?你真以为朕不明白?你祁世长一心想着左都御史的位子,眼见朕提拔翁同龢,你就处处刁难,时时掣肘?还不是为你一己ī利?这一次你表面是攻击沈葆桢,实际却是把矛头直指朕筹建海军的新政,是不是?像你这样的小人,不值得头戴双眼花翎,身膺二品之赏,和你当年的老父一样,回府中闭门读去”

    “皇以如此言语训教老臣,臣还有何话可说?”祁世长心中悲凉,叹了口气,摘下帽子躬身退了出去。

    “还有你们,”皇帝用手一指殿中的群臣,“只要朕还是大清朝的天子,海军建设之事,就断不能停再有敢言语攻讦沈葆桢等海军大员者,祁世长就是榜样”

    皇帝以雷霆万钧之势强自将朝野下隐约出现的反对之声尽数抹平,但心中知道,朝野下对于海军这一次惨胜所引致的不满,不是仅凭自己这一次训诫就能够彻底打消干净的。考虑良久,他作出了一个决定。就是要亲自到大沽口,迎接并召见战场归来的海军诸将。

    奕听完他的话,第一个碰头说道,“皇,臣弟以为不可臣弟不是说沈大人领兵作战全无功勋,只不过,若是以咸丰七年和十一年两次对外征战相比,便不免等而下之了。以两者,皇尚未亲自郊迎,遑论如今?”

    “是,臣也以为,皇亲迎大沽口,未免荣宠逾分,于沈葆桢是祸而非福啊。”

    “你们以为朕是要见沈葆桢吗?朕是天子,他是臣下,朕要想见他,一纸朱喻,他就得乖乖到京中来,何必要朕屈尊降贵的东行天津?”他说得得意洋洋,奕几个面面相觑。

    “朕要见的,是为国征战的海军将士朕知道,要是把他们宣到京中来,你们一定又会有这样那样的理由,什么言语粗鄙啦,什么未识礼法啦;总之是一大堆理由,阻止朕和这些人见面,却不想想,就是有他们的流血牺牲,才有了你我君臣在这里安稳如山的大清盛世所以朕要到天津走一趟,一定要去”

    皇帝心意已决,众人不能多劝,入值枢庭有年,知道这位主子的脾气,言出无改,说得出就一定要做得到。没办法,只得下去安排仪驾。

    天子出行,非同小可,按照正常情况来说,没有三五个月的功夫休想能够成行,但皇帝一力从简,沱山港那边,镇远舰也已经启行北了,时间不等人,只好尽量简化,带銮仪卫、御前ì卫、豹尾枪队、军机、御前等大臣,一路前往天津了。

    八月二十二日,镇远舰并伤痕累累的广贞、雷离、雷坤等舰缓缓出现在海天尽头,距离还在非常遥远,沈葆桢就举起望远镜向海岸眺望,只见黑压压的一片人,不知道是不是直隶省的百姓闻声而动,到海边来观望这些远征归来的将士们了?

    这种怀疑令沈葆桢心情愉悦,这一路都受到在福州港和李鸿章一席话的交谈所带来的积郁心情为之一空,“自己和海军将士的流血牺牲,总算没有落到空处朝廷一干只会夸夸其谈的生之见,不足畏惧公道自在百姓心中啊”

    率船队北入京,在沈葆桢这一生人中,是最感觉凄惶的旅程——当初离京的时候,皇虽然给了自己临机决断的权利,但这样的话,皇帝可以说说,臣下若是当了真,不但愚蠢,而且狂妄这一点,只从朝廷明发的旨意中,只谈沱山港防御,却丝毫不曾提及海军将士为国征战而照例会有的赏赐一节,就可见一斑。

    等他在福州港停泊休整的时候,李鸿章更是亲自到舰来,一面是奉旨劳军,一面是加以慰切,更加主要的是,将日前在圆明园正大光明殿中,皇帝训斥祁世长,进而罢去他一切官职的事情和他说了,但这样的消息并不能让沈葆桢放心,海军被击沉,击伤总数过半的船只,更是伤亡了数千计的水手、士兵,朝廷不会就这样黑不提白不提的放过去,自己这个替罪羊的身份,怕是怎么也跑不了啦

    “丹帅也毋须如此自扰,鸿章以为,皇宅心仁厚,断断不及出此的。”

    李鸿章的话并没有让沈葆桢觉得放松很多,反而更有忧心之感,“皇真的为祁世长一事,如此大发雷霆?”

    鸿章点头说道,“我一开始也是知之不详,后来还是我老师寄来的信中才得与闻。皇勃然动怒,当即免了祁世长所有的官职,让他在府中赋闲读,凡此种种,都可见圣心于海军建设一节,从无半点转侧,为人臣者,幸遇明君,真是我等的福分啊。”

    沈葆桢附和几句,又再问道,“那,少荃可知……”

    “什么?”

    “为沈某违旨发炮一事,京中清议如何?”

    “这件事,我想,总要丹帅一份自请有罪的折不管怎么说,大帅总是违抗圣命,这样的事情可大可小,日后若是追究起来,总是麻烦。”

    “是,我早已经将请罪折子随同战报一起呈递御前,不过始终没有下文就是了。”

    “皇的脾气丹帅也不是不知道,这样的情形,老兄的这份请罪折子,自然是留中不发了。”李鸿章微笑着说道,“我想,皇于丹帅违旨开炮一事,并没有很大的成见,只不过为了遮挡天下人的耳目,不得不然。”

    李鸿章这样放肆的说话,让沈葆桢分外不喜。但他说的并不能算错,皇帝为人很是厚道,海军出征之前,又曾经给了自己战场决断权。如今只是为搪塞清流民议,所以才不得已将此事冷静处理?

    他脑子里转着这样的念头,启程北,但心中总觉得不托底:万一在这段时间内清流群情汹汹,再度轮番折子攻讦自己呢?逼迫得皇帝不得不降旨严惩自己,又该怎么办?但思及多年来和皇帝奏对时候的情景,又觉得皇帝不会冷面狠心的将自己下狱问罪……,怀着这种又是惶恐,又是期盼的心情,沈葆桢叹息连连着,再度举起望远镜,向海岸望去,这一次,能够很清楚的看清岸的景致了,“啊”

    他忽然大叫一声,手中提着望远镜,几步跑出驾驶舱,直接站到船甲板,找了处避光的所在,使劲举起望远镜,“大人……”管带杨廷辉不知道怎么回事,慌慌张张的跟了出来,“您怎么了?”

    “皇……皇终究还是没有忘记了老臣”沈葆桢语不成句的呜咽一声,把手中的望远镜向后一抛,声调陡然提高,“来人,伺候老夫更衣准备燃放礼炮”

    杨廷辉愣愣的举起望远镜,认真向海岸瞄着,一望之下,也是大吃一惊:一座明黄帷帐矗立在海岸线的远处,帷帐外是身套着黄马褂的御前ì卫持枪而立,一面有二十四杆豹尾枪迎风摇动,在在显示出这天下独此一家别无分号的皇家气势。即便是再不通朝廷仪制的人也知道,这是御驾到了的标志

    思及沈葆桢这一路愁眉不展,长吁短叹,一派心事重重的样子,再看到御驾亲临,迎接远归的海军将士的举动,则圣心攸归,跃然纸也就难怪沈葆桢何以如此的忘却形状了。

    礼炮隆隆,在海天空炸响,皇帝正呆在帷帐内,和曾国藩说话,奕和文祥要负责和法国人商谈合约的细情,便免了他舟车劳顿之苦,听见外面炮声响起,许乃钊一愣,“这是哪里打?”

    肃顺应声而入,向皇帝身边走了几步,“皇,沈葆桢定然是遥见御驾,故而放礼炮向皇致敬呢”

    “沈葆桢的名字也是你叫的?”皇帝狠狠瞪了他一眼,“朕看你是越活越回去了”

    “哎?是”肃顺也是一时高兴,失了忌讳。碰了个硬头钉子,讪讪一笑,站在一边。

    “去给沈葆桢发旗语,海军将士为国浴血,着免去其跪拜之礼;另外,让镇远舰全员列队,朕要登舰亲自检阅。”打发肃顺出去传旨,皇帝继续和曾国藩等人说话,“胡林翼的年纪不是很大嘛,怎么一说生病,就来得这么急,这么严重?”

    “臣与该员素称交好,也知道他自少年时起,便经常闹病,大约是与生俱来,非人力所能挽回。”

    皇帝苦恼的挠挠新剃的头皮,短短的发茬儿给他的手掌很舒服的感觉,“直隶总督是疆臣领袖,胡林翼几次三番折子请辞差事,朝廷也不必好明知道他带疾从公,而装聋作哑。你们议一议,谁可以接任啊?”

    曾国藩也很觉得为难,直隶总督名为疆臣领袖,但这个差事却不是那么好做的,因为保定天津密迩京师,举凡是王公大臣出京办差,都要直隶负责料理,很多时候,甚至还要做小;这也还罢了,一些为皇帝贬谪出京的清流,在京中不敢放肆,出京之后,大言无忌,常常连总督的面子也不卖,更是让人为难。若是论起来的话,直隶总督这个职衔,实在是不及两江、两广总督那般俨然东南之主,威势煊赫。

    而能够举荐备选的,也不过那么很有限的几个人,湖广总督张亮基算一个,但他年纪太大,而且为人xìng情耿直,很是不以朝廷多方和洋人往来为然,担任这样的职务,用不到半年就得出事;两广总督瑞麟算一个,但瑞麟最大的本事就是吃,最擅长的就是读白字、闹笑话,更加不必提了。

    曾国藩和许乃钊各自想了想,后者忽然眼睛一亮,“皇,臣以为,直隶总督,地处要冲,所担非细,更是非皇极信得过的人不点。所以臣想,举凡朝中大员,唯有一人可担其职。”

    “谁啊?”

    “肃雨亭肃大人。”

    皇帝大大的楞住了,片刻之后,失笑摇头,“亏你怎么想出来的。不行肃顺这个人,论及忠心,尔等都难出其右,若论及做事,他可差得远了。”

    他还有一层意思是没有说出口的,肃顺在京中,和自己君臣相得,总能找到一些新鲜花样供自己嬉弄,少了这么个人,日子得过得多么无趣啊

    “皇,臣却以为,肃大人胆识、气魄、能力俱有,这在当年皇命其履任山西的时候就有过验证的。初到任,便举发了晋省巡抚吴衍等人贪墨亏空粮库的弊端;半年之后,山西全省大治。凡此种种,皆可见肃大人能人所不能,且肃大人入值朝房多年,履历、经验、人才都是之选,臣想,由他接任直隶总督,再合适不过。”

    正说着话,肃顺从帷帐外又举步走了进来,看见众人奇怪的眼神向自己看来,肃顺楞了一下,“主子?奴才……是不是又做错什么了?”

    从皇帝ī心来说,实在舍不得将肃顺放出京去,君臣多年,每一天身边见不到他,总感觉像少了点什么似的,但认真想想,肃顺呆在北京,只是一介弄臣一般的存在,是不是也会浪费了他的人才呢?左右此事还不急,等见过沈葆桢等人之后再说

第82节问题重重

    第82节问题重重

    旗语打过,镇远舰上又是一通忙luàn,以杨廷辉为首的舰上弁员列队在船甲板主炮前,站得笔管条直,等候船只靠岸,皇帝亲临检阅的一刻的到来

    等到铁甲舰缓缓靠岸,放下舷桥,以曾国藩为首的军机大臣陪着皇帝,由杨三躬身虚扶着,登桥而上,他戴着天鹅绒缎台苍龙教子正珠珠顶冠,穿绣黄江绸夹金龙袍,绣石青江绸棉金龙褂,戴珊瑚朝珠,束金带头线纽带,穿青缎凉里皂靴。因为不留胡须,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小一些。

    举步登上船甲板,沈葆桢一声长喝,“叩见皇上”甲板上列队迎候的海军弁员单膝落地的跪了下去,“万岁万岁万万岁”

    “都起来吧”皇帝笑容满面的说道,挥手让众人起身,走到沈葆桢身前,“沈葆桢,你这一次为国征战,抗击顽敌,大涨了我天朝威风,做得好啊”

    “臣不敢”沈葆桢语调微见哽咽的说道,“臣领军无能,致使我大清海军有多艘舰艇为敌舰所伤,三军亦为臣所累。更有违抗圣命,率先发炮,挑起两国边衅,臣罪不容诛,皇上不以臣罪为惩,而天语慰切,臣……惶悚无地”

    “打仗的事情,从来没有一定之规。兵无常势,水无常形嘛至于说伤亡,海战凶猛,还能有说不死人的吗?”皇帝故作大度的说道,“起来,起来和朕说话。”

    葆桢这才从甲板上站起身来,躬身垂手shì立。

    “这就是在海战中大显神威的主炮了吧?”他很好奇的仰起头,望着斜斜指向天宇的火炮炮口,口中问道,“上面还有敌人的炮火击伤过的痕迹呢。当初的情势可危险吗?”

    葆桢答道,“不过臣身在定远舰上,于镇远舰所知不多,臣请,不如着舰上管带杨廷辉亲自为皇上解说?”说完看皇帝点头,沈葆桢回身招呼。

    杨廷辉上前跪倒行礼,起身之后,把七月二十三日海战情形说了一遍,最后说道,“臣以为,若论及火炮威力,及铁甲舰航速诸节,我大清……”

    皇帝摆手打断了他的奏陈,“朕这一次到天津来,一来是要见一见为国出力的将士,第二,便是要听海军诸位管带及海军学院的专攻之士认真说一说此番征战之中出现的弊端。不过,这是下一步的事情,日后有的是时间给你奏答。”

    一言出口,刘步蟾、陈兆锵、方伯谦、邓世昌等人无不面lù喜sè。杨廷辉愣了一下,躬身行礼,“喳。”

    皇帝暂时放开此事,面对着站得笔直的舰上弁员,深深地吸了口气,就在所有人还不及清醒过来的时候,先一步深深的鞠下躬去“皇上”舰上众人如海水退朝般跪了下去。

    不等曾国藩等谏止他这种不顾君臣大防的动作,他已经站直了身子,“朕给你们鞠躬,是为了向你们表示感谢。感谢你们为我大清的江山社稷出力,为我爱新觉罗家族流血这一躬,你们当得起”

    从逐渐起身的众人眼中,皇帝看到了闪闪了泪光,这让他分外满意,不过是一鞠躬,却可以换得所有人的倾心以对,这样的便宜,越多越好想到这里,他不禁有些得意起来。

    “皇上,”肃顺适时的在一边说道,“海军兵卒,为国出力在前,今日有幸德沐天恩在后,皇上宜乎该当加以奖赏的啊”

    “大大褒奖”皇帝用力说道,“所有这一次参加对法海战、陆战的士兵,一概官升一级,赏三月薪俸;所有牺牲的兵士,同样照此办理”

    当兵吃粮,就是想博一个封妻荫子,镇远舰上的水兵大都是穷苦出身,贪图朝廷每月发给了七两银子的俸禄,才舍弃农间本务,改为穿上这一袭号衣的。今儿个听皇上这样一说,无不心中大喜,“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的呼声一时间响彻海面,借着水bō,远远的飘散了开去。

    见过受阅的弁员,皇帝即刻下船,随即在北塘镇的行辕中,召集军机、御前及海军众将参加的会议,沈葆桢、镇远舰管带杨廷辉、广利号管带张英、雷离号管带恩寿、雷坤号管带奎昌、广贞号管带周盛bō;海军学院的生员邓世昌、刘步蟾、方伯谦、林森森、林泰曾、林永升、严宗光、陈兆锵等,济济一堂,把个行辕正堂都要挤满了。

    皇帝高居御座,面向众人,沉yín了片刻,才开口说道,“朕近来一直在看海军大臣沈葆桢呈递上来的奏折。此战的结果固然是我大清站胜面居多,但亦可见海军将士在实战之中暴lù出来的诸多弊端——今儿个你我君臣共议国事,言者无罪——也不必进起居注了,嗯?”

    “皇上说是,自然就是。”肃顺陪着笑容,躬身说道。

    皇帝一笑,眼睛在众人脸上、身上扫过,“朕不要听那些官面文章,谁有话就说,也不必请旨。”

    一句话落地,有人亢声出言,“皇上,奴才有话说。”

    众人回头看去,是雷坤号管带奎昌,他是镶蓝旗佐领mén下,原本在海军学院担任第二期生员的教习,后来调到雷坤号,做了管带。“好,你想说什么?”

    “皇上,不是奴才大胆,说沈大人的不是,只不过,奴才虽然书读得不多,也知道政令不宜出于多mén的道理。沈大人虽然是领兵统帅,但他不懂海战。七月二十二日,我海军舰只在沱山港十九海里外与法国海军巡逻舰艇遭遇,jiāo战之下,福满号被敌舰打伤,其时已经是过了戌时,眼见天sè将暗,但沈大人不听丁大人所言,执意进攻。”

    “哦?那最后的结果呢?可有军舰为法国兵船所击伤、击沉?”

    “这倒没有,不过奴才想,舰上应以管带为一船之长,这是当年皇上传喻天下的圣旨中所写的。沈大人即便是全军统帅,也不该越权指挥作战的。”

    皇帝的眉梢猛的向上一扬他真是没有想到,奎昌看起来一副憨憨的、呆呆的样子,说出话来居然直指核心?这个家伙是个人才呢

    眼角余光瞥见沈葆桢,他的形容就有些坐立不安了。皇帝心中好笑,“朕说过,今儿个只提海军在战时暴lù出来的弊端,整改之法,留待回京之后——还有什么人要说话?”

    有一个奎昌做引yù之砖,旁的人的胆子也大了起来,再一次出言的是恩寿,“奴才以为,我大清海军,此战所暴lù于天下人眼下的弊端,便是北洋水师兵卒受训严重不足,亲临战阵之时,心中慌luàn成了一团,其中尤以炮手为最,而这一岗位,在战时也是最为紧要;我海军兵士,每每发shè十发炮弹,能够有两发击中敌舰,就已经是上苍庇佑,皇上万福……”

    皇帝朗声大笑起来,“这和朕可没有什么相关。朕和你们炮战的战场,可离着十万八千里呢”

    一句话出口,众人轻笑连连,正堂中从奎昌的一番奏答所带来的尴尬气氛,也为之缓解了些许,“再有一节,便是如皇上当年所说的绿营痼疾:军中袍泽,在战中的彼此支援作战,远远不足更多的时候,海军舰船都是在海面上各自为战,虽然我大清炮舰的威力远胜法军,但彼方多以两艘,乃至更多舰只围绕一艘猛攻,才有今日之战果。”

    “这话不对。法国人的军舰本来就比我大清这一次派出去的多。不提二十二日被击伤的阿斯皮号和……”

    “易士弼号。”

    “对,阿斯皮号和易士弼号之外,法国还有二十三只舰船,而我大清呢,只有十三只。到海面上,双方尽出全力,自然就会出现两艘船攻击一支敌舰的情况了。”他摆手笑道,“你这样的话,算不上什么高明。”

    恩寿脸一红,心中不以为然,敌人的舰船多固然是事实,但己方的海军舰艇各自为战也是实情,皇上这不是避重就轻吗?

    皇帝也不理他,管自问道,“还有谁要说的?”

    众人的意见大同小异,多数是围绕刚才两个倡言的旗人管带所说,加以润sè,半天之后,也没有什么新意。皇帝大约能够猜到,有些话也只有旗人能说、敢说,换了汉人,为长官颜面计,为日后仕途计、为同僚情谊计,即便心中有谱,也未必好意思当众直声;堂上变得安静下来。

    皇帝正要说话,听正堂外面有人说话,“皇上,生员有话要说。”

    此番驻跸的行宫地方有限,如此多的大臣容纳不下,只好让刘步蟾等人在mén外等候了,这会儿听见有人说话,皇帝自然诏准,“进来,都进来说话。”

    闪开一条通道,让十几个年轻人昂然入室登堂,到御座前跪倒行礼,“生员叩见皇上。”

    “刚才是谁说话?”

    “回皇上话,是生员方伯谦,贸然进言,请皇上恕罪。”

    “这么说来的话,你于此番海战之中隐藏的弊端可有所见喽?可不准和前面几位大人所言类同啊。”

    伯谦既然敢张口,就有所把握,“生员想说,此番海战,上有皇上指授方略,下有海军将士用命。终能力克强敌其中略有损伤,亦并非不可挽回;但生员以为,我大清兵船炮舰损伤之数,固然有诸多原因,而更大的一个原因,却在于各舰上管带大人,未能尽全力作战迎敌”

    这是出乎皇帝意料的一句话,他立刻追问,“那,你以为是为什么,使得他们不能全力迎敌?”

    “只是因为此番出海征战的炮船,皆搭载有绿营兵士。为求战时绿营兵士不受敌舰炮火危及计,我方军舰,只好选择避让、进而退后观战。参战舰船总数,只有九艘。使海战中敌众我寡态势益为加重,方有今日之祸。”

    方伯谦的这番奏答,矛头直指御座上的皇帝这使用炮舰搭载士兵的办法是他想出来的,却没有预计到在海战中竟然会有这么坏的影响,一时间竟愣住了,“方伯谦,你住口”

    沈葆桢越众而出,到了他和其他人身前,“这是什么地方,也轮得到你……”

    “你住口”皇帝大声抢白,阻止了沈葆桢对方伯谦的训斥,“退下”

    斥退方伯谦,他眨眨眼,继续望着方伯谦,“你刚才说的话,很有道理,更主要的是,也让朕明白,原来兵凶战危,并不是只靠朕这样一国天子,呆在紫禁城中就可以胡luàn指挥的。”

    “皇上这样说话,生员汗颜无地。生员所言,不过一愚之见,何敢当皇上错勉?”

    皇帝不理他奉承的话,“那,既然你能够识得其中弊端,可有整改之法?”

    方伯谦为之语塞。

    皇帝看看差不多了,不再多做拖延,摆手笑道,“今儿个都累了一天了,晚上传宴,赏赐群臣,舰上的弁员人数太多,着御膳房伺候差事,让年轻人在船上享用。”

    用晚膳的时候,皇帝显得有些心不在焉,曾国藩、肃顺等人在他身前呆得久了,知道他的脾气,凡是这样的时候,脑子中所想,一定是奎昌、恩寿等人奏答之语,当下也不打扰,安心享用食前万方;倒是沈葆桢诸人,见他眉头深锁,以为圣心有所不愉,怕日后整改军中积弊,又会有人要为之大倒其霉,这样的念头一转,更是恼恨奎昌、恩寿两个。

    皇帝心中想着的却是另外一件事,筹谋良久,放下银箸,“朕记得,是从咸丰十五年的时候吧?直隶总督开府理务,改为在天津城中,直到每年运河冰冻之后,才移驻保定的,是不是?”

    乃钊说道,“咸丰十五年的时候,直隶总督胡林翼奔劳于天津、保定二地,往来繁复,他又是身子虚弱,请皇上的旨意之后,改为在每年三月至九月间,将总督行辕移驻天津,以此定为成例的。”

    “对,朕也想起来了。是为了此事。哎说起来,各省这种教、民互相仇视的情致,也不知道几时能得以缓解。”不等许乃钊奏答,他抢着说道,“朕看,天津之地,密迩京师,最称方便不过;倒不如干脆就将直隶总督的行辕定于此地吧,你们以为呢?”

    军机处几个人近在御前,对于他这样突然而至的决定有点mō不着头脑,骆秉章脑子灵动,猜到几分缘由,“臣以为甚好。津mén不论地处抑或城建,都要远过保定。自咸丰十年,新开三口通商以来,通商衙mén也是驻节于此,十余载而下,辐辏密集,津mén已成北国江南,复述之区,较诸保定,不可同日而语。皇上一言为法,臣钦服无地。”

    如曾国藩等反应稍慢的,在这片刻折冲之间,悟出了一点什么。因此只是沉默静听,一言不发。、

第83节直隶总督

    第83节直隶总督

    用过晚膳,挥退众臣,皇帝只把肃顺留了下来,却久久无言,半晌才和衣而起,接过惊羽递过来的孔雀翎的大氅披在肩上,“肃顺,陪朕走几步

    君臣两个举步向外,身后跟着杨三、六福、惊羽和一干御前shì卫,在行辕的阆苑下转悠了起来,“肃顺,今儿个,朕和军机处共议直隶总督的人选来着。”

    肃顺不明所以,含糊的答说,“是。”

    “许乃钊给朕举荐了一个人,朕一开始觉得他的话很荒唐,但这一天下来,认真想想,未始不是适宜的人选。”他说,“但此人经朕捡拔而起,至今已有多年,若真是外放为官,以他的能力,办好朝廷的差事,自然人尽其才。但朕和他主从相得,这一旦分别,心中真是舍不得啊”

    肃顺心中大恨从皇帝的说话,他已经听出来了,许乃钊举荐的就是自己。而且他也听得出来,皇帝已经为许乃钊的话动了心思,只怕这一刻慰婉天语,就是为日后降旨张目的先本;自己想推拒是推拒不了的。

    “皇上,您的意思,奴才明白了。奴才在想,跟随主子多年,长经主子教诲,这份为主子分忧的心肠,奴才自问不落人后,只是,奴才舍不得离开主子啊”说到这,肃顺念及君臣多年情谊,也忍不住落下泪来,声音一片哽咽,难以为继。

    “你啊,也不必如此惺惺。这一次放你出去,又不是隔着万水千山,想朕了,或者朕想你了,就进京来,和朕君臣盘桓数日——你这个人,朕知道,要说做事,你差得远了。尚堪一用的,就是要借助你的心xìng、胆魄,在直隶省内认真的梳理一番。”

    “皇上,奴才不明白。如今我大清朝可谓海晏河清,吏治整肃,怎么还有要梳理的呢?”

    “说你笨,你就是真笨”皇帝停下脚步,回头嗔怪的瞪了他一眼,摆手示意惊羽几个退后一点,又和他说道,“如今天下二十一处行省,十四个总督,除了你要上任的直隶总督和官文的两江总督,可还有一个旗人吗?更加不必提巡抚之中,旗人所占的比例更是少得可怜——朕知道,你心中很瞧不起旗人,但世易时移,旗人如今也多有可用之才。便说今天吧,朕看,奎昌和恩寿就很值得提拔一番。旁的不用说,只是这份敢于破除情面,勇于实事求是的作风,就大勘表彰。”

    “皇上,这两个人是海军所属,海军学院又是在山东,奴才怎么管得到他们啊?”

    “肃顺,你是不是和朕捣蛋?嗯?故意装出一副世情不明的样子来,好让朕收回外放你为直隶总督的旨意?”

    “皇上,奴才怎么敢和皇上,这个,捣蛋?奴才是真的不知道啊。”

    皇帝叹了口气,没奈何只好给他解释几句,清廷行以督抚制,巡抚都由总督在管,即令不是明白规定隶属关系,而习例上亦必受某一总督节制,如山东巡抚之于直隶总督,就是一个例子。

    唯一的一个例外是河南巡抚,自雍正年间的田文镜时开始,便专属于朝廷,没有一个总督可以干预;所以皇帝会有这样的说话。

    肃顺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奴才明白了。日后奴才到天津办差,亦当以直隶总督关防调用以上二员……”

    “朕的意思不是让你调用他们,只是给你举例子。便如同京中吧?宝廷、舒清阿、志颜等人都是旗人中的后起之秀;但天下之大,还是有更多的是你我君臣所看不到,或者还未及发掘而出的。奎昌、恩寿是如此,直隶省内是不是也有这样的人才呢?”

    皇帝说道,“你到直隶之后,朝廷但凡有所文教武功之事,你别学瑞麟、裕德那样,坐在衙mén中不动贵身,该下去就下去。”

    肃顺心中很觉得不舍,从皇帝的说话他可以听得出来,任职自己做直隶总督一事,怕是没有什么挽回的余地了,“是,皇上说的话,奴才都记下了。”

    “还有崇厚,他是三口通商大臣,但面对洋人,只知道一味的媚软。你到任之后,认真的管一管他。大清不是当年的大清了,国势强盛,是连西洋人也不敢不给几分面子的。让他这样一nòng,倒显得我们畏惧外人似的。”

    肃顺自然唯唯应诺,“奴才méng皇上多年恩典,此番离京任职,主子又不吝辛劳,几番教诲,奴才敢不尽心效命?只是,奴才才疏学浅,又是初初到津mén任职,这往来之间,怕是人地两疏,奴才再请皇上恩典一二,给奴才赏几个得用的下属?”

    “你还没有上任呢,就想安chā自己的心腹了?”

    “奴才不敢说心腹二字,这不都是为办好皇上jiāo办的差事吗?”

    皇帝扑哧一笑,“好吧,你想要谁?”

    “奴才想,把福建提督成祥要来,再把广西岭南道李慈铭要过来,还有河南道御史高心燮,还想要……”

    “行了你还有完没完?”他笑骂着打断了肃顺的话,“有了龙汝霖、黄锡和王闿运还不够,真想把肃mén六子都nòng到直隶去吗?”

    肃顺脸一红,他没想到皇帝连所谓的肃mén六子都知道,所谓六子便是指龙、黄、王、李、高、和成祥;有文有武,有职有闲,却为朝野公认,都是一时俊彦。肃顺知道,皇帝表面上是在开玩笑,实际上,万岁爷心中怎么想的有谁知道?这时候说什么都是错的,便躬身低头,沉默不语。

    “这件事啊,左右还不是一天两天就能落到实处,等回京之后再说吧。”

    八月二十三日,御驾启行北返,皇帝行事,决不待时,在还京之后的第二天,便将军机处、沈葆桢、奎昌、恩寿等人再度招到御前,共同商议海军作战之后爆发出来的弊端的整改事宜。

    “……臣这几天一直在琢磨恩寿、奎昌还有海军生员说的话,固然都是针砭之见,但也不妨分清主次,有些事是可以缓一缓的;便如同以炮舰搭载绿营兵士——海面作战,固然是海军成立的宗旨,但舰船终究不能长脚上岸,还是要靠绿营士兵冲锋陷阵,斩将夺魁——从此一节而言,炮舰搭载兵士,还是该当奉行如故的。”

    沈葆桢第一个说道,“臣想,中法海军一战功成,料必数载之内,我天朝海圉不会再有边衅之事发生,不如趁这个机会,多多打造日后专mén用作运载士兵的大船,此等舰船,多以承重为先;不必过于强求火力,战时尽量拖后,使前敌炮舰既不必为运转不灵而致损伤,亦不必为心有挂碍而畏手畏脚。臣这一点小见识,请皇上俯察。”

    奕几个心中叫好。炮舰为搭载士兵而在海战中暴lù出来的缺点并不是不为人所知,只是这件事是皇帝亲自降旨施行的,别的人不敢置辞而已;如今给方伯谦捅破了窗户纸,接下来要做的,就是要尽量顾全皇帝的脸面了。但如何顾全,却是一个很大的难题,今天听沈葆桢一席奏答,可谓面面俱到,真不愧是久经宦海,又是专司海军差事的大臣,料必皇上心中,也很满意吧?

    偷偷抬头向御案上的男子看过去,他却有点心不在焉一般的在桌案上翻找着什么,很快就找到了,“昨天回京之后,朕匆匆画了一张草图。等一会儿你们拿下去看一看——朕给这种东西起了个名字,叫登陆艇。专mén用来搭载士兵,日后做登陆作战而用。”

    众人面面相觑,“……登陆艇这种东西最大的特点就是可以在水深不足以让大型兵舰靠拢的水域活动自如。具体的,朕已经宣天津机器局的华蘅芳来京,听一听他这个专业人才的意见。”

    皇帝完全不理众人疑huò的眼神,侃侃而谈,“若是可行的话,就在天津制造,先造出一两艘来,下海实验,有了经验,再jiāo由安庆造船厂和马尾造船厂正式动工兴建。”

    “这,登陆艇一物,是皇上……”

    “是,这是朕回京途中偶然想到的。行不行,试试看再说吧。”

    “皇上这样说话,臣等惶悚无地。海陆军制,朝廷早有专司料理之人,如今却要皇上钦笔绘图,jiāo付使用,……”

    “朕会的,你们大约不会;你们会的,朕却是十足十的外行,我等君臣都是同心为国,就不必说什么君臣主从了。”谈过了这件事,他才说道,“刚才沈葆桢的话啊,朕知道,是为朕的面子着想,但若是为此而耽搁了海军整改的大事,朕的面子又算得了什么呢?”

    “臣惶恐。”

    “不说这些,谈正经事吧。”宕开一笔,他说,“奎昌等数人提及的海军在战中暴lù出来的问题,你们以为,该当如何有的放矢的进行改进呢?”

    “臣等以为,海军水手,多年受训,却只是在舰上做临敌演练,一旦真正与敌接触,难免心中慌luàn;故而解决之法,不外乎更多加强训练,以备来时。”曾国藩是奉旨管着兵部的,由他第一个进呈商议之后的结果,“而若谈及舰上令出多mén之弊,臣以为,只要一道旨意,便可迎刃而解。不必成为圣心忧虑之事。”

    “还是要更多的让水手熟练掌握发炮技能,不要担心làng费炮弹。这种事,不能省的。”

    “皇上说的是,只有平日多多训练,等到战时,水手的发炮才能准确命中。”

    “至于说如何训练,不要只是在风平làng静的时候出海,也不要轰击那些固定不动的靶船;海上气候多变,怎么能肯定每一次作战,都是遇到良好的天气呢?更不必提敌军舰船也是会动的——任何天气,都要派船出海,再找来一些废弃不用的商船,放在海上,作为假想敌来打击。”

    “是。”

    皇帝想了想,这种呆在圆明园中,君臣御前共议办法的举动,多是纸上谈兵,能不能收到实际效果,现在还很难看得出来,但总算是向前进了一步,留待后日吧,“恭王,和法国jiāo涉的事情怎么样了?”

    “是。臣弟奉旨与法国公使恺自尔谈判,法方提出要求,两国各自撤还囤在越南的驻军;越南练兵,两国均不可派遣教练官;将来两国如果有须派兵至越南,要先行行文知照;中国赔偿法**费银子……390万两。”

    这最后一条款项在总署衙mén看来,实在是荒唐到无以复加,所以奕奏陈的时候,也很觉得为难,生恐触怒皇帝。

    皇帝却并未动怒,眨着黑白分明的眸子看着他,“总署衙mén对于法国人提出的要求怎么看?”

    “臣等共议,法国人讳败为胜,进而向我大清提出军费赔偿一款,不但失礼,更是忘却伤痛教训所为。臣弟以为,该当严词拒绝,反向对方要求军费赔偿一事才是应该的。”

    皇帝笑了起来,“这是朕的过失。十余年以下,每每在两国争端上锱铢必较,所以给你们造成了一个感觉,朕是那种很好钱财的皇帝,是不是?”

    “臣等不敢。皇上若说锱铢必较,也仅仅是在省却天家靡费款项;于国事正用,皇上从来不曾的。”

    “你们能够知道这一点就好。”他说,“钱财是工具,为百姓、为天下所正用,才是目的。便如同这一次恭王所说的法国人的条款吧。法国人故意讳败为胜,提出要我大清赔偿军费银子,实际不过是想以此种鱼目hún珠之法,掩尽天下人耳目他们真正的目的,只是为条款中的第三条。奕、文祥,你们两个办理外务多年,只要认真想一想,就能够明白其中隐藏着的险恶用心了。不过为jī怒所致,一叶障目,不见泰山啊”

    奕回忆片刻,若有所得的说道,“皇上的意思是说,法国人有意获得与我大清在越南相同的宗主地位?使越南成为中法两国共同的保护地?”

    “正是如此”皇帝用力点头,“能够识得出这内中详情,接下去该如何和法国人争辩,就不用朕再教你了吧?”

    “是,臣弟定当会同总署上下,小心料理,请释圣宪。”

    “还有,直督胡林翼病重,朕想,先让他回京来调治,总督衙mén的差事嘛,让肃顺去,代劳一二。”

    “皇上,肃顺是御前大臣,更是朝廷的二等忠孝侯,超品大员,不宜左迁啊。”

    “这如何说得上是贬谪?”皇帝翻了个白眼儿,“再说,又不是让他常驻天津,等胡林翼的病养好了,还让他回来的。”

第84节天津教案(1)

    第84节天津教案(1)

    发往各省的上谕,第一个看到的是近在畿南的胡林翼,实在是听到。胡林翼事必躬亲,加以写字看书之外,还要围棋一局,目力大伤,右眼已到了昏méng不能辨物的地步,而且他的脾胃不建,吃不来油腻,每天只是进以很简单的青菜,有时候甚至是枵(音消)腹从公,经他的家人幕友力劝,也只好多多闭目静坐,一切公事,都是幕友念给他听。

    听到朝廷选肃顺为接任的直隶总督,胡林翼瞿然动容,睁开眼来,“肃雨亭要来?呵呵……这倒是个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消息呢”他笑了几声,“听了这个消息,我好象目中浮翳一去。”

    “这事原在意中。”他的幕友,名叫刘锡鸿的说道。“学生认真疏爬,大清各省督抚,汉人倒占了十成中的九成,咸丰十五年的时候,端王、怡王等人上奏折,请皇上多加启用旗人,虽然给皇上驳了,但总也不是长久之法;更不必提京畿重地,非心腹……”

    胡林翼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这样的事情再说下去,就太过犯忌讳了。“虽在意中,还是难能可贵。相形之下,我应该惭愧。”

    胡林翼已引咎自责,幕友们就不便再谈这件事了。接着再念别的公文,然后又念各处的来信。第一件是陈宝箴从夔州寄来的,有人参了四川总督崇实一本,说他贪黩,凿凿有据。恭王碍于皇帝的关系,不能认真,但又不能不办,几经斟酌,奏请派湖北巡抚陈宝箴就近查办,因为陈宝箴最会做官,一定了解其中的奥妙,会替崇实把大事化小,小事化无,而且湖北靠四川以盐课接济,每年有上百万银子之多,以‘公谊’来说,陈宝箴亦不能不替崇实遮盖。

    由于往返需要四、五个月,所以陈宝箴是奉旨‘带印出省’的,舟车所到之处,就是巡抚大人的行署,照样有全班幕僚替他办理文牍。这封写给胡林翼的信,除了问候以外,便是替崇实解释。念完一段,胡林翼摆一摆手,示意暂停,他要把陈宝箴的话,先辨一辨意味。

    在平常,这些信是不容易为幕友看到的,陈宝箴的言外之意,也只有他一个人在心里体会。现在既已公开,不妨进一步谈一谈,于是他喊着刘锡鸿的号问:“叔耘右铭未到成都,似乎已经成竹在xiōng,照你看,他这些话,何必先告诉我?”

    “这也是尊重师mén的意思。而且……,”刘锡鸿苦笑道,“少兄的处事,大人深知,何劳下问?”

    胡林翼点点头,心里在想,陈宝箴常常有话自己不肯说,善借他人之口,这封信的意思,是要自己先为崇实辩白几句,为他将来替其开脱作伏笔。此事不急,摆着再说好了。

    “再念下去。”他说,“还有什么?”

    刘锡鸿继续往下念陈宝箴的信。信中谈到四川酉阳州的教案,朝命陈宝箴就近查办,已有和平了结的希望,他特为告诉胡林翼,也就是期望师兄对他支持。胡林翼以大学士兼领直督,国家重臣,且又近在京畿,朝廷遇有大政,亦往往咨询他的意见,如果问到酉阳州的教案,有了陈宝箴所提的办法,他就易于作答了。

    听完信,胡林翼不胜感慨地说:“洋务不难办,难在办教案,教案亦不难办,难在自己人的意见太多。”

    这已是含蓄的话,意见太多四个字,实在是指瑞常之流,那班天下之大,不知中国之外,还有外洋的道学先生,是真道学也还罢了,特别是徐桐那班听见洋字便要掩耳疾走的假道学。首发文字}刘锡鸿和他在胡林翼幕府中的同事,通达的居多,这时便因为胡林翼的感慨,引起了一番冗长的议论。

    教案之起,由来已非一日。康熙初年,天主教盛极一时,这是因为圣祖的祖母孝庄太后,就笃信天主教,她的教父是个德国人,华名叫做汤若望,明朝天启年间到中国来传教,由徐光启的举荐,入翰林院供职。崇祯二年五月初一日蚀,用大统历、回回历推算时刻,统通不准,只有徐光启用西法推算,有如预见,于是特开历局修新历,由汤若望参与工作。他又会修火器,所以崇祯十七年正月,李自成bī近京师,辅臣李廷泰督师剿贼,特地把汤若望带入军中管枪炮。

    入清以后,汤若望一面传教,一面做官,做的就是专mén掌管天文历法的钦天监监正。孝庄太后和世祖母子对他极其信任,圣祖能正储位,就因为汤若望一句话,说他已经出过天huā,可保无虞。顺治十八年,世祖因出痘驾崩,越显得汤若望有先见之明。因此,圣祖对他亦异常尊信,修明历法,提倡天算,天子躬亲倡行。这也就是天主教能在中国大行其道的缘故。

    到了世宗即位就不对了闽浙总督满保首先于雍正元年上疏,说“各省起天主堂,邪教偏行,闻见渐淆,人心渐被煽huò,请将各省西洋人,除送京效力人员外,余俱安置澳mén。天主堂改为公廨。误入其教者,严行禁饬。”

    世宗准了满保的奏请,给了半年的限期来迁移,同时命令沿途地方官照料。这还都是因为圣祖崩逝未久,他仰体亲心,格外宽厚之处。到了雍正三年,更严禁入西洋教,这个禁令,过了一百二十年才撤消。

    道光十九年发生的鸦片战争,先胜后败,结果订了赔款割地的《江宁条约》,开广州、福州、厦mén、宁bō、上海‘五口通商”这‘五口通商事务’由两江总督兼理,兼授的官衔,称为‘南洋通商大臣’。

    英国人一心想通商,法国人注重在传教。道光二十四年,在黄埔的一条法国兵船上,签订了三十五条的《中法商约》。接着,法国公使克勒尼,向两广总督耆英提出jiāo涉,要求取消雍正三年的禁令。耆英据情转奏,礼部议定,准在五个通商海口,设立天主教堂,但‘不许jiānyòufùnv,诳骗病人眼睛”洋教士为人治病,有时会动刀,所以民间有洋人挖眼睛的传说,朝廷亦信有其事,因而特别申明约束。

    自此以后,信教的人渐渐又多了,此辈被称为教民,教民只知上帝,不祀祖先,此事从士大夫到老百姓,无不深恶痛绝。忘本就是luàn臣贼子,人人可得而诛,同时教民中亦难免有莠民,仰仗洋人势力,欺压乡里,益增民教的仇恨。小则群殴,大则杀教士、烧教堂的教案,层出不穷,没有一个地方官听见教案二字不头痛。

    到了咸丰二年,朝廷设立总署衙mén,开始正式展开和洋人的jiāo往,由恭王出面所订的条约,准许大清臣民自由信教,法国教士得在各省租买田地,起造教堂。这一来,‘教案’越多,朝廷一力推行新政,仰仗洋人之处甚多,也不敢再跟洋人起衅,同时条约中又规定地方官‘滥行查拿’教民,须加处分。因此,遇到‘教案”总是教民占上风。民教相仇,积渐成了难解难分之势。

    眼前就有贵州遵义和四川酉阳州两起,迁延日久,使得法国公使恺自尔无可忍耐,竟自称‘外臣’上奏,而总理各国事务衙mén,居然亦为他代递‘外臣’的奏折。两国的jiāo涉,变成内部的纠纷,好象部院之间,各有主张,唯待军机议奏,皇帝裁决。为此,把文祥气出一场病来。

    胡林翼的幕友,议论教案到此,无不浩叹。由文祥又谈到崇厚——他是咸丰十年新开的北方三个通商口岸:天津、牛庄、登州的‘办理三口通商大臣”在旗人中算是洋务好手,但他办洋务,只是一味媚软,纵容得洋人气焰甚高。大家都认为这不是好现象,总有一天因为洋人的欺人太甚而jī出变故来。

    “民教相仇,亦不能全怪洋人,民智未开,误会益深,这才是隐忧。”胡林翼接着便举了个例,从他到任以来,好几次有人拦舆告状,说有小孩走失,是为天津教堂拐了去‘挖眼剖心,采生配yào”请求伸冤。

    “这是野番凶恶之族都不忍为的事,西洋文明各国,如何会有此残忍的行为?以理而论,决无其事,然而你跟百姓说不清楚,如之奈何?”

    但是,天津一带,不断有孩子走失,那是事实,胡林翼接到状子,除了严饬地方官查拿‘拐子’以外,不能再有什么处置。虽然有好些状子中,指控天津东mén外,运河西岸的‘慈仁堂”收养孤儿、弃婴,不怀好意,胡林翼却未肯轻信。只是有个打算,等有机会要亲自去看一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个机会很快地到了,上一年的十月间,出省勘察永定河浚深的工程,到了天津。总督出巡,煊赫非凡,天津的道、府、县,一起随着三口通商大臣崇厚,把胡林翼接上岸,驻节在长芦大盐商查氏的水西庄。查勘了盐政、校阅了崇厚所统率的洋枪队和洋炮队,然后请查狱讼。

    这是他到任以后,决心要办好的一件事。曾经亲手编写了一篇‘清讼事宜”通饬各州县,限期将积案办理清楚,遇到重大的案子,提省亲自审阅,每次出巡,亦必定要亲临州县衙mén,查核办理积案的情形。在天津,他最注意的,就是告教堂拐孩子的状子。

    因为右眼昏méng不明的症状,越来越重,他依旧只能听,不能看,听完天津县知县刘杰的‘面禀”他说:“拐走孩子的状子,有二十几案,一案未破,其故何在?总有个说法,我倒要听听。”

    “回芝督的话,实在惭愧。”刘杰满脸惶恐地说,“盗案都破了,就这拐案不能破,卑职也困huò得很,唯有严饬差役,加紧缉捕。只是其中有一层关碍,卑职跟崇大人回过,崇大人一再吩咐要慎重,事情就不免棘手了。”

    “噢?是何关碍?你说”

    “拐了孩子去,总有个着落,男孩子卖给跑江湖的,用鞭子打出一身功夫,用来敛钱,眉清目秀的nv孩子,卖入娼家,长大了好作摇钱树。”刘杰加重了语气说:“卑职派人明查暗访,就是没有这样事,这就不能不疑心到慈仁堂了。”

    “不错,慈仁堂”胡林翼很注意,“我正要问慈仁堂,是个育婴堂是不是?”

    “慈仁堂也是教堂,规模大得很,有念经的、有读书的、有看病的、也有育婴堂,收容的也不尽是婴儿,五六岁、七八岁的孩子都有。虽说是做好事,不过,huā钱买好事来做,就不大近人情了。”

    “huā钱买好事来做?这话倒新鲜,我有点想不明白。”

    “是这样,凡有人送孤儿弃婴到堂,堂里的洋尼姑发钱奖赏。芝督请想,不管育婴堂、养济院,送进一口人去,总要说好话,才肯收容,博施博众,尧舜犹病,洋尼姑买好事来做,岂非不近人情?”

    “这也不尽然。”胡林翼想了想说,“你是说拐子拐了人家的孩子,是当作孤儿、弃婴,送到慈仁堂去领赏了?”

    “正是”刘杰答道,“卑职跟幕友商量过不知多少次,想来想去,只有慈仁堂是个可疑之处,倘或能入堂搜一搜,真相或可大白。不过崇大人……。”

    他虽没有再说下去,胡林翼心里明白,是崇厚怕此举引起jiāo涉,不准刘杰这么做。“进堂搜查,自有不便。你派人在堂外稽查,遇见形迹可疑的,加以盘诘,有何不可?”

    刘杰何尝不知道这么做?只是慈仁堂每天进出的人,不知凡几,一入堂mén,便成禁区,遇有形迹可疑的,要想盘诘,亦有不能。不过这话要照实而言,便变成与上官抬杠,所以刘杰这样答道:“是,卑职原也这样办过,只以差役不力,未有结果。现在既奉宪谕,卑职再着力去办。”

    这些悬案,对刘杰的督饬,也只能到此为止。但在高一级的层次上,胡林翼另有打算。他想亲自到慈仁堂去看一看,因为民教相仇,症结就在百姓对教堂的误解,到底这误解何由而生?非亲身体察,不能明白。明白了,然后可以对症发yào,逐渐消弭。

    他跟崇厚谈了这层意思,崇厚极力劝他打消此意,认为以他的身分,不宜轻临非尧舜孔孟之教所许的西洋教堂,否则,一定会有言官,以‘大臣轻率,有伤国体’的话头,上奏参劾。胡林翼一向忧谗畏讥,想想不错,听了崇厚的劝。

    等回到保定,因为舟车劳顿,公事又多,胡林翼的眼疾,越发重了,而岁尾年头,不如意的事,纷至沓来。先是贵州剿治士匪不利,朝命陈宝箴带兵入黔。陈宝箴万分不愿,以贵州多山地,不便马队驰骋,必须‘改马为步”新编练步营,又说‘疆军务,雍正、乾隆、嘉庆三朝,皆未能克期底定,今蹂躏更久而广,饷源更狭而绌’必须先筹饷运粮为借口,迟迟不肯出省。这些令人烦心的事,陈宝箴都要写信给师兄发牢sāo。

    到了咸丰二十年,要cào办皇帝的四十万万寿,又要忙着打理天家的两桩喜事,之后就是对法作战,事情忙得不休,他的眼疾更加厉害了。甚至到了五中忧烦,右眼失明的地步而且得了个晕眩的máo病,唯有在黑头里闭目静卧,人才觉得舒服些。

    于是,各方所荐的医生,纷至沓来,文祥荐了一名七世祖传的眼科,崇厚也荐了一名洋人来看。用yào各异,但有个看法是相同的,胡林翼必须好好调养。因而奏陈病状,请假一个月调理,期满又续假一个月。他的打算是,这样续假几次,便要奏请开缺,纵使不能无官一身轻,回湘乡安度余年,至少可以jiāo出直隶总督的关防,回京去当大学士。位尊人闲,在昌明西学、作育人才上,好好下一番功夫,那才是自己的相业。

    肃顺是九月十一日出京上任的,谁知道刚刚走到通州,从京中传来一件廷寄,肃顺知道是极大的事情,否则的话,不会连夜送抵行辕:“据崇厚奏:津郡民人与天主教起衅,现在没法弹压,请派大员来津查办一折,胡林翼病尚未痊,本日已再行赏假一月,惟此案关系紧要,着肃顺火速前赴天津,与崇厚会商办理。匪徒mí拐人口挖眼剖心,实属罪无可逭。既据供称:牵连教堂之人,如查有实据,自应与洋人指证明确,将匪犯按律惩办,以除地方之害。至百姓聚众,将该领事殴死,并焚毁教堂,拆毁慈仁堂等处,此风亦不可长,着将为首滋事之人,查拿惩办,俾昭公允。地方官如有办理未协之处,亦应一并查明,毋稍回护。肃顺务当体察情形,迅速持平办理,以顺舆情,而维大局。原折着抄给阅看。钦此”

第85节天津教案(2)

    第85节天津教案(2)

    等肃顺到了天津,顾不得先去探视即将启程北上京中调养身体的胡林翼,先传天津道周家勋来,一问之下,才知道事起于天津知县刘杰,抓住了两名拐子,同时天津的团练也抓住了两个,名叫武兰珍、安三

    安三是个教民,而武兰珍虽非教民,口供中却说他的‘**’是从天主堂一个司事王三那里领来的。也就在这时候,慈仁堂的孤儿,因为瘟疫死了好几个,掩埋得不够深,让野狗拖了出来,‘xiōng腹皆烂,腑肠外lù’。天津的百姓认为这就是洋人挖眼剖心的明证,所以天主堂外,聚集了许多人,其势汹汹,眼看有冲突发生。

    于是三口通商大臣崇厚,向法国驻天津的领事丰大业提出jiāo涉,要勘查慈仁堂,提讯王三。慈仁堂里,固然看不出什么挖眼剖心的迹象,王三跟武兰珍对质的结果,亦证明了武兰珍只是胡说。但百姓不信,总以为崇厚袒护洋人,因而仍旧聚集在教堂附近,辱骂sāo扰。天主堂跟三口通商大臣衙mén相距不远,崇厚正要派官兵去弹压,法国领事丰大业兴师问罪来了。

    丰大业十分卤莽,挂两把手枪,一进客厅就破口大骂,接着不分青红皂白开一枪,吓得崇厚赶紧躲入签押房,丰大业就在客厅摔茶碗、拍桌子,咆哮不止。

    这时取名‘水火会’的天津民团,已聚集了数千人,群情鼓噪,大骂教士、洋人,崇厚怕jī出事故,重新又出来劝丰大业,有话好讲,不必如此。又告诉他,外面情势不妙,最好躲一躲,不要出去,否则怕有危险。

    通事把话传译了过去,丰大业怒气冲冲地答道:“我不怕中国百姓”说完,带了他的秘书西méng,掉头就走。

    崇厚不放心,派了马弁护送。衙mén外面的百姓,都是怒目而视,已有一触即发之势,偏偏冤家路窄,遇着天津县知县刘杰,正从天主堂弹压回来,预备去见崇厚回话。丰大业一见,不问青红皂白,拔枪就放,这一枪没有打中刘杰,打伤了他的一名家人。

    “打”不知道谁厉声一喊,于是人cháo汹涌,淹没了丰大业和西méng,等散开来时,只见地上躺着两具尸首。

    动luàn不过刚刚开头,水火会鸣锣聚众,号召了上万的人,先到通商衙mén东面的天主堂,杀了两名教士,放火烧房子,再往东面就是法国领事馆,杀了丰大业的另一名秘书汤玛生夫fù。最后出东mén,打入慈仁堂,杀了十名‘贞nv”把贞nv教养的一百多孤儿放了出来,跟着又是一把火。

    于是崇厚和天津道、府、县,一面弹压,一面救火,但人多势众,无济于事,整个天津城变成了沸腾的油锅,一直到天黑才慢慢静下来。事后调查,另外又杀了两个法国人,是在天津经商的一对夫fù,还有三个俄国人,被误认为法国人而遭了池鱼之殃。同样地,英国和美国的六座教堂,也因为老百姓分不清什么是基督教、天主教而被毁。至于教民死得更多,总在三十以上。

    肃顺闭目静听,一言不发,mōmō头顶的月亮mén,他问周家勋:“法国水师的提督,就驻扎在大沽口,可曾上岸?是何态度?”

    “自然上岸了。”周家勋答道:“态度当然也很坏,不过不曾派兵上岸。”

    “别国的洋人呢,有何表示?各国领事,可曾有什么话?”

    “在天津的洋人,自然都害怕。听说,英国的李领事,要组团自保。”

    肃顺不作声。好半天才说:“你回去告诉崇地山,此事一切有本官担待。只要可以为国家免祸,一己荣辱,非所敢计。现在只有我跟他是局中人,祸福相共,我一定替他分谤,请他立定宗旨,沉着应付。”

    周家勋心中佩服,早知道肃顺的名头,是皇帝身前第一宠臣,如今看来,倒并不是全然以小巧功夫,献美邀赏之辈呢?当然,这只是他心里的想法,不便说也不必说,只把肃顺的话转达到就是了。

    等周家勋辞出督署,直隶按察使钱鼎铭已经得信赶到。此人籍隶江苏太仓,处事干练明快,极得胡林翼的信任。这时,就不为他掌理刑名的职司,以sī人的情分,也该为胡林翼分忧分劳、所以等不到第二天一早,就先要来报到,一则示关切,二则备顾问。

    肃顺幕府中,也有洋务长才,一个是黎庶昌,字莼斋,贵州遵义人;再一个就是王闿运,字湘绮。当钱鼎铭来谒见他时,他们正在各陈所见,未有结论,等钱鼎铭一到,便得从头谈起。

    说过一阵,钱鼎铭指着崇厚的折,愤愤说道:“崇地山一味媚洋,jī出民变,明明是中外jiāo涉事件,他请旨由直督查办,说是‘以靖地方”轻描淡写地把责任往地方上一推,不太岂有此理吗?”

    “调甫”肃顺反倒劝他,“现在不是论追责任的时候,更不是生气的时候。刚才我跟莼斋和湘绮在谈,缉凶赔银,自然是免不了的,我跟崇地山要挨骂,也是免不了的。只是祸虽闯得这么大,恐怕民愤依然未平,要应付内外两方面,事情着实棘手,你看该怎么办?”

    “这件案子,是通商二十年来所未有。能够做到缉凶赔银,便算了结,已是上上大吉。至于内外之间,如何能够面面都有jiāo代,要看案情而定,如果其曲在我,则办得严些,百姓亦无话说。倘或错在洋人,那个jiāo涉自然就好办了。”

    “然则曲直是非,如何区别?”

    “在武兰珍口供的虚实。”钱鼎铭答道:“武兰珍究竟是否王三所指使,王三是否教堂所雇用,挖眼剖心之说,是谣传还是确有其事?照此层层严讯,悉心推求,则真相大白,曲直自明。”

    “一语破的”龙汝霖不断颔首,“大人到天津查办,就从这个关键上着手。”

    “大人,”钱鼎铭比较了解洋人办事的规则,“这一案jiāo涉的重心,还是在京里,象这样的大案,朝廷原该指示宗旨,是委曲求全,还是据理力争?这在查办的时候,出入关系甚大,廷寄只说‘体察情形,持平办理”又要‘顺舆情”又要‘维大局”都是些活络mén闩的话。且不说将来责任都落在大人双肩,眼前没有一个定见,案子即无归趋。”

    肃顺笑笑不语。钱鼎铭说的是好话,但也是不知其中的言论。凭我肃某人在皇上面前、心中的地位,还用得着担心这些吗?他在来的路上就打好主意了:这一次履任天津,正要借这桩案子,让天下人看看,肃顺也不是只会逢迎皇上,以换取这身膺二等封爵的

    天津教案出现的时候非常不适宜,朝廷正在和法国就越南战事谈判,偏巧闹出这样一本戏码,法国公使恺自尔的反应也很异常,平常遇到各省发生教案,总是其势汹汹,有一番很严厉的指责,这一次反倒不大着急,每次都说,案情重大,一定要等他国内的指示,目前不敢干预。

    这显得事有不测,宝鋆、文祥深为担心。请他请不动,把他的翻译官德威利亚请到总署,奉为上宾,向他探询法国方面的态度。德威利亚倒不摆架子,把恺自尔的看法都告诉了宝鋆。

    恺自尔也认为这一案非同小可,最严重的是撕毁法国的国旗,其次是杀了丰大业和他的秘书,再次是杀了他的侨民多人,最后才是焚毁教堂。所以他不敢作主,一面向法皇请示,一面要看中国如何办理?

    “那么,”宝鋆问道,“请问贵翻译官,敝国应该如何办理,贵国始可满意?”

    “不能答复。”德威利亚很快地说,接着便起身要走,怎么样也留他不住。

    宝鋆和董恂、文祥面面相觑,都在心里把德威利亚的话想了又想,总觉得凶多吉少,看来不免要动武。和恭王商议了一下,没有办法,只好赶在宫mén下钥之前,二度递牌子请起。

    皇帝没jīng打采的听恭王把jiāo涉的经过说完,“奴才探问各国使臣的虚实,所得所见,意思都相去不远,他们也晓得如果法国开仗,对各国商情都有关碍。不过中国倘无妥善办法,似乎要居间调停,也很难措词。万一失和,各国亦难阻止。所以说来说去,还是要中国先尽道理。”

    “什么叫先尽道理?”皇帝冷笑着,神情显得有些不耐烦,“法国人还敢就此中断与我大清的合约谈判,再度掀起和大清的战火吗?”

    “这,法国新败之军,臣等料其未必敢如此妄为。但各国使臣的意思,最好请特简大员,亲赍国书,到巴黎觐见法国总理,先尽中国友好的道理。”

    “不行”皇帝断然摇头,“恭王,你回去即刻宣恺自尔,告诉他,天津教案缘来有自,多是我中华百姓为jiān人所méng蔽,而致使出现两国不睦。念法国领事丰大业率先开枪,jī发众怒,此事两两不做追究,也就罢了。”

    “皇上,这怕是不妥吧?法国领事毙命闹市,臣弟只怕法国人会祥究不放啊”

    “老六,你啊,有时候太过忠厚,就会少了一点变通。在这一点上,实在是不及肃顺。”他尽量打起jīng神,翻身坐好,“你们以为,法国人真的只是为丰大业之事不依不饶吗?丰大业诚然是本国领事,但在闹市之中,率先向我大清朝廷命官开枪,甚至打伤随从——若是丰大业不死于百姓之手的话,法国人一定为其nòng得焦头烂额如今他死了,法国人拿他说事,显见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皇上是说,法国人有意借此生事,只是为借以丰大业毙命一事,在谈判桌上为本国谋夺利益?”

    “肃顺就是看通此节,所以才如此铁肩担道义的为崇厚谋划哩”皇帝嬉笑着,“以朕想来,这怕也不是他所能见识到了,多半是出于府中幕僚清客之口呢”

    “皇上圣明,臣明白了。”

    “皇上,奴才以为,天津教案,本是我大清占理,不过为小民哄闹,引发震dàng;如今各国观望,西情沸腾,朝廷也宜乎有所决断,不好如此以强势凌人吧?”宝鋆说道,“若是就此jī化,各国无辜商民、教徒凭白被害,总也是我大清百姓之过,日后西人为此而祥究起来,奴才怕……”他看皇帝脸sè不好,不敢直抒xiōng臆,讷讷的说道,“奴才怕南海战事尚未底定,又要与他国发生摩擦。”

    “他们敢?”皇帝眼睛一瞪,大声说道,“谁敢为这一点小事和我大清翻脸?”

    但宝鋆的话是切中要害的一句,本来丰大业开枪杀人,若是此人未死,当可凭借此事,在谈判桌上为大清带来无限的利益,偏偏百姓被他的暴行jī怒,一股脑的将其和随员杀死,大清本来有理的,如今也变成无理了。

    这还不算,英国、俄国的商民、百姓、教徒又招到什么人了?白白丢了xìng命,真要是闹大了,彼此为此开战或者不会,但传扬到各国,终于还是中国政fǔ有管束百姓不力的过失。怎么说都是很丢面子的事情。

    所以,牢sāo了几句,皇帝还是冷静下来,“那,你们看呢?该当如何处置?”

    “崇厚上折子,自请治罪。”奕宕开一笔,转而说道,“并在折子中建议将地方官分别严议革职。臣弟以为,不妨准如所请,先将崇厚和天津道、府、县周家勋、张光藻、刘杰等人先行jiāo部,分别议处。等肃顺在天津,确切查明之后,再严参具奏。”

    皇帝觉得有点不妥,崇厚也就罢了,周家勋、张光藻、刘杰几个人又有什么过错了?居然也要问罪?这不是黑白不分、是非不明吗?

    “皇上,这不过权宜之计,等过上几日,烟尽火熄之后,皇上一道旨意,再为周家勋、张光藻、刘杰等寻一处善地,也就是了。”

    皇帝终于点头,“就以此拟旨吧。还有……,廷寄肃顺,告诉他,在天津任上,把天津府上下给朕好好整治整治这些该死的百姓,任什么不懂,就会起哄。害得朝廷又少进项数百万两银子,太可恶了”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9116/ 第一时间欣赏清山变最新章节! 作者:嵩山坳所写的《清山变》为转载作品,清山变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清山变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清山变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清山变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清山变介绍:
清山变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清山变,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清山变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