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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嵩山坳     清山变txt下载     清山变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54节 最长的一昼夜(3)

    到下午一时整,第二道壕沟中的战斗还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率边传来如同雨打芭蕉一般急促的枪声,让张运兰抓耳挠腮,坐立不安。他根本看不懂西洋的怀表,却还是一次次的从胸前掏出来,向身边的亲兵问时间,“大人,刚刚才和您说过,还不到五分钟呢,怎么又问?”

    张运兰人虽然粗豪,但品性不坏,对下属弟兄们更是关爱备至,当年在太原领兵的时候,部下的士兵他都能叫上名字来,所以深得士兵爱戴,有时候他身边的亲卫,也会和他没大没小的开几句玩笑。

    他瞪了亲兵一眼,“不行,我得上去。”

    “军门,这可不行!卑职奉了成军门严令,一定不能让您亲临前线,要是出了什么岔子,卑职吃饭的家伙就不稳了。”

    “放屁!成祥也能管住老子了吗?你别理他。”

    “军门,成大人管不住您,可管得住卑职啊!”亲兵给同伴使了个眼色,众人一拥而上,把张运兰困在当中,弄得他好气好笑,“放开我,你们这群混小子!老子不去了还不行?”

    众人放开张运兰,他先给一众亲兵一人一个脖溜,“娘的!你们胆子都大了,嗯?”

    亲卫嘻嘻笑着,混不当回事。心里都觉得在主官身边当差,比起那些冲锋陷阵的弟兄们来,真是不知道幸福了多少倍了。

    日军战壕中的战斗还在进行,守卫第二道战壕的是一个日军联队,和清军部队一样,都是受过正统的军事训练,远非刚才给清军士兵突破的第一道防线中,多有新招募上来的新军由资深士兵带领和后面的防线中几乎全部是新军组成的可比。

    这些人的战斗力非常顽强,清军经常遇到的状况是:战壕中明明已经没有了任何可以用来作为遮蔽物的工事,日军就是不肯放下武器,倚靠在清军行进路线上的射击死角只等清军走过的时候,用步枪射击——这种作战方式闻所未闻,而且几乎很难给清军造成非常大的伤害,但如同狗皮膏一般缠绵难去,使这蜿蜒曲折不足一公里长的壕沟,成为每走一步,都有可能面临死亡陷阱的险恶旅程。

    清军没有办法,只好采取笨办法,每到一处,不问有无敌人隐藏先以火榴弹开路,轰轰轰的炸上几枚,然后再突击进军,这种做法的缺点有二,首先是效率极低;第二则是火榴弹消耗飞快,不足五百米的战壕甩在身后,兵士们身上携带的火榴弹就已经告罄了。

    “谁还有炸弹?”马队正回头问道,“问下去看看谁身上还有炸弹?”

    “马头儿,都打光了!”

    “你们扔得倒痛快。”马队正讷讷的嘀咕了几句,眼睛一转想到了主意,把几个士兵叫过来,彼此耳语了几句,众人把枪背好,翻身上了半人高的壕沟坡顶,跟在马队正的身后,缓步向前移动,到了一条纵向的壕沟边缘,探头看看,哈!正有几个日军士兵蹲在那里等着打对方的埋伏呢!

    马队正给部下使了个眼色,众人霍然起身,站到壕沟的边缘,嘴里‘呦嗬!,的打一声呼哨,七支步枪一起开火!

    7毫米的步枪子弹根本不是人类的身体所能抵挡的,还不及下面埋伏的日军反应过来子弹已经穿过他们的身躯,在带出一蓬血雨之后,射进了他们身后的壕沟中,溅起点点尘雾。

    马队正把枪竖持在手中,嘿声一笑,骄傲的左顾右盼,“弟兄们,看见了吗?没有炸弹老子一样能解决小日本。”

    “那是,马头儿是谁?九营中谁不知道马队正是头一条好汉?”

    “行了,都少拍马屁,我们接着走!”

    由日军一个联队负责守卫的第二道防线中的战斗始终在七月火辣辣的阳光下进行,到下午两点钟的时候,五营和七营的近一千人再度投入战场,和已经伤亡过半的两营战友并肩作战。

    彼此虽然不能叫出对方的名字,但同为一军,又是在战时,也不必说那些客套话,周成接过鲍起豹递过来的军用水壶,咕咚咕咚灌了一气,水顺着嘴角、项下一路流进胸膛,才让他觉得舒服了很多,“饿还能忍得,就是这渴,简直要人命!”

    “老杜,情况怎么样?”五营管带吉尔托阿问杜鑫远。

    “小日本真够硬气!”杜鑫远实话实说,“不比我们的人差。”

    “我听军门说,当年在黑龙江的时候,也没有遇到这么激烈的抵抗,老毛子看起来人高马大,根本就不禁打。”鲍起豹也在一边说道,“看起来,后面的战斗还有的拼呢!”

    “这里也没有什么值得一打的了,我计算了一下,日本人的战死的超过600人,”杜鑫远忽然一笑,“你们说邪门不邪门,这600多人,居然都是战死,没有一个投降的!”

    “我们这边呢?”

    “也得在四百人上下。”

    “这样拼下去怕是不行,我们总共有多少人?各省加在一起也不到二十万人,听说,日本人已经颁布了动员令,所有成年男子,都要上战场呢!”

    “我想倒不至于这么严重,拿起枪就是士兵了吗?要是那样的话,我大清得有多少人?得能上战场,且是得能够作战,不至于听见枪声就尿裤子的,才算合格呢!照这个标准你算算,日本人能有多少人是可供一战的?”

    “老吉这话一语破的。”鲍起豹毫不吝惜的大声赞美,“人多有什么用,都是炮灰!老子手里有枪,还怕他人多不成?”

    “行了,都别白呼了,准备一下,看看接下来的战斗该怎么打吧?”

    吉尔托阿拍拍胸脯,“没说的。刚才都是老周和老杜在前面奋战,这会儿也该让他们下来歇歇了,兄弟我亲自带人上去!看看小日本是怎么个‘硬气,法?”

    众人也不和他推辞,向吉尔托阿拱拱手,“那,老兄就多加小心吧。”

    吉尔托阿做了个罗圈揖,转身带领部队冲击了出去,片刻之后,枪声响起,不知道三营的战士在哪里和敌人接火了。周成几个也不放在心上,管自围坐在一起说话,“列位大人,不好了,小日本发起了逆袭!”

    外面传来一声士兵的大喊,让几个人闻声而惊:在这样的情况下,日本人还敢反过头来逆袭己方?几步冲出临时搭起的作战室,果然,从第二、第三道战壕之间的平整土地上,有大批的日军快步行来,看人数总有千人上下,在三百米宽的阵地前,密密麻麻,蜂拥而

    众人顾不得去想对方为什么会突然有了这样的勇气,鲍起豹大声呼喝,“准备作战,准备作战!”自己则身子前倾,趴在壕沟前开始射

    清军也顾不得多想,快速进入战斗位置,此时,前突的日军已经冲到一百五十米之内了,“开枪!”

    一声命令,中日两国士兵攻守易势,但战斗效果却截然不同:日军士兵都像是失却理智一般,除非是身体被子弹撕成碎片,否则绝不停止脚步!对于身边倒地的战士,更是如同没有看见一般。

    清军士兵有些慌了手脚,子弹准头全失,面对着越来越近的日军,开始手足无措起来,“快他妈的固守你的位置,开枪啊!你这头猪!”

    身后传来队正一级的主官的怒吼,但起到的效果实在有限。士兵怯生生的放下步枪,转头求道,“大人,日本人太多了,我们···…我们跑吧?”

    还不及队正说话,从他身后迈过一个人来,扬手一枪,把这个扔下枪要逃跑的士兵的脑袋打开了葩,“谁再敢说逃跑,就一概战地枪决!”

    这种不问亲疏,唯法是举的铁面处置,立刻震慑了初上战场的清军的胆怯情绪,众人回头看去,竟然是鲍起豹亲自带人巡视过来了,“都给老子趴到战壕上去,小日本也是血肉之躯,我就不相信,能扛得住子弹!”

    士兵畏于日军猛烈的攻势,但更畏惧严酷的军法,只得转回头去,趴在战壕边沿,开始向外射击,“火榴弹!”

    千余支火榴弹在空中飞舞,如同正月里燃起的花炮般的好看,唯一不同的是,后者只是单纯的好看,而前者却是带来死亡的追命符!

    隆隆的爆炸声在阵地前响起,炸药将包裹在其外的铁皮变成飞射的金属流,瞬间带走所有为它所接触的生命或者不同的肢体!

    日军的勇气来得快,去得也疾,不知道是哪一个率先转身,嗓子里哇哇大叫着向来路跑去,出去不足三步,就给从己方阵地中飞来的子弹打倒,“不准后退,不准后退!为了皇国,继续前冲!”

    连续枪毙了多名先溃逃下来的败兵,也起不到很大的作用,日军督战队的一个军曹打光了枪中的子弹,嘴里用母语大声的咒骂着,弯下腰去更换弹夹,一个弹夹换好,还不及举起枪来,迎面飞来一颗子弹,从他的额角射了进去!

    没有了督战队的指挥官,日军的溃败越发不堪,三千余人组成的部队拥挤在一起,给了清军痛快屠杀的机会,现在鲍起豹心中最焦急的,就是子弹的射速太慢;要是能再快一点的话,把这些人消灭在自己的阵地前,绝对不是问题,他忽然灵机一动,从战壕中跳了出来,一挥手中的步枪,“弟兄们,和我冲上去,杀鬼子啊!”

    清军四个营的士兵嗷嗷叫着,跟在鲍起豹的身后,跃出战壕,端着枪向前冲去!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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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节 最长的一昼夜(4)

    第55节最长的一昼夜4

    第55节最长的一昼夜4

    七月十五日的下午的三点三十分,清军以37`战死,609人带伤的代价,打破、占领了鹤冈府城外敌军组成的防卫阵地,打死、打伤、俘虏日军士兵总数4000人

    这样的比例数字虽然可喜,但实际上在清军后来进行的调查中发觉,死伤成擒的日军士兵,多是刚刚放下锄头、镰刀乃至餐具、马勺的平民,根本没有任何的作战经验,只是每个人发给一支枪,就仓促走上战场——这样的一些人,战斗力可想而知

    至于第二管区仙台镇台的士兵,部分战死,部分后撤到鹤冈府内,因为负伤导致行动不力而被抓获的,十中无一

    鹤冈府的地势成丘陵状,府城位于丘陵的底部周的形势高于府治,从用兵的角度来说,进攻方要占据一些优势,但清中国人的脚步从来不曾踏足此地,府城内妁环境、敌军能否埋伏下重兵等候清军的到来等等战斗情报都一无所知,贸然用兵,死伤情况必然惨重

    因而,虽然拿下了城外的防卫区域,但能不能如愿以偿的快的取得鹤冈府的控制权,成祥心中并没有把握

    他和张运兰由几个营的管带陪同着,站在敌军位于第三道战壕外的作战指挥部中,用望远镜端详了一会儿,头也不回的问道,“张兄,你以为该怎么个打法?”

    “从这里到府城只有不足三公里,不如请海军弟兄开炮射击;尽量破坏敌军可能的防御阵地,然后我们再下山等到了城边上,用陆军的山炮和野炮再轰上一气左右是要把弟兄们的伤亡减低到最小”

    “那,进攻时间呢?”

    “现在天还亮着,不如趁热打铁今天之内要是能够拿下鹤冈府,那就是再好也没有了”

    “你们还有谁想说的?”成祥不置可否的一笑,回头问其他人

    众人一片沉默,看样子都同意了张运兰的作战计划

    “嗯,大帅”成祥正要说话,吉尔托阿忽然插言了,“卑职想,是不是把战斗等到明天?”

    “为什么?”

    “弟兄们有很多都是刚刚从战场上下来,打起来的时候不觉,这一安全了您看看都吐得一塌糊涂不要说是再和日本人拼命了,就走路都打晃一阵风过来,都能吹倒了似的”

    吉尔托阿这样说话,成平和张运兰同时皱眉,确实是的,清军里有很多士兵还是第一次上战场,亲眼见到敌军的尸体和残肢横飞的场面,战斗打响的时候顾忌不到那么多也还罢了;战斗停止,鼻子中闻到的是浓重得海风也吹不散的血腥气;眼睛中看到的是满地的尸体,奔腾的鲜血和散落得四周都是内脏和残肢耳边回响的是来自己方和敌方士兵的凄惨**,凡此种种,都让刚刚成为战场初哥的清军士兵烦闷欲呕而呕吐,还是这些人所能表现出来的最轻症状,严峻的,以至有一个人躲到角落里,低声啜泣的呢

    张运兰却从来不会将这样的事情放在心上,他当年也曾经经历过同样的感觉,自问唯一的处理办法,就是让士卒们习惯这样的场合杀得人足够多了,见得这样的场面足够多了,也便成了惯常之事,若是都依着士兵的心思来,还打仗干什么?干脆都呆在家里,老婆孩子热炕头的过一辈子不就得了?

    成祥无奈苦笑他虽然是在鹤冈府登陆部队的总指挥,但张运兰是皇帝的爱将,且此次攻占敌军要塞,出力的也都是他所带的山西兵,自己的山东绿营所来不多,多还要等到第二登陆波次,由海军运输过来

    因为这样的缘故,也不能不重视张运兰的意见,“那好,就按照张大人所说不过进攻之前,先派人到定远号上去,请海军弟兄辛苦一番,先对鹤冈府炮击一番,然后我们再行动”

    “这就对了嘛”张运兰咧开大嘴嘿嘿一笑,“老吉,你下去,到舰上一趟,和#阝大人说一声,请海军弟兄们延长射击一小时后,让他们停止射击,我们的人再下去”

    “是”吉尔托阿答应一声,转身下去了

    十五分钟之后,定远号等海军舰艇开始以最大射程延展射击,猛烈的炮火落在鹤冈府城中,炸得四周都是烟尘周都是火光,日本的建筑本来就以木质结构的居多,虽然地处海边,空气湿润,但也并不会成为起火的阻碍,而一旦有一处地方起火,街上、城中四周落下的雨点般的炸弹,也根本容不得救火队的出现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火势延长,顷刻之间,半座城市都笼罩在浓雾和烈焰之中了

    “照这样的火情,只怕不用我们的人再上去,这城中也没有几个人能幸存下来了?”

    “话可未必火是不小,但也未必能够如你老兄所想的那样,把人都烧死别忘了,人可是活的,会跑的”成祥小声说,像是在为张运兰注释,又像是在说给自己听的

    一个小时的炮击时间过后,从缓坡上的日军阵地看向鹤冈府城,望远镜中的景象一片狼藉,张运兰摇头一笑,“娘的想不到铁甲舰能力这么大?早知道的话,就让它们炮击半小时好了”

    众人一片大笑

    “都别笑了,命令弟兄们,准备出发,还有硬仗等着呢”

    几个人不再说笑,按照隼先拟定的计划,开始行动,这一次进攻鹤冈府,周成、杜鑫远等人部队担任过刚才的主攻,因而在这一次的战斗中,他们所属的各营暂时后撤,将担任主攻的任务交给吉尔托阿、鲍起豹的五营、七营以及由詹顺奇、张文明、胡原图、陈少奇统领的一、二、六、八的六个营来负责七营和九营做预备队,随时提供支援

    周成和杜鑫远刚刚见识过日本人的顽强和疯狂,自然要叮嘱同僚几句,但旁的人听在耳中,却如微风过耳,根本没有往心里去,不但是这些人,就是在张运兰和成祥看来,经过这样一场猛烈的炮击,日本人连藏身之地怕都没有了,还能组织起什么有效的抵抗?

    但现实完全出人意料之外,以三营和五营的近一千人为主攻部队,从鹤冈府通往海边的第一条府治通衢大街前进,就遭遇了敌人的逆势反扑看对方的人数,不到五百人,竟然敢对人数倍于自己的敌人主动逆袭,不得不让人钦服他们的勇气而奂际上,对面冲击过来的日军,作战素质明显强于清军,不论是射击精准度还是协同作战的意识,都不是清朝这边多数是由初次登临战阵的兵能够比拟的

    “突突突突突”一梭子子弹打光,对面却没有倒下几个敌人,清军士兵手忙脚乱的从腰间抽出一个弹夹换上,拉动枪栓,不及瞄准发射,对方的子弹袭来,正中胸膛士兵惨叫一声,仰面摔倒,手中的枪也不知道扔到哪里去了

    “趴下趴下”鲍起豹大声叫喊着,带领一营人先卧倒在地,借着街边尚未燃烧殆尽的木料隐蔽着身体,开始组织还击日军似乎也并不想就此全部把进入城中的清军全部消灭,一见对方找到了隐蔽物,也选择了退后,在已经完全烧塌的房舍的基座后隐蔽下来,开始对射

    鲍起豹心中奇怪,这是个什么路数?难道要拖延时间,等待天黑吗?七月的天气,正是一年中白昼最长的时候,距离天色全黑下来,还有一段时间,对方能够拖延到几时?

    吉尔托阿也觉得奇怪,看看日军的射击暂时停止,和鲍起豹聚到一起,商议对策,“你怎么说?”

    “我看,小日本没安好心”

    “废话,这也用得着你说?”吉尔托阿瞪了他一眼,笑骂道,“怎么个没安好心法?”

    鲍起豹想了想,大手一伸,“拿地图来”

    取来地图,二人把头凑到一起观看,鹤冈不提;朝日、平田、腾岛、温海等府都位于距离此处不及一百二十公里的地域之中,若是急行军的话,不用几个时辰就能赶到其中最近的是腾岛,最远的是平田和朝日,这两处地方和鹤冈府呈品字形陈列,也都是此次在三地登岸的清军要进军山形县首府山形的必须要攻占的

    鲍起豹眼睛一转,忽然说了一句,“日本人不会是想集结兵力,在鹤冈府吃掉我们?”

    “诶?”吉尔托阿给他的一句话提了醒,认真想想,这未必是不可能清军绿营人数虽然不少,但分散在酒田、鹤冈、温海三地,每一处分配到的作战部队总数也不过万把人,要是日军真是有意在此地吃掉自己的部队的话,即便是有海军的协助作战,事态到了紧急时辰,清军能够选择讨回船上,但那样的话,则登陆作战的第一步计划就算完全报销了

    他越想越觉得鲍起豹的话说得对,日本人终究的本土作战,站足了地利之便,而且后援充足,这方面是己方怎么也比不过的而要是集结了日军第二管区的一个师团的兵力,清军即便拼的过,也绝对守不住这样一想,两个人同时悚然而惊,小日本野心好大啊?竟然想就这样把这支部队拖在这里,等候外围而来的友军到来,然后一起把我们吃掉?纟.

第56节 最长的一昼夜(5)

    第56节最长的一昼夜

    事情确实如鲍起豹和吉尔托阿所想的那样,日军六大镇台都是第一流的甲种师团,海军战败之后,陆军却并不觉得有多么伤痛,这并不完全是因为日本的海陆军自诞生之日起就存在着的强烈的门户之见,多的原因是,日本陆军自号天下第一,自从因为得到清朝要在海战结束之后,派兵渡海远征的确实消息之后,陆军自陆军卿岩仓具视以下就打定了盘算:一定要在陆上,把海军失去的荣光夺回来也好让天下人看看,日本国家面积虽然小,但士兵的战斗力,却绝不弱

    另外一重原因则是在于对外国的谈判上,中英两国自台海争端之后,关系降至冰点,虽然还保留着彼此的使馆在对方的首都,但在英国国内,皇家海军在北纬25°线附近被中国海军强迫退回香港,成为让英国人感觉耻辱的一桩行动——但要想让国会以此为契机,发动第三次的对华作战,仅凭这一件事,还实在是差上一把火候

    于是,和英方交好的议员提出一项动议:英国可以不出面主动和中国人进行面对面的武力冲突,但这不代表英国不能挑选一个合适的国家——例如日本——以英国提供帮助,援助日本,打败中国但这种援助有一个前提条件就是,日本要表现出不弱于中国的战斗力,最起码,在海上的战斗完全失败之后,陆上的战斗不能再出现一面倒的形势否则的话,英国虽称有钱,也是绝对不肯白白扔到海里去的

    在这种缘故之下,日本迫切的需要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向英国证明,己方是有绝对的实力,可以和中国人在陆上展开一场旷日持久的搏杀的这不能不提及日本情治工作的细致,在认真分析过清军可以投入使用的舰艇数量及排水吨位之后,大体上能够运输的兵员总数也可以得出一个大概,再有一点,此次清军登陆,分在三地,每一处能够分得的兵员人数,自然也可以轻易得出,得到这样切实的情报,清军首先在酒田登陆之前,日本军部以前所未有的快,在三天之内便通过了一个名为‘猎户’的作战计划

    这项作战计划的要点就在鹤冈城内,给清军一个硬头钉子碰碰首先是以一支旅团的兵力,牵制敌军的进程,其他地方的部队快向鹤冈府集结,争取以兵力上的优势,彻底吃掉这一次在鹤冈登陆的清军绿营部队

    这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不但因为日本已经完全失去了制海权,清军的舰艇来去自如,除了可以运送大批兵员之外,还可以在海上为陆上部队提供战术支援,因为清军这一次登陆作战的部队大都是从山东、山西两省选派的绿营精锐部队,担任阻击敌军,为后续部队展开包围圈的旅团要承担非常沉重的压力,若是能够守得住自然是好;若是守不住的话,则这一个旅团的战力恐怕都要给清军吃掉,加浪费了宝贵的兵员手打手机小说站点那样的结果,是日本人最不愿意见到的

    所以,这一支担负重任的旅团的选择及指挥官的选择,便成为首要考虑的问题,最后选定了出身萨摩藩的日军第二管区仙台镇台第一旅团的旅团长四条隆歌少将担任这一项作战计划的执行人

    四条隆歌是仙台镇台师团长、原陆军部开拓次官黑田清隆中将的第一得力干将,在他带领部队出发前往鹤冈府之前,黑田清隆对他说道,“这一次四条君的主要任务就是尽可能的牵制住清军,让他们陷在鹤冈府内外不能动弹,为友军出动,并且彻底完成对敌军的包围为第一;不必也不能过于和敌军拼杀明白吗?”

    “是晚辈明白”四条隆歌答应着,随即问道,“大约多久,这项计划就能顺利展开?”

    “不会晚于十六日子夜”黑田清隆答说,“所以,按照兵部的估计,你的旅团只要坚持十六到十八个小时,就足矣完成任务之前的最终部署甚至不用那么久,大约十四五个小时就可以,这要取决于对方有没有在夜间发动袭击的勇气”

    四条隆歌立刻明白,只要坚持到十五日的太阳落山,天全黑,就算是自己胜利了

    这在表面上看起来并不很难,但实际作起来,却有着太多的问题,首先是人员配备不齐,一个师团下辖两个旅团,下面再有两个步兵联队,三个大队个中队,满员定制是3349人,这样的数字看起来很多,但具体使用起来,难免捉襟见肘,要分别驻守在城外的三到防线,还要控制方圆四平方公里的府城范围,根本不敷使用,征调上来的士兵又没有很多的作战经验,不给添就要念阿弥托福了只能盼着清军猜不到己方的意图,放缓进攻的势头,才是最好

    而战事的进展,也正如四条隆歌所期盼的那样,清军的攻势并不很猛,到下去四点钟的时候,来自海面上的炮击结束,日军从城中早已经构建好的隐蔽处进入战斗位置,他们的战斗任务只有一个,决不能容许清军部队深入到城中的知事大厅的位置但在防卫之外,也同样不允许部队对清军做过于猛烈的进攻,一言以蔽之,要和清军保持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

    鲍起豹和吉尔托阿不知道自己的猜测对不对,但认真想想,这确实是一个最合乎战术安排的计划若真的是这样的话,事情就很严重了——一百数十公里的路程,大部队行军起来,根本算不上什么远途,现在自己是不知道对方会在什么时候完成集结,但一旦对方完成集结,对于己方而言,就是太不利了

    两个人相视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的惊惶,“怎么办?”

    “我们这样,……”吉尔托阿终于还念过几天,脑筋比同伴来得灵活,“先派人到其他几个营那里去看看,同时派人突一突,看看日军的反应再说,要还是现在这样,就说明我们猜得没有错要真是那样的话,……”

    “怎么说?”

    “今天天黑之前,一定要把鹤冈府拿下来这样的鬼地方,若是还掌握在日本人手里,对我们太不利了”

    “那好,你带人去左路和右路去看看,我带人突击一下”鲍起豹说道,“要是实情的话,接下来的战斗该怎么打?”

    “我想,唯一的办法就是把其他四个营的人都抽调过来,从中路攻击进去,”吉尔托阿恶狠狠的说道,“日本人不是想拖延时间吗?我们就日本人和我们正面战斗”

    “好,就按你说的办”鲍起豹大声答应着,向外招呼,“五营,七营,准备作战”

    两个营近千人经过这片刻的休整,比较起刚才来,加有了精神,把步枪顶上子弹,端在手中,眼睛看向管带大人鲍起豹和吉尔托阿点点头,转脸说道,“等一会儿跟着老子一起冲谁要是贪生怕死,丢了老子和你们营管带大人的人,我认识你们,我手里的家伙不认识没二话,一律执行战场军法”

    “是”

    鲍起豹看看天,此时已近黄昏,西垂的金乌在地上投出一大片的金黄,清军的背光而行,虽然表面上看上去只有一点小小的便宜,但在战场上,却是可以收到很出人意料的效果哩,“弟兄们,和我冲啊”

    鲍起豹举起枪,在空中一挥,第一个从隐蔽地点冲出来,向着日军的防线猛攻了过去街对面的日军防线前,也早做好了战斗准备,他们得到的命令很明确,即使战斗到最后一个人,也绝对不允许中国人突破面前的防线

    双方都下足了死力气,彼此各不相让,距离从三百米缩近到一百五十米的时候,日军阵地前的枪声响了起来,“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

    这样的距离都是在彼此士兵手中的步枪程之内,三百余条步枪同时发,在街面的攻击地带构成一张密集的火网清军士兵惨叫着摔倒在地,其余的人大步迈过战友的尸体,一面还击,一面疯狂前进,幸好这个时代没有可以使火力连续不断的快武器,否则的话,这样的突击方法,完全可以将这支担任突击任务的清军部队尽数放翻在阵地前

    趁着日军换弹的间隙,清军冲到敌军阵地前六十米处,“火榴弹”有人在队列中大吼了一声,前排的士兵止住脚步,像是和正在换好弹夹,准备击发的日军比拼度一般的从腰间抽出火榴弹,拉开引信抛了出去

    贰佰余玫火榴弹在空中划出带着白烟的抛物线,瞬间落入敌军阵地轰隆轰隆之声大作,日军呈密集队列的布防阵地被炸得烟雾弥漫开来,清军片刻不停,甚至不等抛扔火榴弹的战友起身,其他人快步越过他们,数息之间就冲过了这六十米的死亡地带

    七营的马队正一个大跨步迈过敌军的阵地,人在空中便扣动了扳机,“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十五发子弹在他的身体落地的瞬间已经打光,飞快的换上一个弹夹,转身正要发,却是一个己方的士兵,跟在他的身后冲了过来,“头儿,是我,是我”

    “躲开”马队正一脚把这个士兵踢开,躺在地上的一个日军士兵正举起枪来,扣动扳机幸好,这是一颗臭弹,咔哒一声响,马队正觉得自己的心脏几乎都要停跳了,不等对方退掉子弹,重发,先一枪打穿了他的头颅

    被他踢到的士兵这才知道是怎么回事,“马头儿?”

    “闭嘴起来作战”马队正拉起士兵,用力一推,后者用力点头,调转枪口,向右侧扑去

    ……

第57节 最长的一昼夜(6)

    二百零九名日军士兵组成的防卫战线被瞬间突破,所有守军全部被击毙,清军的损失同样不小,有一百六十余人死伤,这些人有后续部队负责救治和收拢火化,也不必多提鲍起豹来回走了几步,他本意是想抓一两个日军的指挥官,问一问对方的作战部署,不料居然全都被击毙了——实际上,这次的作战计划在日军方面也仅仅是极少数人知道,便是给他抓了活的,也是什么都问不出来的

    “大人,接下来怎么办?”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总得是四点多了”

    “先等一等,等老吉那边的消息传回来再说”

    用不到片刻,吉尔托阿、詹顺奇和张文明三个人带领亲兵快步赶来,看他们眉头紧锁的样子,显然情况是朝着很坏的方向发展了,“怎么样?”

    “和我们刚才谈得差不多,日军只的防守,丝毫不做主动的进攻”吉尔托阿说道,“现在就等老胡和老陈那边的消息了”

    又等了一会儿,胡原图、陈少奇也赶了过来,七八个人坐在一起商议之下认定,日军采取的这种作战方式完全不对头,其中必然有隐情“先把情况报告给两位军门听听他们怎么说?”

    “也不能光等着啊,”胡原图说道,“我看,不如趁这个机会,再向前突击一下看看用不到几个小时天就要黑了呢”

    “也对趁这个机会,再向里突进一点,若是日本人真是另有企图的话,我们也好占领战场主动”陈少奇也在一边搭腔,“不如三路一起来?等一下听见枪声,我们一起向里突?”

    吉尔托阿和鲍起豹琢磨了一下,各自点头,“好就以枪声为号三路一起进攻”

    几个人商议妥当,各自返回所在部队,做战斗前的最后准备,到五点三十五分,听左右两路同时响起枪声鲍起豹一跃而起,“冲上去”

    清军士兵经过这片刻的休整正在精神头最旺盛的时候,端起步枪,跟在自己的队正身后,开始向前冲锋,日军的反应是快和激烈的等对方突入到快枪程之内,指挥官一声命令,快枪同时开火,双方开始了对

    这种作战方式根本不容的彼此有太多的反应时间,谁能够活下来都要看老天爷的脸而定,但要是有那心思灵动的也未尝不可以找到其他的突破办法七营的马队正把身子靠在一颗已经烧得漆黑的房舍立柱的后面,听着子弹不时打的木头上,发出噼里啪啦的钝响,虽然身为军人生死早已经置之度外,但听着这样的声音,还是觉得心口一阵阵发堵

    百忙中侧脸看看,自己所带的一队人已经减员过半,还剩下四十余人或蹲、或趴在房舍的基座下,边咒骂着,边举枪还击要是继续这样进攻下去的话,自己的这一队人都得报销在这里

    马队正偏着头琢磨了一会儿忽然灵机一动,抿起嘴唇轻轻地打了一声呼哨,把兵士们的注意力都吸引到自己身上用手一指身边已经烧得半塌的房舍,努了努嘴巴,“马头儿?干什么?”

    “笨蛋我们从这里穿过去”

    “穿过去?干什么?”

    马队正懒得解释,趁着对方一个击的空隙,一步迈入房舍,脚下所踩的都是被火之后的垃圾,触目所及到处是一片被熏黑的木材,用脚一踢,就是一面山墙轰然而倒,扬起大片的灰尘,他也不说话,管自领着这一队人在前面带路,后面的士兵亦步亦趋的跟随着

    连续穿过四栋被火烧过的民居,前路已尽,“马头儿,怎么办?”这时候,士兵已经大约猜到了队正心中所打的算盘,围拢上来,低声询问着

    “我们走出来有多远了?”

    “二十米?”

    “距离敌人的阵地还很远呢不行,得找条路继续前进最好能够绕到日本人身边去,最起码,也得到距离他们最近的地方去”马队正讷讷的说道,“去找找,看看哪里还有路可以向前走的?”

    相较于外面十数米之遥的枪声震天,马队正带领的一支小队所处的环境,简直可以用水静鹅飞来形容,士兵们也觉察出了气氛的诡异,脚步轻抬轻放,动作小心翼翼

    寻找前进的道路并不困难,都是被烈火焚烧后的景致,到处是一片焦黑,脚踩上去,干巴巴的一团难过,忽然,有个士兵轻‘咦’了一声,低头看去,原来是一具已经被烧得呈焦炭状的尸体四肢和身躯蜷缩成一团,不要说看不出本来的模样,就是连是男是女都无法分辨了

    小兵紧皱双眉,忽然弯下腰去,猛烈的呕吐起来马队正走到他身边,拍了拍肩膀,“这样的事情见得多了就习惯了走,我们接着前进”

    众人胡的收拾精神,顺着深一脚浅一脚的垃圾继续前进,日军似乎忽略了战线一侧的民居会作为清军行进路线的可能,后来才知道,并不是对方忽略了此处,实在是人数有限,根本不可能再分出一部分士兵来守位,给了清军以可乘之机

    马队正带着自己的小队一路前进,也不知道走了多远,只是觉得枪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密集,听到声音的时候,眼前出现的已经是一片未经炮火洗礼的仅余的、完好的民居,日军的防线重点就构建在此地,站在背光的阴影里,可以听见日本人哇啦哇啦的大声叫喊

    马队正探头出去看看,已经是黄昏时分,房舍里的空间一片黑蒙蒙,看不清楚,只见有几个人来回走动,那样子,倒像是个日军的指挥部从另外一边探头出去看时,他们这才知道,自己的这支小小的分队已经越过了日军的封锁线,进入到了敌军的后方来阵地前有一百六七十名日军士兵组成的防线正趴在街道上临时搭建的工事前,猛烈的向对面扫,清军士兵给压制在六七十米的距离外,连头都抬不起来,遑论进攻了

    马队正觉得身边有人碰了自己一下回头看看,是一个士兵手中正拿着火榴弹做了一个要抛出去的手势,他赶忙摇头,“不行”他说,“不能用这玩意”

    “为什么?”

    “少废话”马队正一瞪眼,吓得部下把火榴弹又回腰间去他的身体慢慢放低,摆手示意弟兄们同样蹲了下来,“等一会儿跟着我,用步枪招呼”

    众人不知所谓,只好跟着他蹲下去干等,也不知道等了多久对面的清军再一次组织进攻,日军的快枪照例响起,马队正一跃而起,也不说话一脚踢飞了作战室的大门,扬手就是一梭子子弹,“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

    门内的日军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清军会在这样的情况下破门而入,这些人也是训练有素,作战能力非比寻常,一听见声音不对,第一时间不是飞奔取枪,而是鱼跃卧倒躲避开飞进来的子弹马队正这一梭子子弹,只打死了两个反应迟缓的日军战士其他人在厚重的作战室长桌下来回爬,躲避枪弹的袭击

    “别让他们出去喊人”马队正飞快的命令着同时换上一排弹夹,把枪口伸向长桌之下,看也不看又是一梭子子弹打了出去

    听下面惨叫连连,可知这一次收到效果了士兵各自冲进来,先是在作战室内外走了一圈,确定已经没有活口,这才重聚拢“马头儿,干得真漂亮”

    马队正理也不理,抓起桌上的文件看看,都是日文,其中夹杂着几个中文,连在一起却根本看不懂他把文件放在一边,重又走到靠街的门口,向外探视,真是好运气日军的防守士兵正在对界面上的清军开枪,不但没有注意到他们的存在,甚至连屋内的枪声,也被外面的枪声遮蔽住了

    马队正放下心来,从腰间取下火榴弹,回头向弟兄们一笑,“还等什么?火榴弹招呼”

    日军阵地后面突然炸起火光,不但炸慌了守军,连正在街面上准备作战的清军也是一愣,这会儿无暇细辨,趁他病要他命才是第一考虑的,士兵不待命令,齐声呐喊,蜂拥上前,几个大步之后,已经越过两军之间的空旷地带,冲至敌军阵地前枪声突突,快解决了战斗

    等到枪声全部停止,才有人想起来询问一声,“刚才是怎么回事?”

    等马队正率领的小队把经过说完,引得战友又羡又妒,“娘的这一次你们可是出尽了风头了”

    “哪里,哪里”士兵嘻嘻笑着,脸上的荣光却是怎么也掩饰不住,确实是的,以一支小队深入敌人腹心,全部解决了日军的指挥部,还为友军前进开辟了道路,怎么看都是头功一件

    “都少废话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等一会儿还得接着打呢”说话间,是杜鑫远和周成从后面行了过来,挥散了众人,向马队正点点头,挤出一丝笑容,“做得好,小马”

    “多谢大人”马队正不敢怠慢,屈膝行了一礼,“大人,卑职刚才在敌军的指挥作战室内找到一些文件,也不知道有用没用……?”

    “哦?我们进去看看”

    取过文件,两个人只扫了一眼就放下了,“根本看不懂,还是交给识得这些鬼画符的人?来人把这些东西收起来,立刻送到两位军门哪里去请通译给翻译出来”

    办完了这件事,杜鑫远看看天,已经逐渐黑了下来,在这样的天下,只能容许清军再做最后一次的攻击了,“等一会儿组织弟兄们,再突击一次,最好能够把那里……”他用手向街道尽头的远处一指,是府治大厅,也是城中很少有的石质建筑之一,“拿下来让弟兄们也好有一个稳固的防守地点即便是日本人想趁夜偷袭,也不用怕了”

    “对了,你们注意了没有?这一次进攻,似乎没有看见有日本百姓?”周成嘀咕着问道,“都躲起来了?”

    “管他那么多干什么?”杜鑫远暂时顾不上理他,回头吩咐,“让弟兄们准备一下,马上出发”

    清军士兵休息了不足五分钟,在各自队正的催促下开始整理武器,“怎么还要打啊?天都快黑了”

    “少他娘的废话”队正连卷带骂,手推脚踢的将一群懒鬼从地上哄赶起来,整理队伍,准备出发

第58节 最长的一昼夜(7)

    鹤冈府府治大厅是城中最高的建筑之一,仅次于城西的名为‘悟德’的寺庙,建筑分四层,登上楼顶,府城的全貌尽收眼底,这样的战略地点,自然也是为日军视为重中之重的防御重点层楼内安排了过两个大队的士兵,但出人意料的是,日军鹤冈府对外作战指挥部却并不在这里

    这要得益于电报的使用,可以使作战信息快的通达到位于悟德寺的指挥中枢,率团长四条隆歌就在这里,指挥城内的战斗

    清军连续突破了滩涂前的三层战线,又在城中攻击并占领了府城府治大厅以西的大片区域,在四条隆歌看来,这实在算不得什么太大的损失,天眼看就要黑了,只要等到天黑,清军必定会偃旗息鼓,等候来日,而己方从四城三地赶来的增援部队,已经到了距离悟德寺不足三十公里的地方,最多再有一个小时,就可以赶至战场,到时候,就有中国人的好看四条隆歌讷讷的说着

    “大佐阁下,您在说什么?”

    “哦,没什么”四条隆歌收拢精神,把注意力集中到作战地图上,“中国人现在进攻到哪里了?”

    “正在向府治大厅发起攻击,那边的战事进行得非常激烈,想来中国人是想在天黑之前拿下此处”参谋副官说道,“上井君那边承受着很大的压力呢阁下,是不是再派两个中队过去,支援一下?”

    四条隆歌摇摇头,“不必”他说,“让中国人多消耗一些于我们晚间的战事加有利上井君那边,也只有让他多多辛苦了”

    “是”参谋不敢多说,他是极少数知晓此次猎户作战计划的日军情报人员之一,也知道这一次作战对日本意味着什么可以说,担任阻击任务的上井三四,本来就是已经被旅团长舍弃的棋子,现在只能祈求上天,让他在临死之前,多的杀死中国人的有生力量了

    府治大厅楼内隐藏着的日军和楼顶上固守防线的日军给清军造成了相当大的伤亡七营和九营连续发起两次进攻,都给对方打退了回来,不但未能取得尺寸之进,反而伤损了百数十人“这样下去不行,日本人的火力太猛了”

    七营一个队正把身体藏在敌军的设计死角,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水,大声对周成和杜鑫远说道“得想个别的办法啊”

    周成从他身前探头过去,一颗子弹飞来,吓得他忙向后一躲,子弹在墙体上撞出一溜火星,不知道飞到那里去了,“那你说怎么办?有什么好办法没有?”

    “卑职也没有不过要是能够再多一点人的话,不顾伤亡,突进到楼内接下去的战斗就容易多了”

    靠人海战术来进攻是作为指挥官最后的选择,此次在鹤冈府登陆的清军部队一共只有16个营接近8,000人这些人除了要攻占鹤冈府,还要在此坚守到海军将第二波次的部队输送上岸,虽然这里和温海、酒田城的位置相去不远,但身在异国面皆敌,守城的压力绝不会轻松因此,这些宝贵的士兵,都是不能放开手脚拼命使用的

    周成和杜鑫远各自打着盘算后者抬起头,向府治大厅的右后方看看,那里是一条穿城而过的河流,水流相当湍急,河面上的桥梁已经事先为日军炸断从城中左路进攻的詹顺奇和张文明的部队根本过不了河,两个人急得直骂娘有心再顺原路绕回去,又太过耽误时间

    “要是有炮就好了”周成嘀嘀咕咕的说道,“真不知道兵部这些王八蛋是怎么想的,居然连炮都不给咱们准备这个仗可怎么个打法?”

    “派人,去把三营和五营调上来”杜鑫远快做出了决断,“眼看就要天黑了,天黑之前,一定要把这里拿下来等一会儿让弟兄们辛苦辛苦,再冲一次”

    “是”高对正转身下去准备,同时派人到后面,去调另外两个营,预备着参加到战斗中来

    经过一整天的战斗,士兵们饥肠辘辘,听说还要进攻,都有些撑不住了,“还来啊?不能让人喘口气吗?”

    “闭嘴”传令的士兵啐了他一口,转身下去,又继续向其他的联队传达命令去了

    挨骂的士兵愤愤的啐了他一口,“你个王八蛋不就是在管带身边当一个传令兵吗?拿着当令箭的玩意儿,马头儿,您说是不是?”

    马队正闻言停下手中的活计,转脸问道,“你说什么?”

    “没什么,”士兵嘿嘿一笑,贴得他近了一点,“马头儿,要是还能像白天那样,到小日本身后去,该有多好?弟兄们又立了功,还不用死伤那么多——您在干什么呢?”

    “我想……做一个实验”马队正把步枪的弹夹退掉,又拉了一下枪栓,枪膛里一颗黄澄澄的子弹听话的跳了出来,这下这支步枪就完全无害了他把步枪的枪口调转,面向自己,顺手拿起刚才修剪好的一根木条,塞进枪管,来回拉动几下,粗细程度正好合乎自己的心意,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然后,他重装填上一颗子弹,放了一枪,“砰”

    枪声吓得众人一惊,耳边立刻传来敌军楼内猛烈的枪声,突突突突的响过一阵之后,似乎对方也察觉到清军并没有进攻,传出几声日军的叫喊,枪声停止了

    马队正的眼睛一直盯着被发出去的木条,从仅余的一点光线下,木条飞出去不到三十米的距离落地,他冲过去把木条捡起来,只剩下原来三分之二的长度,其他的地方都被打碎了,这一次小小的实验让他有了几分成功的把握回身走回自己的休息处,又拿起一根木条,但这一次可不是放空枪了,而是绑上了一枚火榴弹,“小赵?”

    “哎,是”

    “等一会儿你帮我把引信拉着”马队正吩咐着,“我打一枪看看”

    “马头儿,这怕不行?您别把我的掉”

    马队正扑哧一笑,“没出息的东西,死你都不怕,还怕掉手指?”

    “死我是不怕,就怕受伤,那得多疼啊”

    马队正忍俊不禁的轻笑起来,“你放心,不会打伤你的就是实验一下,要是这个办法好使的话,可以快解决战斗呢来……”

    看他又装上一颗子弹,小赵一手扶着步枪的枪管,一手猛的一拉引信,嗤的一声轻响,白烟冒起,马队正扣动扳机,“砰”的一声枪响,木条带着火榴弹飞了出去,这一次可以非常清楚的看见,木条飞出十几米外轰然爆炸

    “马头儿?这算是成了吗?”

    “差不多,要是能再远一点就好了”马队正叹了口气,“不过也可以了最起码,省得冲到近前去扔这玩意伤亡太大,离得太远又扔不准”他用脚踢一踢脚下修剪出来的木条,“两个人一组,都把它拿上”

    不但是马队正亲自带领的小队,其他清军士兵也注意到了这里表演的这一幕,心中又是激动,又是羡慕,“小马,还有吗?”

    “没了这都是我们头儿辛辛苦苦自己做出来的,想要啊,让你们队正自己做去”

    周围响起一片笑骂声,“娘的,有什么了不起,等战斗结束了,我们也自己做好稀罕吗?”

    片刻之后,战斗再一次打响,隆隆的枪弹撞击响彻大地,清军借着已经笼罩了大地的夜的掩护,开始攻击,马队正带着自己的四十几个弟兄,一溜烟的冲到楼前三五十米的距离,在路边的隐蔽处卧倒下来,从腰间抽出火榴弹,拉着抛出去,隆隆巨震中,烟雾腾空而起,然后又是一通猛烈的快突击,卧倒

    “头儿,我看差不多了应该能把火榴弹打进去了”马队正身边的士兵说道,“要不要试一试?”

    马队正目测了一下距离,也感觉有了一些把握,回头大喝一声,“掩护我”趁着士兵猛烈突击开枪的瞬间,取出绑缚着火榴弹的木条塞进枪管,单膝跪倒,由同伴拉燃引信,手指扣动扳机

    带着一溜火焰的木条凌空飞出去,正撞在府治大厅门前的一颗立柱上,碎石纷飞,烟雾弥漫,火榴弹炸出一个寸许宽的凹痕,却没有伤到敌人马队正心中叹息,这种方法虽然很好用,又减少了己方的伤亡,但木条本身太轻,一旦飞出去,落点根本不是自己能够掌握的,未免遗憾,“再来再来一次”

    这一次终于起作用了,木条带着火榴弹直直的从早已经被炸毁的大门飞进去,轰然一声巨震“好”众人齐声叫好,这还是针对府治大厅开战以来,极少有的一次能够落点准确的爆炸呢

    清军士气大振,多的小队围拢过来,为这支小分队承担起火力掩护的职责,手中有这种式武器的小分队士兵心中这份骄傲就不必提了各自把绑着火榴弹的木条塞进枪管,对准一楼的大厅开始猛烈的发

    马队正一人之力也不过修剪出二十余根木条,运用到这样的战场未免杯水车薪,但引起的效果却是革命的,守卫在楼内的日军被这突如其来的打击弄得慌了手脚:清军明明没有攻过来,怎么火榴弹先扔进来呢?而且,准头还好得出奇

    来自一楼的日军火力为之一窒,而此时,小分队的武器也已经告罄,马队正第一个大喝一声,“弟兄们,冲进去”

第59节 最长的一昼夜(8)

    冲进府治大厅,里面一片黑暗的环境让清军士兵顿感无所适从,马队正手一举,先原地蹲了下来,等眼睛逐渐适应了里面的黑暗,这才游目四望,打量楼中的环境,迎面是楼梯,转角处的一面墙上到处是枪孔,隐约可以看见外面,再向上是一片黑洞洞,不知道隐藏着多少日军在内(本最章节)

    楼下的走廊向两侧延伸,同样是一眼望不到头的黑暗,楼上和一楼两边的走廊中还在回响着激烈的枪声,日军似乎还不知道一楼的大厅已经失守,还在拼命抵抗着“头儿,咱们往哪边走?”

    马队正回身看看,除了自己带着的小队之外,还有同营的一个姓刘的队正带领的七十余人,多的人却给楼上几层敌军猛烈的反击留在楼外了,“老刘,你怎么说?”

    “好不容易进来了,就得杀个够本”刘队正低声说道,“我看,就先从一楼解决起你带人从左边走,我带人从右边走谁先打光了敌人,谁跟进到对方身后,帮助料理其余的,怎么样?”

    “就按你说的”马队正回身招呼,“弟兄们,和我从左边走”

    刘队正带人顺着走廊向右潜行,走廊的墙壁上也到处都是弹孔,把脸贴到墙上,顺着弹孔望进去,隐约可以看见数名日军正趴在窗台上,猛烈的向外击,是不是只有这几个人,还是有多的人在埋?因为角度的问题看不清楚

    刘队正回身看看,“别都跟着我,继续向前,这么多人能挤得开吗?”

    士兵呲牙一笑,洁白的牙齿在黑暗中闪过炫目的光泽,七十余人学着队正的样子散分开来,以三五人为一个单位抱着步枪,蹲在房门两侧,刘队正见队伍已经展开,猛然大喝一声,抬脚踢开房门正在背对着他们开枪击的日军还不及转过身来,就给一梭子子弹打得血肉模糊“突突突突”

    刘队正眼睛一瞟,身体立刻蹲低,枪口向上扬起,‘突突突突’四发子弹从不同立场的军人的枪口中同时击发,日军一个军曹扔掉步枪手捂住喉咙,大股大股的鲜血从指缝中奔流而出,他的嗓子里哼唧的几声,随即扑倒在地

    刘队正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好险啊转身看去,自己的一个兄弟给军曹的步枪子弹击中胸膛把他搂在怀中的同伴绝望的抬起头,向他摇摇头,“头儿,”

    “别哭大丈夫马革裹尸……”刘队正心中一酸,下面的话也说不下去了

    这片刻之间,队中的其他兄弟有样学样,撞、踹、踢开房门,各自一通扫,快解决战斗清军的伤亡极小,只有跟在刘队正身边的这个叫小刘的士兵阵亡,其他人连油皮也没有蹭破一点儿

    刘队正周围巡视一圈,确认已经再无敌人这才一摆手,“走回援老马那边”

    等他们回到大楼的中厅,左边的走廊中黑影曈曈,是马队正带着人也折返回来,“伤亡怎么样?”

    “有一个兄弟不幸了”刘队正回答,“你那边呢?”

    “还好,都全须全影的带出来了”马队正微笑点头,“趁热打铁,我们上楼?”

    刘队正伸手一拉,拦住了小马,“小马”他说,“这次拿下大楼,是你马兄弟的功劳,任谁也抢不去的,接下去的战斗,不如就让哥哥我先兄弟一步?”

    小马心中感动老刘这话表面上是争功,实际上是要以自己的队伍承担大的风险,这种以下攻上的作战方式最是危险,旁的不必提,只是楼上抛下来的火榴弹,就是下面的人很难抵抗的,搞不好死伤会很大,“刘哥?”

    “行了看看你带着的那点儿人,够人家喝一壶了吗?别争了”

    “那好,不过等上三楼的时候,得我带人先冲”

    “行咱们哥俩一人一层,谁也别争,谁也别抢”老六憨憨一笑,手脚麻利的换上一排弹夹,用力一挥手,踩着脚下的瓦砾、石块走上楼梯队中的士兵分成两列,跟在主官身后,身体紧贴着楼梯左右两边,尽量放轻脚步,向上行去

    走上转角处的平台,上面突然出现几个日军的身影——日军也发现了一楼战斗位置的不同寻常处,但还没有以为是清军已经进大楼,派人下楼查看,不料正和小心翼翼的登楼的清军打了个碰面刘队正手疾%%,抬手积弊了一个,另外两个大叫一声,转身就跑,嘴里用日语哇啦哇啦的大叫起来

    偷袭不成,即刻改为明攻这是刘队正事先早已经打定了的主意,“弟兄们,冲上去”

    一步跨过两三级台阶,身体已经站在二楼的地面上,这里和一楼的结构完全一样,同样的延伸向两边的走廊,一队人冲上来的时候,两侧的房门内不知道冲出多少日军,却给清军的一通子弹都打得立刻缩了回去

    “小马带人上来”

    马队正不敢怠慢,领人冲上楼,“怎么样?”

    “给敌人发现了”刘队正匆匆解释,“不过看势头不利,又都缩回到屋中去了”

    “那您说怎么办?还是和楼下一样吗?”

    刘队正正要说话,听楼下大厅中脚步声响起,同时响起的还有中国人喊话的声音,不用问,一楼二楼的火力点暂时失去了作用,给了己方后续部队以可乘之机,多的人已经冲进来了两个人都是面带喜,在这种情况下,自己的人越多越好

    “楼下的,二楼有自己弟兄,都上来”

    轰隆轰隆的脚步声不绝于耳,清军的人数多得在二楼的门厅位置都站不开了,足有三个连队之多,但不是先头部队所属的三营和五营,而是吉尔托阿和鲍起豹的七营和九营的人,虽不同属,但也是战友,“好小子你今天真是出尽了风头了连两位军门大人都知道有你这一号了等着立功”

    小马嘿嘿笑着挠了挠头,“这不全靠一点儿小聪明吗?和几位哥哥实打实的功劳可没法比啊”

    这番话说得众人心眼里熨帖般的满足,各自微笑了起来,“行了,都别白呼了”刘队正说道“接下来的战斗该怎么个打法?天可越来越黑了我听管带杜大人说,小日本肚子里没憋着好屁还打算趁着夜里,偷袭劫营呢”

    “你他娘的评听多了?还劫营?”众人一片笑骂

    “真的,”小马也在一边说道,“管带大人说过,尽可能快一点解决楼内的敌人然后……”

    “然后怎么着?”

    “今天晚上怕是谁也不要想睡一个囫囵觉,得防着小日本点儿”

    “那就甭客气啦”七营一个姓高的队正说道,“你们兄弟两个的人都辛苦了,接下来的事情,交给我们哥几个总得漂漂亮亮的,别让人看了七营和九营的笑话对不对,弟兄们?”

    “对”士兵们嘻嘻哈哈的答应着,完全不把即将到来的战斗放在心上似的

    “二楼交给老张的人,老刘小马,你们两个火力支援;我和老郑、老滑一起带人往三楼上去”高队正几句话的功夫做出了战术安排,见众人并无异议,点了点头,“都小心一点,别到了这会儿,再出什么狗屁事”

    说完这些,他用力挥手“弟兄们,和我冲上去”

    夜愈加深沉笼罩了鹤冈府的上空,十五的月亮虽然又大又圆但终于还是照不进这矗立如同猛兽的大楼之内,密集的枪声在半密闭的环境中显得猛烈而刺耳,把人声完全压盖了下去

    “突突突突突突突”楼下传来激烈的枪声和爆炸声,让上井三四觉得一阵哆嗦自己带领一个大队的士兵已经坚守大楼过三个小时了,560人说起来很不少,但分配到包括楼顶在内的五层岗位上,每一层也不过一百多人,根本抵御不住清军一轮又一轮的进攻——难道是中国人猜到了己方的作战意图了?否则的话,何以夜幕低垂还不放松进攻的步伐?

    “不会的”上井三四摇摇头,抛开这个胡的念头,这个计划是日本军部的绝密指令,一个大队中也只有自己一个人知道,连作战参谋都没有传达,中国人怎么会知道的?

    “少佐阁下,中国人已经攻上三楼了”

    “让田中君带预备队,准备作战”这时候的上井三四已经没有了能够逃脱生天的念头,他唯一想的,就是尽可能把战斗的时间延长,最好能够延长到己方的增援部队赶到,要是那样的话,即使自己战死了,也有无数的中国人陪自己一起下地狱

    田中队长领命而行,带领自己所属的二十五个人从作战室出发,走到四楼楼梯口,下面的战斗还在进行,不时传来己方和敌方士兵的怒吼、惨叫,可知战斗正在激烈忽然听声音就在不远,顺着楼梯的缝隙向下看去,正有几个清军士兵顺着楼梯正准备向上爬来,“攻击攻击”

    田中大喝一声,先取出火榴弹,拉燃引信,抛了下去,对方眼见势头不好,掉头欲跑,却晚了一步,还不及冲到楼下,炸弹炸开,巨大的气浪和弹片裹挟着烟雾,几个清军士兵如同在背后被人猛推了一记似的,身体凌空飞起,重重的撞在三楼的墙面上,再落地时,身体萎顿成一团,眼见是不活了

    田中用力把手臂向下一拉,做了个庆祝的动作,“好”

第60节 最长的一昼夜(9)

    七营的高队正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水,随便的把打散的头发用一根绳子扎起来,虽然在战斗中拖着这么一根长辫子很碍事,但任何人也从来不敢、以至根本不曾想过要剪掉它——留在脑后的这根发辫是大清衣食文化的意味,剪掉了它就有不臣之心,一旦事发,以至有灭族之祸哩所以,明知道讨厌,也只好忍耐了

    身边跟随的弟兄已经折损了四成有余,剩下的不到六十人也大多带伤,即便身体完好的,也是一脸疲惫,手扶着墙壁,连站都要站不稳了高队正知道,这是饿的弟兄们从中午过后,几近多半天的时间,连口水也没有顾得上喝呢

    他身为一队主官,和弟兄们生死与共,心里这份心疼就不用提了,“弟兄们,都累了?”

    “…………”无人答声,但脸上的苦笑却是很明显的

    “不满你们说,我也累累也还罢了,最主要的是,渴得人难受不过,绿营兄弟,受国恩深重,朝廷待我等不薄,我们老百姓,没的什么可报答的,只有把这条烂命拼上,也好让小日本知道知道,中国人不是好欺负的”

    “对让小日本见识见识,中国人不是好欺负的”

    “和这群杂碎拼了”

    绿营士兵多是贫苦出身,大都没有读过什么,给队正一番话说得热血沸腾,嘴巴里的焦渴感也没有那么强烈了,“等一会儿攻下这层楼,咱们先他娘的灌个水饱儿,然后再上楼去,把狗崽子们一个一个全都突突了”

    众人咧开大嘴憨笑起来,听队长说的话,倒似乎眼前的敌人都不成气候似的高队正满意的点点头,转身面对着走廊一片黑暗之中,只有子弹飞出枪管时的火光隐约闪现,“你们的弟兄们正在浴血奋战,你们还要在这里等着吗?”

    战斗进行到晚上过八点钟,终究处理了三楼以下的全部敌人日军的防守愈见薄弱,清军趁着黑夜多的人涌入楼中,三楼之下火把突突燃烧,把原本阴暗的楼层照得一片明亮

    三、五、七、九四营所属的士兵暂时退下休整,担任打扫战场,并乘机休息、进用一些食水最后一层楼的任务,交给了胡原图和陈少奇统率的六营和八营来执行,这两个营是刚刚结束了府城内左路突破的战斗之后,在府治大厅和众人汇合的,日军在城中左路没有埋伏太多人,所以他们两个营的丧失最小基本上还算是满员装备

    两营士兵领命而动,在一阵猛烈的枪弹发射之后,第一和第二联队的二百人开始冒着从楼上同样猛烈发射下来枪弹强行登楼,子弹的撞击声、士兵的惨嚎声响彻楼中在这四面皆是一片黑暗的环境中增添了邪恶和冷峻的气味

    到达楼梯拐角处之前的二十余级台阶的最最要命的,清军士兵的步枪和火榴弹完全不能给敌军形成伤害,这也是无计可施,唯有用士兵的生命来填补的一段旅程,三五个士兵打着滚从石阶上摔下,连中弹带摔伤,等到了平地,给战友拉开到安全地带的时候身上、头上的鲜血已经把军服染成了一片恶心的乌黑色

    还在楼梯的半途浴血奋战的士兵徒劳的把枪口指向头顶,从楼梯的缝隙向上扫4∴8065这种开枪的方法自然不可能击伤敌人,好在清军的目的也并不在此只需能够突破眼前这最致命的一段阶梯,能够站到楼梯的拐角处,就算是取得了初步的成功

    阶梯的数目并不很多,但道路狭窄,清军人数虽然多,一时间也不可能全部压上去,这种添油战术又处理不掉身在上风的日军士兵,情况一时间危殆到了极致第二连队组织的又一次进攻也给日军打退了回来,三十几个人无不带伤,狼狈的逃回楼下,鲍起豹、陈少奇等人互相看看,都是一筹莫展“怎么办?谁能想到好的办法?小马?”吉尔托阿大声呼唤,把个正在将干粮送进嘴巴,还不及下咽的马队正几乎活活憋死

    “在……在”

    “干什么呢?”吉尔托阿好笑的瞪了他一眼,“你小子心思活泛,你说说,有什么好办法没有?”

    “这,没有”小马苦笑着,“您拿卑职当诸葛亮了?”

    即便是在这样的环境下,众人还是给他的调皮话逗得展颜一笑,“是不是战斗结束了?笑得这么高兴?”

    众人一愣,回身看去,竟是张运兰和成祥联袂从楼下走上,“见过大人”

    “都免了”成平和张运兰也顾不得询问,一前一后的走到楼梯口,向上面探头看看,一片黑漆麻乌,什么也看不见,楼上的日军为了防止给清军提供射击的照明,把所有的烛火都熄灭了

    “情况怎么样?”

    “敌暗我明,而且我们又是仰攻,弟兄们死伤很惨重”吉尔托阿代替大家注释道,“要是有炮火支援一下就好了,哪怕把这四层楼变成三层楼呢?也好过就这么干耗着”

    成平和张运兰浅笑起来,“别气馁,这几个小时的攻击不是也很有效果吗?现在这一栋楼中,也只有这第四层还有敌军的反击,从楼顶到其他地方的敌人,不是都给消灭了吗?再坚持坚持,日本人也快坚持不住了”

    小马一愣,从大帅的口中他听出了什么,认真想想,却又觉得不可琢磨,他年轻人脑筋灵活,眼珠一转,看没有人注意到自己,转身下楼而去快步出了大楼,抬头看看楼顶,日军的防守岗位已经全部清空——在这样黑暗一片的夜里,再留下人守卫此处也没有意义了——日军的指挥官大约就是这样想的?

    他用力一跺脚,转身又跑回楼上,“大人,大人卑职想到办法了”

    成祥正在和吉尔托阿等人商议下一步的对策,给这样的声音吓了一跳,“这是谁啊?这么不懂规矩?”

    “大人,这是卑职麾下的一个队正姓马”鲍起豹为他注释,“哦,大人,第一个把火榴弹绑缚在木条上,用子弹发射出去的就是他”

    “啊?”成祥也知道这件事,惊讶的张开了嘴巴“就是他啊?”

    起豹以有这样的下属也觉得非常骄傲,向小马招招手,让他走近一点,“你刚才说想到办法了?是什么办法?”

    “卑职刚才下去看了看,敌军已经把楼顶上的驻军撤下不如我们想个办法爬到楼上,从楼顶进攻”

    他只说到一半,众人便听明白了,但自己所处的是三楼,距离楼顶还有一层楼有余的距离,怎么爬上去呢?“这……卑职没想好”

    虽然他的设想并不完善但无疑提供了一条可行之计,成祥亲身带人,进到走廊中的一处房屋,到窗边探头向上看去有三五米的距离就是楼顶,“我试一试”

    “大人,怎么能让您亲身上阵呢?这么多弟兄们……”

    “去取一盘绳子来,还有,你们谁身上带着攮子了?给我?”

    “我带着呢”吉尔托阿和陈少奇各自取的攮子,递了过去

    “你们还不知道?我当年在内务府当差的时候,第一次见皇上是在京城外三十里的潞河驿,天气炎热树上知了吵得皇上不得安寝,肃大人命我带着几个人上树去摘知了……”成祥一边给大家讲述当年的荣光,一边脱下外面套着的公服里面是一袭贴身的月白色小衣,‘呸呸’他用力朝手心吐了两个吐沫,把取来的绳子斜跨在肩上,双手一撑窗台,站了上去,拿一把攮子,向墙面的缝隙处戳了几下,看灰尘扑簌簌落下,心中有数,用力向内一chā刀身平面朝天,深深地chā入缝隙之中

    张运兰探身向外,不错眼珠的盯着他,“小成,你行不行啊?”

    成祥也不理他,以双手的食指chā入墙体上的弹孔,身体一飘,落到了外面,靠攮子横在墙面上的刀身作为暂时的着力点,用另一柄刀在头顶处摸索顷刻,嗤的一声,也chā了进去

    下面的人看得清清楚楚,无不为成祥捏一把冷汗,从这里掉下去或者不会摔死,但摔断几根骨头却是轻而易举的也不知道他是发了什么疯,非得出这个风头?

    成祥也是有苦自知,这一次渡海而来的众多兵士中,以山西兵为主,山东兵为辅,恰恰战场拼死作战的,都是山西籍的士兵,这不能不让人觉得是身为主官的自己在厚此薄彼,而实际上,这也确实是冤枉了他

    张运兰在从威海港到此的一路上都在和自己请战,希望让山西士兵打头阵,他实在是碍不过情面,也便答应了下来,谁知道战事进展得相当不利,有心把几个营的山东兵调上来,张运兰把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这怎么行?难道要我们山西兵弄得不死不活的退下去吗?这不行好坏都由我的人顶上,最多,等打过这一仗之后,再让山东的弟兄们跟上来”

    成祥无言以对,张运兰的话虽然有失偏颇,但并非无理,战斗进行得七七八八,这时候互换主战部队,很容易给人留下抢功劳的感觉,他是一军统帅,要是落这么一个骂名,今后就不必再想在人前抬起头来了

    至于今天晚上的主动登顶,一则是他有这样的信心和能力,第二也是想让这些大头兵看看,成祥也不是仅仅靠着皇上的赏识和肃大人的提拔走到今天的位置上来的但等身体悬出墙外,成祥立刻感觉到了问题的严峻:可能是做提督太久了?身体疏于锻炼,早不复当年之勇,还不及动作,手臂就已经一片酸胀,用来稳固身体的手指和一条站在刀身上的腿是簌簌发抖,汗水顺着衣服小溪般流淌,要是一个不稳,自己就要出大丑

    一念至此,成祥要紧牙关,一只手抓住身体上方的刀柄,用尽全力,以单臂做了一个标准的引体向上,另外一只手臂已经抓住了楼顶的房檐,到了这一步,接下去的就简单得多了他狠狠地吸了几口气,翻身上楼,左右打量一番,凉风习习,并无日军的踪影

    把绳子找到一个稳固之地栓好,向下一甩,秃噜噜一声响,绳子悬垂到地,不一会儿的功夫,一个人爬了上来,竟然是张运兰“你怎么也跟上来了?”

    张运兰背着两支步枪,随手交给他一支,又递过来几个弹夹和几枚火榴弹,呲牙一乐,“怎么,就许你上来?”

    成祥一笑,也不和他斗嘴,走到房檐边上探头看看,这一会儿的功夫,又有几个人顺着绳子攀爬而上,张运兰数一数人数,觉得差不多了,再多人上来也没什么用,举步到了楼顶通往下面的铁门处,伸手一拉,门从里面锁上了

    这也难不住大家,解下几枚火榴弹绑在铁门的扶手处,他正欲拉燃引信,一个声音从旁边传来,“大人?您看远处?”

    张运兰给吓了一跳,顺着士兵手指的方向看去,月光如水下,却看不见有什么异常,“你他娘的激毛子喊什么?”

    士兵给他打得一缩脖子,冤枉的分辨,“不是啊,大人,卑职真的看见好像有火光闪了一下,这会儿怎么没有了?”

    成祥心中一惊,难道是日军的增援部队已经到了?来得这么快吗?他顾不得多想,走到楼顶的房檐处,向下看去,正好有人探头上来,和他四目相对,“让人递一个望远镜上来”

    把望远镜用绳子系好,上面一拉,拿在手中,成祥趴在房檐的边上,用力瞪大眼睛,向远处看去模模糊糊中,确实有一队人正在向这边做急行军相互距离很远,实在看不清楚到底有多少人,但为数不少是能够肯定的,至于距离,应该是在十公里左右

    “日军的增援部队果然到了”成祥把望远镜递给张运兰,语飞快的说道,“得尽快处理楼内的敌人,然后命令各营做好战斗准备今天晚上,怕是就今天晚上了”

    “该死卵朝上”张运兰也看见了,喃喃的骂了一句,“你躲开点,我把门炸开先”

    拉燃引信,众人向后一躲,“轰隆”一声巨响,铁门被炸得四分五裂,几个人毫不停顿,先拉开饥渴火榴弹的引信,顺着洞开的大门扔了进去,几声爆炸巨响之后,张运兰第一个跃了进去,也不必分什么有人没人,先是一梭子子弹打出去,“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

    同时口中大吼了一声,“下面的,快点上来”

    成祥带人跟在他身后,六七支步枪同时扫射,具体打到了那里和打到了谁都无暇细故,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先把手中的子弹打出去再说.

第61节 最长的一昼夜(10)

    第61节最长的一昼夜(10)——

    解决了府治大厅中的敌人,成祥看看怀表,八点二十五分,“快!派人到城东的驻地,命令洪福赶紧带重枪营到楼前布置防线。*.*”

    “大人?”

    “日军的增援部队马上就到。快去,快去!”

    鲍起豹惊讶的张开了嘴巴,“这么快就到了?”回身吩咐一声,“让弟兄们再辛苦辛苦,把这股增援的鬼子打退了,老子请他们喝酒。”

    清军士兵好不容易解决了最后一股敌人,只以为能得到休整的机会,谁知道还要作战?挣扎着酸疼的身躯爬起来,拎起步枪,开始向楼下集合,为了防止为日军的枪炮所伤,全军一概实行灯火管制,黑洞洞的府治大厅前的空地上一团模糊,不时传来队正焦急的叫喊,“小周,你跑到哪去了?你个该死的!”

    “九营四队,集合!”

    “集合,都到我这里来。”

    一片嘈杂声中,清军士兵各自找到自己的主官,在楼前列队站好,“二、三、五、七、八、营到城中左翼布置;一、四、六、九营在府治大厅前构筑防线;洪福带领的山东四营各分出两营在左翼和中路展开布防!”

    成祥站在府治大厅的台阶上,快速发布作战命令,“等日军到来的时候,集中火力给我猛轰!另外,这一次作战是我绿营军士登陆日本之后的第一战,较诸今天白天怕更要激烈得多,都给我打起精神来,我和张军门就呆在府治大厅中,全盘指挥;若是有谁的阵地放进来一个敌人。我就从队正杀起!有一个是一个,绝不手软!”

    “都下去准备吧。”张运兰给鲍起豹几个人使了个眼色,轻拉了拉成祥的衣角,“大帅。我们进去吧。”

    看着两位主官转身入内,吉尔托阿狠狠地在地上啐了一口,“装什么大爷派头?”回头骂道,“都动起来,你们这群懒骨头!”

    清军开始拖着疲惫的身躯整理和购置防御工事,片刻之后。从身后传来凌乱的脚步声,还有人用山东话大声呼喝,“都闪开,都给老子闪开。”众人回头看去,是刚刚从后续部队调上来的山东四营赶过来了。

    和山西兵比较起来,他们这一天的工作太轻松了,只是负责接管友军攻占后却不及占领的阵地。搬抬伤员,处理死者,一直到晚上,才得到前进的命令。

    正在弯腰忙碌的清军辛苦了一天,到晚间还得不到休息,心中正在不满,听新上来的友军言行如此无礼,都有些按捺不住了。“你们喊什么?我们不也是在干活呢吗?”

    “老子们是奉命帮着你们来固守阵地的!别他娘的不识好歹。”

    这句话立刻引起了众怒,几个山西兵一把扔掉铁锨,身体贴近。“你说什么?什么叫不识好歹?**!要不是老子带人在前线厮杀了一天,你们就这么轻轻松松的穿城而过?说我们不知好歹,我看,倒是你们山东兵都是一群白眼狼才是!”

    “你***说什么?”洪福是山东绿营济南府镇标第一营的一营管带,此次领兵是以他所在的济南府镇标第一营统属的四个营的部队来参战的,身为第一营的管带,自问有为己方战士出头的责任,因此。他第一个走了出来,“詹顺奇,你想干什么?”

    詹顺奇借着月色扫视了他几眼,“你不就是山东洪福吗?”他不屑的撇撇嘴,“做过武举人怎么了?想和兄弟试吧试吧?”

    洪福身为一军之长。如何肯在这时候丢了面子,把腰中的配枪取下。交给身边的亲卫,“做过武举人是没什么了不起,但对付你,还不成问题!”

    詹顺奇也不含糊,同样把辫子在头顶一盘,两个人四臂齐伸,就要当场比武,“你们在干什么?”楼上已经没有了窗框的窗口边探出成祥的头来,向下看了一眼,“你们……你们这一对混账!”

    他的头在窗口一闪而没,不一会儿的功夫,一楼的大厅中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还有成祥怒不可遏的叫喊,“执法队!”

    洪福暗道不好,不会这么严重吧?不过是军中比武,也用得着执法队吗?

    成祥几步冲出大楼,用手一指洪福,“把他押下去,即刻执行军法!”

    “大帅,我冤枉啊?卑职又没有犯错,怎么……”

    “放屁!”成祥冲到他身前,扬手就是一个嘴巴,“你没有犯军法?你身为一军之长,不知道依靠这仅有的时间带领弟兄们构筑工事,反而为一己之私,挑斗友军!到时候要是耽误了抗敌大计,是你扛还是我扛?仅凭这一点,就足够杀了你的头。”

    洪福是武举人出身,一身非常刚猛的功夫,面对像成祥这样的对手,一巴掌就可以把他打个半死,但上下尊卑森严,不要说是动手,连一句重话都不敢说!“大人,这不是卑职的错,詹大人言语不逊,卑职才和他理论的。”

    “理论?你凭什么和人家理论?詹顺奇、吉尔托阿、鲍起豹的部队都是有功之军,今天一天的时候,人家冲锋陷阵,浴血搏杀,死亡了多少人?受伤了多少人?你呢?你又做了什么?”

    洪福心中委屈,这又不是自己想在后面畏缩避战的,不是大人您的安排吗?但眼下这样的话是怎么也不敢出口,只得唯唯诺诺的低头,“是卑职错了,大帅您别生气。”

    “和你生气?凭你也配!执法队!把洪福绑了!”

    詹顺奇左右看看,张运兰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始终没有露面,自知此时非自己出面不可了,“大帅,卑职和洪大人是在闹着玩儿呢!怎么能就为了这一点小事,伤了我绿营弟兄的和气?您就不要为此事动怒了吧?”

    说着话,他向鲍起豹和吉尔托阿拱拱手。“二位管带大人,也给洪大人求求情吧?”

    鲍、吉两个纷纷求情,成祥这才勉强点点头,“你放聪明点!别整天硬着个脑袋。横冲直撞;到时候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是,是,是。卑职都记下了。”

    “还有,你不配做一营管带,我降你两级,改为一队队正!由你的副手担任营中管带!”成祥挥挥手。斥退了洪福,“赶紧,带着你的人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经过这一番折冲,山东兵的气焰彻底被打压了下去,两省士兵各自忙着自己的,谁也不再多说话。

    这一次从山东渡海而来的绿营四营中,有两个营配备了320挺金陵、安庆火器局新进制造的重装快枪。这是咸丰十一年在俄属鄂木斯克镇中担任阻击敌军作用的摇柄式快枪的改进装置,射速达到每分钟近100发,同时装有三脚架、钢制挡板和可以装卸式的轮车,运输起来相当方便。唯一的缺点就是这种武器的自重太大,每一支枪都超过70公斤,用于攻击作战不太适宜,但用来提供火力支援和固守阵地,绝对是无尚利器。

    每一支重装机枪配备三名枪手。一人担任机枪手,另外两个人担任弹药输送,可以保证其源源不断的实施火力打击。同时。这种枪标准配备了六箱子弹,合计是两千四百发!当年这种枪刚刚被生产出来的时候,安庆火器局进行过一番实验:以一颗合抱粗的大树为目标,进行定点打击,结果,只用了两分半钟,发射了136发子弹,就将这棵树从中央部分打断!

    把重机枪架设完毕。打开一个弹箱,取出子弹挂好,合上扳机,这支枪就处于待发的状态下了。机枪手满意的拍了拍黑黝黝的枪身,“看看小日本有多大操性!能突破老子的防线。把头拿下来给他们当球踢。”

    “听见了吗?山东人就知道胡咧咧,还把头给人家?真要是给人家突破了防线。你倒是想不给?!”在他们身边不远处,一个山西籍的士兵回头放肆的取笑道。声音不大不小,正好可以让身后的山东兵听见。有心过于和对方争吵,心中有不敢:连洪老大都吃了排头,自己充什么能耐梗?万一惹怒了上面的人,他还有詹大人、鲍大人给求情,自己一个小兵,谁来给自己挡灾?他假作没有听见,低头忙碌起来。

    忽然,一声尖锐的呼啸传入耳中,小兵一惊抬头,猛的从后面扑上去,把身后正要挺身站起来的几个山东兵扑到在地,“卧倒!”

    三个机枪手还没有搞清楚是怎么回事呢,就给战友扑到在地,“你他娘的……”

    “轰!”的一声炮弹巨响,在清军的阵地中炸出一团耀眼的火光!几个刚刚从后面调上来的山东兵躲闪不及,瞬间为气浪卷起,不知道抛到那里去了!

    几个人觉得后背一阵疼痛,被炸上天的碎石瓦砾雨点般落下,砸在众人身上、头上,用手摸摸,还有一些温热,等看清楚了,居然是一支被炸断的手臂,“啊!”士兵浑身颤抖着,把断臂向一边一扔,“谢谢……你啊。”

    那个机枪手快速的爬起身子,一推自己的战友,“快点到你的岗位上去。”

    “别!”山西兵立刻阻止,“日本人的炮击还没有结束呢!这会儿过去,不是找死吗?”

    这片刻之间,日军已经通过炸弹爆炸的闪光搞清楚了敌军的坐落方位,修正过射击诸元之后的炮弹,落点又疾又准,清军阵地到处都是火光、到处都是烟雾,到处都是弹坑,到处都是漫天洒落的鲜血和士兵的残肢。

    “现在怎么办?”山东兵大都是第一次上战场,给敌军的炸弹炸得失去了主张,情不自禁的问身边的山西战友,“就这么挨打吗?”

    “等炮击缓一缓了,各自找隐蔽地点!然后等炮击停止,再进入战斗位置!”

    “好!”士兵答应着,回头看去,“哎呦,我的枪啊!”

    一轮又一轮的炮击之下,清军阵地上刚刚布置好的重机枪都炸成了一堆残渣,只剩下一个钢制挡板斜斜的倚靠在碎石堆边,三脚架和枪身都给掀了起来,那已经挂好的子弹带更是被甩得如同一条金黄色的死蛇一般,随意的掉落在地面上。幸好,炸弹没有直接落在子弹上,否则,引起殉爆就危呼殆矣了!

    “别……过去!”老兵徒劳的趴在地上,望着士兵前去要收拾阵地的举动,无奈的摇摇头,伸手把另外两个人按在身边,“别动,他想找死,你们也和他一起去吗?”

第62节 最长的一昼夜(11)

    第62节最长的一昼夜(11)

    (这一节的文字会把日本陆军的由来和主要兵役建制的情况做一番说明,文中所引用的,多是历史资料,不过因为故事内容的需要,把时间进行了修改)

    日军这一次从县治山形府、酒田、腾岛、朝日、温海五地以及鹤冈府自有的部队,合计超过一万三千大关。本章由为您提供]在这一万三千人中,有一个旅团,两个骑兵大队,一个炮兵联队、一个辎重兵大队还有一个工兵大队;合计是6122人。

    除了这些隶属于第二镇台师团的正规作战部队之外,还有专门从酒田征调过来的屯田兵——这是日军仿效中国地方警备部队创立的特殊组织,有必要解释一下。

    日本的陆军分作四种,分别是常备军,服役三年,在营维持平时兵力;第一后备军,服役二年,每年回营集训一次,战时补充兵力;第二后备军,服役二年,专心从事家业,全国总动员时的预备兵力;最后一个是国民军,所有17—40岁的男子,全国总动员时负责内部守备。结束常备军服役者,规定先编入第一后备军,再编入第二后备军。

    到咸丰二十八年,中日战起,日本对征兵令也作了变更。将第一、第二后备役改称为预备军与后备军,服役时间也各自延长到三年与四年。

    咸丰二十三年(明治六年)的时候,日本陆军部开拓次官黑田清隆向政fu提出建议书,强调编练兼顾北方防备与开拓的屯田兵。到明治于七年六月,任命黑田为陆军中将,同年十月又制订了《屯田兵条例》。

    屯田兵是作为宪兵使用的,使其站在军事警察官的立场解决与外国人的纠纷,同时在有事之际,让其作为士兵担当防卫事务。明治八年在宫城、青森、酒田三县,将士民198户,男女共计965名组织起来,各自迁移到驻地的新筑兵营内,这是首批屯田兵。

    屯田兵以二百至二百四十户作为一个兵村,组成一个中队;二至四一个兵村组成一个大队。这一次从酒田征调而来的,就是屯田兵,总数超过7,000人。这些人的作战经验或者不及正规的整编师团,但常年受训,能力同样不容小觑。

    从山形、酒田等地增援鹤冈府的日军,本来是可以更早一点到达交战区域的,不过因为鹤冈府邻海而建,每年到了夏季雨水不断,道路泥泞难行,而日军所携带的炮车又从来都是分量沉重,经常是两侧的轱辘陷进泥里,要十数人乃至数十人一起动手,把它搬抬出来,这样一来,行军速度自然大受影响。

    等行进到距离城中心的府治大厅还有三公里处的时候,日军停止脚步,开始进行短暂的休整,为最后一鼓作气攻进城中心做准备;日军士兵,特别是从山形县县治山形府赶到此处的士兵有903人,这些人长途奔袭,早已经累得不chéng人形,身上的军服为雨水、汗水几度打湿,又几度被身体上的温度蒸干,衣领、袖口等处都是干涩而磨得人皮肤火辣辣疼痛的盐粒,真恨不得就此把衣服脱下来,找一个地方认真的洗的澡——那得是多么舒服的一回事啊?

    四条隆歌看看天sè,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天空中的一片乌云遮蔽了十五明亮的月亮,大地更是漆黑一片,而为了达到隐蔽的作用,日军更是不能点亮照明之物,幸好鹤冈府是自己的驻地,对于这里的环境,小部分日军都很熟悉,甚至可以闭着眼走路,yīn暗的天sè,还不会成为己方的障碍。首发

    “等一会儿再向前推行一公里,命令高垣君布置炮兵阵地。”

    “是的,少将阁下。”作战参谋点头答应,转身下去找炮兵联队联队长高垣润一传达命令去了。

    四条隆歌举起望远镜,向城中遥望着,清军的阵地前,有星星点点的光芒在闪动,他看得出来,清军正在布置防御战线,但出现在视界中的清军人数很少,更多的人还是隐藏在黑暗之中,“希望这一次的作战能够顺利进行吧。”

    他心中如是想着,“即便能够在今天晚上的战斗中消灭了中国人又能如何?中国人的军舰还停泊在城西之外的海面上,敌人大可以躲回到船上去,到那时,自己就只有望洋兴叹了!真是搞不明白,怎么海军就会输得这么快,这么急呢?真是一群蠢猪!”

    “少将阁下,炮兵已经出发了。”刚才的参谋又转了回来,“高垣君说,再有三十分钟的时间,就可以完成部署。”

    “我们过去吧,”四条隆歌走了几步,又停下脚步,“让他和城宝君做好准备,炮击停止,立刻进攻。”

    “哈!”参谋双手按在双tuǐ的外侧,恭恭敬敬的鞠躬行礼,起身跟上几步,又低声说道,“阁下,不如先让古门君代替……?”

    “不需要。”

    这一次,参谋不敢再劝,紧闭起嘴巴,快步跟上了主官的步伐。

    九点三十六分,在炮击进行了四十五分钟之后,陆军步兵开始前突,清军的阵地前到处都是燃起的火头,为他们的进军提供了最好的指引,日军第二镇台第二旅团的第一步兵联队、一个工兵大队再加上两个来自酒田城的屯田兵大队共计4129人端着步枪,开始沿城市中央主路和左侧辅路向城中的清军发起第一bō次的进攻。

    清军的两个重机枪营的320tǐng重机枪中,有近200tǐng都在日军的第一轮炮击中被摧毁殆尽,人员的伤亡虽不很严重,但很多机枪手在战斗开始的一瞬间才发现,自己手中竟然连一支枪都没有,“我们……怎么办啊?”

    “趴下!”趴在街上阻击敌军的同伴一把把同伴拉低,“找死吗?”

    “我们……我们没有枪!”

    “啊?”士兵在战场上却没有枪,简直比光着身子站在冬天的雪夜中更惨,除了重机枪营的士兵之外,其他人也都是人手一支枪,哪里来的富裕给他们?“管带?管带?”老兵回身大喊,然后一推士兵的肩头,“去,到管带大人那里去,看看他那里有没有?”

    “哦,哦!”初上战场,全无经验的小兵甚至连最起码的规避动作都忘记了,腰一伸,站了起来,身边子弹啾啾飞过,总算他命大,没有击中,吓得忙又蹲了下来,这一次记得了,猫着身子,一步一步挪开了战场。

    四营的一个姓于的队正使劲聚起眼神,向宽阔的街对面望去,周围太黑了,在这样的条件下作战,简直就是受罪,他从腰间抽出一枚火榴弹,拉燃抛出去,轰然炸开,借着爆炸的闪光,面前空空dàngdàng,根本连日本人的影子都没有,刚才的子弹是从哪里打来的呢?

    他琢磨了一下,“小胡?小郑?”

    “是,于头儿?”

    “总这么mō黑打不行,趁着这会儿日本人还没上来,你们上前面去,看看能不能点起一堆火来?”

    个年轻人答应一声,“头儿,拿什么点火啊?”

    “用木头呗!日本人的房子都是木头的,你们两个人过去,把街边的房子都给我点着了!”

    “是!”胡、郑二人领命而去,各自带着几名弟兄分左右而行,不一会儿的功夫,两侧的民居燃起了火头,迎着吹拂的海风,火苗烧透屋顶,噼啪的爆裂声和空气被燃起发出的呼呼声距离得老远都听得见。

    “做得好。”于队正大声赞美着,“头儿,有敌人上来了!”

    于队正抬头看去,果然,日军本意的偷袭清军,最起码也要尽量接近敌军之后再发起冲锋,不料对方点起大火,这一来行踪暴lù,对方的指挥官也是当机立断之辈,改偷袭为明攻!战刀挥处,日军同样放低身段,端着步枪一边发shè着,一边向前发起了冲锋。

    “等一等,再等一等。”于队正的手举在空中,却并不落下,直到刚才出去执行任务的两支小队安全返回,这才大喝一声,“开枪!”

    一声令下,守卫在左侧辅路上的清军三个营的士兵同时开火,“通通通通通通通!米口径的重机枪子弹声震四方,不但压盖住了快发步枪的子弹撞击声,甚至连火榴弹爆炸的声音也为其遮掩了下去。

    这种武器的优势在守卫阵地的时候显lù无疑,每一颗子弹shè出去,都如同是一面鼓被重重的敲响,而子弹的效果也更是骇人听闻——从任何地方打进去,都会留下一个标准的圆孔,再发shè出来的时候,却是碗口大的一个窟窿,若是得不到救治的话,用不到数分钟,伤者就会因为流血过多而送命。

    而且,这种大口径枪弹的威力带着硕大的动能,人类的身体根本不能抵御,子弹击中人体之后,会把人的躯体凌空带起,抛shè到一边!

    明亮的火光中,日军士兵的死伤非常惨重,十分钟的战斗过去,始终未能取得尺寸之进,反而在抛下一二百具尸体之后,仓皇撤出了战斗。

    民居中的火势越烧越猛,而且绵延不绝,正在向着远处连成一片火海,透过火光,可以清晰的看见日军的行动,有那聪明的日本军官,已经开始命令士兵推倒房舍,阻止火势蔓延了。

    一旦失去了火光的照明,只怕又会恢复到最开始阶段的那种不利的局面,张文明和陈少奇呆呆的坐在阵地后面的隐蔽处,“现在距离天亮还早着呢,要是日军继续趁黑夜进军,怎么办?”

    “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硬顶住,希望到天亮,能够进行反击吧?”陈少奇觉得脸上发凉,用手mō了一把,“真他娘的糟糕,下雨了!”

    夏夜的雨水来得非常急,似乎只是在一瞬间,倾盆大雨从天而降,这场雨来得真叫大!漆黑一片的夜里,闷雷一溜一溜的滚过,裹挟着大片的水huā,像一片海龙王的狂飙,将天地席卷而过,让人分不清东南西北,辨不清房屋街衢!

    鹤冈府的地势是东高西低,这样大的夜雨,不到一盏茶的功夫,街面上简直像要发大水似的,雨水汇聚成河,从清军士兵的身下流淌而过,至于那燃起的火苗,也是越来越小,越来越暗,终归于无形,只有燃烧得不充分的木料,在雨雾中冒出阵阵白烟,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焦糊的味道。

    “要是不打仗的话,不如找一块皂角,大家洗个澡也不错!”张文明略向后仰起头,把头上的大帽子中积存的雨水放掉,大声说道。

    陈少奇哑然失笑,“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开玩笑?”

    张文明苦笑摇头,“要不你说怎么办呢?”

    “咔嚓!”一声炸响,一道闪电划破天际,有清军士兵大吼一声,“弟兄们,小日本又攻上来了!打啊!”

    ……

第63节 最长的一昼夜(12)

    第一卷]第63节最长的一昼夜(12)——

    第63节最长的一昼夜(12)

    重机枪怒吼发出的巨大声响,成祥和张运兰听得清清楚楚,二人站在府治大厅的楼顶上,冒着倾盆大雨观战,“天是越来越黑了,也不知道这场雨要下到几时才算完?”

    “夏天的雨下不长,”成祥微笑着说道,府治大厅虽然地处高位,可以把下面的战场看得很清楚,但众人也不敢大意,要是给敌人发现,轰上几炮过来,自己就吃不了兜着走了!所以,两个人的亲兵一再相劝,让二位主官尽快到楼下去,奈何这两个人也是犟脾气,怎么也不肯依从,亲兵只好随他们去了。

    “而且,有了这场雨,倒也未必是坏事。您想,日本人趁黑夜进攻,所占者唯有地理熟悉这一条,天时不利是对敌对我一同此理的;只要这场雨下得足够大,足够久,最好能够下到明天早上,等天亮了,就是日本人的末日到了!”

    “希望如你所想吧?”张运兰回身问道,“弟兄们的伤亡怎么样?”

    “请大人放心,比今天白天我们进攻,敌人防守的时候要好得多。听各营报上来的数字说,张大人他们那边只有四十几人伤亡,鲍大人这边也是差不多。”

    “嗯,你下去告诉各营管带,让他们尽量小心,把眼睛都瞪大一点,还有,随时注意警戒。”

    “是。”

    中国人能够想到的,日本人也能够想到,日军的两次冲锋都给清军打退,两处阵地死伤人数超过500,却没有取得任何的效果,不得不让四条隆歌眉头紧锁,“阁下,是不是炮兵和步兵协同作战?再向前突击一次?”

    “没有很大的作用。炮火延展射击,总也有一个限度,更不用提这些炮弹……”四条隆歌摇摇头,他有心想说,这些炮弹恐怕还要留待天明,战事逆转时候使用,但这样的话未免太过自屈,倒似乎是身为主将的自己,铁定认为今天晚上的战斗解决不下来似的。因此闭口不谈。

    “命令各队挑选敢死队,看看能不能从右路突击进去。”四条隆歌这样吩咐,“最好能够贴近一点,牵制住清军的火力,这样的话应该能起到效果。”

    “是!”参谋点头答应,冒雨出发。

    半个小时之后,410人组织起的敢死队整装待发了,四条隆歌从人前走过,眼神一飘,队首是一个眉目清秀,面容俊逸的年轻人,两个人目光相碰触,谁也没有说话,仿佛不认识彼此一般,错开了眼神。

    四条隆歌举起右手,恭恭敬敬的敬了个军礼,“皇国存亡,在此一战!我在这里,等候你们的好消息!希望你们能够杀身成仁,上报皇恩!”

    “杀身成仁,上报皇恩!”

    410人组成的敢死队顶着大雨从战斗队伍中脱离出来,借着不时划过天空的闪电照明,小心翼翼的贴近到鹤冈府的右路,这里是一条水流非常湍急的河流,再加上雨水的汇入,更是声若雷鸣,一泻千里。河上原本有桥,为了防止为中国人所使用,在清军登陆前,就已经被四条隆歌下令炸断了。但眼下轮到自己人使用,却也成了天然的障碍。

    敢死队为首的是两个人,一个叫四条龟太郎,一个叫池部绢,都是年纪在三十岁以下的年轻人,四条是步兵联队的一个少佐;而池部绢是工兵大队的少佐,两个人官级相同,年纪相近,虽然不是同一兵种,但同在第二镇台所属师团,也是关系很好的朋友。

    池部绢为人诙谐,爱开玩笑,偏生四条是个冷面家伙,便经常和他说笑,似乎不把对方逗笑就不甘心似的,“喂!四条君,刚才少将阁下经过你身边的时候,还很注意的看了你一眼,你们两个人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嗯!说到这个,你也姓四条呢?”

    “说什么蠢话?你知道师团中有多少姓四条的吗?不少于30个!难道都是和旅团长阁下认识的吗?”

    “喂,听人说,旅团长阁下也是苗字令之后才有的现在的名字,你说,是不是他爱打麻将,胡四条胡得大,所以起了这么个名字?”

    苗字令是明治三年颁行全国的一道太政令。所谓苗字,就是姓。

    在日本,除了武士和公家这两种人家之外,百姓是没有姓氏的,这实在是一种又奇怪又好笑的情况——试想一下,在一个有200人组成的村民集会上,喊一声太郎,就站起来180人,这算什么事?

    于是,到了明明治三年,政fǔ下令,全民自行取姓,而且作为正式的国家行政命令来实行,农村的百姓到村长那里,报上自己所取的姓氏;而城市的百姓,则要到附近的寺庙中,向方丈报备——不去的要法办!

    日本人大多没有很多的文化(这种情况要到真实历史中的黄海海战之后,获得中国两亿两白银的赔偿,国家才开始有钱大力兴办教育),很多人不识字,被政fǔ逼得没有办法,只好以田地所取的,有以物所取的,有以景致所取的,还有以自己维持生计的手段起姓氏的(这里举两个例子,一个是日本前首相犬养毅,可知祖上是养狗的;还有一个是《名侦探柯南》中的服部平次,从他的姓氏可知,祖上是从事服装行业的)。

    除此之外,还有很多人想不出合适的姓氏,没有办法,只好胡起乱起。弄得到了今天,日本人的姓氏(单指姓氏),就超过30万!

    四条龟太郎黑白分明的眸子瞪得滴溜圆,狠狠地剜了他一眼,“白痴!”他说,“旅团长阁下是武士家庭,不知道不要胡说!”

    “你以为我真的不知道吗?”池部绢和他说笑惯了,也不把他的正颜厉色当回事,“喂,到河边了。”

    从河岸的一边缓缓下水,河水的流速非常快,日军士兵以三十个人为一组,腰间缠上绳索,向对岸武装泅渡,这绝不是一件简单的工作,尤其是担任先锋的第一个人,他的任务是游过对岸之后,把绳索系好缚牢,给后面的战友提供助力。同时还得担任临时的警戒任务。一旦给清军发现,河岸另外一边的人还能有逃脱的机会,而这个人绝对是有死无生的亡命之旅!

    日军的210分作七组,七个人分批下水,巨大的水流立刻把几个人冲向下游,岸上的战友紧紧地拉住绳索,然后缓慢放开,让队友带着绳子向对岸游去。

    清军在白天战斗的时候也已经查看过此处的地势,以其水流湍急,河道情况不明为由,放弃了从该处进攻府治大厅的打算,在占领目的地之后,成祥倒也没有放松警惕,派吉尔托阿所属的七营担任警卫任务,但这种警卫,不过是掩人耳目的。雨下得这么大,河水的奔流声怒吼如牛,不要说日本人不会从这里渡河,就是他们想渡河,也不可能做得到不是?

    因此,派驻河岸边的清军一个连队的士兵根本都没有向河中看一眼的心思,抱着步枪,躲在府治大厅楼下的阴影里避雨,口中聊着天,叼着旱烟,撇着旱船,早把自己的任务扔到九霄云外去了。

    日军七个人终于靠近对面的岸边,从水中探头出来向岸上看去,平滑的角度让他们根本看不清对岸敌人的态势,但没有人防守是可以肯定的,从水中上岸,带着身后的绳子爬上斜坡,这回可以看见了,大楼的阴影中,有星火点点,忽明忽暗,还有人说话的声音。

    为首的一个日军军曹打了个手势,带领六名同伴退了下去,“怎么办?要不要就这样冲上去?”

    “不!”军曹摇摇头,“那不是我们的作战目的。此处不大可以进行登岸作战,改变位置,向下游去!”

    “诶?”

    “你们从这里向下游走,我游回去!”军曹下达完命令,像一尾大鱼般的潜回水中,向对岸游去。

    等这剩余的六名军曹向下游前进了近二百米的时候,身上的绳子到头了,看看距离,也差不多了,就着岸边的一棵树把绳子系好打结,用力抖了几下。彼此谁也看不见谁,但通过绳子的震动,可知已经绑缚牢固,日军的敢死队顺着绳子泅渡过河,刚才那个来往两次的军曹却不在其中,问一问原因,才知道池部绢和四条疼惜他的劳累,把他留在对岸了。

    四条等人把身上的武器整理好,顺着城中被炸得到处是焦土的小路摸黑前行,按照池部绢和四条的估计,此处的横向距离应该是在己方当初设定的第二道防线和府治大厅之间的区域,听外面街上枪炮声响个不停,也不知道这是己方的第几次进攻了。更加不知道战况进展如何?

    借着枪口喷出子弹的极微弱的闪光,四条和池部绢带领敢死队出现在鹤冈府通衢大街的阴影处,从暗处探头向东看去,府治大厅的四层高楼就在面前不到四十米处,在大楼的脚下,是清军战士购置的三层防御阵线,最后一道距离他们所在的地方不足十米!四条几乎可以很清晰的看见清军战士紧张而忙碌的身影,正在不停的搬走伤员,抬来子弹。

    他回头和池部绢商议了几句,“怎么样?干不干?”

    “你说呢?”池部绢呲牙一笑,露出洁白而整齐的牙齿,说完一句话,当先走了出去,一面走,一面把手中的步枪顶上了子弹。

    清军做梦也没有想到敌人会上演突袭的一出好戏,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前面,即便有人听见身后的动静,也以为是友军上来了。不料听人一声大吼,百数十支步枪同时开火!“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

    清军士兵大多是背后中弹,身体重重前突,趴在自己所属的阵地上,手脚挣扎了一会儿,便即毙命!

    两个连队的士兵中,有人手疾眼快,知道背后来敌,转身欲起,但日军此次挑选的敢死队成员,都是身手敏捷之辈,不等敌人的身体转过来,枪口一转,一枪将其击毙,“怎么……回……”

    大多数清军士兵甚至还不及搞清楚这一切到底是如何发生的,便为黑暗所笼罩!更要命的是,战场枪弹喷射如火,在他们之前的友军士兵都不及回头看上一眼,对于自己战场之后的战友的遭遇,一无所知!

    解决掉眼前的敌人,四条简直不敢置信自己有这样的好运气,中国人真是蠢猪!他在心里喃喃的骂了一句,蹲下身子,把一个清军机枪手的尸体推开,双手扶住重机枪的枪柄,离得近了,还能感觉到枪管散发出来的热气,“也不知道这支枪下,有多少日本人的生命丧失了!这一次,让你们尝尝味道吧!”

    他向身边的一个士兵招招手,示意对方来担任给自己装填子弹的工作,随即枪口向上,打了一记点射,“通通!”

    感受过重机枪的作用力,四条龟太郎心中有数,侧脸看去,池部绢也同样蹲在一台重机枪的身前,和他一样的操起了枪柄,两个人相视一笑,对着第二道防线上正在埋头射击的清军士兵扣动了扳机,“通通通通通通通!通通通通通通!”

    重机枪的威力果然不凡,打日本人时好使,打中国人同样有着无与伦比的效果,子弹洞穿士兵的身躯,把他们的尸体打得来回乱撞,有幸挨上一发子弹而毙命的还能保留住一条囫囵尸身,有身中多弹的,竟变成了一滩碎肉!

    带队担任阻击任务的一个队正心中一惊,回身大骂,“你是瞎子……”

    又是一通子弹射来,把他的尸体放倒在阵地前,“不好!有敌人摸进来了!”清军终于发现了异常,四散呼喊起来,“日本人摸进来……了!”

    百十余清军守阵地的士兵,几乎都是在第一时间就被原本属于自己部队的武器夺去了生命,鲜血为雨水冲散,倒下去就再无声息了。四条龟太郎看看眼前已经没有了敌人,放开在雨水的冲刷下冒出腾腾热气的重机枪,捡起自己的步枪,大喝一声,“走!到前面去!”

    ……

第64节 最长的一昼夜(13)

    第一卷]第64节最长的一昼夜(13)——

    第64节最长的一昼夜(13)

    日军小分队气势如虹,一直攻击到第三道防线之前,才受到清军有效的阻止,情势如此不利的情况下,四条和池部两个人也并不惊惶,他们知道,只要坚持过最艰难的五分钟时间,只等己方的战友发现这里的情况,就会大举进攻,到时候,情况必然逆转!

    日军士兵也确实注意到了发生在清军阵地后方的变故,很显然,敢死队的成员已经在敌后建功,眼下要做的,就是要快速的支援他们!而在指挥官四条隆歌,却另有一桩担心的事情:担任敢死队队长的四条龟太郎,是他的儿子!

    这件事在军中只有极少数人知道,平日父子相见,也从来不会以超过上下级关系的语句互相问候,只有在回到东京的家中的时候,才会恢复正常的家庭关系,这一次儿子主动请缨,担任突击任务,四条隆歌心中大大的为有子如此而骄傲的同时,身为人父的一颗挂念的心思,却是自他们出发之后,便一直提到了嗓子眼。

    眼见敌军后方战火初起,四条隆歌命令一声,“全军出击!一定要乘机拿下中国人的阵地!”同时命令,“让督战队准备作战,有任何转向后退的,立刻开枪射杀!”

    日军在各自军曹的带领下开始奋勇突击,手中端着步枪,喉咙中发出狼嚎一般的嘶吼,冒着清军的子弹向前进攻,和刚才的作战比较起来,清军的防线却开始变得越发凌乱,更多一部分人要回身对抗从身后进攻的日军,抵抗的火力愈见薄弱,“快!到防线后面去,命令二营和三营……”

    重机枪猛烈的怒吼,把正在布置任务的清军队正一枪放倒,后背开出一个拳头大的血洞,他在地上来回爬了几步,不再动弹——日军的目的性非常明确,专门射杀在清军中有官职的将领——剩下的一些小兵,没有了系统的指挥,更加不再话下。

    从敢死队攻占、消灭了第二道防线上的清军之后,有六名队正被日本人以这种方法射杀,而这种战法也确实收到了效果,士兵经常是端着步枪茫然莫辩,甚至不知道该向后打还是向前打!

    一颗火榴弹从空中飞过,在第二道阵线中爆炸,几个日军敢死队队员重伤倒地,雪雪呼痛,这还是战斗开始以来,第一次给敌方造成的伤害哩。

    四条把手中的火榴弹扔出去,飞快的从腰间又抽出一颗,照例拉燃引信,抛射出去,“高木?你带一队人从正面冲过去,尽快解决面前的敌人!池部君,……”

    话没有说完,一颗子弹飞来,正击中四条的肩膀,把他未尽的话语从中截断,“哎呦!”

    “怎么了?”池部扔下重机枪,一个鱼跃蹿了过来,“四条君,没什么吧?”

    “没事。”这颗子弹幸好不是重机枪发射出来的,不会形成致命伤,四条快速的处理一下,推开池部绢,停止了身体,“快点,继续开枪!不能给中国人缓过神来!”

    “哈!”接替四条的士兵蹲到重机枪岗位上,双手扶住枪柄,按动扳机,机枪再度怒吼起来。

    从清军正前方进攻的敌军越来越逼近战线,清军的防守受两面攻击,根本组织不起有效的防御,到夜里的十一点一刻钟的时候,府治大厅前临街的阵线,终于为敌军所攻破,但还不等日军欢呼雀跃着攻进府治大厅,从左路方向传来的子弹撞击声和重机枪的轰鸣声,让他们同样陷入了比敌人更大的麻烦中!

    日军从中路进攻获得了极大的成功,但左路进攻的敌人就没有那么幸运了,他们要面对的是清军有四个营的兵士组成的防线,其中还有将近60挺重机枪构建成的火力网,这根本不是人力所能抗衡的,日军连续组织了四次进攻,都无功而返。在这最后一次发起的总攻击阶段,也是把主要精力和战斗人员放在了中路突破上,左路只派遣酒田屯田兵担任佯攻——四条隆歌的计划是,在中路攻击得手之后,转向以人数的优势,从后方绕行到敌军后路,消灭这一股残敌。

    防守左路的鲍起豹、吉尔托阿、詹顺奇、陈少奇等部也完全没有料到敌军会从身后摸进来,两地虽然都是清军所守,但彼此之间的直线距离有三五百米之多,加之战场混乱,枪声震耳,也不会听出来友军的另外一方,正在遭遇着什么样的突击。

    但事情有所转机是发生在日军攻占第二道防线的时候,清军士兵被打得抱头鼠窜,不分东西南北的一通瞎跑,等到听身后没有了枪声,几个人站住脚步,惊魂未定的向左右看去,这几个幸运儿这才发现,自己已经逃出了火线,置身在四周一片安静而黑暗的环境中,“这是哪里啊?”

    “我……也不知道。”

    “我,”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怯生生的响起,“我们不如点个火看看吧?”

    “**!啪!”这是一声被人打中身体某个部分发出的声响,“你糊涂啦?还不知道日本人在哪儿呢,你就点火?你想找死就说话!”

    “算了,老项……也不是故意的嘛。”

    “你也闭嘴!”刚才打人、骂人的家伙似乎是个长官,脾气极大,“没问你你少说话。”

    黑暗中又恢复了宁静,只有身后的左前方有枪声阵阵传来,过了一会儿,那个挨打的家伙又出声了,“徐头儿,不能就这样干等着啊,是不是回去看看?”

    被叫做徐头儿的是个队正,有心想答一句,‘要去你去,老子不去’的话,但到了嘴边又变了,“我们这几个熊人过去顶什么用?顺着枪声走!找五营他们的人去!”一边说着话,他的思路逐渐清晰起来,“得赶紧过去,这边的事情,怕还没有几个人知道呢!”

    众人顺着枪声的指引前进,路上跌跌撞撞,终于出现在五营的守卫阵地后,眼前见到友军,众人心中欢喜,也忘记了忌讳,几步冲过去,“弟兄们?”

    清军士兵正在全神贯注的对敌作战,从身后响起的呼唤简直要把人的汗毛都吓得竖起来了!一个平时素来毛躁的士兵回身就是一枪!子弹从跑过来的一个士兵的头顶上打过,在他光秃秃的头皮上划出一道血槽,“哎呦!”

    “是自己人!别开枪!”高队正吼了一嗓子,摆手示意弟兄们稍安勿躁,自己起身迎了上来,“从哪里过来的?”

    被友军误伤的倒霉蛋正是那个徐头儿,手捂着伤口,疼得呲牙咧嘴,“我是三营第二连队的队正,我叫徐光。出事了!”

    他的两句话根本全无关联,最后一声大吼更是让人心中一颤,“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小日本摸进来了,兄弟固守的防线已经被他们给攻破了!现在还不知道怎么样了呢!”

    小马大大的一愣,“怎么回事?你别着急,慢点说。”不等他开口,又拉住他的胳膊,“走,和我去找几位大人去说!”

    听徐光说完,鲍起豹第一个站了起来,“我带人过去。”

    吉尔托阿跟着他起身,却拦住了他的动作,“等一等。”他说,“老鲍,你急什么?情况不明,你上去不也是要吃亏的吗?”

    “那就不管了?敌军趁势进攻怎么办?凭那三个营的弟兄们,能守得住阵地吗?到时候,连两位军门都要跟着一起……”

    “我不是说不去,但先得商量商量办法,我想,日本人也不可能片刻之间就攻上来。”吉尔托阿转头问徐光,“徐兄弟,日本人的突击队有多少人?”

    “这,卑职没能看清楚,天太黑了,反正很不少,最后一道阵地已经失守,我身边的弟兄们也给他们打死了很多。”徐光急得额头冒汗,这个五营的管带是怎么回事?眼睁睁的看着弟兄们被敌军剿杀也不肯发兵吗?

    吉尔托阿想了想,回头问道,“詹大人,张大人,你们怎么说?”

    “救是一定要救的,不过我想,日本人既然派人到我军阵地后面去,一定还会留有后手,若说只凭这一支小分队就能拿下阵地,也太狂妄了。”

    “我同意张大人的话,回援之外,更要守护好现在的阵地,不能给日军趁机突破了!”

    吉尔托阿等人片言而决,然后快速展开行动,以张文明、周成和鲍起豹二、三、五三营各部回援府治大厅,吉尔托阿、陈少奇的三营和八营留驻防守左路,防止敌军突袭。为了担心在火力上的缺失,又给张文明等人配置了三十五挺重机枪。

    千余名清军士兵在黑暗中起身,沿着原路返回到千米之外的己方阵地,还不及走出三百米,就可以听见激烈的枪声和嘶喊声响成一片,间或还有人用日语大呼小叫,说得什么听不明白。

    张文明脚下加快,第一个冲过破碎的民居住宅,眼前一阵发黑,让他连站都站不住了!到处都是怒吼的日军士兵,正在对还在战地上负隅顽抗的清军士兵痛下杀手,血淋淋的指挥刀从一个年轻的士兵身上数次的插进又拔出,带出灿烂的血花,受了重伤的士兵双手徒劳的想抓住敌人的刀身,但手指却像是遇热的黄油一般,被快速的切断!

    场中站立着的尽是身穿黄色卡其布君父的日军士兵,地上到处是中日两国士兵的尸体和残肢,鲜血顺着雨水哗哗流淌,流向黑暗的角落中。

    张文明用力抹了一把眼角的泪水,第一个趴在了满是污水和碎石瓦砾的街面上,粗粝的石块硌得人胸腹一阵疼痛,这会儿却理也不理,回头看去,士兵们都已经在整片黑暗的区域内隐藏下来,面前不远的相对明亮处的日军,可以看得非常清楚。

    张文明再确认一遍,重机枪已经架设到位,喉咙中怒吼了一声,“弟兄们,打啊!”

    ……

第65节 最长的一昼夜(14)

    第一卷]第65节最长的一昼夜(14)——

    第65节最长的一昼夜(14)

    战场形势瞬间逆转,日军处于光亮的位置,又是千百人聚拢在一起,成为了中**队用来复仇的活靶子,12毫米口径的重机枪子弹甚至可以穿透多人的身体之后,去势方尽,而每每被其击中的,都是打着筋头摔倒在地,这一摔倒,就再也不能凭自己的力量站起来了。

    甲种师团的作战能力果然不凡,在最初的惊慌过后,日军阵型不乱,迅速卧倒,寻找到身边的隐蔽物,开始组织反击,双方在距离府治大厅前数十米的街道上展开了近距离的厮杀。

    清军地处黑暗区,日军只能依靠对方枪口喷射出火光判明方位,而几个领命去要把己方阵地前着火点熄灭的日军士兵,刚刚起身就被子弹打倒在地,挣扎着呼救。

    日军的人数非常多,可以说这一次的总突击,四条隆歌把手中的部队都压了上来,而因为视界的原因,清军人数虽多,但聚集在长不过200米,宽不过五十米的区域中,是不可能全部照顾得到日军的整体的,只能是在目光所及的范畴内,打击敌人。好在双方的位置犬牙交错,日军的火炮无用武之地,人数虽然多,但清军的火力点集中在中央区域,也不是日军可以攻破得了的,所以在战斗开始的十分钟之后,双方呈现出胶着状态,谁也奈何不了谁。

    四条隆歌正在听取池部绢和四条龟太郎的作战报告,他嘴上不说什么,但心中的那份骄傲无可言喻!这是自己的儿子第一次领兵作战,居然就取得了这么令人振奋的成绩,实在是没有想到!看他一团英武之气的站在自己面前,满意的点点头,“眼下就剩下楼内的敌军指挥部和在左路布防的中**队了?大约还有多少人?”

    “我们的战事虽然取得了一些进展,但被消灭的只是极少数清军。我和四条君认为,楼内和左路敌军现存的兵员还有不少于4,000人。”池部绢说道,“少将阁下,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是开战以来最危险的阶段,一旦等到中国人组织起强效的反击,这些皇国的战士就要面临比刚才面临我们的进攻更加糟糕处境的危险。”

    还不及四条隆歌表示自己的赞同,日军尚未组织起正式防线附近的清军阵地前,就响起了爆豆般的枪声,而且是重机枪的轰鸣声——日军受这种武器的伤害最大,因此入耳便知。

    “看起来,中国人已经开始组织反击了。”四条隆歌火速下达作战命令,“让中山君和明日君带领部队,冲进府治大厅,一定要在清军突破我军防线之前,拿下府治大厅和里面的清军指挥系统。”

    “少将阁下,鄙人和四条君请求参加战斗。”

    “不!”四条隆歌摇摇头,怜惜的看着两个年轻人,“你们暂时退下去,等一会儿有你们参战的时机,但不是现在。”

    池部绢虽然不认为自己的身体状态有休整的必要,但长官的命令更不能不遵从,和四条龟太郎同时举手敬礼,二人转身退下。

    在府治大厅的门前,日军的两个中队开始组织进攻,中队长是两个少佐,一个叫中山门;一个叫明日朝郎,带领部下向楼内冒死猛冲。

    楼内的清军也不示弱,他们已经听见外面响起的枪声,知道是友军赶来支援了,精神更加振奋,熄灭了所有的烛火,对着外面明亮处的人影狠命射击,双方杀得一团热闹,

    日军的两次进攻都被敌人打退,中山门和明日朝郎暂时停止攻击,聚在一起商议对策,“……也不知道中国人是怎么攻进去的?”

    明日朝郎摘下帽子,拧了一把上面的雨水,重又戴好,“是呢!”他说,“照这样下去,即便进到大厅,我们的人也折损得差不多了。得想个别的办法——要是拖到天亮的话,就对我们太不利了。”

    “我想……再带人突击一次。”中山门说道,他的眼光四处乱飘,忽然灵机一动,“从窗户进去,你说怎么样?”

    “诶?这个办法好!”明日朝郎一拍大腿,大声叫好,“从左右两侧的窗户突入进去,那里一定不会有多少人——实际上也不会有太多的空间供多少人集中的。”

    两个人草草商定办法,又中山门带人继续在大门前猛冲,明日朝郎带领一部分士兵从左右爬墙进入室内,三面同时发起攻击,最起码能够拿下府治大厅的大厅——只要进到厅中,再向上攻击就容易得多了。

    日军士兵一声嘶吼,第三次发起攻击,这一次的攻击力度非常大,二百名战士奋勇争上,顶着清军的子弹拼命前冲。清军守卫大厅的部队是九营部队和一部分士兵刚刚才从被日军突破的阵地上溃逃下来的士兵,手中没有重武器,连火榴弹都很少,更不必提分量沉重的重机枪了。

    这种15连发的快装步枪作战威力虽不容小觑,但在面对越来越多的日军一股脑进攻的时候,就显得有些力不从心了,子弹口径较小,对人固然能够造成伤害,但在程度上远不及重机枪来得那么立竿见影,后者基本上是挨上一发子弹,立刻就丧失了作战能力,而在步枪来说,却是怎么也没有这样的效果的。更不必提日军豁死作战,对迎面飞来的子弹理也不理造成的心理影响了。

    杜鑫远指挥士兵勉强抵抗,一边不时在右侧的走廊中来回走动,“都给我盯紧了,小心别让日本人从窗户爬进来!”

    “放心吧,老大,小日本想从这里进来,得问问弟兄们答应不答应。”

    杜鑫远没时间和他们扯淡,他有心到左侧的走廊中去,但中厅内的战斗进行得正在激烈,根本不容他有穿堂而过的机会,只好暗暗祈祷:希望那边的弟兄们能够多加警惕,别给日本人钻了空子。

    在大楼的外面,明日朝郎带领剩余的士兵开始进攻清军从一楼的窗口处把手的阵地,正如他们两个人商议的那样,清军固然也加强了此处的防御力量,但窗口狭小,每一间房屋的面积有限,不可能容许太多的士兵厕身其中,这一来,就给了日军以可乘之机。

    明日朝郎的肩头被子弹划过,军服被撕开一道口子,像婴儿的嘴巴一般的伤口处鲜血流淌,他连看也不看一眼,右手的火榴弹精准的从窗口抛进去,轰隆一声大响,里面的五六个清军士兵被炸得非死即伤,明日朝郎抢上一步,想就此入室,但肩上的伤处让他痛得哼唧了一声,又掉了下来。嘴里用母语嘀咕着骂着街。

    明日朝郎隐蔽在窗口之下,端起步枪,横向向内扫射了一通,随即向在他身前趴着的士兵打了个呼哨,“喂!快上去!”

    士兵不敢怠慢,探头到窗下向上看看,确定清军守兵已经全数战死,这才双手一撑,身体上了窗沿,还不及动作,里面一个受伤的士兵竟然抬起了枪,“砰!”的一声,正中对方的胸膛,日军士兵哎呀一声惨叫,凌空倒了下来。

    其他的士兵见势不妙,甚至都不敢往窗沿上窥视,各自蹲在窗根下隐蔽了起来。即便这样也还不够,日军意图为清军识破,士兵们在和对方一墙之隔的窗根下埋伏好,手中拿着火榴弹,拉开引信,顺着窗沿放了下去。

    这种方式的杀伤效果无与伦比!清军士兵只觉得后背一阵一阵轰鸣作响,夹杂着日本人临死前的哀嚎,大团的烟雾从窗口飘进来,众人相视一笑。

    周成和鲍起豹可以很清晰的看见日军在大楼窗前受阻的战斗过程,为战友叫好的同时,又觉得忧心忡忡,能够打退一次、两次,第三次、第四次又将如何呢?只怕最终的结果还是会为敌军攻进大楼,偏偏这时候他们的增援部队也遇到了很大的麻烦,日军的人数非常多,简直杀不胜杀似的,三十五挺重机枪已经分批更换过一次枪管,而现在,有些已经打成了暗红色,雨水落在其上,蒸出腾腾的水雾。

    “这样下去不行,大楼早晚给日本人攻破了?”鲍起豹在周成耳边大声叫喊。

    “那你说怎么办?”

    “只能硬往里面突击了。”

    “不行!里面太黑,情况一团复杂,搞不好弟兄们还以为我们是日本人呢!到时候死在自己人手里,冤不冤?”

    “得想个口令。”鲍起豹说道,“我带人冲进去,你们进来的时候想着喊口令,这样就不会误伤了。”

    “那你这第一次冲进去的怎么办?”

    “到门口的时候我不会喊吗?”鲍起豹裂开大嘴,笑了一下,又使劲在战友的肩膀拍了拍,“就这样吧!”

    “那……好吧。”周成果断点头,又拉住了鲍起豹,“先等一等,我带人向前突击一下,给你火力支援!”说完转身,向身后的弟兄们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们暂时停止射击,自己则爬了起来,“弟兄们,和我冲啊!”

    清军不知道主官心中在想什么,面对这么多的敌人还要逆势进攻吗?但长官都上去了,自己如何能够躲在后面?挺起步枪,猫着腰身开始进攻,“通通通!通通通通通通!”重机枪在后面进行火力支援,一营的战士猛往前跑,行进不足二十米,周成一个鱼跃趴到,手中的步枪疯狂的鸣叫起来。

    日军不想中国人竟然会如此疯狂,被对方的火力压制得头都抬不起来,各自深深地埋低身子,躲避子弹,周成一手开枪,另外一只手向后使劲打着招呼。鲍起豹抓紧这个机会,带领部队一跃而起,口中大声嘶喊,“是自己人,别开枪!”向着府治大厅的方向,为生命做拼尽全力的奔跑!

    ……

第66节 最长的一昼夜(15)

    第一卷]第66节最长的一昼夜(15)——

    第66节最长的一昼夜(15)

    杜鑫远听见了鲍起豹等人的呼喊,数百人一起大叫,声震四方,想不听见都是极难,听外面枪炮声、呐喊声、脚步声响成一片,杜鑫远心中苦笑:这样的笨办法,也只有老鲍能想得出来!不过办法虽然笨,却是非常有效果,清军士兵立刻停止了射击,等候友军的到来。

    明日朝郎和中山门也听见了对方的呼喊,虽然不明白在喊什么,但这支部队要增援的意图是很明显的,中山门用手一指越跑越近的敌军,命令一声,“打!快打!不能让他们突入到大厅内!”

    明日朝郎却更加聪明,听大厅里的枪火已经停止,灵机一动,“跟我来!”带领士兵就要先清军一步进入大厅。

    鲍起豹看在眼里,急在心中,一边跑,一边端起枪扫射,口中还不忘记提醒战友,“现在进来的可不是我们!是小日本!”

    即便是在这样危急的关头,杜鑫远也忍不住微笑出声,“告诉弟兄们,准备开枪!进来一个打死一个!”

    在一片急促的枪声怒吼中,鲍起豹带人冲到了日军的阵地前十五米的距离,手一扬,把已经打光的子弹的步枪向前一丢,一个日军士兵下意识的伸手接过,便在这短短的一瞬间,三颗火榴弹从鲍起豹的手中飞出,在敌军的阵地前炸出灿烂的火花!

    炸弹出手,鲍起豹紧跟着趴到在地,从地上抓起一支步枪,突突突的打了机枪,但这种步枪用起来很不趁手,后座力非常大,百忙中低头看看,是日军的制式武器,口中啐了一声,又扔在一边。就这样赤手空拳的爬起来,一个箭步从敌军的阵地前迈过,冲进了大厅。“别开枪,是我!”

    清军战士赶忙停止射击,等他跑近了,杜鑫远第一个迎了上去,“怎么样?老鲍,没怎么样吧?”

    “没事!小日本的子弹还能打中……**!”鲍起豹痛叫一声,身体萎顿而倒,“老鲍,你怎么样?”

    “真是该死,三十六拜都拜了,就差这一哆嗦了!”鲍起豹满面痛苦之色,手扶着后腰,只觉一片温热,举手看看,满是鲜血,“糟糕!来人,把鲍大人送到楼上去调治!”

    清军士兵七手八脚的把鲍起豹抬起来,这一会儿的功夫,后者身上的军服已经完全被鲜血阴湿,声音也再不像刚才那么激昂了,反倒显得有气无力似的,“我的……人呢?”

    “都没事,都没事!”一个队正弯腰对他说道。平日各军分属不同的长官,当时还觉得这个鲍起豹为人粗野,不值一哂,谁知道到了紧要关头,竟然会为了友军的弟兄如此拼命?这可真是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了。

    九营战士无不钦服,“鲍大人,您真是好样儿的!卑职今天算是服了!今后,只要九营有一个弟兄在,您鲍大人说一句话,要是谁敢皱一皱眉头,就是龟孙子!”

    “放屁!”鲍起豹忍痛笑骂,“你以为凭老子一营管带,就只能管管三营,管不来你们九营的这些王八犊子吗?你这叫顺水人情——你是不是想讨老子的便宜?”

    众人轻笑连连,不再和他多说,抬着临时搭成的担架,把他送到楼上,找医官治伤,不提。

    鲍起豹虽然大发神勇,把自己这近一营的士兵带进府治大厅,但路上的折损也实在不少,从阵地前出发是400人,冲进大厅而且全须全影的,不足240人。其他的要么负伤,要么死在了行进的路上。

    而在杜鑫远看来,这不到300人的加入却如雪中送炭,最起码能够多支撑一段时间。掏出怀表看看,已经是七月十六日的两点零八分,距离天亮还有三个半小时左右。

    三个多小时,杜鑫远冷笑几声,凭这楼中的一千三五百人,不知道能不能守得住?他偏头琢磨了一会儿,转身向楼上跑去。

    在四楼原本属于上井三四的作战办公室,现在已经改成了清军的临时指挥所,这里原本的窗户为日本人用沙袋堵起,密不透风,室内点着明亮的蜡烛,原本炸得一塌糊涂的环境,满地的尸体都已经被搬抬了出去,屋内唯一属于原来的主人的,只有一张长长的木桌。

    “给军门、大帅请安!”杜鑫远几步入内,请下安去。

    “起来,敬臣,这是什么时候,还不忘这些虚礼?”

    “卑职不敢。”杜鑫远恭恭敬敬,照例请了个安,这才站起身来,“都是卑职训教无能,部属操演不利,至有今日之失,此间不提,一等战事停歇,若卑职有幸生还的话,一定亲自向皇上请罪!”

    成祥摇头,“现在不必要说这些,若说轻敌大意,倒是我要第一个担责任。”他说,“怎么样,弟兄们伤亡如何?”

    “还算好。我军如暴虎冯河,日军几番进攻,都被我军杀退了。刚才鲍大人带兵来援,更是让弟兄们士气大振,想来坚持到天明断断没有问题。”杜鑫远解释了几句,又问道,“鲍大人的伤情如何了?”

    “我还不知道呢,医官正在为他调治。想来是不碍事的吧?”

    正说着话,外面走进一个男子,成祥立刻问道,“章医官,鲍大人的伤可要紧吗?”

    来人叫章鹏城,是当年在天津设立的医学实业馆的第二期毕业生,是黄宽的学生。当年在天津成立医学实业馆,引起极大的风波,天津百姓听说馆内教授的都是一些用刀箭给病人医治的手段,以为里面从上到下都是一群怪物,从恼怒到辱骂,最后发展成要砸毁医馆,甚至打伤了包括黄宽在内的多人。

    这件事引得皇帝震怒,以非刑连续杀了多人,终于把这股邪气压制了下去,但百姓对医馆抱有敌视态度,却是始终如一的。弄得皇帝本来想在其他各省照前例开办医馆的的打算,也不得不为此暂缓进行。

    这种情况一直到了咸丰二十一年的对法国海战、陆战之后,得到了彻底的改变——西式医疗技术的使用,在根本上挽救了士兵征战负伤,中医手段救治不及时,即便有一两个懂得手术之法,但人员稀少,缓不济急造成的非战斗减员的情况,只要不是受了致命的伤害,士兵大多能够捡回一条命来——这样口口相传之下,百姓对医馆的态度也从最初的完全的不认同,变成了逐渐接纳——甚至一些毕业的生员,也可以在自己所开的医馆中,接待越来越多的病人了——这在以前是不能想象的!

    这一次对日征战,朝廷大举征用各省医学实业馆毕业的生员随同渡海,这些人都是军中的宝贝,比起鲍起豹等人来,更是受到最彻底的保护,旁的人受伤了他们来救,要是他们受伤了,可没有别人能够帮忙哩!

    章鹏城是刚刚为鲍起豹手术结束赶过来的,闻言笑了一下,“不碍事!子弹从鲍大人后腰穿进,上腹部打出,流了很多血,但性命断然无碍。”

    成祥笑着向章鹏城拱拱手,“辛苦您了。请先下去休息吧?”

    等章鹏城转身出去,张运兰向前走了几步,“老杜,日军的伤亡情况怎么样?”

    “据卑职所知道的,总要在三五千人上下。”

    “我们的呢?”

    “也就是在敌军的一半左右。”

    张运兰点点头,回头问成祥,“你和焕帅是如何议定的?”

    成祥知道,这是在问他作战计划的制定等细节,特别是两军会合的时期,这件事是在北京的时候,报请御前批准的,本来以张运兰的身份和年资也有份与闻,但他为人粗豪,对这样以武将行文职根本不感兴趣,旁人不好强迫,也就算了,“要等到七月二十三日,第二波次的海军舰队把兵员送抵上岸之后,焕帅才会出发,到此处来和我们会和。”

    “这样也好,省得操心。”

    成祥一笑,他明白张运兰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不过,对弟兄们可不能这样说,要告诉他们,只要坚持到天亮,援军必至。到时候,就是小日本的末日到了!”

    杜鑫远叹了口气,他心中实在不愿意就此欺瞒手下的弟兄们,但也很清楚,有些时候,身为长官的,不得不撒几句谎!“大帅,卑职刚才在想,要是这样久拖下去,弟兄们人困马乏,等到了天亮要是日本人不撤退的话,只怕用不到人家来打,我们自己就扛不住了!弟兄们已经一天一夜没有休息了。”

    “你想说什么?”

    “卑职想,不如就此反击!左右是个死,倒要看看,小日本是不是铜浇铁铸的?”

    成祥微笑起来,“这番话若是鲍起豹和我说也还罢了,你的性情我知道,最是沉稳不过,怎么也有这么一番激昂之态?”

    “不是卑职激昂,卑职只是觉得,真要是这样拖下去,于我军太过不利!日本人到底来了多少人我们一无所知,要是人手足够,日军的指挥官又足够聪明的话,就会让士兵轮番休息,此消彼长之下,弟兄们熬到天亮,……只怕连冲锋的力气都没有了!”

    “……与其如此,还不如就此机会,乘势猛攻,也好过这样坐以待毙!”

    成祥手托着腮帮,认真思考,杜鑫远的话很有道理,一天一夜没有得到休息的机会,即便是自己也觉得双目酸涩,浑身难过,更不必提那些征战了一天的战士们了。“张军门,你怎么说?”

    “这个,让我老张打仗还行,出主意这种事,还是你们来吧。”

    成祥和杜鑫远相视而笑,“那好吧,告诉弟兄们认真休息一会儿,到三点三十分的时候,我们主动出击!杀他个片甲不留!”

    ……

第67节 最长的一昼夜(16)

    第一卷]第67节最长的一昼夜(16)——

    第67节最长的一昼夜(16)

    命令被逐一传达下去,士兵们抓紧这有可能是人生最后的几个小时的时间轮班休息,说是休息,却是不能睡觉的——都是二十出头的大小伙子,又是心理、生理两皆紧张了一天的状态,一睡下去,就休想能够叫得醒!

    (走笔至此,说几句题外话,这种身体上劳累的状态并不是作者在杜撰,而是事实。九十年代初的时候,一次和同学、朋友骑自行车去北戴河玩,骑到唐山附近的时候,同行的同学中一个平日最称强壮的家伙提议休息,然后一头倒在路边,开始呼呼大睡,任我们几个人怎么叫也是叫不醒——当时都吓坏了,以为出了意外,但他的呼吸很平稳,并无异状。最后没有办法,只好等着他。到第二天一早,这个家伙醒过来,完全不知道情况,才得以继续前行。后来我们大家聊天的时候说起,这可能是太累了。)

    战士们怀中抱着步枪,倚靠在墙角,从随身的包裹中取出一些粮食,勉强填饱空空如也的五脏庙,但饥饿容易解决,干渴却更加难受,打了一天的仗,众人的水壶早已经见了底,呆在这楼中,又没有水源,让人焦渴难耐,嗓子眼都要冒烟了。

    “头儿,不如和大人说一声,派几个人出去找水?”

    “到哪里去找?”

    “楼外不远处就是河!水还不是有的是吗?只要有人拿着水壶出去,不一会儿的功夫就能回来。”

    队正姓韩,闻言也有点心动,但大敌当前,现在虽然是不打枪了,可不知道什么时候,谁发出一点动静,就会让神经绷得死紧的彼此立刻恢复作战状态,这样的险还是不冒的为好;只是……这干渴的感觉,可是真不好受啊!“行吗?”

    “行,怎么不行?”士兵看出韩队正已经活动了心思,更加你一言我一语的撺掇、怂恿,“不过是出去弄点水回来,又不是打仗,怕什么?”

    韩队正偏着头向外看看,杜鑫远不在身边,趁这会儿四周安静,他可能也找地方休息去了,“好!我们走上一遭!快去快回,料想不会有什么问题。”

    “就是嘛,去去就回来,能有什么问题?”士兵们喜笑颜开,似乎已经把甘甜的河水喝到喉咙中了。

    韩队正带着十二个人,从大楼一侧的窗户跳出去,河道就在眼前,四周一片安静,仿佛刚刚平息下来的战斗是发生在另外遥远的地方一样的静谧而安详。

    士兵们低低的声音欢呼一声,从河堤顺坡而下,直冲入湍急的河水中,先把全身浸在水里,美美的揉搓着脸颊——娘的!从来不知道水这玩意儿能够给人带来这么大的欢愉呢!

    众人也管不得河水干净不干净,咕咚咕咚的灌了一气,直到肚皮溜圆,再也喝不进去了,才把头抬了起来,“真舒服!”只不过,身在战区,不能放声大叫、大笑一场!未免美中不足,甚至这一声叫好,也是尽量压低了嗓门吼出来的。

    自己喝饱了,再把数十个行军水壶灌满——这些都是要拿回去,给战友们享用的——众人就待起身折返,忽然,一个士兵用手一指,“头儿,那是什么?”

    韩队正几乎被这一声活活吓死!用力给了他一个‘脖溜’,“你***叫唤什么?”

    “不是,我刚才真的看见那有东西在水里晃荡来着。”

    “哪儿有?我们怎么看不见?”

    士兵挨了打又挨骂,心中委屈,忽然再度用手一指,“看!那不是吗?”

    几个人回头看去,果然,水中有东西来回晃动,在水面上还有被风吹落的树叶和杂物,也停在一个固定的地方,倒似乎是被什么东西阻挡住了一样。韩队正左右看看,确定没有敌人,把水壶放下,“走,我们过去看看!”

    等到了近前,这才看清楚,是一条绳子漂浮在水中,两头绑缚在岸边的树上,大约是什么人以此来渡河,之后却忘记取下了。韩队正眼睛一转,“这是日本人留下的!他们可能就是从这里渡河的。这群混账!”

    “大人,那……怎么办?是不是切断了它?”

    “不,留着它。”韩队正转身向后,嘴里说道,“把管带大人请过来,看看再说。”

    片刻之后,杜鑫远、成祥和张运兰跟在韩队正身后,只带着最少的护卫到了河边,“大人,您看?”

    张运兰向河中望一望,点头说道,“没错,就是这玩意!这一定是日本人留下的。”

    成祥绕着绑缚绳子的大树来回踱了几步,亮晶晶的眼睛看向杜鑫远,“你怎么说?”

    “我想,不如就此干上一家伙!也好让日本人知道知道我们的厉害!”

    张运兰听不懂他们的哑谜,疑惑的问道,“你们在说什么?”

    成祥不理他,又再说道,“干是能干,但危险很大啊。更主要的是,我们都不知道敌军在哪里,怎么办?”

    “只要在敌军身后点起火来,想来他们也分辨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军心必乱,到时候,这边的战斗就好打得太多太多了。”

    “嗯,压力也会很大很大。不过值得一试。”成祥手托腮帮,认真思考着,“我亲自带人过河去,是吃肉还是喝汤,就看这一铺了。”

    “不行,这样的事情怎么能让大帅亲身冒险呢?还是卑职去!”杜鑫远立刻阻止。

    “不但我去,还要带上通译,换上军装,打扮成日本人的样子——不是我自夸,我这个人打仗未必比得过张军门,但胜在机敏,能够随机应变,更主要的是……”他笑着摇摇头,“你就不必和我争了。”

    张运兰这会儿也大约听出来了,成祥竟然要领兵渡河,反攻敌军?“我说,小成……,呃,大帅,还是不要吧?你得在这里统领全军行动,万一出了什么岔子,可怎么得了?”

    “不会有什么岔子的。再大的岔子,还能大得过今天晚上的这场战斗吗?不必多说!”

    看他摆出大帅的派头,众人不敢再劝。当下又折回到楼内,先从日军士兵的身上扒下军服换上——到处都是死尸,军服太多太多了,虽然上面有不少的弹孔和斑斑血迹,但这一次的行动是在黑夜,不认真观察的话,倒不虞出什么漏洞。

    随行的人员经过成祥、张运兰几个人的认真选择,挑出了二十五个人,都是身体完好,无半点伤患的汉子,也让他们换上了日本人的军装;唯一的麻烦是通译——军中带有通译,但这些人都是文弱之辈,听说要执行这样的任务,明知道军令不可违背,还是吓得要当场哭出声来,“大……人,大帅,这……不会太危险了吗?”

    成祥知道他们害怕,又不敢说不去,心中好笑,“你放心,只是让你和日本人说话,不会让你做别的,真等打起来了,我们这么多人,一定会保护好你们的;即便日本人要伤害你们,也得把我们都放倒之后——到时候,有那么多弟兄和你们一起上路,你还怕什么?”

    “那……”

    “那什么?那个屁!再敢唧唧歪歪,我一枪毙了你。”张运兰在一边啐骂道,“看你那窝窝囊囊的样子,大帅,我看他就是去了,难免也是个软骨头,见到日本人不等人家问就会竹筒倒豆子,干脆现在就毙了他吧?”

    众人无不好笑,哪有这样说话的?还不及出发呢,就要先枪毙了自己人?

    通译又恨又怕,一个劲的向成祥身后藏,畏畏缩缩的样子,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我……我也没说不去啊?”

    “你倒是想说?敢说?”

    “行了。”成祥好说歹说的拦住做势欲动的张运兰,拍了拍通译的肩膀,“去,把军服换了来,我们马上就出发。”

    二十七个人换好衣服,整装待发,“大帅,”杜鑫远还想尽最后一点力,不死心的劝道,“还是……”

    成祥拦住了他,“我刚才想了想,”他说,“也不必把时间定死,只要等我们那边一打响,日本人一定会乱了方寸,到时候你们这边就开始攻击。吉尔托阿那边也不必通传了,听见枪声,他们知道怎么做的。”

    “是!”杜鑫远庄重的行了个军礼,“大人,您一路多多小心吧。”

    成祥呲牙一笑,“走了!”

    二十几个人在夜色的掩护下翻身出了府治大厅,开始向河边运动,顺着日军留下的绳索泅渡过河,向对岸的友军挥手告别,不一会儿的功夫,就消失在夜色中。

    这一次的行动极其大胆,以不到三十人的小部队攻击敌军的指挥总部,难度可以想见,而讨厌的是,清军不知道日军的指挥部方位,在这黑暗的夜里,只能像盲人瞎马似的乱撞——可以说,行动能够有几成胜算,连成祥自己都不知道。

    一面带着队伍向前走,成祥心中一面打着盘算,他不知道敌军的指挥官是谁,但自己也是一方部队的大帅,推己及人,指挥部一定不能距离战场太远,否则的话,就会失去了灵活指挥这一关键性因素;当然,也不能太近,否则就有危险了。

    顺着河岸边的通道蜿蜒向东,雨势已经减弱,变成密密的雨丝飘落,为了担心给可能隐藏在暗处的日军看出破绽,队伍故意拿出一副大摇大摆的姿态,却没有人说话,声息皆无的前进,“喂!”

    面前突然传来的声音,让众人吓了一跳,纷纷站住脚步,昏暗的光线中,有几个日本兵从暗处站起身来,显然,这是对方安排的暗哨,既然有暗哨,说明自己距离目的地已经不会很远了。

    “…………”对面的日本兵说了句什么,成祥自然听不懂,故意微微低头,用力咳嗽了几声。

    通译腰间一紧,给人顶了一下。为了担心一旦开枪对战,他给日本人伤害,所以把他安排在队伍的中央,身边都是清军在保护,这一下不知道是来自哪一个战友,在催促他快点说话,“嘶!”他只得鼓起勇气,使劲吸了口气,“刚刚从前面退回来的。大人呢?”

    “旅团长大人在前面。”天色一片黑暗,帮了清军的大忙——日军岗哨甚至分辨不清声音是谁发出来的!口中随意回答,随即觉得奇怪,“怎么从这里回来?”

    “嗯,联队长阁下受伤了,刚刚从河边绕回来。”

    “是吗?伤得严重吗?”

    通译忽然不耐烦起来,“你管呢!滚开,白痴!”

    成祥虽然听不懂他们的对话,但语气还是能分辨得出来的,听通译突然发怒,他倒吓了一跳,可不要就此惹怒了日本兵吧?

    但成祥的担心是多余的,日本人偏偏就吃这一套!那两个士兵立刻变得恭敬起来,嘿声一笑,点头哈腰的闪到一边,通译走到成祥身前,用日语哇啦哇啦的说了一通,随即尽可能的放低声音,“大人,您装受伤。”

    成祥不解其意,但知道他有了办法,喉咙中哼唧几声,身体来回摇晃,“喂!”通译回头招呼那两个日军士兵,“过来,扶着大人阁下,到指挥部去!”

    “这,不行啊,我们还得……”

    “还得什么?站岗吗?由我们的人接替你们!快!”通译一发怒,日本兵不敢怠慢,把枪在身后一背,跑步过来,扶住了成祥,后者顺势而倒,把身体的重量靠在左边的士兵的肩上。“哎,好沉啊!”

    听见同伴的说话,另外一个嘻嘻轻笑起来,成祥不明所以,跟着傻笑两声,随即突然伸出双手,扳住左边日军士兵的脑袋,用力一搅,骨折的声音在夜里是如此清晰,日本兵连哼也没有哼一声,脸孔向着后背的方向,轰然倒地。

    第二个见状大惊,正要喊叫,脖子后面一支手臂伸过来,死死的勒住他的脖子,同时,后心一凉,一把尖刀插进去,又快速的拔了出来!

    通译还不及为大家解释,两个人已经死了一对儿,急得他又是跺脚又是叹气,“哎呀,怎么都……?你们这是干什么啊?”

    成祥眉头一皱,“你说的什么话?刚才是怎么回事?”

    “我是让他们扶着您,一起回指挥部的!这下可好,连个引路的也没有啦。”

    成祥这才明白,不过也怪不得自己,彼此语言不通,甚至都不知道他说的是不是实话,而且人已经杀了,还能怎么样?只好把两个日军士兵的尸体放在一边的草丛中,继续前行。

    ……

第68节 最长的一昼夜(17)

    第一卷]第68节最长的一昼夜(17)——

    第68节最长的一昼夜(17)

    那个通译经此一事,似乎也有了勇气,向前走出百十步,忽然站住了脚步,“大人,我们得想个办法。”

    “你说什么?”

    “我是说,我们得想个办法,嗯,我是这样琢磨的。要是前面再遇到日本人,我和他们说话不妨,但总得定规一个计划,您是打算就这样一路杀过去,见一个杀一个呢,还是由着他们给我们引路?”

    成祥闻言也有点发愣,“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要是想都杀了有都杀了的办法,要想找人引路,有引路的计策。”

    “能够有人引路自然是极好,但怎么做?”

    不及通译说话,队中的韩队正立刻接口,“这还不简单,抓一个问问不就行了吗?”

    “哦,这可不行!日本人是有了名的抵死不招,耽误时间之外,还有可能给你瞎指一通,到时候你怎么办?”

    成祥一摆手,不让韩队正和他斗口,“那你说怎么办?”

    “我是这样想的,还是照刚才的样子,他们要是没有怀疑的话,大人您就装做受伤,让日本人扶着您前进;要是有了怀疑……”

    “就一股脑的干掉他们。”

    “大人说的是。”通译笑着点点头,“不过,得想个口令。这样吧……”

    听他说完,成祥满意的点点头,笑着说道,“想不到,你还有这番脑筋呢!看起来,做一个通译是委屈你了。对了,你叫什么?可有字?”

    “承蒙大人动问,我叫于和,字叫世豪。”

    “那,世豪,就按照你说的办。”成祥同意了他的计划,又回头问道,“都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

    “那就继续前进。”

    小小的分队继续前进,行不到三百米,草丛中哗啦一声,有两个身穿防水雨布,手中持枪的士兵霍然而起,“喂?”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于和的胆子也大了起来,“喊什么?这是刚刚从前军右翼退下来的第二连队长阁下?旅团长阁下呢?”

    这种盛气凌人的作风似乎不像刚才那么好使了,两个士兵耳语了几句,其中一个抬起头来,“你们的证明文件呢?”

    于和心中一颤,知道非用绝然手段解决不可了,暗暗为这两个倒霉蛋叹息,粗声粗气的说了一句,“ちょっと待って!(等等)。”转身到了成祥身前,耳语了几句,后者装模作样的哼了一声,从口袋中拿出一件东西,随即回头招呼,“喂!”

    他身后的士兵各自上前,却并不把可以用来证明自己身份的文件交到于和手中,而是跟在他身后,向日军暗哨走去,“给你!”

    于和把东西向前一递,还不及日本兵拿来观看,已经不露痕迹的围到他们身后的清军士兵一拥而上,这两个士兵只叫出一句,“何ですか?”就再无声息了!

    清军战士各自起身,长出了一口气,“喂,他们刚才喊的是什么?”

    “这是在问‘干什么’?”于和借着昏暗的天色低头看看,两个日本兵趴在那里,还没有死透,手脚一阵一阵的抽搐,也不知道是哪里被刺中了。

    “干什么?老子要你的命!”一个士兵啐了一口,恨恨不绝的骂道。

    “行了,别废话了。”成祥命令道,“前面应该还有一道暗岗,大家小心一点。”

    于和说道,“大人,卑职想,就这样杀过去总不是办法,还是得想个对策,最好能让日本人领着我们前进。”

    到了这时候,成祥也觉察出了不对头,自己只有不到三十人,能够掀起多大的风浪?也确实是得想个更稳妥和方便的办法!“你说怎么办吧?”

    “我想,得委屈大人您一下,由我和一个弟兄扶着您走……”

    一倡众诺,众人没有想到这个看上去弱不禁风的白面书生竟然还有这样的急智,都微笑起来,“好!就按你说的办!”成祥童心大起,“喂,你们这群混账,还不来搀着本大人阁下我?”

    众人嘻嘻哈哈,各自向后躲闪,“才不要哩!大人您身子太重,我们扶不住您。”

    说笑几句,成祥不再嬉闹,由于和和韩队正一左一右的扶着他,自己装出一副像喝醉了酒的样子,步履蹒跚着,走在队伍最前面。

    一路再无事故,小分队无惊无险的贴近到第三道岗哨身处之前,还不及两个值夜的日军士兵发问,于和先一步说话了,“哎呦,可累死我了!喂,快点过来帮忙啊?没看见长官受伤了?”

    “哦,哦!”日军士兵怎么也想不到对方会在自己眼睛底下上演这样一出大胆的戏码,把步枪在身后一背,快步跑上来,接替于和和韩队正,扶住了成祥。后者就势歪斜,把身体的重量全部放到左边一个士兵的肩头,“大人,大人?”

    “大人受伤了,没力气说话。”于和在一边说道,“有什么事就问我吧。哦,旅团长大人在哪里?快点带我们去!”

    左边的士兵给成祥压得简直要瘫软下去,嘴里还在嘀咕着,“还是先找人给大人阁下治伤吧?”

    “先把情报汇报给旅团长阁下!治伤的事情等一会儿再说。”于和的神态很不耐烦,大声催促,“快点,带我们去!”

    “嗨咿,嗨咿!”士兵不疑有他,扶着成祥在前,于和紧紧跟在后面,韩队正回头给弟兄们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做好战斗准备。

    成祥心中砰砰乱跳,这已经是在敌军的指挥总部范围之内了,想到可能被敌人先一步识破,让他心情紧张,两侧的屁股上的肌肉绷得死紧,连走路也变得怪模怪样的了,好在有两个日军士兵搀扶着他,以为他是身体难过,关切的问了一句,“……?”

    成祥含糊的点点头,“啊!”了一句,没有说话。

    “快点,快点!”于和在后面没口子的催促着,一直到了道路尽头,两个人半抱半扶着成祥坐在一棵树下,挺身擦擦额头上的汗水,叽哩哇啦的说了几句话,好像是在开玩笑,连于和也跟着轻笑起来,“他们在说什么?”等两个人离开之后,他问于和。

    “没什么,只是说您的身子沉重,像大象似的。”于和笑着解释,“另外一个说没有感觉啊?第一个说,废话,他的重量都在我身上,你自然是没有感觉了。”

    成祥也觉得好笑,咧开了嘴巴,“那,他们去哪里了?”

    于和不再说笑,正色说道,“去通传西山参谋副官去了,旅团长大约也会跟着过来。”

    “让弟兄们做好一切准备。”成祥抬起头,向周围的战事点点头,取过韩队正递过来的步枪,紧紧地握在手中——这种7.62毫米口径的步枪可以在不到五秒钟的时间内打光一个15发子弹的弹夹,他所要求的,只是这五秒钟!

    那两个去通传的士兵找到参谋副官西山,和他说明情况,后者点头表示明白,挥手让他们等待,自己则转身去找四条隆歌。旅团长阁下忙碌了数日,精神虽然亢奋,但身体却实在是支持不住了,听西山的劝告,暂时闭目休息了片刻,听有人在叫自己,立刻睁开了眼睛,“有事?”

    “是的,阁下,有从前线回来的小分队,说是有重要情报向您汇报。”

    “知道是什么人吗?”

    “这,不知道。”

    四条隆歌刚刚睡醒,头脑还有一些发木,从行军床上翻身坐起,拿起军服披在肩头,“走,我们去听听,看他们有什么要汇报的。”

    两个人丝毫没有多想,一前一后的出了帐篷,跟在两个士兵的身后,向着成祥等人所在的方位走来。借着昏暗的天色,成祥看见有几个人向自己走来,这会也顾不得仔细辨认是不是敌方的旅团长阁下了,握紧了手中的步枪,先一步站了起来。

    四条隆歌甚至连贴身的警卫也没有携带,四个人越走越近,在距离还有不到二十米的时候,一个领路的士兵口中惊讶的‘咦?’了一声,低声和身边的同伴开玩笑,“看见了吗?知道旅团长阁下到来,这个家伙的伤似乎也好了呢!”

    同行的三个人中,西山参谋副官心中一动,似乎脑中有灵光闪过,再想分辨却又无脉络可循,而且四条隆歌的步伐很大,眼看着已经到了树下的日军的身前。西山一眼看见对面的二十几个日军士兵都手持步枪,而且站立的姿势也很不对头,根本不像是等待向长官汇报情报的那种随意的姿态,反而像是预谋不轨似的,围成一个紧凑的弧面——保持这种姿态有一个极大的好处,就是如果开枪的话,自己人不会为友军所误伤。

    这个念头闪过,西山只觉得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耳中似乎听见‘咔哒’一声,这是子弹上膛发出的声响!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西山猛冲几步,喉咙中大喝一声,“是敌人!”随即扑到四条隆歌的背上,把他向下一按!

    清脆的子弹声就在这宁静的旷野中突如其来的响起,“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那两个倒霉的士兵和西山参谋副官身中数枪,当即倒地,胸前,小腹,四肢多处血流如注,眼见是不活了;四条隆歌给西山冒死抢救,但还是晚了一步,子弹从四条隆歌的头顶打过,带走了他的军帽,在头上留下一条深深的血槽,片刻之间,血流满面,看上去比那三个人更加骇人!

    所幸的是,除了这一道伤口之外,四条隆歌没有受到什么更重的伤害,子弹一响,他也瞬间清醒过来,这会儿顾不得别的,手脚使劲,就要向远处奔逃。

    “抓住他,一定不能让他跑了!”不等成祥下令,韩队正一个箭步跳出去,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敌人的身后,踩住这个日军长官的后背,正要弯腰去抓,远处一颗子弹飞来,正中他的胸膛。韩队正哎呀一声,仰面摔倒,但还没有就死,伸手拉住四条隆歌的脚踝,使劲往怀里带。后者知道被他抓住的后果如何,用力挣扎,两个人在满是雨水和污泥的地上厮打了起来。

    成祥带着人倚靠大树,开始向暗处的敌军射击,又有两个士兵猫着腰快步欺上,也不管自己抓到的是谁,拉住衣领子,不要命的向后就走,“开枪,开枪掩护!”成祥拼命大叫着。

    二十五个人手中的步枪猛烈向着敌军枪口反光处发射着子弹,却于形式丝毫无补,日军越来越多的人知道了旅团长被俘的消息,从三个方向开始发起攻击,看那样子,不把旅团长阁下救回去绝不会收兵,清军小分队的几面接敌,在战斗开始的数分钟之内,就已经坚持不住了。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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