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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节 三原掘金(2)

    第129节三原掘金(2)

    日本人的硬气出乎清军的意料之外,半个时辰之后,地上躺着二十七个满脸是血的汉子,在他们身边站立的是喘成一团的行凶者,“头儿,小日本骨头太硬,不如杀一个两个,吓唬吓唬他们吧?”

    鲍超又是惊讶,又觉得佩服,看他们身单力薄,显见只是普通百姓,居然有这样的血xìng之气?要是从军的话,怕也是一把好手哩!“嗯?你说什么?”

    胡霖苍又说了一遍,鲍超摇头,“不用杀人,娘的,老子想要的东西,还没有拿不到的呢!来人,去找根木棍来,准备大刑伺候!”

    三原城中到处都是破败的景象,一片狼藉中找需要的材料太简单不过了,很快的,有人取来两根海碗粗细的木棍,当啷一声扔在脚下,“军mén,从哪一个开始?”

    鲍超却不着急,转过目光,在地上的男人脸上扫过,“你们听着,要是再不说的话,就给你们上夹棍,到时候皮ròu受苦,怨不得别人。嗯?有没有人愿意现在说的?”

    二十几个人彼此看看,仍就是一言不发。“就选他!”他随手一指,点中其中一个,清军一拥而上,将他从地上拉起来,膝盖着地,呈跪倒的姿势,随即将一根木棍放在他的胫骨下,另外一根塞进他的tuǐ弯处,两个人用力按住他的肩膀,使劲向下一压,“啊!”

    剧烈的痛苦让人无可忍受!日本男子惨叫一声,汗水顺着额头流淌而下,嘴chún都被咬出血来,脸sè也是一瞬间变得如纸般的白,“%……!”

    鲍超不懂日语,赶忙问道,“他在说什么?”

    “他在喊,别说出去。”

    “这话是对谁说的?”

    “不知道,可能是他的家里人吧?”

    鲍超苦笑摇头,示意战士们放松力道,游目四望,他看的出来,日本人的骨气和血xìng让清军战士也大感佩服,这样的痛苦绝不是人力能顶得住的,他居然坚持下来了?要是继续用刑自无不可,但只怕会留下一个暴烈的骂名呢。一时间也觉得有些无计可施了。

    滕子yù、舒恭受几个也是面面相觑,到这一步,进退两难,反而成了困局。这从日本人痛苦之外略带一些讥讽的眼神就能看得出来。“不行,银子事小,面子事大,换一个,接着用刑!一定要把他们的嘴巴撬开。”

    滕子yù突然上前一步,“军mén,这样不行,还是得想个别的办法。”

    “你有主意?”

    滕子yù一笑,“只要您让卑职来做就行。”

    “行,你来试试。”

    滕子yù也不多讲,命人取来一块硕大而坚硬的石板,又叫过几个战士,和他们低声jiāo代了几句,众人各自点头,他用手一指,从中抓出一个伤情并不很严重的,“老兄,你可真是有福气了,要我们管带亲自伺候你!”

    日本人根本听不懂,心知不好,哇哇大叫着,给对方按倒在地,扒掉鞋袜,抬起他的一只脚,放在石板上,几个人使劲按住他的身体,不让他luàn动。滕子yù走到他面前,对通译说道,“你告诉他,他有二十次机会。”

    “…………”

    看日本人吓得脸sè铁青,滕子yù又说道,“你问问他,知道这二十次机会是什么吗?”

    日本人听完通译的话,连连点头,“知道就好,现在问你,知道不知道你家主人藏金银的地方在哪里?”

    这个被选中的倒霉蛋左顾右盼,触目所见都是冰冷而嘲nòng的目光,终于还是鼓起勇气,使劲摇头。滕子yù也不和他废话,举起步枪,用硬木所制的枪托向下用力一砸!男子右脚的小趾被砸得血ròu模糊,惨叫声传出老远!甚至惊动了正在街边庭院中负责打扫的士兵,连连探头观望不已。

    滕子yù低头看看自己造成的结果,甚至有些不愿意问对方肯不肯招认似的,第二次举起步枪,直直敲下,“啊~~~!”

    那个通译一把拉住了他,“大人,他愿意招认了。大人,别打了。”

    滕子yù啐了一声,“我当你真是硬骨头呢!害老子不过瘾。”

    众人无不惊骇!谁也没有想到,滕子yù看上去文质彬彬,相貌之英俊更不逊于王煜,却有这样一番狠辣的心肠!他擦净步枪收好,向鲍超点点头,“军mén,卑职都办妥了。”

    “行了,我看见了。”鲍超苦笑道,“小腾,你可够狠的。”

    滕子yù不置可否的一笑,“其实啊,卑职比谁心都软,不过呢,与其这样一个一个的过箩,还不如就找准一个,痛下杀手,也省得人人受罪。您看,这不就起效果了吗?”

    “废话,那要是其他人还不说呢?”

    “不会的。”滕子yù是斩钉截铁的口wěn,“这些人啊,在卑职看来,不是不怕死,更不是不怕疼,只不过疼痛难忍,背主的骂名更不能扛!所以,只要有了第一个,就不怕其他人不肯招供。不信,等一会儿我们再看。”

    事情的进展果然如滕子yù所预想的,有了第一个人在残酷刑制中败下阵来,其他人也变得老实起来,乖乖的带领鲍超几个进到院子中,在庭院中转了几步,用手一指一颗松树的不远处,“就在这里了。”

    士兵一起动手,铁锹、锄头一起上阵,不到片刻,就挖出一个樟木质地的大箱子,打开来看,金光耀眼!“嚯!军mén,这得值多少银子啊?”

    鲍超也为眼前的金光晃得双眼发huā,弯腰费力的拿起一块金条,在手中掂一掂,足有六七斤沉!满满一箱子,三五个士兵绝对搬不动。他正要把金子放回去,忽然灵机一动,对坑外的那个领路男子说道,“这个,赏给你!”

    这第一个向中国人投降的家伙两个脚趾被砸烂,正疼的死去活来,心里只想着赶紧救治,不料喜从天降,一枚金条落在自己脚下,顿时呆住了。只听通译又说道,“我家大人说了,再能够帮我们找到银钱,同样有所赏赐!怎么样,你知道哪里还有?”

    这个家伙心中盘算了一番,左右恶人是已经做定了,倒不如自己趁机也发一笔财,心念电转,使劲点头,“有的!”

    如是者三次,在院子中,房舍的夹墙内翻出另外三个箱子,里面同样是装满了金银yù器,具体的价值有多少不知道,但只看耀得人眼huā缭luàn的品相,就能猜出所值不菲。鲍超倒也说话算话,又各自取出三枚金条,向他脚下一扔,“都是赏你的。还有你们,看见这箱子里的金子了吗?一共是一百六十七块,只要能够找到同样数量的箱子,这些金子,就全是你们的!”

    从二十七家园**计翻出来一百五十一个箱子,鲍超逐一打开看过,重又上了锁,拿出十六枚金条jiāo给亲兵,其他的向外一推,“各自分了,都是你们的。”

    日本人不知道怀着什么样的心思,逐个上前来,无声的从箱子中拿出属于自己的数目,又站到了一边,“通译,你告诉他们,今天的事情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任何旁的人也不知道。让他们可以放心的继续做人。”

    鲍超说完,忽然想起一个人来,转身看看,一虎格期期艾艾的带着怯生生的微笑,正在看向自己。他又拿过四枚金条,向他一抛,“接着!这是爷们儿赏你的,你做的好。今后这样的事情要是知道了,立刻向我汇报,少不了你的好处!”

    “哈!哈!”一虎格用母语一个劲的答应着,声音之洪亮,连他自己也吓了一跳。

    命人带着这几十个日本人自去到居留地报道,鲍超看看围了满地的箱子,“你们说,这些东西该怎么办?”

    滕子yù、舒恭受、汪于泗几个相互看看,“全听大人您的。”

    “这样啊?”鲍超挠挠头,“我看不如这样,任选一个,所有经手的弟兄们都沾沾腥,其余的箱子嘛,一概打上封条,上缴朝廷。可是得说好了,这些钱……怎么了?你们都怎么了?”

    滕子yù靠前一步,嘻嘻笑道,“军mén,我想,弟兄们是在琢磨,您看,这么多箱子,一百五十多个呢!……”

    鲍超立刻明白了,“怎么了,是嫌少吗?”

    “倒不是嫌少,只是大人,您想啊,这些银子还要分给大帅和张大人,落到弟兄们手里的……”

    “谁说要给他们了?要只是大帅的话也还罢了,多出一个张佩纶,老子一文钱也不给他!告诉你,老子早就看他不顺眼了!”鲍超旁若无人的大声呼喝,“告诉你们,张佩纶要想从我这里拿银子,mén儿都没有!”

    “军mén,您这样一来的话,可就彻底把张大人和大帅都得罪了啊!”滕子yù不顾身边还有旁人,大声劝解着,“这……这怎么行呢?”

    “怎么不行?当初张佩纶扣着重机枪不给,害老子死了那么多弟兄,老子不去找他的麻烦就够瞧的了,怎么,他还敢反过来咬我一口吗?”鲍超使劲摆手,“这件事就这么定了,谁也不许多说啊!”

    !@#

第130节三原掘金(3)

    第130节三原掘金3

    虽然鲍超因为憎恨张佩纶而说那样的话,但滕子玉几个人知道,张佩纶或者奈何不得一省提督的鲍超,但对于自己,还是有的是办法的,众人商议了一下,背着鲍超不知道,齐集了一份重礼,送到张佩纶所居的房中。

    李鸿章和张佩纶并二人的亲随都居住在佐藤智若府,因为三原城的战斗尚未结束,府中内外有亲兵护卫站岗,如临大敌的样子让蔡庚阳等这些见惯的生死和血火之人心中好笑。张佩纶不过是正五品的福建省一地通判,论品秩甚至还不及蔡庚阳几个,无奈武将不值钱,他又是李鸿章的爱将,所谓打狗还要看主人,从这个角度来说,敬他几分于自己有利。

    蔡庚阳自知没读过多少,说话的差事都落到王煜和滕子玉身,把装满了金银珠玉的紫檀木箱子奉,宾主一时尽欢,张佩纶也知道众人的来意,鲍超当众大骂的事情他也有所耳闻,却故作不知,干咳了一声,“来人!”

    靠墙一边的横隔拉门轻启,两个女子身穿和服,迈着小碎步走了进来,前行几步,跪倒行礼,用很不熟练的汉语说道,“大人阁下。”

    “命人准备传晚饭。我要留诸位将军用饭。”

    蔡庚阳一眼认出,进来的两个女子正是这佐藤一家的女主人月子和女儿美惠。看她们娇娇怯怯的样子,不会已经被张佩纶享用过了?王八蛋!老子还没有尝过新鲜的呢!记得当初她们不会说汉语的嘛,这么快就学会了?“大人?”

    “你我江湖论交,就叫我幼樵就好。”

    “好。幼樵兄,这是?”

    “哦,看我都忘记了,刚才出去的那个年长一点的,是月子,佐藤家的女主人,小一点是叫美惠,是这一家的女儿。是了,我听说是蔡参将和王参将两个人带兵首功进门的?”

    “其实也算不攻击了,当时是老蔡领错了路,走到最后才发现是个死胡同……”王煜微笑着解释了一遍,最后问道,“大人,这佐藤一家人,可还老实吗?”

    “嗯,老实,老实得很呢!哈哈!”张佩纶得意洋洋的大笑起来。

    王煜和蔡庚阳相视苦笑,这个混账东西!一定已经尝过甜头了!“不知道大帅所定,我军下一步向何处进发?”

    “前度接到朝廷的廷寄,皇在旨意中说,要我军拿下三原城后,休整三日,随即西进,会同福山城的胡小毛部,从广岛县进入冈山县境,占领该县之后,一直进击到兵库县的神户、大阪两府之后,再等候进一步的命令。”

    滕子玉心中涌起一阵骄傲,南路军诸将在此处战事结束之后,也曾经谈天提及下一步的行止,众人都以为,南路军万水千山的穿越日本全境去进攻东京的可能性不会很大,这天下第一功劳注定是和己方无缘,不过除此之外,神户和大阪两地的重要性也是极大的,虽然在政治不及东京,但要说到实际所得,恐怕仍要强过日本的首都哩!

    “那,广岛府呢?怎么办,就不理他们了吗?”

    “广岛府的战斗,暂时不用管。皇说,此地交给第三波登岸的后续部队来完成。我们出发之前,就留下五千人的部队留守此处,清理城市之外,负责固守待援,等后续部队一到,就分作北、东下两支部队,分别解决广岛府和冈山县的东城、神乡、落合、新庄、加茂、津山等府。”

    张佩纶人虽不堪,但才学极深,说起话来条理分明,“而列位将军的行动,则是要顺福山城西进,过笠纲之后,进入冈山县,然后同样是分兵两路,一路攻取高粱、落合、津山然后进入兵库县,沿南光直到姬路。另外一路则是取仓敷、玉野、借前、吉永、赤穗进入兵库县,经加古川到达姬路。两军在姬路相师之后,再同进攻取神户。”

    广岛县和邻近的兵库县的地图都是清军诸将所熟知的,闻言各自计算了一番,两条线路各有利弊,前一路军的路线绕得更长,但所经过的都是小城小镇,战斗应该不会非常激烈;后一路都是硬骨头,不是很容易拿下的。“那,哪一路由哪些人组成,大帅可有成算?”

    “此事,还要等到了福山城之后,和胡军门商议之后再说。”

    “明白了。”蔡庚阳点点头,“不管是走哪一路,左右都是和日本人干仗,今天借张大人留席,弟兄们干一杯!谁先完成作战部署!输了的那个,……”他一时想不出什么合适的彩头,为之语塞。

    “小赌怡情,若是输了,就罚他拿出两个月的薪俸,请同僚畅饮一番,如何?”

    “好!”众人轰然应诺,算是把这个赌局确定了下来。

    一片喧哗中,李鸿章迈步走进,“啊,好热闹啊!只是缺了鲍春霆。”

    王煜、滕子玉双双站起,“参见大帅!”

    “不必行礼,不必!”李鸿章听张佩纶解释了几句众人的来意,大笑点头,“来人,请鲍军门来,今天晚我们不醉无归!”

    片刻之间,李鸿章自备的厨子准备好下酒菜,张佩纶笑着打趣道,“此事也只能和列位将军诉苦了。大帅最好饮馔之道,本来军中是不能带听用下人的,不过大帅好吃,是连皇也知道的,为了此事,还特为降恩旨,准许带同厨子伙夫同行。不过嘛,我倒是在一边蹭着吃了很多好吃的呢!”

    一句话出口,众人大笑起来。“旁的不必说,只是这军中饮食啊,实在是麻烦。”王煜开玩笑似的说道,“本来也从当地找了几个厨娘,但日本人的饮食,真是吃不惯。用了没三天,都让老蔡把她们给赶跑了!只有实在嘴里淡出鸟来,才把她们再找回来,打打牙祭呢!”

    这在众人倒是有同感,这一次跟随鲍超而来的有很多四川兵,川味本来就特殊,战士们吃惯了家乡菜,再吃这以清淡寡味素称的日本饭菜,简直难过到了极点,若不是军中有纪律,简直要杀几个人来泄愤了!

    李鸿章笑着摇摇头,“你们这都是不通之言。年未及弱冠的战士们,自然是吃不来这种味道,发根蟠然若老夫者,倒还是这日本的清淡口味更宜乎养生之道哩。”

    “我们是粗人,和大人不能比的。”说话间,是鲍超一脚踏入,他没有日本人那种进屋拖鞋的习惯,满是黄泥的靴子踩在榻榻米,留下污浊的印记,几步走到席间,向李鸿章抱拳行礼,“见过大帅!”

    “春霆,现在是遍插茱萸少一人,就差你老兄了。怎么来得这么晚?”

    “刚才出城走了一趟。”

    “有事?”

    “没有。”鲍超说道,“只居留地中的日本百姓。再过几天怕队伍就要出发了,这些人该怎么办呢?”

    “青壮男女一概随同部队出发,打仗的事指望不他们,一些杂役却做得极好。”李鸿章以手掩口,打了个哈欠,又再说道,“至于其他的老幼妇孺,我意就暂留此地。等第三波的部队登岸,想来朝廷于这些人的处置,就已经有了成议,到时候遵旨而行也就是了。”

    鲍超连连点头,并未多想,王煜几个却心中佩服:李鸿章果然不是幸至!对于日本百姓的安置固然于大局无碍,只算得小节,但正是这种小节,才端见功力!几句话说的得法不得法先不提,任何人听了,都绝不会有任何异议,仅此一项,就可见其人果然不愧是数十年不倒的老狐狸!比起他来,朱洪章实在是差了不止一把火!

    他眼珠一转,故意问道,“大帅,焕帅之事,大帅可有耳闻?”

    “有的。不过是耳食之言,怕不得其详。”

    “以大帅所见,此事是非曲直,当是如何?”

    “这种事谈何是非曲直?张运兰为人粗鲁不文,眼中除了皇,焉有余子?朱洪章明知如此还要言语相激,说起来啊,这两个人也可算是针尖碰麦芒了。”说完,李鸿章呵呵轻笑。

    “那,事情闹这么大,皇总要有个处置?”

    “圣心高深,岂是我等所能悬揣的?”

    滕子玉脸一红,不再多说。

    张佩纶看气氛略有些尴尬,端起酒杯,“大帅,鲍军门,列位将军,在此祝诸位为国奏凯,早日还朝!”

    在三原城休息整理了三天,清军大部开始出发,顺着山路迤逦而行,向福山城进发。除了正规的战斗部队之外,还有近,000人的日本百姓组成的劳力队伍,男女同样推着大车,不过车的东西略有不同,前者车装的是枪炮器械,粮食武器,后者则推着军服被褥,少量的载有一些米面粮油之类。

    从三原城到福山城不过三百里路程,但兵士也还罢了,百姓推着车,行动迟缓,再加八月间是日本的雨季,山路泥泞,更要防止山可能滑落的崩塌的岩石,因此行走起来,分外不畅,一直用了五天的时间,才终于绕出山道,望见了福山城的外城墙。

    鲍超和胡小毛虽然不在一省任职,但彼此都是老朋了,眼见胡小毛亲自带人等在城门前,鲍超哈哈一笑,纵马前,“胡军门?多年不见,你可好吗?”

    “多蒙鲍兄垂问,小弟一切安好。”胡小毛从马跳下,向马的对方拱拱手,“鲍大人远路而来,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倒是你老兄,两夺福山,威震天下,令人佩服啊!”

    这句话出口,胡小毛身后的鲁秉礼等人也就罢了,王世耀、黄能等人无不变色!鲍超好不晓事!明知道军门以福山城一战为最大的耻辱,如今当面提及,不是有意让人难堪吗?

    胡小毛也是面色一滞,强笑着摇头,“鲍大人谬奖了。福山城战败,弟无能,累及三军。若不是皇早派援军,只怕你我今日,还未必能在此叙话呢!”

    鲍超倒并不是有意折辱对方,他心直口快,想到什么说什么,说完之后立刻有些后悔,从马下来,走近几步,“小胡,你别生气,我没有旁的意思。只是……”

    “我明白的。”

    “这就是了嘛!”鲍超哈哈一笑,“说起来,这一次南路诸君,就以你小胡最出风头,全歼数万敌军,大涨我天朝威风。对了,我听说逮了一个日军的中将?”

    “没有。”胡小毛解释道,“是当场击毙了,没有抓到活口。”

    “那也足可以让你人前威风的了。连老胡也没有?”

    “家兄的事情,说实话,我也很久没有和他见面了。”

    “不怕的,一家人早晚有见面的机会。等彻底打败了小日本,我请你们兄弟两个!”

    胡小毛点头一笑,为鲍超的话想起远方的兄长,心中一阵温暖,大哥,你还好吗?

    !

第131节 继续前进(1)

    第131节继续前进

    朱洪章奉旨内调,胡大毛成为统领这十一万三千名北地儿郎的最高指挥官。ig,彩虹ig,彩虹胡大毛的心性和清军绿营所有同袍都有所不同,非到极端必要的情况,他简直就像个哑巴,对于兵士偶有差错,要依照军法进行处置时,胡大毛永远是第一个站出来,和有过的弟兄们一起承担罪责和处罚的。一开始的时候,还有人以为他是在故意收买军心,后来发现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不论是军中训练还是日常操演,他始终是第一个,军中幕僚如袁世凯等也多次劝他,“军门,您是一省绿营之长,那么多的弟兄们您如何料理得过来?”

    胡大毛答曰:“不在我身边的也就罢了,在我身边的,我就要以身作则。”

    袁世凯知道,胡大毛这么做还是放不下咸丰七年安山湖一战中,镇标第二营战场溃逃的包袱,在他心中,永远记挂着那一次的耻辱,即便旁人已经放下此事了,但胡大毛却始终放不下,这已经成为他一生也无法摆脱的阴影了。

    而胡大毛这种处处以身作则,却也使得他带领的黑龙江绿营成为战力最强的一支部队,只不过因为机缘巧合,始终不曾有过亲临战地的机会罢了。

    八月二十日,清军北路军主力部队进入朝日城,按照朝廷和兵部的廷寄,要求他们在八月三十日之前,一定要拿下山形县首府山形城,然后在九月十二日的时候,和从仙台湾靠岸并登陆的第三波次绿营部队汇合,进入福岛县。

    这一次北路的作战任务非常艰巨,要在二十二天的时间里拿下整个的山形县和宫城县大部,为后续部队的登岸创造条件,不论是胡大毛还是张运兰,都感到了压力,“老胡,你说,应该怎么个打法?”

    胡大毛把头低垂,眼睛望着地图,久久无言,“老胡,你倒是说句话啊?这么多弟兄都等着你呢!”

    “我亲自带人攻击水江、寒和江,张军门带兵从新庄、尾花泽、东根、天童一线进攻寒和江,等拿下这里之后,一起进击山形。”

    张运兰探头过来图,用力摇手,“世没有这样的道理,哪有让这么多弟兄们在一边呆着,主帅亲自阵的?这件事不妥。老林,老程,你们说呢?”

    林文察和程学启明知道张运兰是粗直脾气,但胡大毛是钦封的北路军统帅,也不得不随声附和,“是,大帅,此事不妥,还是由我们三个人领兵先出发,你统领部队随后跟进?”

    胡大毛摇摇头,“此事不必多争,就这么定下来。慰庭?”

    慰庭是袁世凯的字,他为人非常聪明,但在河南读的时候,很是顽皮,弄得四邻不安,他的嗣父袁褒中恨得无可奈何,正好天津武备学堂新设,便将他送了进去,毕业之后,分发黑龙江,到了胡大毛麾下。

    黑龙江多是无主无业的穷苦百姓,很多人连学都不曾入过,袁世凯虽然少年顽皮,却有着秀才的功底,更在武备学堂中受过科班训练,因此入营后不久,就崭露头角,做到了正五品的守备;后来更是为胡大毛看中,留在身边做了文案。

    他生得五短身材,光洁的额头,未语先笑,看去很讨人喜欢,唯一的不妥就是因为长期骑马,双腿有一点罗圈,“大帅?您叫卑职?”

    “起草文,明天休息一天,全军整理行装,二十二日一早出发登程。张运兰部、林文察部开赴新庄;本部和程学启部南下水江。”

    “是!”袁世凯在他身边有近一年光景,对这位大帅的性情熟稔已极,命令从来都是言简意赅的几句话,更加具体的细节,则要下面的人去做。看他没有更多的要吩咐,转身出公衙而去。

    胡大毛向张运兰几个点点头,“就这样,程将军请留步。”

    张运兰和林文察识趣的起身,后者还故意和他开玩笑,“老胡,你啊,几时改改你这惜字如金的臭毛病哦!”

    二人出去,胡大毛转过头来,重又俯身到地图看了看,程学启肩膀靠过来,陪着他,“大帅,在想什么?”

    胡大毛不经意间回头撇了一眼,程学启尴尬的一笑。两个人很有默契的点点头——咸丰十一年在黑龙江流域的对俄国作战,程学启和胡大毛为争功一事闹得非常之不愉快,虽然事情早已过去多年,但自己如今在胡大毛麾下作战,要是心中始终结着这样一个疙瘩,于彼此都没有任何好处。

    “大帅……,”

    “还是叫我老胡。”胡大毛憨厚的一笑,“我是武将出身,没有读过很多,把这么多弟兄交到我手里,不单是我自己日夜魂梦不安,怕就是皇,也未必放心的下呢!想来用不到多久,朝廷就有接掌帅印的人到了。”

    他说,“到时候,你我两个同舟共济,还是想想怎么在九月十二日之前,拿下宫城县?”

    程学启楞了一下,爽快点头,“那好,你说怎么个打法?”

    八月二十七日,胡大毛和程学启的部队进驻水江城,这里只有不足三百日本警用部队在守卫,根本组织不起任何有效的抵抗,清军出现在城门外,还不及开枪攻击,城中的制守大人就带领公署随从出城投降了。

    兵不血刃的解决了路的一座小城,兵士们欢天喜地自不待言,路奔波的辛苦也转眼而空,但在胡大毛和程学启却反而更加忧心忡忡,“老胡,这样下去不行,六百公里的路程走了六天,到宫城县得几天?这还不提寒江川、山形县县治可能还有两场硬仗呢?”

    胡大毛沉默点头,向他投去一个询问的眼神,含义很清晰:那你说呢?

    “我看,行动迟缓的原因不在士兵,而是军中那些带同前进的百姓。不知道他们是故意拖慢脚步还是怎么样,我问过下面的弟兄们,他们说,日本人也实在是累得不行了。这不像是在作假,他们看得出来。”

    “嗯,那就暂时舍弃他们,”胡大毛终于开口说话了,“我带一支部队前进,你随后跟过来,支援作战。”

    “不行!还是我带人先去寒江川……”望着战明亮的眸子,程学启迟疑片刻,无奈一笑,“好,你先去,我随后就到。”

    胡大毛点头,“就这样,我等一会儿就带人出发,最快明天一早就能到寒江川。”

    “我最迟明天未时,一定赶到。”

    赵永丰、沈毓寅等合计三十个营的部队连换下行囊,用一口午饭的时间都没有,命令传来,众人开始整理队伍,做出发前最后的准备,“头儿,怎么这么着急啊?让弟兄们吃口饭?”

    “吃饭?你挺金贵的嘛?连军门都没有用饭,就得先让你用饭?”金镇笑骂着,“快点起来,我们马就出发!”

    半个时辰之后,胡大毛由程学启陪着出水江城东门,回头向他拱拱手,“放心,最迟明天未时,我一定到!”

    胡大毛咧开大嘴笑了一下,翻身马,向前一挥手,“走!”

    一万五千名战士日夜兼程,八月二十八日的子时刚过,阴冷的月光下,寒江川的城门依稀可见,“军门,我们到了。”

    “让汪自修带人城。乘夜打开城门。”

    “是!”金镇在胡大毛身边多年,深知这位主官的脾性,令出无改,侧身和传令兵说了几句,很快的,一支部队快速移动,每三个人扛着一支长长的家伙,足有三五丈长短,这是专门从南地运来的毛竹,运抵北方之后,除带兵训练之外,平日里就存放在军中特殊的仓库中,像是宝贝一般的珍藏着,这一次却是它派用场的时候到了。

    每三人一组,一个人在前,两个人在后,眼见城墙不远,三人步调一致的快速奔跑起来,临到墙边,为首的第一个纵身一跃,后面的两个向下猛压毛竹的一端,就这样挑起战,一路顺墙而!

    这种简直像是杂耍一般的动作,也是胡大毛的新创,当年在黑龙江流域对俄罗斯人一战中,为求拿下萨哈连乌拉霍通城,清军损兵折将,最后没有办法,只好带领向岛,穿越敌后山岭,得建奇功——在这件事之后,胡大毛便动了心思,十余年而下,终于给他打造出这样一支身怀绝技的武士——据他所知,这种爬墙而的功夫,在大清绿营建制中,只有驻黑龙江瑷珲城的部队会,还没有听说过,哪一省的部队有同样的功力呢!

    金镇站在他身边,望着阴影里的战士的行动,心中钦服无地!一共有四十三名战士向攀爬,能够顺利到达墙安全地带的不足一半,剩下的人都在中途失手落下了,但令人敬佩的不是这些人的身手矫健,而是他们在从半途落下的时候,竟然仍能保持丝毫不发出声响!

    要知道,人在危险来临时会发出惊恐呼叫,这是天性使然,但这支部队能人所不能,真不知道他们是用了什么样的训练方式,以后天的训练而隐藏天性的本能的!

第132节 继续前进(2)

    第132节继续前进(2)

    登上城头的二十一名战士双tuǐ一偏,站到nv墙之内,各自解下腰间的绳子放在一边,其中十五个人快速chōu出腰间的手枪担任警戒,另外几个飞快的把绳索绑缚在nv墙上,抱起绳子,向下一扔。突噜噜一阵响动,绳子放到墙根下,剩余的战士开始顺着绳索向上攀爬。这些人的动作非常之快,双臂来回摆动,dàng得绳索击打着墙面,发出啪啪的声音。

    孙日萱和任泰只觉眼前有光线闪动,弟兄们不等吩咐就立刻把身体隐藏在nv墙的yīn影中,马道上有脚步声和日本人说话的声音响起,声音并不很大,但说的是什么却一个字也听不懂,任泰把手中的步枪紧紧握住,尽量用最轻柔的动作顶上子弹,“头儿,怎么样?”

    孙日萱一句话也不说,嘴chún微微开合,暗中数着数,“六、五、四……”听脚步声越来越近,孙日萱无声叹息,动作却快捷有如闪电,猛的从yīn影中站起身来,扬手一枪,打破了黑夜的平静,“突突突!”

    这支特种战队都有一手极为jīng准的枪法,枪声响过,,三个日本兵应声而倒,剩下的人一愣之机,失声大叫起来,任泰等人也不含糊,就着所在的位置扣动扳机,这一支二十人组成的巡逻小分队在数息之间,就被全部放倒在了通上城头的马道上。“任泰,你带人下去,攻占城mén!”

    孙日萱吩咐一声,这时,顺着绳子攀附而上的战士们也已经出现的nv墙的yīn影中,“头儿?”

    “郭道闿,你带领人即刻占据敌楼,稳固战线,等候后续部队登城。”孙日萱怒斥了一声,“任泰,你还等什么?”

    “啊,是!”任泰急匆匆的带领战士们冲下马道,日军的反应速度也是非常之快,暗黑成一团的夜sè中,已经有敌军的部队快速迎了过来,“打!”

    任泰命令着,自己单膝落地,举起步枪,突突突的放了机枪,黑暗中冲击的敌军被放倒几个,日本人mō不清对方的人数,只觉得火力猛烈,不可硬抗,不得已之下,只好慌慌张张的退了回去。

    胡大máo在城外听得清楚,孙日萱等人的行踪暴lù,从夜袭转为明攻,迫使他不得不立刻下达了全军突击的作战命令,“金镇,命令汪自修、李鉴、崔国政、陈颖函四部即刻强占城mén,打开通道!”

    “是!”四名管带领命而动,在黑暗中贴近城mén口,听里面枪声时有时无,可见战斗仍在进行,但比较起刚才来,却已经减弱了很多,“炸开大mén!”汪自修用力挥手,示意战士们退到méndòng之外,这一边则取出火榴弹,以最快的速度安装在城mén上,拉燃引信,轰然炸响!

    宁静的夜里,炸yào的轰鸣震耳yù聋,城mén被炸开一个大dòng,清军部队鱼贯而入,快速占领城mén前的小片区域,“老孙?老孙呢?”

    “我在这里。”黑暗中,孙日萱答应一声,身形闪现了出来,“怎么样,弟兄们有伤亡吗?”

    “没有。”

    “那就好。”汪自修点头说道,“军mén说了,让你和你的人即刻退下去,这边的战斗jiāo给我们。”

    孙日萱一愣,胡大máo怎么下达这样的命令?“怎么,你还不满意?”汪自修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特种分队,可是大帅心中的宝贝呢!”

    “但,我的人还在城上呢……”

    “没的事,我即刻派人上去接应作战。”

    耳边听着城楼上的密集的枪声,李鉴和崔国政的两个营跃步顺马道上城,城mén顶的敌楼中有火焰冒出,为战场态势提供了照明之用,任泰中了两枪,肩头和左tuǐ鲜血淋漓,看起来很吓人,但都是皮ròu伤,无甚大碍。

    李崔两个迅速接管战斗,一千名清军战士加入战团,形式瞬间逆转,听敌楼中呼喝连连,越来越多的战士从中出来,向己方队列靠拢,“怎么样?”

    “都拿下来了。”

    李鉴点点头,羡慕的向任泰众人的背影看过去,“娘的,孙日萱简直成了大帅的宝贝疙瘩了!当年……”

    “行啦,别提当年了,全省谁不知道,孙日萱进营的时候,是在你手下受训的。”崔国政微笑着拿他打趣,“哦,大帅进城了。”

    胡大máo快步通过城mén口,看了一眼站在一边的孙日萱几个,管自吩咐,“盛朝辅、徐焕垣、刘炳青、王有成四个在城mén前一千米组织阵地;曹树奎等人以五营为单位,分三路进攻。以城内教堂为最终目标。记住,千万不能伤及城中的洋人,明白吗?”

    寒江川比较起三原、福山等城市来算是内陆城市,但这里因为是日本北地著名的粮食产地,城镇非常之繁华,不但来自日本的各省商人多有,就是连洋人也是经常出入其中的,明智六年的时候,有个叫汤玛斯的美国传教士在城内的中心部位兴建了一座教堂,数年之下,在城中居然也有了很多教徒。胡大máo所指的就是这里。“明白!”

    “就这样,行动吧。”

    因为胡大máoxìng情的原因,部下的将佐也同样养成了沉默寡言的脾气,长官的命令得到彻底的执行,绝没有一个人敢于多问,盛朝辅带领部队快速展开,这样的作战训练他们多有进行,动作起来非常高效,先一步踢开街边建筑的大mén,把听见枪声吓得缩成一团的百姓从被窝中掏出来,胡luàn押解着向外集合,男人的嚎叫,nv子的哭闹、孩子的喊叫响成一片,听起来热闹极了。

    金镇看看大帅的脸sè,回头吩咐,“告诉盛朝辅,让他们清净一点!吵什么吵?”

    传令兵把命令传达下去,这一次清军不在留手,乒乒乓乓的钝响声起,枪托击打在人体上,“再敢出一点声音,就立刻枪毙!”日本人听不懂中国话,但看着对方凶恶的表情,变得老实了。

    一个一个的家庭被袭扰,一群一群的百姓被从房间中拖到大街上,驱赶着到城外集合,胡大máo望着从身边走过,满脸惊恐的百姓,沉默无语。“大帅?”金镇在一边说道,“这也只是权宜之计,等拿下寒江川,就让他们回来的。”

    胡大máo依旧沉默,他心中实在不愿意这样做,但一时的软弱更会给这些人造成巨大的伤害——等不到多久,战事打响,流弹飞矢,很有可能会造成误伤,到时候,怕他们因为战争受到的牵连就不会仅仅是临时失去家园这么简单了。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枪声在临近不远的街道响起,紧接着就是火榴弹爆炸的声音,“军mén,好像是老曹那边。”

    确实是曹树奎等人的部队和日军接上了手,五个营的部队分头行动,曹树魁和邱以德、马国翰三人为一组;林发森、陈仁淳两个为另外一组,分别向城内进发,在寒江川东mén进城不远处,是一所占地十二亩的日军警用部队驻防营地,自从鹤冈府、酒田城和朝日城连续为中**队占领之后,日本人就知道,中国人的脚步一定会踏上寒江川的土地,因此,城内也做好的一切必要的战斗准备。

    日军驻守在寒江川的是第三、第四、第六师团的三个联队,另外还有在战争开始之后,日本征调第一、第二后备军中的六万七千人,全新组建了六个师团中的第二和第三师团的大部用来抵御中国方面可能是进攻——但新组建的师团不论是战斗力还是部队的装备都不及正规师团,因此,在战场上能够发挥多大的作用,就是连陆军卿岩仓具视也是不知道底细的。

    除了这些部队之外,就是各个城镇中自有的警用部队和屯田兵部队了。寒江川是大城,面积比鹤冈府和朝日城加在一起都大,在山形县中是仅次于县治的第二大府城,人口超过十万,这还不包括流动人口。

    东城处的警用部队是城中常备警力的一部分,在这一天之前,部队也统一配发了武器弹yào,指挥官是个少佐(日本警用部队也是沿袭使用军队职衔),姓十条。第一声枪响在城头回dàng的时候,他就醒了过来,胡luàn套上衣服,蹬上靴子,“是中国人来了!准备作战!”

    “少佐阁下,要不要派人去看看,不会是误响吧?”

    “笨蛋,即便是误cào作,也不会响那么多次!你聋了吗?”

    “啊,哈!”下属的司官答应着,快步跑出,不到一会儿的功夫,部队集结完毕,“我们出发!给中国人一点教训。”

    四个中队的日军冲出驻防营地,还不及就势展开,曹树魁的三个营就出现在街口,双方同时发现了彼此,冲在最前面的部队一声呼哨,枪声大作!

    邱以德的一个营瞬间倒下六个人,剩下的部队快速卧倒,趴在地上开始形成单兵阵地,用手中的步枪向敌军还击,日军也采取了同样的动作,子弹呼啸中,马国翰片刻不停,呼喝了一声,带领部队越过己方战士所在区域,冒着纷飞的子弹猛冲了上去。

    日本人不料中国人会这样疯狂,黝黑成一片的夜sè中,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敌军,呐喊成一团,奋勇向己方阵地冲来,十条大惊,“开枪,开枪!”

    !@#

第133节 攻防战(1)

    双方几乎都很难看清楚彼此的面容,只能通过枪弹发射时口冒出的火光来辨认位置,轻步枪突突的撞击声响起,却丝毫不能掩盖马国翰的大嗓门,“快!别停下,开枪!”

    不但是马国瀚的部队,邱以德带人从地一跃而起,也加入到冲击的队列中,日本的警用部队还是第一次和清军交手,他们根本没有受过这样的训练,都有些慌了手脚,“少佐阁下,这”

    十条眼看着敌人的身影距离自己越来越近,心中也是乱作一团,“我们……我们撤回到营地中去!”

    这是一道糟糕至极的命令,日军部队听命而行,刚刚从起来,就为对面的清军发现,马国翰和邱以德同时误会了,以为敌人是要和自己拼命,进行反冲锋,“打!别让他们靠过来!”

    孰料敌军的动作完全不是那么回事,部队开始后退,甚至忘记了最基本的火力掩护,“追去!”马国翰顾不得思考对方为什么会下达这样愚蠢的命令,迈动双腿,紧追不舍!

    日军的队列在一瞬间被冲垮,原本还能够按照正常态势进行的后撤在瞬间变成了溃逃,这些人甚至忘记跑回自己所在的营地,而是四处乱撞,有如没头的苍蝇一般。非常总算十条还能保持清醒,靠着他的呼喝和大叫,日军士兵逐渐找准目标,向一处集结。

    马国翰和邱以德撵鸭子一般驱赶着日军进到警用部队的营房中,和外面比较起来,这里明亮很多,拉成一派的宿舍中有灯火从窗户间露出,虽然仍旧你昏暗,但比较起街来,却足以让清军战士辨清敌军所在的位置了,“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子弹越过十条的头顶,掀飞了他的帽子·吓得他浑身一震,以为自己中弹了,等了一下才知道没事,“少佐阁下?”

    “什么?”

    “中国人已经杀进来了!”

    “快·组织还击,组织还击!”

    “是!”一个日军士兵跑开没有三步,就被从后射来的子弹打倒在地,十条更害怕了,头也不敢回,身体向前奔跑,一路冲进自己原本的营房中·才停住脚步,“开枪!”他隔着窗户向外大声命令着。

    日军果然听话,各自在营地中、营房内向攻杀进来的中队开火射击,乒乒乓乓之声响个不绝,清军前进的脚步被阻挡住了。非常在这一处日军警用部队的营房外,清军的身后不远处,又有喊杀声传来,听脚步声急促·显见是以此地为目标,赶过来支援作战了。

    曹树魁转身向外,果然·从街道的远处,有数目不清的日军跑步杀到,“马国翰?老马?”

    “什么?”

    “敌人有后援到了,留老邱的部队攻击,你我两个带兵阻击!”

    “老邱,你听见了吗?”

    “听见了。”

    “好!”马国翰憨声一笑,“弟兄们,准备迎敌!”

    除了留下邱以德的一营战士对内攻击之外,剩余的近千人的部队掉头向外,时间来不及布置防御阵线·也只好依托所处环境,开始对敌射击了。日军的攻势非常猛烈,于对方射击出来的子弹根本不予理会,就这样顶着纷飞的子弹豁死冲击!

    “火榴弹!”曹树魁大吼一声,率先掏出火榴弹抛射过去,借着爆炸的闪光·有那么一瞬间可以清晰的看见敌军,敌军非常多,足有三五千人!“来人!来人!”

    “大人?”

    “你现在立刻回去,调重机枪营来,这么多人,怕是守不住了,快去,快去!”

    兵答应着,就着己方的阵地绕行几步,猫着腰身,不一会儿的功夫就消失在了黑暗中。

    清军三个营管带,以邱以德的心情最为急迫,两个战在指挥部队抵抗越来越多的日军的进攻,偏偏自己这里又实在腾不出一个人来给他们帮助——这些日本的警用部队的作战力并不是很强,但性情却极为执拗,抓住一切可能的机会向敌人发射枪弹,非当场击毙或者伤重昏迷之外,竟没有一个肯放下武器投降的!

    弟兄们的伤亡让邱以德心疼,时间的流逝更是他耽误不起的,“他妈的,我就不相信,连一个小小的兵营都搞不定!”

    邱以德痛声大骂着,霍然而起,“弟兄们,和我冲去,解决小鬼子!”眼见管带大人不顾生死的猛冲去,旁的人自然不敢怠慢,各自提起步枪,加入攻击的队伍,营房内的子弹撞击声和外面的响成了一片死亡乐章,敌我双方的伤亡数字在片刻之间就超过一千大关,跟在邱以德身后的弟兄也越来越少。

    但清军的牺牲也绝不是没有代价的,日本警用部队的数量越来越少,剩余的不足三百人终于抵抗不住这沉重的心理压力,妈呀叫喊着,四散溃逃,有那不长眼睛的,甚至跑到了邱以德的身前,等到看清楚对方,转身欲走,却被从后飞来的子弹当即放倒在地,挣扎了几下,横尸当场。

    邱以德的双手在不自觉的颤抖,手指更是一阵酸疼,知道是扣动扳机的次数太多了!但眼下不是休息的时候,外面还有更加激烈的战斗在等着自己呢!“小俞,你带领人打扫战场,我们出去!”

    马国翰和曹树魁真有些坚持不住了,日军疯了一样,不顾伤亡的猛冲,士兵的死伤变得严重,手中的步枪也开始出现问题,马国翰亲眼所见,先后有十六个营中的弟兄因为枪械的问题,导致发射速度不够快,被敌军击毙在阵地,“火榴弹!”

    他真恨不得生出八只手来,亲兵连队身携带的火榴弹都已经扔了出去,其他人则是根本没有停下射击,取出腰间悬挂着的火榴禅的机会,由此可见战斗是如何的紧张,“通通通通通通通通通通通!”

    一连串重机枪的怒吼在身后响起,曹树魁和马国翰同时转头看去,宽心大放,“娘的终于赶到了!”

    重机枪营是胡大毛亲自带领冲来的,身边带着汪怀、王笃、王、高枚、朱成烈为管带的两个亲卫营和三个重机枪营,多出两千五百人,终于把日军的攻势遏制住重机枪如雨点般飞向对方迎敌,日军在扔下近三千俱尸体之后,潮水般的退了下去。

    从孙日萱的特种营登墙头,到战斗初步结束,不过一个半时辰的时间内,清军就损失了超过一千三百人!邱以德、马国翰、曹树魁的三个营几乎都拼光了,曹树魁的营死伤最惨重500人中有360人永远倒在了寒江川的街头,这还不包括受伤的。

    走到胡大毛身边,曹树魁双目含泪,“军门?”

    胡大毛拍了拍他的肩膀,“下去,让邱以德和马国翰都和你一起下去,先休息一下,后面有你们作战的机会的。”

    曹树魁无可奈何只得领命,“军门?您等一会儿可别忘了卑职啊?”

    胡大毛点点头,看着他带领剩余的几十名战士离开问了一声,“林发森和陈仁淳呢?”

    林发森和陈仁淳两个带部队顺最靠近左路的街道前进,临近街边的战斗他们可以清晰的听见,但彼此的任务不同,而且在他们想来,曹树魁那边有三个营,还能有任何解决不掉的难题吗?这还不用提胡大毛统帅部队距此不远,有他们随时可以提供接应,就更加不必自己再带兵过去参与了。

    部队在黑暗中前进,也分辨不清东南西北更加不知道走出了多远,和曹树魁等人相比,这两个人的运气好到爆,前进的途中没有遭遇任何的抵抗,除了偶尔会进入一条没有尽头的死巷子之外——这是很让所有跨海东征的中人又困惑又着急的一件事:怎么很宽敞的街道,走进去却是死胡同呢!这些讨厌的小日本建这样的街道所为何来?

    陈仁淳放松肩膀,喘了几口气,“老林,让弟兄们休息一会儿?可走出来很远了。”再一次从一条死胡同中绕出来,他慢吞吞的说道。

    “过了前面的街口再说,在这里停留算怎么回事?”昏暗的夜色中,林发森借着月光扫视一圈周围的环境,这是一处口,四周一片清冷,八月底的天气,夜间已经有了渐重的凉意,这还不算,己方所处的位置也很是不利,若是敌军来袭的话,自己和同僚带领的一千人怕很难抵抗。

    于是部队继续前进,向东开进一条街道,林发森吩咐一声,战士们就着靠路边的院墙席地而坐,把步枪抱在怀里,很快的,沉重的呼噜声响成一片。从昨天午在水江府开拔,到现在十几个时辰,战士们还没有合过眼呢!

    林发森站起身来,走到值岗的士兵身后,不等人举手敬礼,拍了拍他的肩膀,“去,休息一会儿,我来替你!”

    “大人?”

    “别吵,你他娘的吵什么?”林发森笑骂一声,努了努嘴,“去,等一会儿你再来替我。”

    士兵咧开嘴笑了,学着战的样子靠墙边坐好,呼吸逐渐变得均匀起来。林发森掏出怀表看看,已经过了丑时,他计算了一下,距离天亮还有不足两个时辰,干脆就让他们睡,一切等天亮之后再说。

    一千名战士进入深沉的梦乡,林发森找个地方坐好,拿出一个鹿皮的小包裹,取出一张纸,倒一点烟叶,麻利而熟练的卷好,点燃,美美的吸一口,浓烈的烟气的香味冲入胸膛,“哈!”简直就是活神仙的日子!纟

第134节攻防战(2)

    第134节攻防战(2)

    睡着的人不觉时间飞快,当陈仁淳被林发森叫醒的时候,天sè已经微微放亮了,“哎呦,天亮了?你怎么不叫我呢?”

    “看你睡得香。林发森拿出一根已经卷好的烟递过去,后者一把接过,点燃起来,“让弟兄们也都起来吧?”

    “再让他们睡一会儿。”

    “就知道你心软。”陈仁淳憨笑着,推醒身边的战士,“叫他们都起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睡得这么死?”

    林发森忽然鼻子一皱,鼻翼快速的煽动几下,“咻咻!老陈,你闻见了吗?”

    “什么啊?不就是烟味儿?”

    “不对,好像是什么东西烧糊了的味道。”

    陈仁淳扔下旱烟,学他的样子闻了闻,确实是的,空气中传来一阵阵的腥味儿,这种味道非常怪异和熟悉,倒似乎是在那里闻到过似的,“好像是……瑷珲城!”

    “对。是瑷珲城的炼铁厂的味道。”

    瑷珲紧邻阿穆尔河,在中俄战事结束之后,这里便成为中俄两国从事钢铁生产的第一重地,与咸丰十六年开始在塔山、鞍山、铁岭、锦城设立的与德国合作经营的钢铁厂一起,构成了俗称‘东方鲁尔’的中国第一重工业基地。

    胡大máo的兵多来自黑龙江一省,林发森和陈仁淳更是瑷珲城内驻军,这种钢铁燃烧的味道一闻即知,只不过是因为事先没有想到,所以会有这样的疑huò和停顿,“我想起来了,寒江川有日本人的钢铁厂,不过是在城西,我们不会mō到这里来了吧?”

    陈仁淳chōuchōu鼻翼,“望山跑死马。虽然能够闻到味道,但具体有多远还不一定呢。”

    “那你说怎么搞?是我们就这样过去还是怎么样?”

    “凭我们这一千人,直接冲过去怕是不行。得回去找人来。越多越好!”

    “好。我带人回去,你和剩下的弟兄们守在这里。”陈仁淳快速决断,“老林,你可不能先动手啊?”

    “怎么,怕我抢你的功劳?”

    “去你妈了个把子!”陈仁淳笑骂着,随即换上一副正容,“老林,这个钢铁厂虽然是日本人的,但守备一定不会弱于瑷珲城,凭这点人根本就不够看,你别犯浑,听见吗?一切等我带人回来再说——要不,你回去吧?我在这里等着?”

    “得了,我记住就是了。快去吧,我等你。”林发森笑着点头,“我保证,你回来之前,我绝对不动,还不行?”

    陈仁淳不再坚持,带领两个连队的战士快速行动,不一会儿的功夫,就消失在了寒江川的晨雾之中。

    天sè越发明亮,夜来的枪声让城中的百姓全都知晓了战争已经打到家mén口的现实,本来应该蛮繁华热闹的街市一片冰清鬼冷,普通百姓连推开窗户向外看一眼的勇气都欠奉,各家的家主心照不宣的选择了躲避,把家中的大人孩子聚拢在一起,严厉的命令:“任谁也不许出去,更加不许发出声音来!”

    林发森自然不知道在无数日本人家中发生的几乎完全相同的训诫,即便听到了他也听不懂,眼见天sè亮起,街道上空无一人,己方所处的地方是一条通衢大街的中心位置,这里无可防守,一旦被日本人发现,就是不了之局,“都起来,我们出发。”

    “大人,您不是刚才才说,不会动的吗?”

    “你看看这里,日本人攻过来了,我们靠什么防守?快,都动起来!”

    清军战士开始运动,顶着并不强烈的阳光开始在街道上穿chā行进,和夜间一样,他们的行动没有遭到任何抵抗,不但没有遇到日本士兵,连百姓也没有碰上,“大人,这不会是空城吧?怎么一个人也没有呢?”

    “不会!刚才不是说了吗,这里还有钢铁厂,有工厂,能没有人吗?”

    “那,我们现在到哪里去呢?”

    随便的一句话,把林发森也问住了,诚然,这样没有目的的瞎转,是要带领部队去哪里?周围扫视一眼,林发森做出了决断,“走,顺着这条路走。”

    顺着这条选中的路走进去,地势逐渐增高,看样子是个缓坡,依旧是冷清的街面,近两公里的路程被甩在身后,林发森站到坡顶,向下看去,十九根高高耸立的巨大烟囱出现在眼前,周围是一大片用围墙围起来的区域,占地超过四平方公里,寒江川钢铁厂的全貌尽收眼底!

    “大人,这就是日本人的钢铁厂了吧?”

    林发森用望远镜向厂区内看去,和这冷清的街市不同,钢铁厂内人头攒动,带着一种特殊的,呈圆形帽子的人们来回走动,在说些什么,围墙的四处角落,建有大片大片的房舍,经常有身上背着步枪的日本军士出入其中;正中央的区域就是钢厂的心脏,巨大的烟囱向外喷吐着浓烟,不过是刮南风,所以倒不会闻见带着浓烈的铁腥味的气息。

    观察了好久,林发森放下望远镜,这样大的面积,这样多的工人和士兵,凭自己手中的部队,休想拿得下来,甚至可以说,能够进攻到钢铁厂的大mén前,就已经是邀天之幸了!

    他冷笑着再度举起望远镜,从镜头中可以分辨得出来,日本人对寒江川钢铁厂的防卫工作真是做到了家,表面上看上去,周围的建筑零散排列,但实际上呢?在这样巨大而重要的钢铁厂周围还建有房舍本身就是不正常的!不用问,这其中居住的一定也是担任钢铁厂防卫工作的日本战士了吧?林发森心中如是想着。

    一直到过了巳时,陈仁淳终于回来了,不但是他,还有胡大máo,“军mén?您怎么来了?”

    “钢铁厂在哪里?”胡大máo劈头问道。

    “就在这座缓坡的下面。”林发森回身一指,口中说道。

    “上去!”胡大máo脚步不停,奔向坡顶,林发森拉住陈仁淳,口中问道,“怎么军mén也来了?来了多少人?”

    “我和军mén一说,他说,要亲自带人来,你说,我敢拦他吗?老胡的脾气你也不是不知道。”陈仁淳草草解释几句,又高兴的咧开了嘴巴,“大人这一次带了十二个营过来,有六千多人呢!”

    林发森心中盘算,以自己手中的兵力配上新加入的部队,总兵力超过七千人,拿下钢铁厂该不是问题!这样一想,心中高兴起来,“好!等一会儿谁主攻,你问了吗?”

    “两口子闷死nǎi娃子,不是你就是我!”陈仁淳嘿嘿一笑,快步跟了上去。

    胡大máo只瞄了几眼,便做到心中有数,“武访畴、金鼎年、马官龙、杨晓昀、方为楷、岳逢阳?”

    “是!”

    “你们六个人担任第一bō冲锋,尽快拿下钢铁厂外围防御工事。为后续部队推平障碍。”

    “是!”

    “林发森、陈仁淳、张墉、国治?你们四个营在武访畴等人的战斗结束之后,立刻攻入钢铁厂,尽快拿下钢铁厂的指挥中心。除了有抵抗的之外,其他人一概不许伤害。即便不得已要进行伤害,也要尽量留住他们的xìng命。”

    “是!”

    “还有刘光第、夏云岫、马晓林、宋良。你们四个带领部队跟在林发森的部队之后,进去之后,重点打击钢铁厂内驻防的日军士兵,也就是坐落在四角的日军营房区域,明白吗?”

    “明白!”

    “就这样,下去准备作战吧!”

    首先和敌军发生接触的是金鼎年的一个营,五百军士在冲击到距离钢铁厂一公里外的日军防卫阵线的时候,遭遇到对方的强力阻击。

    从高处看去,所有的建筑和普通的日本百姓民房没有很大的区别,但等清军杀到近前,才知道这二者之间有着根本的区别:这里的房舍院墙低矮,使建筑内的敌人的视线不会受到阻隔,而房舍的建筑也是全部由坚硬的青石构成,两层楼内埋伏着不下三百名日军士兵,通过事先挖出的shè击孔,向突击而来的敌人猛烈的开火!

    每一处建筑都成为清军无法突破的死亡通道,金鼎年的一个营还不及冲近到三十米范围之内,就倒下了八十名弟兄!偏偏这里的建筑群落在设计之初就想到了可能出现的战争局面,因此在位置上根本没有死角,清军部队就是想不前进都不行!

    “跑!快跑!别被敌人粘上!”金鼎年眼看着一个年轻的战士的脖子被子弹穿透,年轻的身体像是被人施了定身法一样,双手捂住喉咙,鲜血从指缝中泉涌而出,就在他缓缓躺倒的片刻之内,三发子弹在他的xiōng膛开出三朵灿烂的血huā——他的身体在还没有落地摔倒的时候,就已经变成了尸体!

    清军战士冒着敌军的子弹向前突进,意图以空间上是速度换取时间上的片刻之机!但这种意图也被日军识破,敌人的火力更加凶猛了。

    清军没有携带重火力,即便是有,这些人中也没有汪于泗营中的那个何队正那般的急智,只能作为火力支援使用,在这样的场合,起不到很大的作用。

    金鼎年看着倒了满地的士兵的尸体,心中的痛苦无可言喻,“这样下去不行,绝对不行!即便是自己的一个营全都死光了,也未必能够完成第一步的作战计划。”他喃喃自语道,“得想个什么办法呢?”

    !@#

第135节 攻防战(3)

    第135节攻防战(3)

    清军连续组织三次进攻,除了留下满地的尸体之外,没有任何成果。~~日军建筑形式特殊,每进攻一处房舍,都会受到来自相邻和对面的其他三处建筑中友军的接应,也就是说,一支部队在发起进攻时,要同时抵抗敌军四处防御工事,超过一百二十个火力点的不间断的打击。

    金鼎年、马官龙、杨晓昀六个人把头聚拢在一起,商讨良久,任谁也拿不出一个可以减少己方伤亡而还能完成战斗任务的办法来,“眼下也只有硬着上了!”武访畴说道,“我和老金带部队进攻一号位,老马和老杨攻击二号位,老方和岳逢阳担任火力掩护,尽可能压制三、四两处工事中的火力。等拿下这最初的两处地点,再如是向前。”

    马官龙眨眨眼,奇怪的问了一句,“什么?最后一句话是什么?”

    武访畴苦笑摇头,知道他没有读过很多书,经常闹笑话,“你们还有什么问题吗?”

    “…………”

    “好,那就这样安排吧。”武访畴直起腰身,向不远处如同猛虎拒地一般的十一二栋两层建筑物看去,向金鼎年点点头,“弟兄们,准备战斗!”

    方为楷和岳逢阳的两个营第一个行动,他们的任务在在友军攻击的时候提供火力掩护,一千人的部队快速跑过街道,在距离最靠近东边的敌军据点还有一百米左右的时候趴下来,形成阵线,用轻步枪和重机枪向坚固的建筑发shè弹yào,“通通通通通通通通通通通!”

    重机枪在这样的距离上可以发挥最大威力,即便是日军隐藏在坚固的青石之后,12毫米的重机枪子弹威力也是不容小觑的,建筑物的外皮被打得火星luàn窜,溅起的灰土像下雾一样,甚至把敌军的视线都遮蔽住了。

    日本人却也不含糊,敌军发动这样的攻势,很显然是在为步兵的攻击提供帮助,不等军曹下令,从各个shè击孔中暴烈的子弹撞击声响起,日本人开始还击了。

    武访畴、马官龙的部队已经紧跟到岳逢阳的部队后面,两个人相视苦笑,各自弓起身体,“弟兄们,冲!”

    四个营的近两千名战士分作左右两队,分别向面对面建造的一号和二号防御工事发起了第四轮攻击,纷飞如雨的枪弹在空气中划过尖锐的呼啸,时刻收割着生命,绝大多数的清军士兵真恨不得调头向后转,但为身后蜂拥而上的弟兄们裹挟着,不由自主的向前冲去。

    不到一百米的距离片刻被甩在身后,越到近前,日军的子弹打得越猛烈,进入到敌军平行设置的防线阵地前,第三、第四两处工事也开始发shè子弹,为友军提供帮助,“越过围墙!越过围墙,想办法冲进楼内!”

    工事前的围墙非常矮,抬脚就可以迈过,武访畴和金鼎年连滚带爬的冲过,身子一跃,扑到墙根处,对面二号位的敌人眼尖,看见了清军的举动,迅即掉转枪口,向这边打来,“啾啾啾啾!”

    金鼎年一低头,尽量把身子埋低,眼睛快速的在周围扫过,攻击之前就已经确定好了主攻方向和地点,但这一通跑动,却完全失却了目标,“赵兴周、程应权!想办法炸开大mén,我们冲进去。”

    “大人,程队正已经殉国了。”

    “那,鄂恒呢!”

    “卑职在,在这呢!”

    “鄂恒,想办法炸开mén,我们……”子弹从侧面飞来,从金鼎年的左侧腮帮打进,从下颚穿了出来,还不及他惨哼出声,满口的鲜血涌了出来,“头!”

    “想判……法,一定要杀进去!”金鼎年用力一推鄂恒,“快去!”

    “是!”鄂恒双目含泪,顾不得救治主官,就地一个滚,冲出几步远,靠着墙面蹲下身体,仰头向上看看,头顶二尺高处就是一个日军的shè击点,lù出半截枪管,兀自在猛烈的击发着。

    鄂恒拿出一枚火榴弹,拉燃引信,纵身一跳,把炸弹塞了进去,“轰!”的一声巨响,烟雾从平行的三两个shè击孔中冒出,显见这几个地方在内部是相连的。

    日军的火力被阻断,但碉楼里很快有人大呼小叫,吱哇一通之后,又有三五支步枪的枪口从原来的位置伸出来,向街面发shè子弹,鄂恒的耳中被子弹撞击声和街对面的火榴弹爆炸声灌满,根本听不清别人在说什么,几步跃到围墙的一角,“怎么没有mén呢?”

    鄂恒后背一阵刺痛,是汗水打湿了贴身的小衣,“费了这么大的力气,敌人的工事居然没有出入口?他们平时是怎么进出的?一定是有mén,不过还没有找到就是了。”

    但围着方方正正的建筑物转了半圈,却始终找不到入口!鄂恒真有点急躁了,“给我找!就不相信找不到!难道他们都是窝吃窝拉的吗?怎么会没有mén?”进出的通道自然是有的,不过不是通过正常的大mén,而是在地下构筑了暗道,进口不提,出口是在钢铁厂内。清军空自着急了半天,自然一无所获了。

    眼瞅着身边的战士一个个灰头土脸的回来,带着的都是没有完全任务的坏消息,鄂恒迟疑了片刻,“没有mén,我们就自己炸开一道mén!挖坑,埋炸yào,把炸yào都埋进去,越多越好。”

    松软的土地很易于挖掘,三五个人一起动手,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在紧靠墙根的位置挖出一个大dòng,足有一米深度,将众人携带的火榴弹组织起来,埋入土中,将引信拉燃,哧哧哧!“快跑!”

    不及鄂恒和埋设炸yào的战士们跑到安全距离,火榴弹便爆炸了,巨大的烟尘把碉楼彻底覆盖,被炸开飞溅而起的砖石甚至砸死了三个倒霉的清军士兵!“火榴弹什么都好,就是爆炸得太快了。”

    战场上正在拼死向对方攻击的敌我两方同时被这震天价的爆炸惊呆,原本纷闹嘈杂的占地竟然出现了数秒钟的诡异的平静,等到爆炸烟云散开,一号碉楼的外墙被炸开一个豁口,股股的黑烟、灰土和里面日军的呻yín声随风飘送,“弟兄们,冲进去!”

    两个营原本的一千名战士眼下还有不足六百人,剩下的非死即伤,跟在鄂恒的身后冲入碉楼,这些人早就憋得狠了,进入碉楼,甚至还不及双眼适应楼中的黑暗,就先是一通疯狂的扫shè,“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

    日军的每一个碉楼中驻扎着的兵士数量都是在两个中队左右,超过340人,依托有利地形,狠命阻击清军,而这种作战方法也是相当之有效,大批的敌人倒在进攻的途中,只是没有想到,不到一个小时之后,形势陡然逆转,清军竟然已经杀到碉楼内部来了?

    日军为首的是一个中尉,人呆在二楼,探头下来指挥战斗,突突突突!清军一通子弹,吓得他又赶忙缩了回去,声音却从上飘下,“战斗,坚持战斗!”

    日本人真是天生最懂得服从命令的民族,在这种不利的情况下竟然端起步枪,向清军展开了逆袭,碉楼从外面看去面积相当大,但内部空间很狭小,这是因为更多的地方都铺满了脚手架和木板,用作士兵站立或者蹲伏,向外shè击之用,而一千余人的两方士兵拥挤在内,根本施展不开,只有冲在彼此队列最前面的战士,可以起到打击敌人的作用。

    一个清军多处被子弹击中,猛烈的撞击让他的身体呈现出不规则的运动轨迹,来回颤抖着的年轻躯体终于被额头上所中的一枪割断了所有本能,猛向后仰,栽倒在战友的怀抱里。对面的日军也没有占到丝毫的便宜,最前面的战士有三五个被击毙倒地。

    即便是最笨的士兵也明白,眼下已经成了不死不休的惨烈之极的局面,任何一方先后退,等候他们的只能是从背后发shè来的子弹,到时候,就是想逃出去,也不可得了。眼下唯一的一条出路,就是击毙眼前的敌军,自己才有可能活命。

    两国的士兵就这样彼此面对面的站立着,向对方开火shè击,“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三个人的四十五发子弹打空,对面的日军倒下十二个,都是身上多处中弹,一经倒地就永远也不能凭自己的力气再站起来了,而跟上的敌军也毫不含糊,“突突突突”的步枪子弹声响过,这边的三个人有样学样的永远倒了下去。然后是第二次的循环……,第三次的循环。如是者十次,清军当即牺牲了六十三人,日军驻守在一层的部队则被全部击毙!

    到了这时候,清军才有时间展开防线——一楼和二楼之间没有楼梯,只有一条木制的梯子供上下通行,这种情况自然容不得清军攀爬攻击,听着上面的日军仍旧在不断的向外开火,鄂恒急得团团luàn转,“想个办法?”

    “无毒不丈夫,头儿,干脆把这里炸掉算了!”

    “嗯?什么?”

    “我是说,干脆把这个碉楼彻底炸掉,当成一个大坟,把小日本全埋在里面。”

    一句话给鄂恒提了醒,“好!就这么办,炸掉它。弟兄们,埋炸yào,各处都埋上,争取一次把它炸塌。”

    这种充满破坏力的举动让人无端兴奋,战士们分出一部分人把战友的尸体抬出去,剩下来的则快速行动,有那心眼活泛的,埋好了炸yào,还不过瘾,将日军没有用过的子弹箱打开,黄灿灿的子弹全部倒在爆炸的中心区域,做好了一切,众人鱼贯退出,顶着纷飞的弹雨逃到相对安全的区域,这边鄂恒拉燃引信,向外拼命的奔跑!

    “轰隆隆!”一声闷响,声音倒似乎不及刚才的一次来得猛烈,随之而起的是殉爆的日军的弹yào在掉楼内发生了猛烈的爆炸!子弹被引爆,在密闭的环境中到处luàn窜,甚至把墙体都打穿了,lù出容光线透进的小孔,在一片啾啾啾啾啾啾的呼啸声中,又一声猛烈的爆炸响起,碉楼轰然而倒,变作了满地的碎石瓦砾!

    鄂恒哈哈一声,张臂而起,还不及他欢呼出声,一颗子弹从他的额头飞进,在后脑钻了出去!

    !@#

第136节 攻防战(4)

    全文字无广告     第136节攻防战(4)

    有了鄂恒等人的作战经验,清军开始照猫画虎,到下午一点钟的时候,钢铁厂外围的十二处碉楼终于被清军逐一拔除,中**队死伤非常惨重,总计十四个营、七千人的部队损失大半,能够坚持进行接下来的作战的,还有不足三千人。

    不但是士兵、队正、副队正一级的普通步卒,就连十四个营管带中的五个,也战死在了前进的道路中,胡大毛沉吟半晌,一言不发,“军门,可要乘势进攻?”金镇在一边问道。

    “让马官龙和方为楷组织部队,进攻钢铁厂,发现势头不对,立刻退回来,我们再想别的办法。”

    “是。”二将领命而动,越过碉楼和钢铁厂之间的空旷区域,向工厂的大门冲击过去。钢厂的大门并未被锁住,清军一拥而入,迎面所见的就是宽敞而高大的厂房和烟囱,在它们的前面,则是三排平行而建的房舍,都是青石结构,上面安装有射击孔位。

    眼见清军攻入大门,敌军枪火四起,打得马官龙连连挥手,“退出去,退出去!”

    这一次的进攻并未造成很大的伤亡,而且顺利摸清了敌军的布防情况,成绩也算聊胜于无,“军门,从正门攻击难度太大,干脆就学之前的战斗,炸开围墙吧?”

    胡大毛点头同意,清军如法炮制,埋下炸药,轰开院墙的一角,士兵潮水般涌入,但不及前进二十米,猛烈的爆炸从地上响起——日军早在这一片无人防守的地区埋设了地雷!残肢断臂凌空飞起,天空中落下大片的血雨,清军从来没有遭遇过这样的战斗,妈呀一声又退了出来。除了扔下三五十具尸体之外,没有取得任何进展。

    胡大毛在阵后看得清楚明白,眉头紧皱,只听金镇说道,“敌军对于钢铁厂的防卫早已经做到了万无一失,我们进攻的时候,很可能会出现极大的伤亡,以我军疲惫之师,军门,不如等程军门等人到了之后再行攻击吧?他们有重武器,也好为我们提供帮助。”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还有一炷香的时候就到未时了。”

    “骨头不能只留给别人啃,还是我们打开通道,……”胡大毛干干的咽了口吐沫,“命令全军,随我一起攻击,在友军到来之前,一定要打开前进的通道。 全文字无广告 ”

    “大帅,这样一来的话,只怕我们的损失会很大啊?”

    “打仗还有不死人的吗?不必多说,传达命令。”胡大毛断然命令,“命令重机枪营压上,火力支援。”

    “是!”金镇等人知道他的脾气,不再多劝,下去准备作战了。十分钟之后,马晓林带领部队肩扛手提着重机枪赶到已经被打成了马蜂窝一样的钢铁厂大门前,在两翼布设下火力阵线,一声呼喝,开始向对面不远处的敌军防线展开射击。

    重机枪的威力极大而射程也远超轻步枪,这种作战方式下,敌军的火器几乎不能对战士造成很大损伤,反而是构建的工事的外墙给子弹打得斑驳一片,到处是弹孔的痕迹。三十余支重机枪一起发射,将两只弹箱中的子弹打光,清军开始第二波次进攻。

    这一次的战斗清军吸取了刚才的教训和经验,不再一味的猛攻,而是在重机枪的掩护下步步为营,蚕食推进,一营部队在宋良的带领下猫着腰冲击到敌军第一道阵线的前方,宋良做了个手势,战士们在他身后蹲了下来,“大人?”

    “成观宣?”宋良命令道,“你带你的小队立刻攻进钢铁厂内部,然后尽量从上方支援作战,注意安全。”

    “是!”成观宣答应着,带领部下的一个百人队向左移动,猛扑就在不远处的钢铁厂的 一个不知名的厂房。距离还远,似乎就能够感受到里面焦热的气息,乌油油一片的区域内,是隐约有机器的撞击声在响起。

    一路没有任何阻碍的冲到厂房内,里面灯光昏暗,只有头顶上吊着的微弱的照明,但外面天色明亮,倒也不会妨碍双目视物,成观宣在厂房内转了一圈,这才发现这里比自己想象中大得太多太多了!刚才在外面的时候没有注意到呢?中央是占地极大的机械设备,中间有可以运动的滚轴,站在厂房的门口,可以近距离的感受到上面散发出来的热度。只是不知道这些东西是做什么用的。

    成观宣在周围找了找,没有人。日本人应该是听到枪声都躲远了。“头儿,我们怎么办?”

    “那边有铁梯子,我们上去,看看怎么能通到外面,到那上面去作战。”

    顺着铁梯子爬上去,走了没有几阶,忽然有一个士兵惊呼一声,“头儿,那边有人。”

    “哦?”成观宣站到他的位置,顺着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在厂房的设备后面,似乎有人影闪动,“你……带人先上去,来二十个人,和我过去。”说着话,成观宣又从梯子上下来,端着步枪,缓缓向前走去。

    隐藏在设备后面的很快发现了他们的动作,下得更是一声都不敢出,一直到成观宣带兵欺到近前,猛的一跃而近,“都不许动!”一声喊过,他也愣住了。

    设备后隐藏着的是日本工人,足有三百人之多,穿着油腻腻的工服,头上戴着帽子,正在用惊恐的眼睛向端着步枪的他们凝望过来,听见呼喊,不约而同的举起了手,“头儿,都是工人呢?怎么办?”

    “把他们全都捆起来,放在一边。”成观宣也想不到任何可行的办法,眼下也顾不得他们,只好临时处置了。日本人不明所以,只以为死到临头,吓得哇哇大叫,一个劲的挣扎着,却终于难以抗拒,被清朝士兵连打带踢的按倒在地,捆成了一团。

    这时候成观宣才注意到,这些人中居然还有几个金发碧眼的老外,等着绿油油的眸子,满是恐惧的向自己看来,“你放心,我们不会轻易杀人的。”

    他也不管对方能不能听懂,更加不会去问对方的来路,留下两个人负责看守,带领其他人又再转向顺铁梯而上,上面大约是厂房内用来办公的地方,撞开大门,捣碎玻璃,向下一看,正是在日军第二、第三到防线的中央部位,从第三层防线的营房中,正好有日军悄无声息的摸出来,意图很明显,要从侧翼攻击宋良带领的部队。

    成观宣不管三七二十一,举起轻步枪就是一通扫射,“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两方同时发现了他们的存在和动作,成观宣向宋良做了个手势,后者也不含糊,回头向部下说了一句什么。士兵转身跑出大门外,不一会儿的功夫,马晓林带领重机枪营跑步前进,冲进厂房。

    等到马晓林的部队在厂房内的制高点架起重机枪火力点,便成了日军的末日,院墙坚固尚且不足以应付重机枪的轰击,况乎相对薄弱是屋顶?铁皮和木梁承建的房顶不到片刻之间就被打得一团凌乱,甚至可以看见内中到处奔跑的日军士兵,“火榴弹,都给我扔准点!”

    清军居高临下,唯一要考验士兵的只是投弹的准确性,有几个扔得准的,数枚炸弹扔进去,立刻在房舍内炸出了滚滚浓烟,爆炸的气浪更把头顶的一片区域彻底掀飞,给后面投弹的战士创造了更大的便利。

    日军终于顶不住了,胡乱的冲出营房,向大门处跑去,与其被敌人活活炸死,不如和他们拼上一场,也无损皇国战士的无尚荣光!

    但这种自杀式的攻击除了把自己的性命白白扔在敌军的阵地前,起不到任何作用,正面和头顶两方面的打击,瞬间消灭了日军仅存的勇气,数分钟之后,营房前的空地和角落中躺满了日军的尸体。

    阵地后方,胡大毛向金镇看了一眼,后者苦笑摇头,“真棒!谁能想得到?仅凭不足两个营的战士,就能解决这么多敌人?”

    “程军门他们还没有到吗?”

    “没有。”金镇说道,“刚才有战士回报,顾夔他们从左路进行的战斗很不顺利,遭遇敌军猛烈抵抗,士兵损失很大。”

    “这会儿暂时不必管他们,”胡大毛摇头下令,“告诉顾夔,若是战斗停滞不前的话,可以选择后退,等友军到来之后,再展开行动。眼下还是把精力放 在这里吧。”

    “那卑职下去即刻传达命令。”

    “你不用去,让慰庭去。慰庭?”

    “是!”

    “你听见我刚才的话了?”

    “是,卑职听见了。”

    “你即刻带人下去,传达命令,另外告诉在城门处担任阻击布防任务的盛朝辅、徐焕垣、刘炳青还有王有成,一定要固守住己方阵地,绝对不能让日本人乘势得手。”

    “是!”袁世凯大声答应着,带领一个小队的士兵飞快的跑了下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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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节 胡言乱动(1)

    顾夔、俞东枝、汪怀、王笃、王五人的营队向城中右路进军,和曹树魁夜来激战不同,他们的行进很是顺畅,唯一的阻碍只有黑乎乎一片的天色,日本百姓早已经进入梦乡,即便是被枪弹声惊醒的,也明智的选择了熄灭灯火,绝不敢发出任何的声息。非常

    清军的前进固然不会受到影响,但方向不明,前途是否有敌军也一无所知,俞东枝觉得这样行进下去未必是美,第一个站住了,“老汪,我看还是等天亮再走,这样走下去,盲人瞎马,连个目的地都没有,万一被敌军阻击,如何得了?”

    “你是说,等到天亮再说?”

    东枝掏出怀表看看,“现在是一点多,再有几个小时就天亮了,趁这个机会,让弟兄们休息一下,你说呢?”

    “也好。就按你说的办。”一倡众诺,清军在一片黑暗的环境中停止前进,就地休整。除了留下担任夜间值岗的士兵之外,其他人和衣而卧,不一会儿的功夫,鼾声四起。

    一夜无话,到天亮的时候,王先睁开眼睛,这时候薄雾蒸腾,但并不妨碍可以清晰的看清楚己方所在的位置,周围到处都是建筑物,街道很狭窄,他们所在的地方是在街边的一角,前方不远处是一些用木头搭起的半露天窝棚,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周围一片安静,没有任何人出现。

    “这是什么地方?”

    “我哪知道?”被他推醒的是亲卫连队的队正,名叫许前轸,揉揉眼睛,坐了起来,“看样子,好像是个集市?”

    “对!我就说看起来很眼熟嘛,对,是个集市。”王笃从地爬起站好,吆喝着命令部队集合俞东枝几个还在整理身的衣服,先一步带领部队向前进发,准备就探查一番所在的地区的形态。不料还不及走近前方的窝棚集市,枪声突然响起1

    王笃一惊之下·顾不得分辨子弹是从哪里打来的,赶紧把身体隐藏在长方形的窝棚的一角,回身挥手,“隐蔽,快隐蔽!”

    俞东枝几个做出同样的动作,命令战士们暂时隐蔽,他和其他三个人猫着腰接近王笃·“怎么样,看见是哪里打枪了吗?”

    “旁边”王笃心中一动,向自己的身下看了看,这下猜出来了,“他们看见了我们的影子,这样说来的话,应该是没有受过很多专业训练的士兵。非常”

    顾夔也低头望去,使劲在他肩头拍了一下·“还是你筋好!”

    王笃笑了,转头他顾,猫着腰退了几步·用手指了指街边的一处铺面,向战士们使了个眼色,做一个断然的手势。清军闻令而动,不分青红皂白的撞开铺面紧紧关闭的大门,在一片鸡飞狗跳墙的呼喊声中,占据了这一处位置,登主人家的二楼,对吓得瑟瑟发抖的一家人理也不理,用枪管挑开临街的窗帘,向下看去·哈!一支由一百余名日军战士组成的部队正蹲在墙根下,一个军曹模样的人正在用力踢打脚下的士兵,那个人双手抱头,却连哼也不敢哼一声。

    清军一个姓赵的队正掏出火榴弹,正要拉燃扔下去,给身边的弟兄拦住了·“怎么了?“

    “头儿,这是木头房子,一炸就塌!到时候我们也好不了。”士兵举起了手中的枪,“还是拿这玩意?等一会儿和管带大人一起,同时发起进攻。”

    赵队正点头一笑,“你下去,通知大人,我们这边打响了,让他们也带人冲过去。”

    双方商议好,赵队正向身边的战士点点头,拿枪管向外一捅,打碎玻璃,把枪口伸出向下,突突突突突!就是一通扫射!他所在的位置最多只能容两个人探身开枪,并不能造成太大的杀伤力,但此番举动以扰敌为第一考虑,果然,日军大惊,暂时忘记了躲避,纷纷抬起头来,向看去。

    王笃就趁这样的机会,带领部队突然出现在道路的交叉口,数白条枪一起开火,瞬间将这一支百人队的日军放倒当场。清军战士毫发无损,这一仗打得漂亮极了!

    等到打扫战场结束,空气中飘散着浓烈的血腥味,闻之欲呕,清军战士连早饭的干粮都吃不下去了,“我们绕过去,看看前面的敌人到底是从哪冒出来的。”

    转过日军出现的小巷,一路向前,街道豁然开朗,这是城中另外一条主干道路,路尽头是一栋气势宏伟的建筑物,他们所在的位置不能看到全貌,自然也不知道那里是何处所在。

    “怎么样?”

    “先让弟兄们吃饭,然后进攻。”

    即便是吃饭也不得安宁,还不及战士们展开警戒布防,日本人从和主干道交叉的小巷中蜂拥而出,呐喊着向这边杀了过来,脚下踩着黄土地,扬起漫天的尘土,远远看去,如同一条土龙,“准备作战。”

    清军来不及布置临时防线日军就杀到了眼前,手脚麻利的士兵心中一阵大骂,胡亓扔下干粮,端起步枪,向这些打扰自己用饭的讨厌鬼发射子弹,“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

    日本人丝毫不顾及纷飞的子弹,像疯子一样奋勇前冲,双方的距离本来就极近,清军更是没有料到日本人的攻势会如此之猛,心神稍有松懈,就被敌军攻到了眼前,一黄一绿两批人流猛烈的交织在一起,展开了贴身搏杀!

    胡大毛统帅的黑龙江士兵的身体素质较诸乃弟带领的广西、越南兵要好得多,和日军拼杀丝毫不落下风,双方的步枪在这样的距离内都基本失去了作用,全靠体力和意志进行搏斗,而清军唯一的弱项就在于人数太少,只有王笃的一个营和王一营的余部,其他人还正在运动,没有进入到战场之内呢。

    日军派出的却是包括寒江川警用部队、屯田兵和新编第二师团的一个联队,总人数超过四千人!以这样多的人数对抗清军不足七百人的部队,自然是占尽了风,两个日军士兵猛扑前却给王笃用手枪快速击毙,再想发射,已经打光了子弹,他用力一扔手枪正砸在冲过来的一个敌军的脸,这个家伙哎呦的惨一声,手捂着鼻子蹲了下去。

    王笃再想动作已经不及,周围围过来数名敌军,一拥而困住他的四肢,迎面是一个手持匕首的日本军曹,双手持刀猛力向他胸膛便捅!王笃健壮的身材勉力一偏,匕首从小腹一侧扎了进去,他哀鸣一声,身体放松,身边的日本兵松开手臂,任由他的尸体趴倒在满地的血泊之中。

    清军战士眼见自己的主官被杀,一时大为哗然,更激起了心中的血气之勇“杀过去啊,弟兄们,杀过去!为王大人报仇!”

    日军冲击过街道的部队非常多倍于清军部队,形势对清军越来越不利,好在俞东枝、王、顾夔、汪怀四个终于领兵杀到,解救了军一时困厄之境,“快,攻击过去!”

    顾夔冲在最前面,他把步枪背在身,手中持着短枪,砰!砰!!砰!砰!砰!砰!连开数枪,击毙了身前拦路的几个日军随即把手枪一扔,抄起步枪,口中不忘提醒,“注意,别打到自己人!前面的弟兄们,趴下都趴下!”

    有那心思灵活的,听见声音,突然舍弃对手,就地卧倒,与之交手的日军倒是一愣,怎么好端端的中国人躺下了?还不及就势动手,身后的步枪子弹声猛烈的响起,“突突突突突突突!”

    日军突然醒悟到,是敌人从背后杀来了!顾夔一边跑,一边大声呼喊,同时手中的步枪不间断的发射,跟在他身后的战士也顾不得其他,学着主官的样子大吼起来,“弟兄们,都趴下,当心被误伤!”

    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响,战士卧倒在地,顺手抄起不知道何人丢落的步枪,转身向站立着的日军开枪射击。

    这一次,日本人彻底反应过来了,形势丕然一变,反而是日军泥足深陷,不能自拔了。

    一个日军军曹打了一声呼哨,用日语喊了一句什么,士兵们开始踩着敌我双方士兵伤残的躯体和尸体行动,逐渐后撤,顾夔如何肯轻易放过?跟在敌军身后一招手,“弟兄们,追去;不能让他们就这么跑了。”

    一边大步前进,一边更换弹夹,这一次不必因为顾及到可能误伤军而有任何的忌讳了,只要对准前面奔跑的敌军扣动扳机就可以。轻步枪的子弹如爆豆般响起,顾夔身边的战士越聚越多,形成一道洪流,尾随在日军部队的后面,向街道的前方冲去。

    日军这一次行动的指挥官叫草野雄,为人非常聪明,而且头脑清醒,耳边听着战士的哀嚎和中国人的怒吼,知道这样跑下去的话,只怕自己带领的部队被消灭还是小事,一旦清军大股部队乘势进攻的话,连前面阵地中隐藏着的战士也有为之拖累的危险,一念至此,猛的扯开嗓子大吼起来,“开枪,快点开枪!不能让中国人接近过来!”

    “听见了吗?快点开枪,不必顾及我们!”

    前方阵地驻守的军自然听见了草野雄的喊叫,但又有哪一个能够下达这样的命令?草野雄喊了几遍,根本无人理睬,回身看去,清军已经距离不远,这种两难境地实在让人无所适从,他大叫了一声,赤手空拳的转头向攻击过来的敌军扑了过去!

    清军一通子弹打过来,草野雄当即毙命,尸体在街打了两个滚,摔倒在路边,挣扎了一下,再也不能动弹。眼见己方的弟兄都被清军干掉,这回驻守的日军不必再留手了,轻重步枪一起开火,暂时把清军的攻击压制了下去。

第138节 胡言乱动(2)

    理双方的士兵又回到最初的区域,清军打扫战场以毕,死掉的士兵超过600人,那个被捅了一刀的王笃在战士们准备将他的尸体搬走的时候突然呻吟了一声,“啊!王大人没有死呢!”

    虽然王笃没有死,但伤势非常严重,这一刀使他失血过多,王安排人把他抬到暂时安全的地方进行救治,至于能不能活下来,就得看他自己的了。.

    俞东枝目送抬着王笃等伤兵的战士们走远,回头问道,“接下来怎么打?”

    “没的可说,总要继续前进。”顾夔说道,“爱怎么样怎么样?让弟兄们各自战斗!”

    俞东枝感觉这种各自为战的做法有些不妥,但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来反驳,只好点头,“都听见了吗?所有人各自为战,记住你们在营中受训时学到的,就能捡一条活命。准备出发!”

    两千二、三百名士兵整理枪械,由王一营的剩余部分担任火力掩护,其余满编四营组织进攻,命令下达,两十士兵端起步枪,顺着街道向前开进。日军的枪火立刻奏响死亡乐章,在战突出部的清军火力营毫不示弱的还以颜色,双方杀成了一团。

    清军战士在各自管带的指挥下逐渐加快脚步,在距离敌阵还有不足一百米的时候,已经达到了最高速,迎着迎面飞来的子弹,谁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得天眷顾,从这死亡的圈套中挣脱出来,唯一希冀的,只有多少几个日本人,死也要拉几个垫背的。

    弹雨纷飞中,两方的士兵互有死伤,日军指挥官叫阿部十郎,是屯田兵部队的一个大佐,他所负责驻防的部位正是日军位于寒江川城中指挥总部暨城中行政所在地·日本人知道了水江府城守开门投降的消息,这本来也是得到官允许的事情,目的是为了收缩防御,在寒江川和山形两地消灭清军·但他们没有想到的,胡大毛会选择带兵突进,带领一支小股部队在第二天的凌晨对寒江川发起了进攻。

    这样的突发战斗让日军方面很有些措手不及,城中显贵大多还没有来得及离开,阿部十郎深知,虽然自己手中兵员极多,但分散在城中各处·在指挥部左近的只有一些屯田兵部队和警用部队,这些人用来维持城中的秩序尚可,用以对敌,则万万难堪大用。

    不得已之下,阿部只好派草野雄带兵先行发起逆袭,一则希望更多的杀伤敌军,二来也好迁延更多的时间,不想事机不成·四千人的部队几乎全军覆没,反而折损了宝贵的兵力。眼见清军发狠命的进攻,阿部十郎真有些害怕了·提着手枪快步奔下楼梯,到了街边的阵地亲自指挥作战,“打!继续还击!”

    日军防守人数太多,抗击力量也足够,清军终于扛不住强大的压力,狼狈不堪的退了回去,“看起来,中国人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嘛!”阿部十郎得意的一笑,“就照这样的方式,等中国人再攻来的时候·再给我狠狠地教训他们。

    不但他得意,驻守阵地前的日本士兵也兴奋非常,街躺满了两国战士的尸体,连一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清军跑动的过程中必然会受到阻扰,只要自己人的阵法不乱·就不用担心中国人能杀得过来!

    清军的伤亡相当惨重,四个营两千人中,有超过四百永远倒在了进攻的路途中,出发时是三千步卒,折损三分之一有余,让俞东枝不得不考虑改变战斗策略了,“这样打下去不行,即便能够攻占敌军的阵地,我们还能剩下多少人?要是人数太少,敌军发起逆袭,如何应付?”

    “那你说怎么办?”

    “我想,不如暂时后退,等到程军门带领部队赶到之后再卷土重来。你们以为呢?”

    “不行!”王大叫出声,“这么多弟兄用鲜血换来的收获,不能就这样白白还给日本人,我们就在这里固守。左右也用不到多久,程军门就能带人赶到,也好省了再战一场的伤亡。”

    “你这又何必,我们现在所在的地方根本无险可守,手中的这些弟兄们又到了不能再有损伤的地步,何必为争一口气”

    “这不是争一口气的事,你们想想,等一会儿我们的人来了,是不是还要从这里进攻?是不是还要再攻打一次?我们的兵是兵,程军门带的兵就不是兵了?与其让后来的弟兄们和我们一样流血,还不及就这样坚持下去,左右弟兄们已经有了经验,攻击大约不成,防守还是没有问题的?”

    “那你说,这里怎么防守?”俞东枝也动了意气,“你在周围看看,你想怎么防守?”

    王啐了一口,“那是你瞎!”

    俞东枝大怒,双目圆睁,“你说什么?”

    “我说,那是你瞎!你看看周围,到处都是日本人的民居和商铺,只要我们进入到那里,还怕什么日本人来进攻?”王大声说道,“我们有这么多的轻重武器,日本人来多少够我们杀的?”

    他虽然语出不恭,但所言倒也成理,顾夔等人转身看去,可不是吗?这么多的临街建筑,哪一处不是可以作为己方隐蔽待援的所在?旁的不必提,只凭手中的武器,坚守此地三五个小时的时间绝对不是问题!俞东枝心中佩服王的冷静,但嘴终于不肯轻易认输,给顾夔使了个眼色,站到一边。

    顾夔好笑的点点头,“行,就听王兄的!弟兄们,你们都听见了吗?”

    两位主官大吵大闹,声音越来越高,做战士们岂有听不见的道理?闻言暴雷般齐声答应,“听见了!”

    “那好,各自选择所在方位,就在这条街进行隐蔽,不过尽量不要打杀百姓,明白吗?”

    “是!”

    这是非常奇异的景致,双方士兵因为不同的原因却很有默契的停止了射击,日军不提,清军却开始砸开、撬开、撞开临街的建筑的房门·根本不理里面百姓惊诧和胆怯的呼号,嘻嘻哈哈的进到其中,分出一部分占据楼的空间,组织防御阵线。留在下面的也是同样·唯一的不同是先派人把所进入的住宅的一家人全部控制起来,随即做好了战斗准备。

    百姓的呼号和孩子们尖锐的哭叫让阿部十郎心中疼惜,他真的想鼓起勇气,派兵前解救自己的同胞,但思虑再三,终于没有这样的胆子·“混蛋!就这样看着你的同胞和百姓受人欺凌,你却就这样袖手旁观吗?真是白痴!傻瓜!”

    到背人的地方狠狠地咒骂自己几句,阿部十郎走进指挥部,“去,通知小桥轻健阁下,让他即刻派兵到二丁目大街来!另外,把这里的情报向少将阁下汇报清楚。”

    “是!”日军的传令兵答应一声,快步跑下楼去了。

    陈之骥的一个百人队分作三处·呈品字形在街道的两边不同建筑中,彼此相邻的非常近,可以清晰的看见队中兄弟含笑望过来的眼神·陈之骥微笑了一下,从窗口缩回身子,拍了拍战士的肩膀,踩着坡度极陡的楼梯下楼,楼板已经有些腐朽,他沉重的身子踏去,发出丑陋的声音,“真讨厌,这楼梯怎么这么直?简直都要立起来了?”

    “头儿,小心点·刚才小徐下楼的时候就踩空了。”

    “没事。”陈之骥双脚落地,开口问道,“这一家人呢?你们没有伤到他们?”

    刚才还口齿流利的士兵突然语塞,变得支支吾吾起来,脸带起一抹神秘兮兮的笑容,“都…好·他们都……好。”

    好在长官并未注意他的异常,但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女子的呼号,“啊!”接着就是一通完全听不懂的语言在大呼小叫,夹杂着还有中国士兵的斥骂声,“看你再跑?我看你还敢跑?”

    陈之骥向声音来处跑去,是在后面,挑起通向后面小径的门帘,不禁愣住了:两个男子被捆了起来,放在房屋背阳墙根的一角,另外有两个女子身穿和服,正被三个清军按在地,和服的衣领和下摆已经被掀开,露出洁白的肌肤和圆润笔直的大腿,其中一个穿黄色衣服的女子挣扎得最猛烈,手刨脚蹬,怎么也不肯让男子得逞,她的这种动作惹怒了对方,给一个清军士兵骑在她身,扭住她的头发,用空出来的手狠命的抽打着她。

    陈之骥一步前,抓起女子身的士兵,扬手一记耳光!“小徐,你他妈的干什么?”

    被打的士兵刚刚要张口骂街,听见是自己主官的声音,悻悻然的揉揉脸庞,“陈头儿,玩玩儿嘛!”他说,“这也不是兄弟我第一个,刚才赵队正的人已经……”

    “放屁!你是我的兵,我说不许就不许!你要是以为赵子秀那个混账好,你现在就可以去!”

    小徐被主官训斥了一通,自然不敢说话,那险些被凌辱的两个女子呜咽着抱成一团,嚎啕大哭起来。

    陈之骥想说点什么,但彼此语言不通,说了对方也听不懂,只得罢了,便在此事,听身边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怎么了,老陈,手下的兵不听话?不是我说你,你呀,就是太死板了。”

    陈之骥转头看去,同样是从后门中探身走出来的是赵子秀,脸带着满足的笑容,那副模样,倒像是刚刚吃了人参果一样,“怎么,你看什么?”

    “赵子秀,你少犯浑!”陈之骥沉声骂道,“别以为都和你一样,见了女色就走不得路,你早晚死在这面。”

    这句话极大的犯了忌讳,扛枪打仗,死生本是常事,所以有赵子秀之流,本着活一天快乐一天的念头,行事无所顾忌,但陈之骥出言刻薄,分明是在诅咒自己,令人心中冒火:“对,我们都死,就留你陈之骥一个人,日后吃香的喝辣的!看看你的那副操行?”

    陈之骥勃然大怒,一步前,挥拳就打。赵子秀也不示弱,两个人就在小巷子中撕扯成了一团。彼此下属的战士自然不能不管,胡乱扶起各自主官,把他们隔了开来,“陈之骥,老子乐意玩儿,你管得着吗?管带大人都没问过,你算什么东西?”赵子秀吃了亏,脸挨了一拳,兀自不肯罢休,扯着嗓子大骂不绝。

    一直到汪怀闻讯赶到,两个人才不再吵嚷,规规矩矩的站在管带面前,垂手肃立。汪怀的眼睛在周围扫了一圈,立刻猜到了缘故,“就为了这个?你们两个人就要打架?为了一个日本娘儿们?你们连战场情谊都不要了?”

    “头儿,不是卑职故意挑事,只是玩玩儿嘛,他来就打人,您说我要是让他欺负了,日后还怎么带领我这一百多弟兄?”

    汪怀恶狠狠的啐了他一口,“呸!”他戟指大骂,“活该你挨揍。

    你个没出息的王八蛋,显你?就你长了?不放出来就痒痒?”

    陈之骥听得好玩,扑哧一声笑出声来。“你笑什么?你以为你是什么好东西了?”汪怀也未必有多么清直,更不是什么洁身自好的君子;实际,当兵的阳气亢奋,没有机会也就罢了,有了机会,都不愿意就此放过,他也是一样的。只不过碍于军纪和朝廷的法令,不敢明目张胆的施行就是了。

    当着周围士兵的面,汪怀不好多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都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别忘了,现在是在打仗。有什么事,等彻底拿下寒江川之后再说。”

    陈之骥不敢反驳,和赵子秀交换了一个同样愤愤不平的眼神之后,转身入内,但很快又探头出来,“小徐,你给我进来。”叫小徐的战士纵欲未逞,给主官抓了个正着,自知进去也没有好果子吃,但不敢不听,低垂着头,跟就过去。

    汪怀和赵子秀听着里面的大骂声,无奈苦笑。

第139节攻势如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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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江川城外二十公里处,程学启已经不知道第几次带马从队伍的中央跑过,口中大声呼喝,“快!加快脚步,你们都是死人啊?这么磨磨蹭蹭的?”

    这一支从水江府带出来的清军主力部队超过三万五千,凭清军的脚力,百数十公里最多不会超过一夜的时间,但除了士兵之外,更有近三万名日本百姓随行,速度立刻被拖慢了——倒不是这些人故意捣蛋不肯快走,只是他们承担的任务比起清军士兵来,更是沉重十倍——军中所有的重型装备和武器一概由百姓负责拖扛,更加跟不上身子轻便的战士的脚程了。

    没有办法,程学启只得迁就他们,他一则是没有办法,二来,他也把情况想的过于简单了,在他看来,胡大毛性情沉稳,有实战战斗的经验,身边更有一万五千人的部队,即便攻击寒江川不得,难道还不足以自保吗?

    寒江川是山形县第二大城,经济相当繁华,因此从水江、新庄两线通往该处的道路修建得很是宽阔,但道路虽宽,清军队伍中的大车更加沉重,每一辆车都要六七个精壮的日本汉子一起用力,才能推得动——本来是不会这么沉的,坏就坏在清军士兵都是懒虫,把自己身上所携带的装备除武器外全部扔在车上,弄得堆积如山高,沉重无比,推车的人自然更加费力,速度也就不用休想能够快得起来了。

    程学启恨得无可奈何,但也知道士兵们远途奔袭太过辛苦,把物资和装备卸下去,只是为节省体力,自己要是让他们再扛上身非是不能,但只怕体力消耗过大,对于日后的作战会有影响,也只好听之任之了。

    他带领的部队比预定的未时晚了半个时辰到达寒江川,太阳高挂空中,在城墙外投下巨大的阴影,部队顺利的从西门进入城内,盛朝辅快步迎了上来,“参见军门。”

    “是朝辅啊?大帅呢?现在的战况如何了?”

    “大帅带领主力部队向东,正在进攻寒江川钢铁厂,眼下战况不明。不过顾夔等六营正在城西激战,刚才卑职派人去,没有见到顾大人,听军中的弟兄们说,日本人的攻势很猛,似乎有意要把我军赶出城西地带。”

    程学启点点头,表示明白,“朝辅,你立刻带领所部,我再给你配十个营,驰援城西;我亲自带人到城东去,会同大帅,拿下钢铁厂。”

    “是。”盛朝辅领下命令,随即问道,“军门,那城门这边呢?”

    “我会派人固守。你就不必担心了。”程学启吩咐着,回头叫道,“方锴、陶澐、朱其镇、王庆云,你们四个人接替城门防务,一定要控制住此地,万万不能给日本人以可乘之机,明白吗?”

    “明白!”

    程学启下达作战命令,十个营的管带跟随盛朝辅、徐焕垣、刘炳青、王有成四人转向城西方向;他自己则带领主力部队疾驰城东钢铁厂。顺着枪声的来处快马加鞭,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到达了作战区域,从上向下看去,却瞧不见钢铁厂内有什么战斗,只是听见密集的枪声,从各个不同的厂房内传出来。 全文字无广告

    程学启快步跑上,叉手行礼,“大帅!”

    胡大毛回头一笑,“总算还不很迟,路上很赶吧?”

    “还好。”程学启暗暗庆幸的抹了把头上的冷汗,当初是议定的未时到达,自己晚了近一个时辰,不管怎么说都是贻误战机,要是胡大毛抓住这样的事情不放,自己很难砌词解释。如今他不问此事,自然心中喜欢。

    “大帅,我方战况进展如何?”

    “现在还很难说,日本人的防卫很严密,厂房内的工人大多被他们事先集结到一处安置起来,剩下的士兵占据有利位置,……”金镇在一边代为解答道,“正在和我军拼命呢。”

    “大帅,不如让弟兄们先歇一歇,由我的人接管战斗?他们都是生力军,也好……”

    胡大毛摇头说道,“暂时不必,这里的战斗也差不多了,接下去的战斗再由你的兵上前吧。”

    钢铁厂内的战斗一直在持续不断的进行,士兵纵有杀敌热情,但也难抵腹鸣如雷——从凌晨进城开始,还没有喝过一口水,吃过一口饭呢!这还不算,钢铁厂内的很多厂房都有着巨大无比的发热源,士兵还不及靠近,就热得满头大汗,时间长了,身体缺水情况越加严重,真有些支持不下去了。

    成观宣一步冲出放有高炉的炼钢车间,头上本来渗出的汗珠为凉风一吹,不知不觉中逐渐干涸,他的身体靠在阴影中,向飞溅着铁水钢花的高炉回望了几眼,拿起腰间的水壶,早已经空空如也,失望的放下,回身问道,“谁还有水?”

    士兵们纷纷摇头,“得想个办法,饿还能忍一忍,这份干渴可太难受了。”

    “先等一会儿吧?”成观宣上下嘴唇一片干枯,声音沙哑的说道,“等突破前面的阵地,我请你们喝个饱。”

    “你少来这一套。喝水也用请?可见是没有一点诚意。”

    成观宣咧开嘴巴笑了一下,回身在说话的士兵头上作势欲打,后者嘻嘻一笑躲了开去,“就你小子话多。”

    “成观宣,你在干什么?”一声呼喝从前方传来,众人抬头看去,竟是宋良。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突出到前面去了。

    成观宣快步跑过去,还不及敬礼,就给宋良拦下了,“别!敌人有枪手。我问你,你在那边干什么呢?”

    “没什么,头儿,弟兄们都在说,简直要渴死了,您这里还有水吗?”

    “没有了。”宋良的行军水壶也同样见了底,这会儿顾不得多说,用手一指前方不远处的一排建筑,“那里就是敌军位于钢铁厂内的指挥部,等一会儿你和蔡璋、何浚、李汝霖组织部队,一路杀过去,我让老马的部队为你提供掩护。快去准备。”

    “是。”成观宣答应着,带领部队顺着钢铁厂一侧的厂房建筑逐渐贴近目标,距离还有二百米的时候,前面的一大片的开阔区域,根本没有丝毫的遮蔽,看看从敌军指挥部楼中射出的子弹密集程度,成观宣暗暗叹了口气,“娘的,什么脏活累活都是我的!”

    “弟兄们,等一会儿我说出击, 就和我一起跑,别顾着开枪,先到了敌军的楼下再说。明白吗?”

    “明白了!”

    成观宣正要下达作战命令,身后一声呐喊,是蔡璋和何浚的两个连队率先冲了出去。友军的重机枪开始射击,压制敌军的火力,但几乎起不到什么效果,日军固守在指挥部内,向跑步攻击过来的敌军发射子弹。成观宣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经验,一时间竟然愣住了,呆呆的看着两个百人队疯狂前进,己方的弟兄不时有中弹倒地者,为战友踩着他们的尸体继续飞奔!

    “弟兄们,和我冲!”成观宣一声大吼,跟在蔡、何二人的身后冲了出去。在他的身后,是李汝霖的部队,也快速跟了上来。清军不顾一切的向前跑,没有一个人敢停下来,更不必提在运动中开枪了,所有的人的一个相同的心愿是:尽快离开这个鬼地方!

    成观宣终于顺利的跑过这百十米的死亡地带,身体靠在墙壁上,像是一台破旧的风箱般呼呼喘气,“有……多少……伤亡?”他上气不接下气的问道。

    “头儿,有十二个人没有跟上来。”

    “先不管他们了,”成观宣把奔跑中晃动得在自己胸前来回撞击的步枪取下,向左侧看过去,是一张陌生的年轻的面孔,他不认识对方,只觉得有些面熟,“你们队正是谁?人呢?”

    “我们蔡头儿……没过来。”那个年轻的士兵像被父母遗弃了的孩子,怯生生的说道。

    成观宣想了想,向他招招手,“过来。”把他叫到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姓什么?”

    “我姓王。”

    “叫你的弟兄们跟在我身后,暂时由我带着你们,听见了吗?”

    王姓小兵面露惊喜之色,“是!谢谢您,成队正。”

    “你认识我?”

    “认识的,我们都 是一个营的嘛!”

    成观宣呲牙一笑,第二次拍了拍他的肩膀,“行了,跟着我 就行。对了,你们队中还有多少人?”

    “只剩下不到二十人了。”

    成观宣心中一酸,十成人死了八成,只是看了这么多的鲜血,也让这个孩子吓得胆子都要破了吧?眼下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他叹了口气,回身吩咐,“弟兄们,跟着我冲进去,看见有活动的就开枪!左右这里面也不会有自己人。不怕杀错了。”

    众人齐声大笑起来。“走!”成观宣甩手两颗火榴弹扔进去,等待爆炸结束,烟雾尚未散尽,转身冲了进去。

    楼内的日军被炸弹所伤,满身满脸是血的正在奋力直起身体,举枪向攻进来的清军射来,子弹从成观宣左臂的一侧打过,划开衣服,割出一道焦灼的伤口,更打伤了他身后的一个士兵,好在那个敌军一支手受了伤,连抬也抬不起来,只靠一只手控制着武器,不等他再做第二次动作,小王举手一枪,把他迎面击倒。

    成观宣看看被撕裂的军服,另外一只手用力一拉,把半截袖子扯下扔在一边,“都小心一点!看看还有没有活着的?当心被他们反咬一口。”

    经过检查,厅内的敌军已经被全部击毙,战士们重新在他身边汇合,“我再说一遍,都给我小心一点;别三十六拜都拜了,到这最后一哆嗦了,反而出事,嗯?”

    “放心吧,头儿,我们都知道。”

    成观宣做了最后一遍叮嘱,正要动身,突然站住身体,偏头听着,“头儿,怎么了?”

    “和我走,这边!”成观宣连死人也不管了,径直抛下一句话,顺着一楼的通道前行,到了一处门前,侧耳听听,摇摇头,再向前走,这一次终于给他找到了目标,一脚踢开门,扬手就是一梭子子弹!房间中是空的,靠东面的一面墙边,安放着两个水喉,其中一个打开,正在哗哗哗的流着水。“娘的,先喝饱了再说吧!”

    成观宣喃喃自语的嘀咕了一句,第一个冲过去,把头埋在下面,任由清凉的水流把自己的头颈全部阴湿,随即一仰头,水珠顺着脸颊流进胸膛,“真舒服!都来!都来!”

    清军士兵有人在瑷珲城的钢铁厂见过类似的水喉,试着把它打开到最大,水流更猛更急,先是把嘴巴凑过去,美美的喝一个饱,随即取出水壶灌满,又觉得不过瘾似的,把水壶里的水喝光,二度灌满水。这才缓解了一天征战的焦渴,“头儿,您是怎么知道这里有水的?”

    “我只是听见好像有水声,倒不想是这样的。”

    “队正就是队正,只凭这副好耳朵,兄弟们就服了!”

    成观宣哈哈一笑,把水壶挂好,“行了,水也喝饱了,人也精神了。等一会儿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听到没有?”

    “听见了。”

    “好,我们攻进去!”

    钢铁厂的战斗一直进行到下午的五点钟之后,厂房各处的枪声才逐渐停止,胡大毛和程学启用望远镜看着,从各处厂房内被清军俘虏的日军士兵和工厂人员开始撤出战斗区域,不分敌我双方,每一个人都是蓬头垢面,唯一的区别就是其中一方手中持有的步枪。

    “方忠?”

    “是。”

    “你即刻带领部队赶赴城西,支援顾夔他们的战斗,这边留下五个营,负责打扫和整理战场就好。”

    程学启点点头,却没有马上离开,“大帅,是连夜进攻还是……”

    “连夜进攻,由你的部队担任主攻。明天天亮之前,争取彻底占领寒江川!我们没有更多的时间可以耽误了。”

    “是,我明白了,明天天亮之前,一定彻底占领寒江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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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节 皇子劳军(1)

    巢湖号战列舰缓缓靠近福山城外海,放下小艇,搭载着舰的人员驶向岸边,登岸之后,岸的的兵士和听用涉水而过,拖拽着小艇直接岸,把面的众人扶了下来。非常边放着李鸿章所用的蓝呢子大轿,还有一定绿绒顶轿子,是张佩纶所用。十二个轿夫穿着的都是新换的衣服,向登岸的几个人屈膝落地行礼,“参见大人!”

    甘滢奇怪的望着官轿,“这是?”

    “李大人闻知甘大人到此,特命我等奉迎大人!”

    “哦,这可不行。”甘滢立刻摇头,“朝廷有法度,蓝呢大轿只有二品以官员方可乘坐,我不过是从三品,如何能够做得?”他笑着摆摆手,“还是请各位原路返回。

    八名轿夫中为首的一个苦涩的挠挠头,显见是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变故,他本身也并不是言辞便给之人,更短于急变,竟楞住了,还是张佩纶前一步,“甘大人,事急从权,卑职想来,您也不必如此坚峻了?”

    “倒不是甘某人秉性峻刻,不过朝廷法度森严,万万不可为甘某一人开此先例。”甘滢笑眯眯的拱手说道,“得罪之处,还请张大人海涵。”

    “不敢,不敢!”张佩纶还礼如仪,又做出一副很碍难的神色,“那,甘大人又如何进城呢?”

    “这还不简单?我徒步前往!”

    “可道路遥远,山途崎岖?”

    甘滢笑了,“人言读万卷,行万里路;数千里海途都平安度过,这区区十几里山路算得什么?”

    张佩纶还要再劝,甘滢身边的一个听用靠近了一点,“爷的话你没听见吗?抬回去,抬回去!我们爷即便是不坐轿,还能累着不行?”

    甘滢摆摆手制止了他的说话,“这样,此处可有马匹?我骑马进城就好了。”

    “哦,有有的,只是军中劣马,怕不得入大人法眼。”

    “你别看我文弱,论及骑术,可未必就比不过你们大帅和列位军门呢!”

    “那,请甘大人等一等。”张佩纶转身吩咐了几句,很快的牵来几匹马甘滢一手带住缰绳,翻身马。张佩纶在一边看着,知道他没有撒谎,只从认蹬飞身的动作,可知这个二阿哥绝不是文弱生,确实是有过经验的。

    对方了马,他自然也不好乘轿,同样了马跟在他身边,纵辔而行,“甘大人此番奉旨东来,海途风疾浪恶,可还顺利吗?”

    “还好。非常总算当年有过出行西域的经验,倒还能应付一二。”甘滢微笑着说道,“不过啊,这等事放下得太久,贸然尝试,方知数年京中闲散,罢肉横生,哎也很是折腾了几次呢。”

    “甘大人以未及弱冠,横渡万水,求学异域,开我大清留学外洋之先河,旁的不提,只是这份勇气便令学生钦服无地!”张佩纶适时的吹捧几句,转而说道,“大人此来,当可有几日勾留?”

    “也不会很久。”他问什么,甘滢便老老实实的回答什么,“皇着我宣旨之后,即刻返京—张大人大约不知道,为了我向皇请旨东渡劳军一事,额娘和母后……很是伤心呢!”

    甘滢的身份是瞒下不瞒的,在胡小毛、鲍超、李鸿章、张佩纶等人无不知道,这一次皇派他来宣旨、劳军,显然是有着极深的含义,在他到来之前,李鸿章就和张佩纶商议过,派他而不是派四阿哥或者五阿哥,说明皇帝对皇子们为争夺嫡位进行的明争暗斗已经到了容忍的极限!

    李鸿章的女儿嫁给了三阿哥载,这就让他天然的成为了五爷一党,如今李鸿章领袖十余万绿营兵士出征东瀛,兵锋所指,挡着披靡,连克笠纲、高粱、仓敷、玉野、借前、吉永、赤穗等大小府城,风头一时无两,威望既增,而载得此强力奥援,在庙堂之间也是附者日众,连皇帝也为之侧目不已。

    鲍超领军攻取赤穗,进入兵库县,兵锋直指加古川,越过此处,便是姬路,也就是南路两支部队要会师的地方,一旦会师完成,接下来就要攻打神户、大阪。就在清军部队高歌猛进之际,朝廷突然派人宣读旨意,要前军停止一切战斗,等候后旨。

    这种突然而至的命令让人大感无所适从,怎么在这时候会停止战斗呢?但皇帝的旨意不能不听,鲍超只得丢开前敌的一切,返回福山城。和他前后返回的,还有胡小毛。

    李鸿章却是知道一点的,一半是他宦海腾转多年,这种事经得多了,总有几分经验;另外一个原因就是在请教前来传旨的天使之后,“梁公公,可知皇是何意?“

    “我们这些做奴才的,如何敢询问?左右是万岁爷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做呗!“

    李鸿章碰了个软钉子,仍旧不死心,眼睛一转,又再问道,“那,可知下面■传旨的是何人?”

    “这个也不知道。”梁公公看在李鸿章的孝敬的份,认为不妨给他透露几句,“听说,四阿哥、五阿哥;大阿哥和二阿哥都有意前来呢!”

    李鸿章点点头,自知便是再问下去,也未必能有什么有用的信息,含笑派人请他下去休息,立刻把张佩纶找了来,两个人商议对策,“幼樵,你以为这其中有什么缘故?”

    “世叔,小侄在想,用兵贵在一鼓作气,皇饱读兵,这样的道理不会不知道,但临机叫停,其意大勘把玩啊!”

    “你能想到这一层,可见多年的训教并没有落到空处。”李鸿章面带哂笑,“说起来,十余万兵士,装备精良,后援充足,可谓是攻必取,战必克,即便有一二处碍难之境,也终究难挡我大清绿营神威。神户、大阪兵士充足又当如何了?想来也不过是要多费一点力气罢了。”

    张佩纶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说到这件事去·瞪大了眼睛听着。“皇春秋正盛,固然还不必考虑其他,但哎说起来,和东瀛战事比较起来·还是这几位阿哥,才是皇心中所最勘记挂的大事呢!”

    “世叔的意思是说,皇有意在此番事毕,就要做出最后的选择了?”

    “虽不中亦不远矣!”李鸿章朗声回答了一句,便陷入了长久的沉默。说来他也是无比苦恼,皇帝最恨大臣结党,但这等事·自古来便从没有一日断绝,拿他李鸿章来说,因为女儿嫁给了载,给人看做是五爷一党的中坚,这是天然形成的纽带,即便是心中再称不愿,也无能改变别人的看法。

    载娶李鸿章的女儿,是奕从中做的冰人·他心中虽有些不愿意,也不敢反驳。其实在他的内心,反而更倾向于载滢一脉·原因有二:载滢是皇帝的爱子,年近十六岁便送往海外读,器重之意溢于言表;回国之前,虽然在美国阄出一场小小的纠纷,但那只是风流罪过,关不到大局;等载滢回国之后,给皇帝放手使用,十余年而来,任职从总署衙门到礼部、工部、刑部,虽然都是朝廷中不算非常紧要的所在·但历练多年之后,已经隐隐成为朝堂的一股新兴力量。这还不算,载滢为人非常沉稳,这一点远比载、载和载要强。

    第二个原因就更加麻烦了。这是出在载自己的身,特别是载和载二人!这两个人才学倒也深厚,但丝毫不懂韬晦之道·风头甚至盖过了中坚的为人论才学不弱于载滢,但秉性过于忠厚,决断力不够,在面对这两个哥哥的时候,经常是在这二人身后摇旗呐喊的角色——这样的人做兄弟、做朋都是极好,但若是做未来的一国之君,必然坏事!这还不必提将来有一天载夙愿得偿,载、载两个攀附有功,就有尾大不掉之嫌!但这些话只能是在李鸿章自己心中想想,连李经方也是绝不能透露半句的。

    这一次皇帝派人来福山城宣旨,李鸿章事先不知道是谁,以为不会出于载澧或者载两个澧是神机营统兵大臣;载是兵部辑勋司主事,皇帝要劳军问切,这两个人非此即彼,但等带领军中诸将出城恭迎天使的时候,正遇到张佩纶遣人来通报,“是二阿哥!”

    李鸿章大疑:怎么会让二阿哥来?这`·这没有道理嘛!眼下顾不得细问,东门外的红毡条已经铺好,香案也已经预备下,甘滢由张佩纶陪着纵马而来。

    看着外套黄马褂的御前侍卫排列站好,甘滢从马跳下来,双手捧着黄绫卷起的圣旨到了香案前,李鸿章不敢怠慢,轻打马蹄袖跪倒下去,行了君臣大礼,“臣李鸿章,恭请皇万福金安!万岁万岁万万岁!”

    “圣躬安。”甘滢含笑点头,代天答说,随即展开手中的绫卷,当众诵读。文字骈四俪六,胡小毛、鲍超等人中十个倒有七个人是听不懂的,只是看李鸿章和张佩纶不停碰头,似乎是在提及这两个人。“广西提督胡小毛从仕多年,屡有战功,本年督战东瀛福山城战中,激励士气,功勋卓著不可尽数,旨到之日,着赏胡小毛二等靖远子,赏戴一品顶戴,加兵部尚衔;鲍超千里驰援,大涨我大清绿营军威,着赏二等济远子,加兵部尚衔,赏穿黄马褂。”

    除了胡小毛和鲍超之外,其余参将、副将、总兵一级的军中将佐照例也是另有封赏,不必细表。甘滢最后念道,“钦领南路军统帅,闽浙总督李鸿章居中调度,居功至伟,旨到之日,着李鸿章赏戴三眼花翎,赏穿黄马褂。钦此!”

    李鸿章神色不动,恭恭敬敬的碰下头去,“臣,领旨,谢恩!”

第141节 皇子劳军(2)

    全文字无广告第141节皇子劳军(2)

    宣旨以毕,李鸿章把甘滢请到设立在佐藤府中的临时公署,“军中简陋,还请甘大人多多体谅。”

    “荃帅过谦了。这里是什么地方?现在是什么时候?我受朝廷所派而来,只想办好这一次的差事,又岂能有贪图享乐之心?”

    “人言甘大人年少老成,才堪大用,今日一见,果然不凡。”李鸿章微笑点头,“皇上龙体可好?”

    “是。皇上康健如昔。”甘滢公事公办似的说道,“我这一次出京之前,皇上对我说,李大人年过五旬,为国奔劳多年,本来是不该选他到东瀛,受战火波及、雨雪载途之苦,只是军中不可无主,以李大人的年资,能力,都是不二人选,因此,心中明明不舍,为国事,也就顾不得了。”

    “皇上挂念老臣,臣唯有效死以报!”李鸿章双拳合拢,向天虚虚一拱,像是说闲天般的问道,“身处东瀛,消息断绝,不知道近来京中可有什么可供席间清谈的佐姿吗?”

    “有倒是有的。在浙江余杭,出了一件大事,说起来,也是一县之长者,罔顾法度,全凭一己喜好行事,哎!惹得皇上很是动怒呢!”

    “哦?”李鸿章一时间并未往心里去,反而是张佩纶惊疑一声,“可知是何事?”

    “有个叫杨乃武的举人……”

    杨乃武案是清末四大奇案之一,是很多人都听说过的,但所知不详,这里介绍几句,题材是来自清人的笔记小说——。

    杨乃武秀才出身,在余杭县内做了一个讼棍——这种职业和现在的律师差不多——多与官府打交道,杨乃武人极聪明,常常将县令刘锡彤玩弄于股掌之上,久而久之,刘某人心中大恨。有一个故事,可证其事。

    县内有一个吴姓大户,与胡雪岩有旧,等到胡财神发了家,吴家从他手中领了本金,做粮米生意,不出五六年的时间,家道大富,但富归富,铁公鸡的性子却是与生俱来的,更不必提穷人乍富,暴发户的行径很为当地的百姓看不惯,后来有一次,出了一桩大事。

    吴家当年穷困潦倒的时候,曾经向一个姓金的寡妇借过一百两银子,金寡妇本是富孀,也不在乎这戋戋之数,一直没有追讨过本金,更不必提利钱了,时间久了,竟是把这件事抛到脑后去了。全文字无广告不料过了几年,金寡妇的儿子长大不成材,吃喝嫖赌,把好好的一份家当败得精光,自己远走他乡,去向不明,丢下老娘,苦得快要要饭了。

    金寡妇这一天要卖破烂,无意中发现吴家的借据,才想起来有这样一笔财富,一百两银子当初挥手即忘,如今却成了养命之源,便喜滋滋的上门索欠,说明不计利息,只要本金。吴家为富不仁,便不大肯认这笔账,却又怕吵起来面子上不好看,于是好言安抚,先把借据骗到手里,托辞现在没有的现银,约金寡妇明天再来。

    到了第二天,翻脸不认人,金寡妇才知道上了当,无奈凭据已失,吵不出名堂,只得含泪而回,到了黄昏,悄悄来到吴家位于一条僻静小巷的后门处,一索子吊死了。

    这件事非常麻烦,所谓‘灭门县令’,老百姓人家遇到这样的案子足以倾家荡产,更不必提吴某人为富不仁,县内早有骂名——县令刘锡彤的儿子成亲,照他的身家,起码要送一百两银子的贺礼,哪知道只有八两头!因为这样,刘锡彤也暗中恨上了吴某人,这一次发了事,便是八千两、八万两也未必能够了局了!

    事发是在夜里,无人知道,还是地保巡夜发现了状况,夜来自然不能审案,刘锡彤也要趁这个机会和师爷商议对策,便拖到转天的清晨,准备到时候再给吴某人一个好看,不料就是这样一个折冲,给了吴家人以腾转的时机。

    吴家老大差人连夜把杨乃武请过来,杨乃武问过经过,如是这般的吩咐了一遍,上下家人对好了口供,便开始趁夜色打牌——这是故意给人留下一个闲豫的作用,对左右邻居来说,也是显得问心无愧的好办法。无奈故作镇定,并不能度过难关,牌声噼啪,惊得他更是心神不宁,这也不在话下。

    到了八圈打完,杨乃武由吴老大陪同着到了后门,抬头看看在夜风中晃荡的尸首,用手一指,“你把尸体抬下来。”

    “抬下来?”

    “不必多问,照我说的做!”杨乃武很不客气,大声呵斥着。

    吴老大不敢多问,抱住金寡妇的尸体向上一送,把头从圈套中卸下来,杨乃武紧接着命令道,“再套上去!”

    吴老大心中疑惑,照旧把尸体套了回去,只听杨乃武说道,“走吧,我们回去再说!”

    等到天明,刘锡彤带领县内衙役到了吴家,他也是故意使坏,以小巷逼仄,不能施展为由,要在吴家找间屋子来验尸。这是大干忌讳的事情,倒并不完全是家主觉得丧气,主要原因是怕防止骚扰事主。

    大清会典载明县官现场办案准许带领的人数,就是为了防止这种事发生,如今指定在事主家中验尸,那就不止于骚扰,而是有意与事主结仇了——从来尸体只能抬着出门,没有抬着进门的道理,甚至一二品大员病故任上,盘灵回乡,灵柩进城亦须奉旨特许,就是为了将这种事看得特重的缘故。刘锡彤不顾律令,不恤人情,如果有言官参上一本,他就有极大的麻烦,包他吃不了兜着走。

    百姓是敢怒不敢言,吴老大只好花银子打点,最后决定在附近找了一家破败的废园,作为验尸的地点。因为是女尸,仵作不敢动手,还要再去传官媒来,等到名唤马二娘的婆媳两个找来,日头已经升起很高了,照得废屋中一片明亮,可以很清楚的看见女尸颈部的两道伤痕!

    验尸有相当严格的规矩,仵作照尸格上规定的项目一项一项的检验,一面验,一面大声报告结果,这个过程称为‘喝报’,不许有丝毫的含糊。消息一经传出,吴老大没口子的大声呼冤,“大人,小弟冤枉!这可见是夏本江家移尸在前,诬告者后,意图敲诈!”

    夏本江是金寡妇的娘家侄儿,她的儿子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只好派人把他找来,担任苦主——夏本江和他姑家的表兄一样,也是不务正业,恶习满身,和这个姑早就断了往来,这一天为县里派人找来去,心知打这一场官司赢了有极大的和处,就是输入,吴家至少也要替死者买一口棺材,自己经有经手,也有几文钱可以捞摸,便乐得出头鸟。

    刘锡彤制止他的喊叫,亲自过去验看,果然有两道缢痕,虽然都勒进肉里,但新旧痕迹及其鲜明,一条是由喉头过耳后,皮下瘀血,所以色泽深紫,是致命的一条;另外一条则是白印子,可见是死后移尸吊挂的新痕。

    其事可疑,刘锡彤也不敢造次,众目昭彰之下,不得不暂时释放吴老大,否则给他告上去,自己的麻烦很大,只得宣布两造各自取保,改天再审,并将金寡妇的尸首发交尸亲入殓安葬。

    吴老大自然没话说,夏本江却不甘心偷鸡不着反而蚀了米,和处没有捞到,还要赔上一具棺材,所以当即表示,家无隔夜粮,无法为金寡妇买棺木成殓。“吴治!”刘锡彤无奈,反而要为被告说话话了,“行善得福,你拿几两银子出来,给ier买棺材。”

    吴老大的话也非常厉害,“是。大老爷的话小弟不敢不听,不过,金寡妇那面对人,移尸来要害小弟一家,倘若小弟拿钱出来为金寡妇买棺材,事后人说小的情虚,急于了事,小弟反而落了把柄在人家还手里,这一层关系小的身家性命,要请大老爷做主。”

    “不相干,不会因为你行善,反倒定你的罪的。”

    “是!”吴老大慨然答道,“小弟定遵大老爷吩咐,送夏本江十两银子就是。”

    吴老大的声音带着掩饰不住的轻松,刘锡彤如梦初醒,自知犯了大错!“啊,我说的是什么啊?这不等于是在判他无罪了吗?”

    回到县衙,召集亲属谈论案情,所有人都知道是杨乃武授意吴家,在金寡妇尸体上动力手脚,如果当时刻意忽略那道白印子,只从金寡妇何以自缢在吴家门前来说话的话,这一案便大有生发,无奈当众验尸,已经承认了有移尸的确证,一着已错,满盘尽空了!

    刘锡彤还不死心,又找来一个叫陈湖底商量。陈湖和杨乃武一样,也是秀才,也是包揽讼词,以刀笔为生;但不同的是,杨乃武专门和刘锡彤作对;陈湖则是刘锡彤的狗头军师,也就是鹰犬。

    不必刘锡彤多说,陈湖就先大摇其头,“老公祖,你吃了哑巴亏了,这件案子绝不能翻!”

    “何以见得?”

    陈湖为他分析,这件案子并不离奇,但己方失误有二,第一是不该在地保报案之后,没有立刻派人去彻夜看守,给了吴老大和杨乃武从容布置的时间;第二则是现场验尸,又拿不出杨/吴两个移尸的确证。这二者有一即是为对方抓住了把柄,何况有二?以至于杨乃武举手之劳就为吴老大脱离罪!“他这五百两银子,来得好容易哦!”

    “什么五百两银子?”刘锡彤急匆匆的问,“吴家送来他五百两?”

    “白花花现银五百两。”

    刘锡彤又羡又妒:这五百两银子是该送到县衙门来得!他心里在想,杨乃武不除,自己休想有好日子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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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2节杨乃武案(1)

    第142节杨乃武案

    杨乃武在余杭县内是富户,家中多有房产,其中一户位于县衙后门不远,租给两家人住,一家姓朱,另外一家姓葛。朱姓不提,葛家的男子叫葛小大,开一家豆腐房,每天早睡早起,要到豆腐房去工。他生得臃肿蠢笨,一条右腿因为‘流火’而常年流脓,看去腌臜到了极致,但偏偏是这样一个人,却娶了一个千娇百媚的妻子,娘家姓毕,是为葛毕氏,但因为肤色洁白如玉,人送一个诨号,叫小白菜。

    杨乃武细行不检,早就打了小白菜的主意,但罗敷有夫,总要下一番水磨功夫,他以家中孩子吵闹、环境嘈杂,耽误自己今年秋天入闱学习为由,和妻子商量要另外找有关清净的所在去闭门读。

    大家子弟为了便,摈绝繁荣,带有个僮住在深山古寺里,也是常有的事,詹氏便以此建议,谁知杨乃武又认为太过不便,于是便逼出一番杨乃武所希望的话来,“我们县衙后门的那所房子,姓朱的租客快满期了;不如早早通知他,自己要用,请他搬家,你看好不好?”

    哪还有个不好的?这正是杨乃武所期盼的,可以借机接近小白菜的一步棋,而且还是妻子自己提出来的,日后不虞会为她发觉。当即换来一身新衣服,高高兴兴去到租屋。一户房子租给两家人用,为避免瓜田李下,中间隔开来,各从前后门出入,彼此互不干扰。杨乃武先到了后门——这是直通葛家的一扇门——却并不进去,而是如是如是的嘱咐了一个叫兴儿的童几句,让他先进去。

    葛小大不在家,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却也不能出入不避的,叫门之后,进到房中,“是你啊?有事吗?”

    “没事,我家大爷在前面,为顺便来看看你。”兴儿年纪虽然很小,但得杨乃武训教多年,说话倒是非常灵动,“老葛呢?”

    “在店里。你请进来坐。”把兴儿让进来,小白菜抓了一把花生放在桌,又去倒茶来,陪同说话。“葛大嫂,你忙呢的,为坐一坐就走到。”

    听听说话是大人的样子,小白菜觉得很笑,问他,“兴儿,你今年几岁了?”

    “十二。”

    “我当年有十四五六呢。”小白菜说道,“你家大爷来收房钱?日子还没有到呢?”

    “不是到你们这里来收房钱,是要请前面搬家。”

    “为啥?”

    “我家大爷要搬来住,”兴儿说道,“一个人搬来住。”

    听听这样一说,小白菜加快了动作,很熟练的把头发盘好,簪一个黄杨木雕簪子,收拾好镜箱,转身到兴儿面前坐下,“你是说,你家大爷一个人搬过来住?”

    “是的,还有我。”

    “我知道,当然还有你,”小白菜问,“这是为啥?”

    “大爷今年秋天就要到杭州赶考,家里太吵,搬到这里来用功。”

    小白菜听完这句话,仰头望天,长长的睫毛眨啊眨的,不住闪动,不知道她在想着什么。就在这寂静之中,听外面有人咳嗽,兴儿是听熟了的,站起来说,“我家大爷来了!”

    小白菜吓了一跳,赶忙起身,把兴儿推了出去,“兴儿,你先出去,请大爷在外面坐。”

    这样的慌张神色是为什么?令人困惑,但不容兴儿细问,她已经把他推了出来。外面的主仆两个都觉得有些奇怪,侧起耳朵听动静,里面脚步匆忙,奔进奔出很忙碌似的。

    等了一会儿,房门打开,杨乃武转身一看,顿时眼前一亮,小白菜梳得极亮点头,薄施脂粉,越发显得唇红齿白,简直可以掐出水来!打量完毕,听小白菜笑盈盈的在含笑打招呼,“杨大爷,那阵风把您吹来的?请里面坐。”

    这又是不俗之举,居然敢在内寝招待男客,胆子倒是极大!难道不怕她丈夫突然回来?一念未毕,一念又起,她既然不怕,自己又怕什么?莫非胆量还会输给她不成?

    于是便进了内堂,这一来才知道她刚才一番动静的缘故:原来是现烧了开水茶,放桌还有四个干果碟子,桂圆柿饼瓜子寸金糖——穷家小户,这就是接待贵客的排场了。

    “葛大嫂,为啥这样子客气?”杨乃武笑着问道。

    “杨大爷难得来,”小白菜眼见兴儿在门外张望,赶紧胡乱抓了一把干果送过去,又问他,“你要不要吃茶?”

    “不要,不要,要我自己会倒。”

    “对。要吃自己倒,你不要客气,在我这里就当是在自己家里一样。”

    小白菜和兴儿的说话,杨乃武在里面听得清清楚楚,知道这话说说给他听的,心想,若是按照《水浒》王婆的说法,这就至少有‘五分光’了!有空过水浒传的读者,当不会陌生?

    因此,等小白菜重新转回,他便毫不客气的盯着她看,她也不避讳,一面走一面看,一面和他说话,“杨大爷,您今天过来,打扮的好漂亮。”

    杨乃武生得南人中少见的高挑身材,长隆脸,腰挺臂长,称得英俊二字,二月份的天气,春寒犹劲,他穿一件宝蓝色湖绉的薄棉袍,面套一件玄色宁绸琵琶襟的背心,直贡呢的套裤,裤腿扎得极其俏刮,下面是雪白细竹布丁袜子,一双簇新的双梁缎鞋,是一派纨绔子弟的装束。闻言一笑,“真的?”

    “我从来不说瞎话。”

    “我常说瞎话。不过那是为了帮人家打官司,至于在自己人面前,也你一样,不说瞎话。”

    听见针锋相对的‘自己人’三字,小白菜抬起一双又大又黑的眼睛,飞快的在他脸一扫,然后走过去,拿茶碗推一推,抓些干果在他面前。“阿嫂,你一双手好白!”杨乃武佯装去拈糖,揪住了她的手。

    小白菜脸也红,向外努一努嘴,暗示兴儿在外面,要防他看见。

    杨乃武笑一笑松开了手,知道又加了‘两分光’了。他说久经风月的,想起一句俗话:千肯万肯,只怕男的嘴不紧。小白菜此时的表情,正是这句话的注解。初下手机能有这样的成就,实在超出估计之外。如果操之过急,使她心存疑惑,好事反而难谐,如今最要紧的,就是要她安心。

    因此不进反退,松开了手,也收敛了轻佻的笑容,大大方方的说,“你请坐。”

    小白菜挑了个正对门口的位置坐下,原本一阵红一阵白的脸色也逐渐恢复了正常,“听说杨大爷您要搬过来住?”

    “是啊,家里孩子多,太吵,想都不成,更莫谈做文章了。”杨乃武为之解释了几句,“今年是大比之年,要趁早用一用功。”

    “什么叫大比?”

    “今年乡试,秋天要到省里去赶考。”

    “那一定高高取中!”小白菜问道,“考中了就是举人老爷,到时候……”她笑一笑,没有再说下去。

    杨乃武自然要追问,“到时候,杨大爷身份更加尊贵,只怕是不会再理会我们这些低三下四的人了。”

    “大错,大错!第一,我不是这样的人,第二,你也不是什么低三下四的人,我真的……”

    这一次是轮到小白菜追问了,“怎么不说完?”

    “有句话我不该说,不过实在忍不住。”杨乃武双手互握,很痛心似的,“我真是替你可惜,巧妇常伴拙夫眠啊!”

    话没有说完,小白菜已经红了眼圈,抽出蓝绸手绢,悄悄拭泪。“唉!”杨乃武一半真心,一半做作的说道,“老天爷瞎了眼!”

    “罪过,罪过。你真是好没过轻重,老天爷都好骂的?”

    “实在是老天爷不公,”杨乃武微喟着说道,“这也不必去说它,唯有逆来顺受,自己寻找自己的快乐。”

    这也正就是小白菜平常时日经常会想到的一句话,如今听杨乃武也是如此相劝,证明自己的想法不虚,所以抑郁的心情,立刻开朗了起来。

    两个人彼此有心有情,杨乃武爽利的和朱家结过租期,自己带着兴儿搬到了葛小大的隔壁,日夜相见,彼此又都对对方存了心思,不久之后,便做出苟且之事来。

    ××××××××××××××××××××××××××××××××

    小白菜的丈夫葛小大得了个流火的毛病,右腿常年流脓,又是痛苦又是恶心,重活计做不来,只得在豆腐房中做一份零工,后来城中来了个郎中,门看过,说是他身子虚,开朗张方子,到药房一问,很让葛小大伤心:“看不起。”

    “开什么贵重药?”小白菜虽然与杨乃武鹣鲽情深,葛小大终于是自己丈夫,心中又岂能无半点挂念?因此说道,“有病总要医,只要方子和,吃一贴胜十帖,贵点也还是划算的。”

    这句话鼓舞了葛小大,脸色开朗了一点,“也就是两味药贵,一个是西洋参,一个是桂圆。”

    “要多少钱呢?”

    “光是这两味药,就要一千铜钱。”

    一千铜钱就是一两半银子,是葛家半个月的开销,小白菜一时无从开口了。

    “随它去!”葛小大把方子一丢,“死不了的。”说完,转身出门,自然是到店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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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节 杨乃武案(2)

    第143节杨乃武案(2)

    事后和杨乃武说起此事,他也觉得为难,他与小白菜的sī情瞒得过一时,瞒不过一世,如今的余杭城里/县衙左近已经有了风言风语,杨詹氏问过丈夫,虽然杨乃武矢口否认,但这种事是休想瞒过枕边人的。~~

    杨詹氏倒并不肯大吵大闹,因为事情闹大了,于丈夫脸上不会看,于她则更是得不偿失,便不yīn不阳的甩下几句话,管自翻身另睡去了。

    杨乃武何等聪明,一听妻子的说话便知道,杨‘举人’另储金屋犹可商量;杨‘秀才’想纳小星,万万不能!眼下要做到,就是如何在今年秋天的大比中得中了。

    这样的话自然不能瞒小白菜,“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不过也不是我一厢情愿,就能够成其好事多。”

    这番话要分作两方面来说,后半段还能懂。意思是说,即便他有心,但她是个有夫之fù,倘若本夫不肯离异,又如之奈何?这当然是极大的障碍,却并非不可克服,不过她要先了解的是前半句的话,“怎么叫‘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呢?”

    “远在天边,要在三年之后,才有希望;近在眼前,今年的大年三十,你就会在我家吃年夜饭了!”杨乃武说,“只看今年八月我到杭州赶考,运气怎么样,运气好,金榜题名下来,就是dòng房huā烛,你懂了吧?”

    “懂了。”小白菜听明白了,紧接着问道,“是杨太太的意思?”

    乃武很郑重地点点头,“这也是很正当的道理,不能不听。”

    于是为了金秋得中,杨乃武放下寻欢作乐的心思,开始真的用功,而且,若是真能取中,就要夺葛小大之妻为妾,这是很遭人议论的事情,还不必提将来中了举人,更加不能不顾忌士林的清议,所以这件事一直积在心头,想不出一个怎么样能够把这‘颗’白菜买过,又不会伤了yīn骘的办法来。

    和小白菜商量很久,终于决定,此事还是托情旁人出面,左右总不过是huā一笔银子——杨乃武这些年做讼棍,家资丰厚,出一些钱并不很放纵心上。最后找了一个人,名叫沈体仁,他说葛小大之母的二嫁丈夫。身份也很适宜,口才也很来得。当是合适的人选。

    就在此事将办未成之际,杨乃武带着兴儿在县城中一家面馆吃饭,遇到一个人,便是陈湖。陈湖和他一样,也是秀才,而且同样是包揽讼词,以刀笔为生,不过二人立场不同,没有很多的jiāo情。这一次陈湖主动打招呼,都是很少见到。

    杨乃武心中提防,陈湖却很热情的样子,“今天省里来人了,得知今年的主考已经放了。”

    大比之年的主考都是要由皇帝亲自指派的,称为‘放主考’,这件事自然也是杨乃武很关心的,便急急问道,“可知是什么人?”

    “正主考是shì郎徐政祥,江苏嘉定人;副主考是宗室,名叫宝廷,听说是旗人中的名士。”

    这两个人杨乃武都不知道,心中有些紧张。生员赴考,首先要知道的就是主考的喜好和平日的文风,若是遇到一个不通的,如咸丰二十三年,吏部shì郎徐桐拟题,试帖诗的诗题是:‘校理秘文’,将个秘字写成‘衣’字旁一‘必,成了白字,通场二百多人,都不知所本,相约仍旧写作秘。如果遇着这样不通的主司,纵有经天纬地的识见,雕龙绣凤的文采,亦只是俏媚眼做给瞎子看了!。

    想到这里,他无端有些紧张起来,故作闲豫之态度问道,“竹山兄今年当然也要下场,不知道预备什么时候进省?”

    “我想七月底才走,你呢?”

    “我想早点走,大概就在这几天。”

    “这也太早了一点不?”咸丰二十七年有两个六月,现在还未到闰六月,距离八月下场还有三个月的时间呢。所以陈湖会有这样的说话。

    杨乃武不愿实告,提早到省,是想借西湖灵秀之气,助长自己的文思,临时扯了个谎,“六月十九日是观世音菩萨的生日,内人想去烧香,既然陪她去了,索xìng就住在杭州,等试期过完再回来。”

    陈湖不疑有他,“老兄才大若海,一名举人已是囊中之物,”他很关切的问道,“今年高中之后,当然也要进京打点了?”

    “打点”是去赴会试,乡试是子午卯酉年份的秋天,会试自然就是下一年辰戌丑未的chūn天,所以乡试称秋闱,会试称为chūn闱——会试本来也有加开的秋闱,但自从皇帝永远取消的秋闱之后,chūn闱就成为了生员们唯一的进身之阶了。

    秋闱得意,紧接着下chūn闱,两榜及第,不过半年功夫,名为连捷,这是读书人任谁也不肯放过的机会。杨乃武也不例外,但因为与陈湖不睦,话剧不肯说真的了。

    “如果秋闱得售,已是侥幸,哪里还敢希冀会试及第?做人要有自知之明,自己照镜子不像个进士,省省吧,何必去白吃那一趟辛苦?”

    这是故意讽刺陈湖,陈湖的秀才来路不正,他本人只读过几本汤头歌诀,以儒医自命,其实一窍不通。所以他这样讽刺,而在陈湖,却另有想法。

    他关切杨乃武,自然不是出于希望朋友上进的爱护之心,知为他凭几张滋yīn补阳的秘方结jiāo了刘锡彤,进而为其打探消息,说合官司,捞得不义之财,县官得大份,他得小份,彼此如鱼得水,勾结得很紧。但有一个杨乃武在,正如金鱼缸里来了也条黑鲤头,搅得一缸水浑,他和刘锡彤都是深以为苦,更深以为恨!他巴不得杨乃武连捷,chūn风得意,远远的离开余杭去做官,便会让他自己包揽讼事。

    谁知道听杨乃武的意思,竟是丢不开家乡,这个码头不两之势已成,而以举人的身份,和县官平起平坐,自己相形见绌,更非敌手,这个心腹大患,非早早除掉不可!

    杨乃武万万不想,自己一番口舌之快,已启人杀机,犹自望着陈湖那沮丧的脸sè,暗暗得意。

    八月初六入闱,徐致祥和宝廷两个先要拜客,第一个是拜监试,接下来拜收掌,再下来拜同考官(也就是房官),这些人大多是榜下即用的进士或者是举人出身的现任知县,其中就有刘锡彤。

    然后是监试,收掌和房官回拜主考,刘锡彤的年纪最大,所以让他做了客位的首席。两位主考的寒暄,也是从他开始,“贵甲子是?”

    这是在问年龄。“今年六十有六。”

    “刘大哥六十六了,真快不出。”徐致祥和宝廷说道。

    “是啊,jīng神矍铄得很。”宝廷也问,“刘大哥乡榜是哪一年?”

    “道光十七年丁酉。”

    “那不是和宝中堂同榜吗?”

    宝中堂指导是宝鋆,他是皇帝面前的红人之一,在总署任职多年,但这里是一处清水衙mén,皇帝有心酬庸,咸丰二十年的时候,外放安徽巡抚,后更升任江宁藩司,两江总督,加吏部尚书衔,咸丰二十七年的时候内招,以吏部尚书,加体仁阁大学士。

    官场的规矩,位极人臣的大学士,叫中堂,提到这位靠山,刘锡彤低着头,很惭愧的说道,“是,云泥之别,惭愧之至。”

    “这也不然。”宝廷和宝鋆的出身多少有一些类似,同样是在总署衙mén供职多年,到咸丰二十四年才外放的,而且,他说肃亲王豪格之后,满身的名士派头,说话无所顾忌,“照我看,伴食的宰相,远不如勤政爱民的县官。”

    众人听他公然批评宝鋆尸位素餐,诸多不便,徐致祥luàn以他语,把这件事敷衍了过去。又去问第二个县官的生平,这样一圈问下去,最后又回到刘锡彤身上,“贵县文风如何?”

    “文风犹可,不过有一两个不安分的生员,平日不好好念书,遇事生风,包揽是非,难免影响士林的习气。”

    “这倒要好好整顿。如果此辈中了举人,如虎添翼,麻烦更多。”

    这句话给刘锡彤提了醒,退回房内认真思考,以杨乃武的UU小说,一名举人,十拿九稳,而照陈湖所知,他似乎并无进京的打算,而是想顶着有关举人的名头,回县里来做土豪劣胜,果真是这样的话,则后患必大!

    倒是他的老家人,名叫刘升到,看老爷神sè不愉,在一边劝道,“桂huā蒸的天气,老爷年纪又大,不要闷出病来,可是件不得了的事,请老爷看开些。”

    “这件事不容易看得开,”左右身边无事可做,刘锡彤便把心中所感到的隐忧,和他是了几句。

    刘升的见识反而比老爷高明,认为要收帮手,就该找杨乃武这样的人,像陈湖是庸才,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反而要疏远才是的。这个想法平时没有机会说,现在倒正是恰好,“老爷,小的有关拙见,不知道行不行?”

    “说来看?”

    “老爷索xìng收了他做mén生,以后见了老爷还得磕头称老师,那还敢不听话?”

    “这当然是个好主意,但他肯来拜我的mén吗?”

    “碰得巧,老爷荐他的卷,老师mén生的身份就定了,他还敢不来拜老师?”

    乡试的规矩,举子jiāo卷,先由誊录所用主笔照抄一份,经对读所用黄笔校对无误,然后分jiāo各房,由同考官评阅,若是认为文章可取,向上保荐,这个过程称为荐卷。如果同考官不荐,主考官无法直接取中,所以若论及师mén的恩义,房师实过于坐师。

    但其中有一个问题,即杨乃武的卷子不一定就能落到自己手里,这是件很渺茫的事情。但刘升自然有所对策——刘锡彤久任知县,每有大比之年,他都要入闱来伺候老爷,对其中的程序和奥秘无所不知,当下不慌不忙的说出一番话来。

    他说,凡是乡试通关节,本无绝对的把握,即便的主考那里说好了,房师不荐卷也是枉然,反之也是一样。但仍然有人心存侥幸,如今老爷向杨乃武送关节,与卖关节不同;卖关节是在发榜之后收取酬劳,榜上无名的话,酬劳自然成空;而送关节只是在示惠,即便无用,也是他杨乃武运气不好,可人情总是做到了,杨乃武自知感jī,说不定也会来递帖子拜mén生,即便他不来,有这样一层渊源,以后遇事他也会客气三分。

    刘锡彤认真想想,觉得他的话很有道理,此事于己无损,不妨一试。但人已入闱,虽然可以通家信,着人和杨乃武去接头,但这封信要是落在外人手中,就是作弊的铁证——科场弊案,绝对是脑袋搬家的大罪,岂可不慎重从事?

    最后还是刘升为他出主意:自己装病,要到外面去医治,好在题目未出,关防还比较松。说来倒也是可以通融的借口。

    刘锡彤鬼mí心窍,编造了一番瞎话,正如刘升说的那样,题目未出,没有什么可以泄漏的东西,徐致祥和宝廷担心闱中有人发病会传染,即便不传染,也是很不吉利的事情,当即传鼓叫mén,与总办一切庶务的提调官说明原因,将刘升抬了出去。

    此时举子尚未入闱,刘升去见杨乃武,后者不料有这样的事情,心中惊讶之外,更存了几分戒心。

    等刘升说完,并告诉他关节所在,并一再强调刘锡彤愿意修好的诚意,但彼此仇怨已深,猜忌也重,杨乃武始终不能相信他说的是真话,封了几两银子的一个红包给了刘升,这种刘升看来,杨乃武是已经接受了己方的好意的了。

    送走刘升,杨乃武暗暗盘算,以己度人,他认为刘锡彤绝没有什么好心!如果自己真如所说的使用关节,刘锡彤一眼看见,立刻打下去,文章再好,也一定被埋没!这自然是一个很合乎情理的想法,但看刘升态度诚恳,又不像是这主仆两个来做圈套害自己?

    不过,他还是决定不用这个关节,第一自然是怕中圈套,第二,他对自己的文字很有信心,即便是没有关节,中举也未必是难事。如今所想的,就是看看刘锡彤到底是真是假了。

    想了半天,给他想到一个办法:找一个人来,试验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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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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