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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南朝陈     斩邪txt下载     斩邪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三十章:刺客围庙,斗智斗勇

    风雨交加,很快传来第二声惨叫。至此,留在外面看守马匹的两个人全部被杀。

    听着惨叫声,庙里众人的面色在篝火的映照下变得难看。

    刘幕僚眉头紧锁:“是谁,是谁有那么大的胆子……”

    喃喃道,目光忽而飘向陈三郎那边,充满了狐疑之色。

    他们千里奔驰返回京城,一路平安无事,不曾想来到五陵关的地面上,在这风雨之夜就有刺客出现;最关键的是,借宿山神庙,而陈三郎就在庙里头,瓜田李下,如何不令人生疑?

    虽然陈三郎自报家门说自己是陈解元,可没有检验过路引文书。再说了,路引文书之类,也可以造假,当不得真。

    想到这,刘幕僚就冲一名彪形汉子打个眼色,让他重点留意陈三郎的举动。

    汉子心领神会,紧一紧刀柄,目光落在陈三郎身上,只要这书生稍有异动,他便格杀勿论。

    篝火猎猎,烧得正旺。

    陈三郎用树枝串一块肉烤着,有油脂滴落下来,落在火上,火焰更盛。他当即灵巧地一翻手腕,使得肉躲避过火头,避免烤焦。如此几番,肉就熟了,举起来,放在嘴边吹一吹,一口咬上去。

    “这时候,他竟还有心情吃肉?”

    汉子瞳孔一缩。

    “桀桀!”

    山神庙外,突然传来怪笑声,犹如夜枭啼鸣,听在耳朵里,摩擦着难受。

    “什么人装神弄鬼!”

    一名汉子爆喝一声。舞起一片刀光,身形敏捷地冲出庙门。片刻之后。外面就响起一阵激烈的兵刃交接声音。

    呼!

    那汉子带着一股雨水又冲回来了,神色凝重。左边肩膀殷红,有鲜血流淌,却已受伤。

    刘幕僚沉声问:“阿三,什么情况?”

    肩膀受伤,汉子却像铁打的一般,毫不动容,回答道:“太黑,看不清楚,但刚才足有三人围攻我。都是暗劲级别,配合有素,惯夜战。看着,不是江湖中人,更像是军中高手。”

    “军中高手?”

    刘幕僚眼眸有怒火焚烧,转身道:“公子,你看……定然是朝野有人不希望你回京。”

    那公子若有所思,道:“暂不追究这些,渡过今晚再说。”

    刘幕僚道:“此地距离五陵关不远。要不让人突围去求援?”

    “我要是你,就不会提出这么愚蠢的建议。”

    不合时宜的声音,来自满嘴油腻的陈三郎。

    刘幕僚勃然色变:“你!”

    没想到这个“外人”居然插嘴发话,简直不知所谓。

    那公子也觉得有些意外。看望过去,饶有兴趣地问:“陈解元,何出此言?”

    陈三郎道:“这里虽然距离五陵关不远。但也有数十里,一来一回。还得叫关卡,验明正身等。没有大半个时辰根本无法完成。这么长的时间,救援可来得及?”

    顿一顿,又道:“让人突围,必需两人以上才有些把握。人手本来就不够,再分出两人离开,若是刺客们杀进来,你们又能抵挡多久?”

    刘幕僚一听,冷汗不自觉就流了下来:“那按你这么说,只有留在庙里负隅抵抗,才是上策了。”

    陈三郎摇摇头:“古庙残旧,我要是刺客,定然会摧毁庙宇,逼人出来,然后逐一击破。”

    话音刚落,轰隆一响,来自左边墙壁,震得墙土剥落,簌簌往下掉。

    有人在用重兵器砸墙!

    真是乌鸦嘴……

    众人看往陈三郎的眼神,都带着情绪。

    陈三郎一耸肩,表示自己无辜。

    那公子眼眸掠过精光,下达命令道:“弓弩准备!”

    当即有六个人齐声应命,解下背上的包袱,打开,拿出里面的事物来,银光闪闪,竟是制造精巧的手弩。

    这手弩,并不算大,但造工上乘,一看便知威力极大,射程也不会短。

    如此事物,乃是朝廷禁品。

    夏禹王朝对于民间兵器的约束不算太严,但弓弩一类绝对禁止,一旦查获,就是抄家灭门的大罪。

    那么现在,这些人拿出这般数量的制式武器,身份呼之欲出,定然是朝中权贵,只不知道是什么大人物。

    望着在火光下反映出寒光的手弩,陈三郎不禁心一凛:如此利器,不容小视,尤其近距离射击的话,,杀伤力极其强悍,能穿皮甲,杀人立死。

    他自问,要是六架手弩射向自己,恐怕也是躲避不及。

    砰!

    外面撞击庙墙的声响一声比一声紧,一声比一声响,咔嚓,墙砖松动,眼看就要破开。

    “出击!”

    那公子倒是沉着,再度发号施令。

    “出击”的意思,却是主动出击。嗖嗖嗖,人影闪动,六名携带手弩的汉子掠出庙门,嗤嗤嗤,弩箭破空的声音连风雨声都无法掩盖。

    “啊啊!”

    惨叫声起。

    射出一轮后,六名汉子又井然有序地退回庙内。手法熟练地扳开机关,装上新的弩箭。

    由始至终,他们都神色坚毅,一双大手,稳如磐石。

    这等表现,已经超越了寻常的沙场将士,而应该是府中精心豢养的私兵甲士,甚至可以说是死士——为了主上,慷慨赴死,绝不皱眉头。

    从这公子身上,陈三郎莫名想起少将军元哥舒。他的身边,定然也有着私兵死士。

    夏禹王朝明文规定禁制储养私兵,但许多权贵人物,都打着招徕门客侍卫的幌子,养着兵士。

    这样的情况早就泛滥开来,朝廷纵然想抓,也无从抓起。

    刚才一轮劲射,显然射中了两个刺客,将对方的势头暂时压制住,撞墙声戈然而止。

    外面就剩下风雨的声音,却隐隐得让人觉得心慌。

    刘幕僚望向公子,等待下一道号令。

    哒哒哒!

    声响传自上方屋顶,有人爬到了上面。

    诸人纷纷举首观望,密切注意动向。

    啪啦!

    一声大响,瓦砾碎片如雨般落下,山神庙顶被弄开了个大洞。

    “射!”

    几名汉子举着手弩便扣动扳机,哧哧,弩箭激发,射向破开的地方。

    轰!

    却是山神庙的一个窗户被砸开,一个魁梧的身影扑腾而来,手中舞动一柄大金瓜锤,见人便砸。(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一章:舍命一击,奋身挡剑

    (今晚搞了个y、y活动,本来就感冒喉咙沙哑胀痛,唱了几首歌,估计明天起床会失声了……感谢书友“珠海阿龙”“阵道大家”“闪电闪闪闪”“我笑猫小”“沉睡的大梵天”“书友140512173555278”“莫轩意”的慷慨打赏!)

    这是一名巨汉,上身赤膊,肌肉虬结,依稀可见一道道伤疤遍布身上;他的脸上,更有两道狰狞的疤痕,在隐晦的光线之下,看上去像是盘踞着两条毒蛇,分外可怖。

    巨汉突入庙中,手持一柄金瓜锤,见人便砸,来势汹汹。

    守护在公子身边的三名侍卫第一时间奋不顾身扑出去,利刃霍霍。

    哐当!

    刀口与金瓜锤相碰,火花飞溅,其中一个把持不住,虎口裂开,刀刃脱手。

    本来以这些侍卫的实力,不至于一碰面就丢失兵器;然而庙里空间狭小,他们护主心切,就采取硬碰硬的战略,巨汉天生神力,他们哪里硬扛得住?

    纵然丢了兵器,可这侍卫屹然不惧,半步不后退。

    巨汉嘴里桀桀怪笑,也不管什么招数,反正抡起金瓜锤,或砸,或扫,席卷起股股劲风。

    砰!

    一记当头棒,就将那名失去兵器的侍卫砸倒在地,脑袋如同被打烂的西瓜,眼看不能活了。

    “射他!”

    刘幕僚此时倒也沉静,吩咐掌握手弩的侍卫动手。

    “哗啦哗啦!”

    庙门处杀进数人,清一色黑巾蒙面。只露出一双精光熠熠的眼睛。他们的目标非常明确,直取被保护着的公子。对于一旁的陈三郎看都不看一眼。

    这样一来,庙内情形顿时变得杂乱。厮杀成一团,手弩的威能作用就难以发挥出来,激发的话,反会误伤自己人。只得抽出贴身兵器,加入战团。

    最后公子身边,只得刘幕僚、柳姑娘,以及两名侍卫守护着。他们一直往后退,慢慢退到神像前面来。

    这座神像虽然看着破旧,但用土夯实。如同一道天然屏障,背靠之,无后顾之忧。

    神像之前,就是篝火,好在没有扑灭,得以见人,否则漆黑一团,那就真是不可收拾。

    打得热闹,刀光剑影。陈三郎也坐不住了,贴身在神台边上。他并没有往公子那边靠,虽然那边有侍卫,但同样是刺客们的主要目标。过去反容易遭受池鱼之祸。

    面对形势复杂的乱战,那公子神态保持得很冷静,温声道:“柳姑娘。你不要怕,没事的。”

    这个时候。还相当有风度地安抚身边女伴。

    柳姑娘坚决地道:“公子无需担心妾身,我也会些武艺的。”

    说着。竟亮出一柄小剑,长约一尺半,比匕首长些,剑柄上镶嵌着宝石,珠光宝气的,不像兵器,更像装饰品多些。不过这样的风格,正适合女子使用。

    那公子呵呵一笑:“就是,差点忘了柳姑娘是女侠来着。”

    柳姑娘谦虚道:“那都是虚名,让公子见笑了。”

    两人说着话,非常淡定。

    目前的局面形势,刺客们并未占优,巨汉被数名侍卫团团围住搏杀,已处于劣势;至于那些冲进来的黑衣人,无论人数还是个体实力,都比不过侍卫。

    众多侍卫,不但武艺高强,而且装备精良。衣服里面,都穿着软甲,能抵御普通的刀剑伤害。

    此长彼消,很快稳定住局势。

    刘幕僚心中大定,高声喊道:“兄弟们,五陵关一带,都有巡逻兵伍,当他们闻讯赶来,就能将这些逆贼一网打尽!”

    作为拱卫京城的重要关隘,五陵关附近不仅施行坚壁清野的策略,以免被奸细混入,还有着巡逻兵伍,每天都在外围巡视,日夜不休。

    这也是他们一行人进入五陵关地面后,大为放心的缘故,没料到刺客会安排在山神庙里动手,可能是趁着风雨交加的机会。

    风雨之夜,关隘的巡逻队伍肯定有所迟滞。但即使再迟滞,也会巡视到山神庙这边来。

    这一点,他们都明白。

    久攻不下,那么刺客们的心情难免急躁。

    “吼!”

    巨汉咆哮着,露出空门破绽,生生挨了两刀,其魁梧的身子却直扑神像而来,手中金瓜锤如泰山压顶,就朝着公子等人砸落。

    嗤嗤!

    把握手弩的侍卫立刻激发弩箭,破风声起,两道弩箭准确无误地射入巨汉的肋下,直没入顶。

    这是要命的伤痛,但巨汉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连人带锤,一往无前。

    “公子快走!”

    守护在身边的两名侍卫一左一右,将公子紧紧护住,带着他往旁边闪去;刘幕僚也机灵,连滚带爬地紧跟着逃开;至于柳姑娘,身形轻盈,果然会些轻功的样子。

    蓬!

    金瓜锤重重地将古旧的山神像砸个稀巴烂,大块的泥土咕噜噜翻腾掉落。

    舍身一击没有成功,巨汉却也没了气力,推金山倒玉柱,噼啪一下摔倒在地,双眼睁得大,只有出的气,没有入的气了。

    他这一倒,整个局面顿时发生根本性的转折,刺客们大势已去,被逼得步步后退,快退出庙门了。

    侍卫们乘胜追击,要将他们全部留下。

    就在此时,屋顶咔嚓一下,一人从天而降,手中把持一柄长剑,如潜伏着的毒蛇突然吐信。

    剑锋所向,正是刚被侍卫扶携着站好的公子。

    这偷袭者选择的位置,时机,都恰到妙处,双方距离只有两丈左右,瞬间即到。

    “公子小心!”

    三句一模一样的话出自不同人的口中,也有快慢之分。

    说得最快的,是身边一名侍卫,毫不犹豫就一刀迎上去。然而对方剑光一绞,带着一股巧劲,这侍卫不由自主身形踉跄,就让出了身位,使得后面公子空门大开;

    叫得最慢的是刘幕僚,他是个文人出身,半点功夫都没,这时也只能叫一叫,就算要来挡剑锋,身子也赶不及;

    嗤!

    剑锋如芒,在公子眼前闪烁,但下一刻,却刺在一个柔软的身子上。

    第二个出声提醒的柳姑娘扑身而来,挡在公子面前,挨了这致命的一剑刺杀。

    “柳姑娘!”

    公子大叫一声。

    倒在他怀里的女子望着他:“公子,到这个时候,你还叫我‘柳姑娘’吗?”

    “莹莹……”

    叫唤着她的名字,公子流出泪来。

    最后现身的刺客一击不中,却立刻抽身撤退,跃上屋顶不见踪影。

    众侍卫再顾不得追击了,纷纷撤身回来,围护在公子边上。

    情况显得有些混杂,谁也没注意到站在角落处的陈三郎,眼眸掠过一缕古怪的神色——

    他的视线,正落在柳姑娘身上。(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二章:剪纸成人,处心积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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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莹莹……”

    那公子抱着佳人,流下两行热泪。

    舍身挡死,美人恩重,如此情义,怎能不让人感怀动容?

    柳莹莹中剑,刘幕僚等人也不禁慌了手脚。侍卫中有懂得医术的,赶紧上前察看。

    观察过后,松了口气,禀告道:“公子,柳姑娘伤在肋下,幸未刺中要害,敷上金疮药,止住血流后,应该无碍。”

    公子如释重负,威严地道:“既然如此,还不快快动手敷伤?”

    “这个……”

    侍卫面上流露出为难之色。

    这柳姑娘对公子一往情深,而公子也有些眉来眼去,看样子,带回京城后便会收她为妾。公子的女人,侍卫哪里敢替其疗伤?

    既是疗伤,便得褪开衣裳,肌肤相亲。而肋下位置,颇为**,不可乱摸。

    刘幕僚也考虑到了这个情况,低声道:“公子,不如你帮柳姑娘敷药吧。”

    那公子微微沉吟,答应了下来,接过金疮药;至于诸人,当即围成一圈,背朝内,脸朝外,形成屏障。

    庙内燃烧的篝火,由于没有添柴,渐渐黯淡了下去;庙外,风雨交加,不见停息。

    这样子,很难再到外面捡拾柴火。

    有侍卫干脆将腐朽的山神庙门给拆掉,放到篝火上。

    约莫半刻钟时间,那公子已给柳莹莹敷好金疮药,又撕下一条棉布包扎住。其自少锦衣玉食。不曾做过这般事务,未免显得手拙。有几次。都将佳人弄疼,轻轻叫唤出声。听在耳朵里,竟有几分**滋味。

    “谢谢公子……”

    柳莹莹要挣扎起身施礼。

    那公子连忙把她按住:“莹莹,你受了伤,莫要乱动。我这就叫人造副担架,抬你进五陵关。”

    “我要是你,就应该将她杀死。”

    淡然的声音,却有着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意味。

    那公子抬头看见说话的人是陈三郎,又惊又怒:“陈解元,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听出了公子语气中的怒意。唰,三名侍卫当即手持利刃,团团将陈三郎围住,随时会将这书生斩杀。

    陈三郎皱一皱眉:“都说好事难做,果不其然。”

    刘幕僚嘿嘿冷笑:“姓陈的,你要公子杀柳姑娘,这是哪门子的好事?我早瞧你形迹可疑,现在终于露出了马脚来。”

    那公子站起身子,目光炯炯地盯着陈三郎:“陈解元。本公子需要一个解释。”

    所谓解释,当然要令他满意,否则的话,下场可想而知。

    陈三郎指着背靠庙墙的女子。一字字说道:“我如果说,此女是邪祟,你信不信?”

    这话出口。更是如同霹雳,震得众人有些呆住。

    但很快。公子和刘幕僚等人反应过来,看往陈三郎的眼神。如同看着一个疯子。

    刘幕僚道:“公子,这书生不可能是陈解元,却不知哪里冒出来的疯癫之人,出言无状。请公子下令,将他驱逐出去。”

    就听得陈三郎又道:“如果我猜得不错,你们结识的时间应该不长。”

    那公子冷然道:“那又如何?”

    “那我再猜猜,一定是此女主动出现在你们面前。”

    那公子听着,心中一动,回想起当初情景,果然差不离。

    柳莹莹忽而扶着墙壁站起,指着陈三郎叱呵:“你这书生,莫要在此含血喷人……”

    忽而一把扯开面纱,露出一张泫然欲泣的红颜:“公子,你一定要为妾身做主。”

    她显得激动,伤口渗透出血来,脸上神情哀怨苦楚,实在我见犹怜。

    刘幕僚见到,一股莫名火气泼喇喇涌上心头,当即大喝:“将书生拿下,如敢反抗,格杀勿论!”

    围住陈三郎的三名侍卫听到命令,立刻动手。

    陈三郎叹息一声,袖间忽而一道黄光闪现,速度极快,下一刻,已落在柳莹莹身上,将她捆绑得结实。

    原来是一根绳子!

    说也奇怪,这绳子捆住柳莹莹后,如同滚水泼雪,滋滋滋地发出异响,随后竟冒出一缕缕黑烟来,状甚诡秘。

    如此情形,顿时将公子与刘幕僚等人吓得不轻,下意识就退开几步。

    “啊!”

    柳莹莹发出凄厉的惨叫,她体内突然有一把气急败坏的声音响起,一听就知道不可能是其本来的声调:

    “是谁,是谁敢怀了本座的大事……”

    “噗”的一响,柳莹莹倒在地上,薄薄一片儿,裹着衣衫,竟瞧不出是什么东西。

    “这,这是……”

    那公子膛目结舌,说不出话。

    刘幕僚与一众侍卫面面相觑,都感到有寒气在尾椎骨处冒出,手脚感到冰冷。

    这时候,那三名侍卫哪里还会对陈三郎下手?

    陈三郎施施然走过来,俯身下去观察,从一堆衣衫间抽出一张纸片,却是一副人形模样,用笔描绘得精致,栩栩如生,好一幅美女剪纸。瞧它五官容貌,正和那柳莹莹一模一样,只是再没有了呵气如兰的吐息,更无法抛出让人神魂颠倒的媚眼了。

    “原来如此……”

    陈三郎很快想明白个大概——

    从第一眼看见柳莹莹,怀中小剑便有警示,那时候还觉得奇怪:这公子出身权贵,养气俨然,身边又有十多精锐甲士,血气旺盛,按道理说,寻常妖邪根本不敢近身作祟。

    接着刺客来袭,一系列的激斗……

    整个过程,陈三郎都作为看客,看得清清楚楚。

    再到柳莹莹挺身而出,为那公子挡剑……随即刺客一击不中,撤走遁逃……

    其实这些,并无什么破绽。

    柳莹莹情系公子,甘愿为他挡剑;刺客袭杀失手,逃之夭夭……这些事件都合情合理,有着适宜的理由,完全说得通。

    关键在于,斩邪剑的示警绝不会出错。

    既然如此,那柳莹莹怎么会轻易被刺倒?

    刺客的袭击,确实把握到分寸,而且迅猛,可按照斩邪剑提示的程度来看,柳莹莹完全有能力在不受伤的情况下救走公子。

    那么,最大的可能性就是整个刺杀计划都在演戏,最终目标便是为了让柳莹莹挺身挡剑,挣得这一份舍生忘死的情分。

    人与人之间,最重要的便是情分。

    至于柳莹莹目的何在,那应该涉及某些秘辛,只有公子本身才最能了解。

    陈三郎目前并不在意这个,他更关心的是柳莹莹的真正身份——其实现在可以说,世上本无“柳莹莹”这个人。

    纸人,当然是假人。

    这是一种玄奥术法,幕后有高人施展操纵,像是皮影戏,只是其比皮影傀儡戏那些不知高明几万倍,化腐朽为神奇,不可言喻。

    陈三郎第一时间就想到修士界的某些传说,昆仑的“剪草为马,撒豆成兵”。究其本质,两者隐隐有些相似接近。

    要弄清楚这“柳莹莹”的真正身份,就得刺探出那幕后操纵的高手是何方神圣。

    对方术法被自己的《缚妖诀》破灭,气急败坏,不会善罢甘休,等于结下梁子。

    这并非陈三郎的初衷,不过事到如今,也无需懊恼,大不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倒是黄麻绳晋升为玄品级法器后,拥有新的威能效果,将邪魅捆绑住,能逼得对方现出原形。

    剪纸成人,不是妖物,可归根到底,隶属邪祟一类,在本质上,却是同样的道理。

    这也能解释纸人敢于混进公子行列的原因了,它本体是死物,只要施展术法的人修为足够高深,便不会出现问题。

    见着这副纸人,那公子面色铁青;刘幕僚等噤若寒蝉,低头不敢吭声。

    “好,很好!”

    那公子几乎从牙缝里挤出言语来:“连这等手段都用得出来,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处心积虑……”

    顿一顿,死死地盯住陈三郎:“你,又究竟是什么人?”

    陈三郎早料到有此一问,从书筪中取出路引文书:“泾县举子陈原,如假包换。”

    那公子并未接过路引文书来看,因为觉得毫无必要,厉声质问:“你既为读书人,如何会道法?”

    陈三郎将黄麻绳收起,慢慢道:“这话说起来就长了,话说在很多年前的一天,小生偶遇一个邋遢道人,步行于闹市,有顽童嬉闹,捡拾石头泥块扔掷。然而这道士惘然不顾,自顾前行。无论那些石头泥块扔得多有力,始终打不到道士身上。小生见之,惊为天人,于是急追上去,摆着道士为师,苦苦哀求之下,终于学得这一式道法……”

    这个故事,脱胎于逍遥富道在南阳府时的表演。

    那公子听着,不置可否,忽然喝道:“你以为本公子会信?”

    陈三郎呵呵一笑:“信与不信,那是公子的事;况且,信与不信,又有什么关系?”

    那公子听见,面色阴沉不定,怔怔看着陈三郎,似乎要把这书生看透,但他失望了,陈三郎神色如常,云淡风轻,瞧不到任何异样,诚如其所言:信与不信,在这时候真不重要。

    难不成,要下令拿人吗?

    陈三郎干咳一声,拱手做礼:“小生已自报家门,那敢问阁下,你又是什么人呢?”(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三章:公子身份,十万火急

    “大胆!”

    刘幕僚喝道,觉得陈三郎询问姓名的方式很是无礼。[顶_点]小说WWw.23wx.COm

    那公子一摆手,但也没有正面回答,慢慢道:“陈解元,等你到了京城,自然便知道我是谁了。”

    陈三郎嘴一撇,知道对方依然心存顾忌,就不再多说。虽然自己出手帮他除掉一个潜在的危险,可经历了这些,疑心挥之不去,甚至都有可能觉得自己是局子中最后的棋子……

    哒哒哒!

    外面突然马蹄声大作。

    刘幕僚面色一变,吩咐两名侍卫出去看个究竟。

    很快,侍卫跑回来,神情兴奋地禀告:“公子,是五陵关的巡逻军伍。”

    闻言,众人都松了口气。

    那公子望向陈三郎,微笑道:“陈解元,不知你是否愿意随我一同入关?”

    “求之不得。”

    既然有办法在夜里入关,不用在野外过夜,何乐而不为。

    风雨如晦,天地深沉,伸手不见五指。

    一座林子里头,静静地站着数人,全部披蓑衣,戴斗笠,雨水不沾身。

    领首一人,一对眸子在雨夜里熠熠发光,如同兽瞳,竟是具备夜视能力的人物,视黑暗于无物。

    在他的视线中,看到一队人马来到,全副披挂,乃是五陵关的巡逻军伍,足有三十多骑。

    这些骑兵当然不会夜视,但举着防水灯笼照路。他们来到山神庙外,刘幕僚带着两名侍卫出来,亮出一枚令牌。

    巡逻军伍见着令牌。顿时肃然起敬,纷纷下马行礼。恭候公子等人出来……

    林子的人并没有见到柳莹莹的身影,面色变得凝重。沉声道:“果不其然,真人的术法被破,计划失败了。”

    身边的人问:“那我们要不要再杀上去?”

    “哼,能直接袭杀的话,何必大费周折,做这么多文章?走,回去复命,等待下一步指示。”

    数人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风雨中,仿佛从不曾出现过的一样。

    ……

    风雨五陵关。但数百里外的长安却只是天气隐晦,不见半点雨水。

    长安自古为都,历经千年,早已成为天下第一雄城,龙盘虎踞,气派堂皇。从地形看,堪舆相术有云:此地为中,能聚龙虎,可合风云。乃海纳百川之态,极尽地利人事……

    长安城中繁华似锦,人口百万,任何州郡都无法比拟。城内房屋如云。层层叠叠,一眼看不到尽头。

    已是夜深时分,但灯火灿烂。街上人声熙攘,热闹得很。

    作为国都。长安城的整体布局与州郡颇有不同,不但分内城外城。还划分成八大块区域,分区管治,不同区域有不同章法。

    比如说内城,每天掌灯时分便实行宵禁,闲杂人等不得再在街上走动。违背的话,会被抓进衙门审讯,关进大牢。

    至于外城,就显得宽松许多,一般情况下都没有宵禁的说法,欢娱通宵达旦,不分日夜。

    外城某条偏僻冷清的街道。

    “天寒生暖,小心火烛!”

    “梆梆梆……”

    更夫敲打着,慢慢走过去。路经一座道观门前,情不自禁停住脚步,对着道观跪拜施礼,以表敬重。

    施礼完毕,这才继续前行。

    这道观名叫“昆仑观”,在长安城深孚众望。观中主持“忘机真人”医术精湛,经常免费医治平民百姓,颇得民心。

    那名更夫有一次急病,命在旦夕,就是忘机真人给抢救回来的。所以每天晚上报更的时候,经过昆仑观,他都会恭敬地跪拜叩谢。

    此时观中黑沉沉,只主殿上漏出一点光影,那是敬奉在老君像前的一盏长明灯。

    长明灯一点如豆,灯火映照出一个瘦削的身形,影子被拉得长长的,仿佛能占据整座主殿空地。

    这道士端坐在一块蒲团上,但并未入定,脸上神色颇有些震怒的样子。他的手里拿着一幅剪纸。纸上描绘如画,画着美女形象,可不是那“柳莹莹”的样子吗?

    “七王爷身边并无能人异士,那么究竟是谁多管闲事,破了本座的术法?”

    他的这个秘法,通过在剪纸上留一点魂记,从而掌控操作。不料被陈三郎一记《缚妖诀》捆住,魂记烟消云散,连当时的反馈都无法完成便消亡掉。

    “苦心安排,又故意牺牲了诸多人手,眼看计划便要达成,不料出了这一档事,梦鸟楼那边却不好交代……”

    道士仰起头,神色清冷:“如今只能等人回来,再详细问问当时状况,才能找到那个爱管闲事的家伙了……”

    想着事情,眯着眼睛,观望长明灯出神,忽而一声叹息,再不闻声息。

    ……

    这一夜,陈三郎随着公子却并没有进入五陵关。他们到了关隘下叫门,刘幕僚亮出一枚黄金令牌,表明了身份。

    负责守关的将军谢余杯来到城头上,大喊道:“七王爷,末将奉命守关,得圣谕,当关卡封闭,非十万火急不可开,还请七王爷恕罪。”

    七王爷?

    从这个称谓中,陈三郎顿时了解到那公子的身份,果然非同小可,乃是皇子出身。

    对于当今圣上的情况,陈三郎颇有耳闻,并非什么励精图治的明君,但也不算昏君,只是醉心长生道,不爱理政事。而皇上后、宫多少,子裔几何那些八卦问题,他就不甚清楚了。

    听到谢余杯的喊话,刘幕僚勃然大怒:“谢将军,王爷在关外遇刺,这还不算十万火急吗?”

    那谢余杯沉声道:“不算,在末将看来,非国难,当不得十万火急。”

    刘幕僚一听,差点被气晕过去,对七王爷道:“公子,你看这人简直就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七王爷眼眸中掠过一丝不愉的神色。

    就听得边上陈三郎赞了一句:“恪守律令,不屈情面,有此将在,五陵关万无一失。”

    刘幕僚很不高兴地道:“陈解元,入不得城,你也得在外面淋雨。”

    陈三郎笑吟吟道:“你不懂。”

    “你!”

    刘幕僚颇感忿然,觉得这书生真是面目可憎得很。

    七王爷若有所思,淡然吩咐道:“无妨,就在关外搭建帐篷过一晚吧。”(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四章:王爷招徕,百虫毒经

    (感谢书友“沉睡的大梵天”“珠海阿龙”“书友120707195924546”“书友140512173555278”的慷慨打赏!)

    一夜风雨过。

    第二天时辰到,五陵关大门慢慢被打开,放下吊桥,得得得,一队军伍驰骋而出。

    领首一将,个子不高,年近花甲,颌下一丛白须,精神抖擞,一双眼睛,炯炯有神。

    五陵关大将谢余杯,一员久经沙场的老将军,脾性刚硬,精忠报国,因而被圣上委以重任,坐镇五陵关,捍卫长安。

    陈三郎看着他,暗暗点头,又见其身后的兵马,盔甲鲜明,刀枪整齐,自有一股森然气势流溢。

    果然治军有方。

    夏商王朝当前龙气式微,天下隐隐成割据之势,但整体而言,还是相对稳定的。原因无他,朝野上仍有一批能臣理事;而地方上,也还有不少精悍将士忠于王朝,厉兵秣马,严防战乱。

    谢余杯便是其中一个。

    “见过七王爷,未将有军命在身,不能下马行礼,还请恕罪!”

    谢余杯在马上,不亢不卑地拱一拱手,朗声说道。

    七王爷面色不变,呵呵笑道:“老将军辛苦了。”

    众人开始进关,而除了七王爷外,其余诸人都要亮出身份令牌,到了陈三郎时,那看守关隘的兵士检验路引文书,发现他是一名举子,微微露出诧异的神色。有点纳闷这扬州泾县来的考子,怎么和七王爷的人混在一起了。

    五陵关属于要害关隘。除了常住人口外,一般情况下。外来人口都不能在关中逗留太久,三天为限,就得离开。

    七王爷一行人入关,只是稍作休整,用过饭后,便即刻启程,前往长安。动身之前,他问陈三郎:

    “陈解元,不如我们同行入长安?正好我在长安有处清静院子。你要参加明年春闱考试,可住下来,温习功课,安心备考。”

    在确定陈三郎身份后,七王爷隐隐有了招徕之心。

    当今天下风云莫测,无论是朝野,还是地方,胸有块垒者都在想方设法聚人聚气。

    人,当然是人才;气。就是气数时运。

    陈三郎拱手道:“多谢王爷厚爱,不过小生略感身体不适,要留在关中,明天再走。”

    七王爷瞥他一眼:“既然如此。那就此别过。”

    说着,率领众人翻身上马,出关而去。

    在路上。刘幕僚恨声道:“公子,此子不识抬举。而且来历有些问题,不可不防。”

    七王爷呵呵一笑:“刘幕僚。是否因为陈解元在言语上屡屡恶了你,你心生不忿,所以才这么说?”

    刘幕僚心一凛,连忙道:“公子明鉴,属下忠肝义胆,都是肺腑之言。”

    七王爷淡然道:“你要明白,我时常带你在身边,不是因为你能出谋划策,也不是因为你日常事宜打点得好,而是因为你忠心。这么多年来,忠心耿耿,便成情分。但是……”

    语气一个转折:“情分能增亦能减,有些话不能说的,你就不该说;更不要想着能替我自作主张,定下主意,你明白了吗?”

    刘幕僚听得出了冷汗,翻身下马,跪拜磕头道:“属下该死!”

    “好吧,快上马来赶路,长安在等着我们。”

    说着,目光望远,似乎视线里已看到那一座巍峨雄伟的巨大城市:“一别长安经年,再回来时,且看几人欢喜,几人忧愁,几人咬牙切齿!”

    哒哒哒!

    扬鞭策马,撒蹄疾奔。

    陈三郎目送他们一行人远离,不禁冷笑一声:七王爷言语中表达出招徕之意不假,可其中未必没有提防戒备。

    这是权贵中人的通病,就是绝不会轻易信人。善弄权术者,心常有刀枪,所谓开公布诚,只不过睁眼说瞎话,你要是信了,那就等于是把自己卖了。

    而陈三郎最大的原则,就是不会卖掉自己。不管对方是封疆大吏的儿子,还是封疆大吏本身,又而或,是堂堂皇子。

    这些人,统统都不能让他俯首称臣,死心塌地效命。

    因而在进入长安之前,陈三郎并不愿意和这位七王爷纠缠太深。

    长安何许地也?

    天下雄城,天子脚下。

    当今圣上不理政事,又已年老,膝下子裔难免蠢蠢欲动,要上演争嫡之事。自古以来,历朝历代,皇室争嫡,最是复杂酷烈,不见刀光剑影,只见人头滚滚。在其中,没有黑白,没有对错,只有成败。

    陈三郎心知肚明,目前的自己绝不能掺合进这个大漩涡中去,否则真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在山神庙里的出手,只是一次小心翼翼的试探罢了。他现阶段的打算,就是考过会试,迎接殿试,获得进士功名,然后谋取一个外放机会,远离长安。

    这就是陈三郎的计划。

    当天,他在五陵关的客店打尖,弄些肉食吃了,又叫店小二打来一大桶热水,舒舒服服地泡了个热水澡。到了晚上,点起灯火,在灯下看书。

    看的不是经义典籍,也不是游记杂书,而是《百虫毒经》。

    这一本修炼秘笈得自黄大仙,闲暇时候翻上一番,不是修习,而是长见识。黄大仙身上的战利品为数不少,由于逍遥富道要了阴阳葫芦,而其他所有东西都归陈三郎。

    陈三郎自是却之不恭,不过这次来长安,有些法器不便携带,例如那根粗大的狼牙棒,要是带在身上,那可真是招摇过市,叫人来抓的自杀行径;于是他就挑了这一本毒经,以及一面旗幡,而狼牙棒和匕首都让逍遥富道带回泾县去了。

    那旗幡,不过巴掌大小,属于玄品法器,但旗面上有破损的迹象,颜色黑黝黝的,非丝非麻,不知什么布料织成的。

    那时候急着让逍遥富道炼制黄麻绳,旗幡则放到一边,没有问道士如何炼化使用。一路来长安,也曾翻来覆去看过几次,但都不知是甚法器,有何威能,手上又无炼化法门,只能束之高阁。

    法器用不了,秘籍却是能看,看得津津有味,对于毒虫方面的认识,有了一个全面了解。

    当学以致用,便是知识。

    一夜无事,第二天,吃过早饭,陈三郎雇佣了一辆马车赶赴长安。(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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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必须承认这是标题党,虽然说求一张月票,可有个两张三张的,自然求之不得啦……(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五章:为子孙计,有大乃容

    已是冬,虽然雨水停歇,但北风萧萧,扑打在脸上,像下刀子般生疼。

    长安位于名州之北,挨近凉州地域。

    凉州自古苦寒,长安稍好些,不过每年的这个季节已颇为寒冷,再过些时日,估计就会飘下雪来了。

    作为南人,来到北方,定然有诸多不适应,水土不服,很容易生病。

    坐在马车上,纵然隔着厚实的车厢帘布,但陈三郎仍感受到了丝丝寒意。

    幸好今年以来的自己,已经脱胎换骨。经过持之以恒的扎马步,吐纳功课等,加上每天营养丰富的饮食调养,算是告别孱弱之身。手臂,大腿,渐渐有了结实的肌肉,变得有力起来。

    体格健壮,对于寒冷也有了较强的抵抗力。

    陈三郎是修士,然而又不同别的修士,最起码现在,他所修炼的法门与“寒暑不侵,辟谷不饥”那些尚未沾边。说白了,《浩然帛书》不是神仙道,不是妖魔道,而是人间道。

    道在人间,不免凡俗。

    紧一紧裹在身上的被单,他闭着眼睛,沉浸在帛书的感悟当中——五陵关距离长安还有不短的一段距离,闲着也是闲着。

    这一段官道修葺得很是宽敞平整,马车跑起来欢快,人坐在车上也觉得舒坦。

    官道上车辆穿梭,如同过江之鲫,很是繁华。这只是去往长安的路上,已是这般热闹景象,当真正进入长安。里面的情景可想而知。

    “木欣欣以向荣,泉涓涓而始流……善万物之得时。感悟生之行休……”

    玄奥的字句掠现,自有意味。每一次重读。隐隐都有新的体会。如饮醇酿,回味无穷。

    到了中午时分,马车停在路边一间食肆前,要稍作休整。

    陈三郎从感悟中醒过神,下得马车,发觉这北风一阵比一阵紧,抬头观望天色,彤云四合,瞧这样子。多半要下雪。

    食肆外停着许多马车,都是来往的旅人,里面则坐得满满当当,找不到空位。

    陈三郎看了看,直接买三笼白菜包子,两斤肉,揣回车上食用。均了些给车夫,问:“今天能到长安吧?”

    “能,这路小的走得熟。不会耽搁。”

    陈三郎就不再多问,吃饱了肚子,略作休息,躺下便睡。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停住,就听得马夫叫道:“公子,长安到了。”

    陈三郎恍然醒觉。走出车厢,见已是日暮时分。天上气象沉沉。云层翻滚着,过不多久。就有一片片的白色事物如鹅毛般飘落。

    下雪了。

    再往前看,一座雄俊巨城拔地而起,竟似乎看不到城墙边际;但见城墙上插遍旗帜,迎风猎猎,每一个垛口处都站着盔甲鲜明的兵士,如标枪般挺立在上面,任由风雪洒落身上。

    长安。

    这便是长安了……

    ……

    入冬的泾县,白天还有阳光照洒,颇为温煦。不过日头落得快,暮色涌起,晚风清凉。

    县城外,河神庙的大片田地上,忙碌了一天的人们开始扛着耕具,三三两两返回山麓那边的农舍了。

    经过这段时日的开荒,附近许多坡地都被挖平了下去,与水田差不多高低,又引进河水灌溉,形成规模。

    开荒之事,事先陈三郎已在新任县令那里打了招呼,得到准许,因此衙门也不过问。该过程出奇顺利,倒让陈三郎觉得稀奇,仔细想了想,心中有几分明朗——很可能是元哥舒那边发了话,任由自己发展基业。

    气者,无形有质,必须根基,才能茁壮。否则的话,这气便虚,便假,被世风一吹,就会消散。

    这样的气数时运,等于养的猪虚胖,肉不结实,不好吃,没营养。

    正因为如此,元哥舒那边才故意大开方便之门,特地发话,让泾县新任知县对陈三郎“照拂”,不管他做什么事,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反正等猪养肥了,正阳道长秘法施展,掠夺气运,陈三郎登高跌重,所有努力付之东流,都是给元哥舒做了嫁衣。

    换句话说,如今陈三郎煞费苦心创立的基业,都是替元哥舒打工而已。

    既然如此,何妨多给些甜头吃?

    此中内幕,县令自不知道详情,但隐隐也猜到几分。前些日子出城巡察的时候,见河神庙一带一派热火朝天的干活景象,他不禁嘿然冷笑。

    衙门不干涉,陈三郎招募过来的人们自是甩开膀子干。周何之事先已得到陈三郎的规划蓝图,便以图行事。开荒田地,安排水利是一大板块;另一个板块重点则是建设陈家庄。

    不过由于钱粮方面跟不上,存在缺口,因而先把山麓地方开辟出来,建些简单的农舍,供人居住;另外,学堂已在杨老先生的主持下,开始奠基动土,足足占地两亩。

    这是非常大的规划了。

    普通私塾,也就一百多平方而已;小的,二三十平方也有。坐十来个学童,有个地方便行,别的要求不高。

    而陈三郎设计蓝图上的族学面积,整整两亩,哪里像是族学,比县里的官学、甚至比府学,都还要大得多。

    这等规格,非同小可。

    杨老先生曾经表示异议,说这么大的地方实在浪费,两亩地,得招收多少学生才坐得满?

    陈三郎晒然一笑,回答道:“为子孙计,有大乃容。”

    老先生听着,不以为然,觉得陈三郎所看所想,堪称“高瞻远瞩”,若说得贬义些,便是“不切实际”。

    天下间,豪门大族也有不少,他们族人成千上万,开枝散叶,汇聚一地,蔚然成城。这些郡望大族的族学,也就一个庭院而已。

    在夏禹王朝,读书本就是件奢侈之事,教育成本不低,成长成本更高。而作为士大夫阶层,他们潜意识里也不愿推广,觉得愚民而治,才是正统。至于圣贤所说“因材施教,有教无类”,更多的只是一句口号,难以落到实处。

    故而,陈三郎要建立这么大面积的族学,实在让人觉得匪夷所思。

    当其时,他曾和杨老先生说过学堂不仅要设立明经科,还要设置医科、各种工匠专科等。

    老先生听着,端是目瞪口呆,然后极力反对,觉得陈三郎这等想法荒诞乱来,毫无用处。

    老人家的思维,很难改变,不过陈三郎的构思,更不容置疑。学科可徐徐创立,先把大学堂做起来再说。

    构思里,起码要办十多个学科,学堂不大,庭院不够,如何安置得下?

    杨老先生知道不好说服这名学生的“奇思妙想”,暂且只得作罢,依照吩咐去落实,有什么事,等陈三郎考完会试、殿试后,再从长计议。

    不过话说回来,亲身监督,见证一间如此大的学堂建立起来,老先生颇有成就感。每天都呆在工地上,许多事务亲力亲为,绝不容许任何偷工减料的行为,做得极为夯实。

    老先生指挥勤勉,周何之要做的事情则更多,恨不得把一天掰成两天,这样时间才勉强够用。

    这一天黄昏,忙活一天的老周迈步走回临时住处。妻子李婉已做好饭菜,留在锅内,用盖子压住保温。

    两个孩子已是有些饿了,眼巴巴看着母亲。

    李婉温声道:“腾儿,囡囡,等爹回来,就可以吃了。”

    周腾吞一口口水,脆声道:“娘,爹做事辛苦,我和妹妹饿一下,不苦。”

    “乖!”

    李婉抚摸着两个孩子的头发,脸上露出笑容:这样的日子虽然过得忙碌,但十分充实,而且有盼头,有希望。

    过不多久,周何之回到家,洗了手,说道:“都说了,不用等我回来吃饭,别饿着孩子。”

    李婉微笑道:“一家人吃饭,才算完整,吃得才有滋味。等多一会,又何妨?”

    将锅里还冒着热气的饭菜端出来,周腾也过来帮忙。四盘菜,有肉有菜有汤,还有一条鱼,香气四溢。

    两个小孩食指大动,但还是很有礼节地一起说道:“爹,娘,吃饭。”这才举起筷子来。

    这是家庭的教养,从小养出来的。

    周何之点点头:“吃饭。”

    刚吃了几口,忽而有人跑过来,却是阿安:“周先生,外面来了个道士,说有事找你。”

    “道士?”

    周何之甚感疑惑。

    “不错,他说是公子让来的人,带有公子亲笔书信。”

    闻言,周何之立刻起身,说道:“你立刻去请他来。”

    李婉道:“夫君,你还没吃饭呢?事情固然重要,但身体也要紧。”

    周何之慨然道:“公子对咱们一家,有再造之恩。我粉身碎骨相报不为过,何况晚些吃饭?”

    李婉知道他脾性,劝说不得,只得叹息一声。

    很快,阿安就带着一个年轻道士进入屋子。只见他穿一件干净道袍,面容普通,一对小眼睛,很是无精打采,似乎刚睡醒的模样。

    道士进来,见着桌子上的饭菜,小眼睛却立刻睁大了,打个稽首,说道:“无量天尊,本道叨扰了……这个,可否加一副碗筷,我一路走得急,正饿得慌……”(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六章:术法如戏,不识仙人

    (新的一周,感谢书友“我笑猫小”“陈创新老师”“钻进书里的胖子”“书友140512173555278”的慷慨打赏!各位看官看得满意的话,能否给个满赞?)

    周何之一听,心里有些嘀咕:这道士倒自来熟,而且看着不大正经,看上看下,都寻不着出家人的气质……

    脸上堆出笑容:“道长请坐!”

    李婉便去拿出一副干净碗筷来:“道长请!”

    这道士呵呵一笑:“多谢了。”

    周何之见他就举起筷子夹肉,干咳一声,问道:“这位道长如何称呼?”

    道士往嘴里塞肉,含糊回答:“本道法号‘逍遥’。”

    “逍遥道长……”

    周何之刚要往下说,却被对方打断:“请叫我逍遥富道……”

    逍遥富道?

    这是哪门子的称谓?

    老周颇为纳闷,道士哪个不是自称“贫道”的,这是出家人的谦语,属于客套话。眼前这个倒好,堂堂然要别人叫他做“富道”,难不成神经不正常?

    想着,顿时有了警惕之意。

    说实话,要不是刚才阿安说对方身上持有陈三郎的亲笔书信,周何之才不会以礼相待,多半将其视为疯子,早轰出去了。

    忍住,顺着他的意思问道:“逍遥富道长,你带有我家公子的书信?”

    “嗯。”

    这会儿功夫,道士已经吃了两大块肉,筷子正夹起鱼头往嘴里送。

    周腾平常最爱吃鱼头。见被他夹起了,顿时鼓起眼睛。气鼓鼓的。只是碍于礼仪,不好发作。

    那边囡囡却是年纪小。童言无忌,奶声奶气地道:“你为什么吃了我哥哥最爱吃的鱼头?”

    “呃……”

    道士难得地老脸一红,见着小女孩粉嘟嘟的脸蛋,煞是可爱,当即往怀中一掏,摸出一张纸来。

    桔黄色,是符纸。

    他双手麻利地折叠起符纸,说道:“小妹妹,本道吃了你哥哥爱吃的鱼头。那我送他一件礼物赔罪,你看可不可以?”

    见其逗起小孩来,顾左右而言他,周何之有点忍不住了:“道长,书信呢?”

    道士头也不抬:“不急。”

    周何之差点要拍案而起:你不急,我急呀,急着验明正身,谁知道你是不是招摇撞骗的假道士?

    这年头,常有些骗子剃光了头发。就说自己是高僧;穿起件道袍,便敢称“真人”。专门哄骗钱财,甚至骗财骗色,可谓恶迹斑斑。

    此时老周便有这样的判断了:陈三郎虽然年轻。可行事有章法,很是得体,如何会让个脾性跳脱如此不靠谱的家伙送信?

    他便朝阿安打个眼色。

    阿安还没有离开。便是在等待指令,看见这个眼色。顿时了然,双手抱胸。做好抓人的准备。

    逍遥富道指尖伶俐,不过片刻功夫就将符纸折叠成一只纸鹤,双翅张开,双足立地,昂首挺颈,神态栩栩如生。

    站在饭桌上,便像是一只袖珍黄鹤。

    那周腾看见,小孩脾性,顿时萌生了兴致,忘掉鱼头被吃的怨气了,目不转睛地盯着黄鹤。

    道士呵呵一笑,忽而手一指——

    “吱”的一下,黄鹤蓦然迈开两条长腿,在饭桌上走起步儿来,长颈间或还做出饮啄的动作,如同活物。

    这一记变化,如变戏法,不但让两个小孩看得大拍手掌,老周夫妻也是面面相觑,有些傻眼。

    道士又是一笑,再度手一指——

    嗡!

    黄鹤步伐加快,直接小跑,跑了几步,双翅一振,竟飞腾而起,在半空中绕着飞舞。

    “好好玩呀!”

    “这戏法真棒!”

    两个小孩简直拍烂手掌,欢呼雀跃。只顾着看黄鹤,饭都顾不上吃了。

    露了一手术法,却被小孩看作了戏法,道士也不以为意。

    周何之见到,面色阴晴不定,有些拿不定主意。他阅历丰富,见闻不少,自然在城市中见过艺人耍杂变戏法。然而那些伎俩和现在道士的这一手相比,简直小巫见大巫,入不得眼了。

    这道士,恐怕有门道……

    逍遥富道慢慢将鱼头嚼吃完毕,这才施施然在怀里掏了半天,好一会才找到那一封信,拿出来给周何之。

    周何之接过,打开一看,便知是陈三郎的笔迹,假不来。

    陈三郎年刚及冠,但写出来的一手字真是不同凡响,已具备自己的风格,笔划精神,铁画银钩,自成一体,寻不着丝毫呆滞的匠气,让人看着,就觉得赏心悦目。

    观字如画,是谓境界。

    周何之读了这封信后,再无怀疑,起身拱手做礼:“周某眼拙,不识真人面目,还请恕罪!”

    道士笑着摆手:“先生客气了,本道还得多谢你们款待才真。”

    说罢,一拍手,空中飞舞的黄鹤就落下来,站在饭桌上,张嘴口吐人言:“谢谢先生!”

    这一手更是绝伦,大人小孩全部被震住,许久说不出话。

    神仙,神仙手段!

    那边阿安顿时出了身冷汗:刚才自己要是扑上来抓人,那不得冒犯了神仙?真是找死啊……

    道士将黄鹤送给了周腾,两个小孩立刻兴奋地跑到一边研究去了。

    吃过饭后,天已黑。

    周何之恭谨地问:“真人,公子信上说可任由你选一处地方建立道观,你准备何时去选地方?”

    逍遥富道吃饱喝足,打个饱嗝:“事不宜迟,现在本道就去看看。”

    “现在?”

    周何之一愣神,都天黑了看什么?但想到人家是世外高人,手段匪夷所思,也就释然。

    “本道去也。”

    话音刚落,“嗖”的便不见踪影,却是道士故意要在人前显示本事。

    周何之叹道:“真高人也。”

    心里在想,不知公子是如何结识到这等高人,还能请动对方来这边建立道观。这样一来,基业兴旺,指日可待。

    却说逍遥富道离开周家,很快找到河神庙,进去,见里面供奉一尊女神像,面目温婉可亲,颇有不同。念及陈三郎当日的分说,道士心一凛,神色端正地稽首,然后从怀中拿出另一封信。

    这信也是陈三郎所写,只不过是写给敖卿眉的。

    道士将信端端正正地摆放在神台上,口中念念有词,说了几句,随即转身出庙,朝着四周观望了一番,最后直往山上而去。

    河神庙,神台上点着蜡烛,照出光辉。

    呼!

    忽而有风起,来得蹊跷;当风过后,神台上的书信赫然不见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七章:上等待遇,神秘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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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花飞舞,无边无际。过不多久,地上便积了一层,白茫茫的,踩上去,“吱吱”作响。

    陈三郎迎着风雪进入了长安城。

    人群熙攘,摩肩接踵,其中还见到许多面目迥异的人,却是外族者,混杂在街道上,相处融洽。

    长安不仅是王朝国都,亦为世界名城,多有外族人漂洋过海慕名而来,当他们喜欢上这个城市,干脆便定居此地。

    陈三郎看着新鲜,左顾右盼,大有流连忘返之感。当看到天色渐晚,暗落下来,才恍然回过神,彬彬有礼地找个人问路,问“云来客栈”在哪里。

    在长安,云来客栈算是颇有名气,因而那人知道,指点路径。

    路径方向是说明白了,可陈三郎依循对方所指走去,兜兜转转,拐过三条街道后,他很悲哀地发现,自己又迷路了。

    长安城实在太大,街道实在太多,如同一个大大的迷宫。

    只得继续问路。

    如此一路曲折,足足走了两个多时辰,双腿都有点酸麻了,他才看见云来客栈的旗幡。

    旗幡竖起在店门左侧,高约三丈,迎风猎猎,颇有气势。

    这里距离长安内城颇为接近,云来客栈之名,取自“客似云来”的意思,其中“云”,谐音“运”,所以又有“运来”的理解,很有兆头。

    客栈出名,乃是因为每逢科考大年,许多外地奔赴京城考会试的举子。都是选择在此店入住。久而久之,渐成惯例。

    会试考场设置在内城贡院之中。朝廷体恤举子,故而在贡院附近安排有住处。免费住宿。不过这些住处有一定的开放期限,一般为考试前一个月。若是太过于提前,只能先在别的地方落脚,暂且安顿。

    陈三郎来到长安的时间自是提前许多,还无法享受贡院待遇。他之所以来云来客栈,只因叶藕桐曾经说过,要他到了长安后,在云来客栈汇合,好互相有个照应。

    叶藕桐比陈三郎提前许多时日奔赴长安。不出意外的话,他定然早已在客栈入住好了。

    站在客栈门口,抬头望见门楣上的招牌,陈三郎松了口气,抖一抖背负的书筪布蓬,抖落一片雪来。

    “哎呦,你这书生不讲究,如何把雪抖到咱店门外来了?”

    一个店小二跑出来,嘴里嘟囔道。他这样的跑堂。阅人多矣,眼光最是尖利,见陈三郎孤身一人,在大雪天气。穿着又显单薄,一副寒酸相,料必不是赶考的举子。不会花费高价住店,因而跑出来斥责。

    陈三郎眉头一皱。淡然道:“我要住店,身上的雪不在门外抖落。难不成带进店里去?”

    店小二一听,立刻换了笑脸:“哎呦,这位公子说笑了,外面冷,莫要着凉,快快请进。”

    这般变脸技术,端是练得炉火纯青,不去做戏子都可惜了。

    陈三郎自不与他这下人计较,昂然进入。

    店内生着火塘,很是暖和,登时驱逐掉身上的寒意。

    客栈之外,忽而转出一个中等身材的精悍汉子来,目光隐晦,目送陈三郎进入,喃喃道:“果然是在这处落脚,我赶紧回去禀告给王爷知道……”

    身形一转,没入人群中,不见踪影。

    陈三郎来到柜台上,敲一敲木板,问道:“掌柜,我要住店。”

    那掌柜笑脸相迎:“公子要住多久?”

    陈三郎想了想:“暂且不知,到时要走了,自会与你结算。”

    伸手抛出一锭银元宝,足有十两重,算是押金。

    掌柜见了银子,眉开眼笑:“请公子出示路引文书。”

    这是住店的规矩,长安城乃国都,管治自然不同别处,要查询过身份,来历清白者才敢收纳。

    看过陈三郎的路引文书,掌柜“哎呦”一声,连忙将拿在手里的银子还回来:“原来是扬州来的解元公,老朽有眼不识泰山,还请恕罪。”

    陈三郎一怔,不明所以。

    一州解元,名声固然不俗,但归根到底,还是一个举人的功名。举人之身,在县城之地或许属于名牌,很吃得开;可到了州郡,就变得比较寻常了,有功名无职权,享受不了什么特殊待遇。

    州郡都如此,何况国都?

    天子脚下,龙虎汇聚,一个解元来到,和往湖泊里扔块小石子没多少区别,最多只能泛起一丝波澜而已,转眼便没了动静。

    这云来客栈的掌柜,一年到头不知接待过多少权贵,进士都瞧得多了,如今却对一个解元毕恭毕敬,实在让人诧异。

    “陈解元,你的房间已经安排妥当,扫榻以待了,阿三,还不快带贵客上去安歇。”

    阿三便是刚才的那个店小二,闻言赶紧过来点头哈腰:“陈解元,请随小人来。”

    陈三郎掂着还回来的银元宝,疑问:“掌柜,这是怎么回事?住店不用给钱?”

    掌柜笑道:“已经有人付过了,老朽如何还敢再收解元公的银两?”

    陈三郎一怔,随即问:“是什么人……”

    顿一顿,又问:“他可是姓叶?”

    最先猜想到叶藕桐身上,可转念一想,觉得不大实际。就算叶藕桐早住在店里头,可也没有订下房间等自己来住的道理。彼此交情还没好到那个份上;而且叶藕桐也不确定自己会何时来,预订房间的话何其浪费?

    掌柜摸了摸头:“解元公,有贵人照拂,你安心住下便是,有什么吩咐,尽管开声。”

    贵人?

    听他言语闪烁,陈三郎就不再逼问,跟店小二上到房间,点起灯来。见到果然是一间窗明几净的好住处,甚为宽敞,布置清雅,窗台处还摆着两盆君子竹,叶片苍翠,绿意漾然。

    陈三郎放下书筪,说道:“我甚肚饥,你去张罗一桌饭菜来,要多肉,要有酒。”

    外面下着雪,懒得再出去。

    店小二应得很爽快:“解元公稍等,酒菜很快就来。”

    转身出去,下到柜台处,将陈三郎的要求告诉掌柜。

    掌柜立刻道:“那还愣着作甚,马上去办。”

    “可是掌柜,他未曾具体点菜肴,这个该如何上菜?”

    “蠢物,没听解元公说要多肉要有酒吗?你去叫厨房切一斤羊肉,一斤牛肉,还斩一只嫩鸡……”

    店小二听得咂舌,这么多肉,陈三郎一个斯文读书人如何吃得了?岂不是摆在桌上弄个好看,一心讨其欢喜,忒浪费了些。

    “还有,将那坛十二年份的竹叶青送上去。”

    店小二可真是怔住了:“掌柜的,这坛酒不是要留给蔡老爷的吗?贸然给了别人,蔡老爷那边恐怕不好招待。”

    掌柜嘴一撇:“与照拂解元公的贵人相比,蔡老爷算哪根葱……废话少说,赶紧弄好送上去,不要让人等久了。服侍不当,唯你是问。”

    “得嘞。”

    店小二虽然满腹疑团,但也知分寸,反正老板要怎么做就怎么做呗。

    约莫一刻钟时间,房间的桌子上便摆满了菜肴,热气腾腾,香味扑鼻。一坛好酒,用热水烫着,隐隐有浓郁的酒香散发出,让人闻见,已生醉意。

    店小二殷勤地道:“解元公,我家掌柜说了,要是还不够,只消吩咐一声,马上再送来。”

    心里腹诽道,一个人吃七、八个菜,有酒有汤,不够才怪。

    陈三郎笑道:“多谢掌柜了……嗯,这一桌酒菜要多少银子?”

    “哎呀,解元公,你开怀吃便是。别提银子,都给过了。小人告退,在门外候着,你有事叫一声即可。”

    说着,很伶俐地退出去,扣上门。

    灯下,陈三郎确实已饥肠辘辘,当即举筷开吃,又倒了酒到杯子里,啜一口,口感绵醇,和以前所喝的酒颇有不同,简直判若云泥。

    好酒!

    忍不住一口干掉,再吃块熟牛肉压住,身上慢慢便出了汗来。

    这一顿好吃,风卷残云,只吃了小半个时辰,才叫店小二进来收拾残局。见到饭桌上一片狼藉,饭菜所剩无多,一坛竹叶青更直接见底,店小二不禁一吐舌头:书生见得多了,这般能吃喝的却是头一回。

    陈三郎又叫他送来一大通热水进来沐浴。

    店小二二话不说,依足吩咐。

    陈三郎也不让他白忙活,给了一串赏钱,足有两百多文。拿了钱,店小二心花怒放,吃住免不免费,那是老板的事儿,与他无关,可赏钱就不同,完全是能落入口袋的私人福利,实打实的好处。

    “多谢解元公!”

    打发店小二出去后,陈三郎脱下衣衫,整个人浸在木桶水中,闭目沉思。对于长安,他初来报道,等于人生路不熟,哪里掉下来的贵人?要说有,只能是那一个了。

    看来对方一早就预计自己会入住云来客栈,因此早有安排;还有,自从进入长安,身后便有人跟着,多半也是他的人。

    如此仔细地招徕,送予人情,绝非因为陈三郎是乡试解元,更多的还在于山神庙中他施展出来的一手术法吧。

    “嘿……”

    突地哂笑一声,动手搓洗起身子来。

    窗外,雪片簌簌,从九天落下。(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八章:如影相随,以文会友

    (感谢书友“是这样的leslie”“longyuan”“珠海阿龙”“alvin4933”“书友140512173555278”的慷慨打赏!)

    长安内城,遍地权贵门第,朱门大户,一座座金碧辉煌的庭院坐落其中,自有贵气凝聚洋溢。

    其中一座门第,后庭院中还亮着灯。

    这是一间书房,一位男子坐在里面,身上披一件貂皮披风,手里捧着一卷书在看,姿态雍容,自有气派。

    笃笃笃!

    轻轻的敲门声。

    “进来!”

    门被推开,进来一位侍卫,手中拿着一封书信。

    男子接过,侍卫随即垂手躬身退了出去,把门关好。

    打开信,见上面密密麻麻写着字句,都是关于陈三郎进入长安后的行程经过,包括他在云来客栈门前抖雪,遭遇店小二斥责,以及住店后吃喝的情况,事无巨细,极为详尽,连迷路时问路的过程都记下了。

    读着这封信,就像有个影子阴魂不散地跟随在陈三郎身边,将他一言一行都记录了下来,毫无纰漏。

    看完之后,男子露出满意的神色,呵呵一笑:“入吾彀中也!”

    ……

    下了一夜的雪,第二天起来,推开窗户,见千家万户,户户白头。人们纷纷起来,拿起扫把清扫门前雪,一堆堆的。

    陈三郎洗漱完毕,下楼去吃早餐。

    掌柜见到他,自是客气得不得了。马上吩咐小二伺候着。

    陈三郎刚坐下来一会,就听到一把惊喜交集的声音:“道远。你终于来到长安了。”

    不用说,就是江南才子叶藕桐。

    叶藕桐很早就从扬州出发。与陈三郎同行到南阳府,一路马不停蹄,直接开拨往长安。虽然路上也曾游山玩水,但耽搁的时间不长,最后足足比陈三郎早到了大半个月。

    换句话说,他已经在云来客栈住上大半个月了。

    人在京城,自不会寂寞,这些日子,叶才子生活过得丰富多彩。昨晚陈三郎抵达客栈的时候。他并不在店中,而是有约外出。

    现在,才刚从外面回来。

    他一进门,眼光在客栈内扫了一扫,就看见正在吃包子的陈三郎——

    “你什么时候到的?”

    “昨晚。”

    闻言,叶藕桐一跺脚:“为何你不早些来到?”

    见其面色有些愤愤然,陈三郎问:“怎么啦?”

    叶藕桐叹息一声:“如果你早点到,我与你一同赴会,就不会遭受耻辱了……”话匣子打开。滔滔不绝。

    原来这段时日,随着奔赴京城的举子日渐增多,形成圈子,互相之间不甘寂寞。就不时举行些文会来,美其名曰:以文会友。

    文人自古相轻,所谓“以文会友”。会着会着,很容易切磋出火气来。只是读书人骂人。善于拐弯抹角,连讥带讽。不带脏字,自然不同市井泼妇那些作风。

    昨晚便是有一场文会,叶藕桐代表扬州应约而去,不料在文题之上失了分寸,一首诗一首词,皆失水准,灰头土脸地回云来客栈,心中憋一口气。看见陈三郎,如同见着救星,要拉着他去找回场子。

    陈三郎是扬州今科乡试解元,出口成对,虽然诗词方面未见多少表现,但可以预想的是,定然不会差到哪里去。

    可不是嘛,对联作为偏门文体,他都玩得出神入化,诗词那些,如何没有功力?

    更有说法,陈三郎在考得秀才后坐船回家,意气风发,遂在船头上吟一首七言乐府,其中有句:“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恰好被少将军元哥舒听到,击掌赞赏,江山问名。

    是谓一大美谈。

    管中窥豹,足见一斑,陈三郎在诗词上的造诣恐怕不会低于对子。

    叶藕桐想着只要把他拉到场上,以文会友,大杀四方,何等快意!

    陈三郎晒然道:“藕桐兄,咱们万里迢迢来长安,为的是考会试,而不是与别人争些诗词长短。”

    叶藕桐慨然道:“文人自有骨,不教人看轻。咱们扬州自古笔墨鼎盛,冠绝天下,岂容被他州举子蹬鼻子上脸,践踏了去?”

    其实他输得一点都不服气,皆因代表扬州,只得他一个,而别的州郡人员则有数人,以少对多,应付车轮战,这才败落。

    陈三郎诧异地问道:“咱们扬州,现在到来长安的就只你我而已?”

    心里觉得不对呀,自己在路上就遇到两人来着,一个书痴柳清辉;一个楚云羽。他们提前赶赴长安,应该比自己先到才对。

    叶藕桐一耸肩:“我哪里知道,反正在这客栈里头,就我一个……好在,你也来了。”

    陈三郎想了想,顿时恍然:长安那么大,客栈林立,并非说别人到来了一定会住进云来客栈,没有这个道理说法。或者柳清辉和楚云羽投别家去了,也不一定。

    “道远,今晚又有一场文会,无论如何,你一定得跟我一起去。”

    推不过他,陈三郎只有答应。

    叶藕桐大喜,郁闷的心情变好,坐下来,拿起包子便吃。昨晚输了文会,借酒消愁,又搂着某位娇滴滴的姑娘诉了半宿衷肠,却是饿了。

    吃了几个包子,垫了肚子,他感觉困乏得很,就先回房间休息。

    陈三郎吃饱早餐,左右无事,披上一件棉袄出门去,要赏一赏这长安的雪景。他出身南方,不曾见过雪,现在见到,觉得新鲜。看到路旁被清扫堆起来的雪,还有些孩子气地俯身下去,把捏起来。

    不多久,就捏出一个不大的雪人,用小石块做眼睛,枯枝做眉毛嘴巴,倒有几分模样。

    做好后,看着,不禁“呵呵”笑了。

    别人见到他这样,就觉得这书生有傻气。

    陈三郎拍了拍手,径直又往前走,很是悠然。只是心内,却早觉察到那跟在身后的尾巴。

    这或者不算跟踪,说考察更贴切些。

    然而陈三郎打心底反感这种如影随形的观察,让人失去自在。将心中的不快压住,但也没了观赏的意兴,转回客栈去。看一会书也好,做一番修炼功课也好,都是不错的选择。

    等到了晚上,不妨就与叶藕桐一起去“以文会友”,会一会来自九州的各方才子们,亦为乐事。(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八章:无端波澜,借刀杀人

    (今天有事,就一更了,明天三更万字补回!)

    傍晚时分,风细细,干冷干冷的。

    叶藕桐沐浴更衣,衣装崭然地来叫陈三郎。后面跟着一个伴当,名叫“阿枫”,是叶家家生子,人长得健壮,甚有力气。这一路来长安,他等于是叶藕桐的保镖,忠心保护。

    “道远,走吧,不要迟到了,他们又有话说,说我们怕了不敢去……”

    陈三郎点一点头,与他一起下楼。

    客栈一楼正坐着些客人饮食——由于距离会试还有较长的一段时日,现在赶到长安的举子并不多,故而眼下住在云来客栈的旅客,多有商贾之流。

    呼呼!

    外面忽而涌进七、八个人,领首一个生得富贵,膀大腰圆,一身锦袍,外披貂毛外套,大踏步来到柜台上,指着掌柜喝道:“钱掌柜,你好生不懂道理。”

    那钱掌柜见到他,赶紧笑道:“蔡老爷,有何见教?”

    蔡老爷按捺不住的怒气:“钱掌柜,不要装糊涂。刚才我家小厮来取酒,你是不是跟他说那坛竹叶青卖与别人了?”

    “不错。”

    啪!

    蔡老板一巴掌拍在柜台上,几乎吼道:“我看你这客栈是想关门了!”

    钱掌柜陪着笑道:“蔡老爷,听老朽解释……”

    “废话少说,你卖给谁了?我倒要看看,这片儿谁的招子没有放亮,来和我抢酒?”

    钱掌柜叹息一声:“蔡老爷。一坛酒而已,何必非要追根问底呢?”

    蔡老爷“嘿嘿”冷笑。打量对方脸色,似乎要从中挖到某些有价值的蛛丝马迹。他对钱掌柜可谓知根知底。敢于拂了自己面皮,把定好的酒卖给别人,只能说明一件事——

    别人来头不会小于自己!

    只是他蔡老爷在这一片儿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如何肯在糊里糊涂的情况下吃个哑巴亏?

    他为人做事的原则在于:面皮可以损,可要弄明白是被谁损的,更要搞清楚对方是否有这么个资格。

    “哎呦,陈解元,你下来了,快帮我家掌柜说句话吧。”

    店小二眼尖。叫唤起来。

    陈三郎微一皱眉:“怎么回事?”

    “昨晚那一瓶酒……”

    这小二是个伶俐的人,故意把话说了一半便打住,却足以点明状况关系。

    果不其然,蔡老爷一双眸子就眼灼灼盯着陈三郎,见他面生得很。又听刚才小二叫其“陈解元”,难不成是个外省来参加会试的举子?而且似乎还是个解元……

    可不对,所谓“解元”,更多在于名声上的好听,实际地位比一般举子高那么一层而已。又是个外省来的家伙,有甚凭仗让钱掌柜把那酒卖给他?

    作为京城老字号,云来客栈自有背景来历,黑白两道都吃得开。怎可能为了一个州郡解元而得罪他蔡老爷?

    有些不合常理。

    除非陈三郎在京城有人,有大靠山——然而那样的话,他何必还住在客栈中。直接到靠山府上去住,环境不好得多?

    此事有点蹊跷……

    蔡老爷打量着陈三郎。忽而一抱拳:“鄙人姓蔡,蒙街坊赏脸。叫一声‘蔡老爷’,敢问阁下名讳?”

    这副口吻,颇具江湖风气。

    那边叶藕桐听他自报家门,不禁心一凛,下意识就伸手去扯一扯陈三郎的衣袖——

    叶藕桐来长安时间久些,住在云来客栈,闲暇之际,在街上游逛,见识风土人情,其中就听说过蔡老板的事迹,远非恶霸之类那么简单。总而言之,是那种不可轻易沾惹、一旦沾上就会惹一身腥、甚至脱一身皮的人物。

    用个词形容,“地头蛇”。

    偌大京城,水深如海,这地头蛇的分量远非别的地方可比拟。要是放出去的话,到地方上,可能就属于蛟龙级别的存在了。

    “苦也,道远才来京城一天,如何就与这地头蛇有了纠缠?”

    叶藕桐心里叫苦。

    身为前来考会试的举子,功名在身,倒不怕对方乱来,不过暗地里的手脚,要是不择手段,弄些龌蹉绊子,就够吃一壶的了。严重的话影响到会试,铩羽而归,那不得哭死?

    莫名卷入这事,陈三郎扫了店小二一眼。

    那小二受这一眼,心里发虚,赶紧低下头去。他和掌柜的立场一致,就是夹在中间不好做人,干脆挑开来,让蔡老爷与陈三郎当面说好。

    这些小伎俩,陈三郎心里亮堂堂的,冷哼一声,拱手做礼:“见过蔡老爷,小生来自扬州泾县,陈姓,字‘道远’。”

    蔡老爷皮笑肉不笑地道:“原来是陈举子,是这样的,鄙人在客栈定了一坛酒,可掌柜却说昨晚卖给你了,可有此事?”

    陈三郎摇摇头:“没有此事。”

    这话一出,几个人都变了脸色。

    就听得陈三郎悠然道:“我本要给钱,可掌柜拼命不肯收。既然不用花钱,自然不能说是买卖了。”

    蔡老爷一听,面色再度一变:陈三郎这句话说得明明白白,言下之意是说酒不是他要买,而是掌柜硬要送的。

    一卖一送,含义又不同。

    他脸色难看地盯着钱掌柜,涩声道:“老钱,究竟是怎么回事?”

    钱掌柜干咳一声:“蔡老爷,我早说了,一坛酒而已,何必计较?”

    蔡老爷长吸口气:“好,好……”

    说着,转身带着随从离开客栈。到了外面,一个心腹手下道:“蔡爷,我看是钱老头在故弄玄虚,我们不如……”

    “住口。”

    蔡老爷低喝道:“你懂什么……”

    顿一顿,冷笑一声:“嘿,这钱老头不怀好心,他是故意要让我找那姓陈的茬子呀!”

    手下不解地问:“为什么?”

    “借刀杀人!”

    一字字说道。

    “啊,难道钱老头故意让我们做掉姓陈的,可没道理……”

    蔡老爷心里烦躁,一巴掌就摔在他脸上:“笨蛋,是钱老头借人家的刀,要杀我们!”

    “什么?”

    手下顾不得脸颊的痛,大吃一惊,他实在弄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陈三郎不过是个从扬州来考试的举子罢了,身上的举人功名在京城中实在算不得什么,如何就能威胁到己等?

    蔡老爷心思玲珑,他能在京城这等龙蛇混杂之地混得风生水起,怎会是没脑子的人?缓缓说道:“你们给我出去好好查一查,看这姓陈的究竟是个什么来路?”

    “是。”

    众手下得令,齐声答应。

    客栈内,叶藕桐犹然有些摸不着头脑,却见陈三郎大步走出了客栈,连忙跟上来,低声询问:“道远,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陈三郎一摊手:“如果我说我也不知道,你信不信。”

    “不信。”

    叶藕桐摇头似拨浪鼓。

    “那还问着干甚?走吧,要迟到了。”

    叶藕桐一撇嘴,只得强自压下内心的疑惑不解,只是看往陈三郎的眼神,分明有了几分不同。若说在鹿鸣宴上,陈三郎敢于在元文昌面前侃侃而对,面色不变,是因为文人风骨,权贵不能屈,那到了京城,第一天就遇着这古怪的事儿,应该就没那么简单了。

    在路上,陈三郎随口又问了关于文会的事宜,渐渐了解清楚。

    明年春闺会试,参考的不禁有各州郡具备资格的举子,还有京城国子监的监生等。

    这么多考子汇聚在京城,可谓群英荟萃,提前到来的,也不可能说天天窝在客栈里温习功课,难免呼朋招友,到处走动,渐渐形成圈子。当在某些时候,圈子与圈子之间发生某些摩擦碰撞,就有了矛盾。

    读书人讲究“君子动口不动手”,彼此不服气,当然不可能大打出手,拳脚比高低,那么只有用诗词文章来切磋比试了,美其名曰:“以文会友”。

    这样的聚会,在长安,每逢科举大年都存在着,颇为流行。聚会主要以州郡地方为单位,文题不限,很是自由。比如说找一个雅致的地方,一群文人举子坐在那儿,扬州来的坐一块,名州来的坐一块这样。

    当开始了,各人轮流出题切磋,你来我往,唇枪舌剑,很是激烈。

    叶藕桐是江南才子,崭露头角,第一次来参加会试,心气难免高涨。受邀参加聚会,当然不会推却,满口答应,要在聚会上一鸣惊人,扬名立万,从江南才子,一举跃身为天下才子。

    然而当来到地方,十多人中,就他一个扬州的,很是孤单。更要命的是,各大州郡来的举子对于扬州都存在一份天然的地域敌意,以击败扬州才子为荣。于是乎,很快叶藕桐就悲哀地发现自己成为众矢之的,沦为靶子……

    结果可想而知。

    叶藕桐怀着受伤的可怜心灵回到云来客栈,见着陈三郎,简直如见亲人,如遇救兵。

    “前面不远就到了。”

    入夜的街市,灯火璀璨,很是明亮。陈三郎随着叶藕桐走,转过两条街道,约莫半刻钟后,来到一座庭园外面,见着大门门额上写着:“鱼水园”。

    见这名字起得暧、昧,心里有几分了然,当走进去,里面大红灯笼高高挂,莺莺燕燕,姹紫嫣红的,再无疑问。

    这不就是青、楼嘛。(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章:赴会吟诗,先声夺人

    (今天第一章,求订阅,求自动订阅!)

    陈三郎以往所见的风月建筑,大都是一座楼的款式,上面扶栏站着些花枝招展的姑娘,挥舞着手帕,娇笑嗲声,吸引顾客上门。像现在这一座庭园的格式,甚是少见。不过也不奇怪,在夏商王朝,烟花之地绝非单纯做皮肉生意,更是文化交流的重要据点,环境优雅,笔墨鼎盛。

    “两位公子,请!”

    鱼水园门口站着面目娟秀的少女,属于迎宾的,但容貌身段俱是上佳,走路摇曳之际,姿态动人。

    迎宾的都这般质素,那么里面坐着陪客的可想而知。

    陈三郎曾见识过十里秦淮的画舫,与这园子一比,可以说各有春秋,鱼水园并没有输多少。

    叶藕桐第二次来,识路,对那迎宾少女道:“我们与人有约,到谢家居。”

    原来庭园被分成许多个独立的小院落,格局布置,各有不同。但见庭园内树木婆娑,每隔几步树上便挂着大红灯笼,洒下光华来,带着朦胧的美意。当走近了些,那些院落中不时传出丝竹之音,以及娇笑声来,氛围很是靡靡。

    一会之后,顺着一条碎石小径就来到一座院落门外,却是别出心裁地用修竹为篱笆,围起院子,看起来非常清幽。

    门额上悬一副横匾,写着:谢家居。

    三个字端正,笔划内敛,颇具韵味。

    进入院落,见房屋那边灯火明亮。欢声笑语不断。

    当叶藕桐与陈三郎迈步入屋,欢笑声戈然而止。然后一道道目光便看过来,落在两人身上。

    灯火照人。陈三郎视线一扫,便看见个大概。

    屋中颇为宽敞,摆开五个桌子,其中四桌上都坐着人,剩一桌空着。总共约有十多人这样。由于生着火塘,炭火炎炎,很是暖和,诸人都穿得单薄,尤其几位陪酒的姑娘。更是轻纱罩体,酮、体若隐若现,举手投足间有魅力流溢,稍微定力不足的,就会把持不住。

    “哈哈,瞧是谁来了?”

    “可不是叶大才子嘛,姗姗来迟,还以为你今晚不来了。”

    “昨晚败兴而归,难免心中悒悒。不过胜负乃兵家常事,来了便好。”

    “咦,今晚倒带来个帮手……”

    更多的目光打量着陈三郎,见其年轻得过分。眉清目秀,神色淡定从容,被这么多人注视。毫无拘谨紧蹙之意。

    “藕桐兄,不介绍一下?”

    席间一个举子说道。

    今晚有陈三郎在。叶藕桐信心满满,哈哈笑道:“各位。这一位在我扬州大名鼎鼎,乃是今届扬州乡试解元,陈姓,字‘道远’。”

    顿一顿,对那位发问的举子道:“荣兄,昨晚你问我今届乡试屈居亚元有何感受,现在我可以跟你说,居于道远之下,叶某与有荣焉。”

    这是很高的评价了。

    文人相轻,才子骄傲,谁愿甘拜下风,而且发自肺腑的佩服?

    看往陈三郎的眼神,顿时变得有些不同。

    在座的诸人对叶藕桐有所了解,知道他自尊心极强,更要面子。昨晚纵然挫败而归,但主要输给车轮战,非战之罪,明显不服气。这样的人居然当着那么多举子的面,说自己居于陈三郎之下,与有荣焉,那么陈三郎究竟何方神圣?

    众人面面相觑,都看到彼此眼中的茫然。

    这个世界资讯蔽塞,而且陈三郎也并未有什么惊世之作流传,作为非扬州举子,对其可以说并无了解。现在只听叶藕桐说陈三郎是今届扬州乡试的解元,这个身份倒有些扎眼。

    士林重名,在考子眼中,解元和一般举人区别甚大,更值得关注。

    昨晚聚会的时候,那“荣小成”故意哪壶不开提哪壶,要揭叶藕桐短处,说他作为成名已久的江南才子,乡试只考到亚元,心中作何感想。

    这原本是打击人的心理战术,不曾想叶藕桐堂堂正正地大声回答。

    如果陈三郎年纪大些,倒还能接受,问题在于如此年轻,像是初出茅庐的家伙,叶藕桐表现得如此心悦神服,其中就有问题了。

    面对一张张或茫然,或惊讶的面容,陈三郎团团作个揖,淡然道:“见过各位。”

    与叶藕桐坐在空荡荡的那个桌子上。

    立刻有跑堂的过来,点头哈腰地递过两份名册。

    陈三郎原本以为是菜谱,可打开一看,见上面一页页,画着形象各异的仕女图,留白处又有字句备注解释,说明此女名字,性情,以及擅长技艺等,更有价格栏目。

    这个,也太贴心了吧……

    陈三郎有些无语,看那些仕女图,一幅幅都画得精致唯美,各具风情。当然啦,其中肯定有艺术加工的成分在,但总体而言,真人绝不会差到哪里去,这才能对得起那份价钱。

    翻了几番,却觉得无甚意思,便放下名册。

    那边叶藕桐老马识途地点好人,问道:“道远,你不喜欢?”

    陈三郎微笑道:“我更喜欢吃东西。”

    叶藕桐鼓起眼睛,心道肯定是陈三郎放不开怀抱,所以不要姑娘陪酒,他也不勉强,叫跑堂过来,一口气点了七八个菜,外加一壶好酒。

    弄好之后,趁着空暇,叶藕桐便向陈三郎介绍起来。

    那四桌上,坐着的举子分别来自冀州、中州、雍州、名州。其中名州举子有三人,另外三个州郡的各是两人。

    这点人数,自不可能代表全部,只是属于小圈子之间的聚会。显然,在这个时间别的地方上,肯定也有着相似的聚会在举行着。

    叶藕桐如数家珍,将九个举子的情况都简单说了下,好让陈三郎心中有数。

    很快,叶藕桐相中的姑娘来了,身形娇小,但衣衫下山恋起伏,很是有料的样子。

    姑娘见着叶藕桐,脸上笑意盈盈:“叶公子果然信人,没有辜负奴家。”

    叶藕桐笑道:“依婵姑娘说笑,我怎么舍得不来?”

    昨晚两个颠倒衣裳,叶藕桐食髓知味,总感觉不大尽兴,故而今晚没有换人,要再续前缘。

    两人轻车熟路地调笑着。

    依婵姑娘见陈三郎单身一个,就嗔道:“陈公子,莫非看名册上的姐妹们不上?”

    陈三郎淡然回答:“只是不惯,不用管我。”

    举着筷子,埋头大口吃饭。

    依婵看见了,觉得古怪:哪有进风月场所不叫姑娘的道理……而且这事并不违背经义,圣贤曰:食色,性也。不知多少正人君子,权贵达人来到,都是表现得放浪形骸,极为尽兴。

    叶藕桐含糊道:“道远就这脾性……来,咱们喝一杯。”

    饮了几杯酒后,厅堂中又有姑娘进来,抱着一具琴,却是个琴师,负责弹奏助兴的。

    在女子当中,她身量颇高,穿着淡素,瞧其年纪,应该已过了三旬,眼角有着鱼尾纹。

    在地方坐下来,紧一紧姿态,手指轻捻,拨动琴铉,便有清脆干净的琴声响起,如同流水,淙淙潺潺。

    听着琴声,陈三郎若有感触,忽问:“依婵姑娘,此女何名?”

    依婵抿嘴一笑:“原来陈公子喜欢比较成熟的类型……她呀,是咱们园子里的珍玥姐,弹得一手好琴,很多姐妹都跟她学琴的。”

    陈三郎不置可否,听着琴,喝着酒。

    约莫两刻钟后,文会开展的时间差不多到了。

    首先发难的却是叶藕桐。

    他带着陈三郎来,本就是为了找回场子,故而要先声夺人,讨个头彩先。就站起来,举着酒杯,朗声道:“荣兄,今晚第一杯酒,叶某想向你讨教讨教。”

    那荣兄,名“成”,名州举子,小有名气。昨晚他表现得咄咄逼人,是以今晚叶藕桐最先找他开刀。

    所谓“第一杯酒”,便是文会说辞,好比江湖武者比试的口头禅一般。

    荣成不慌不忙,也站起来,举着杯酒道:“叶兄,请赐教!”

    叶藕桐胸有成竹:“以酒为题,作七律一首,十五步为限。”

    这里作诗,自然要新作——也无法避免早就写好,但没有发表出来的情况。那样的话,却忽略不计,无从计较。

    荣成便举着杯酒,一只手背负在身后,开始在厅堂踱步。叶藕桐出题,要十五步为限,步数固定,但每一步之间存在思考的空间,能够站着不动想一下,然后才继续下一步。

    不过要是一直站着那儿不动,想得太久也不成,等于耍赖,叫人笑话。

    这等层次的文会组织,本就松散,输赢一口气而已,没必要为一口气,却成为站着不动的木桩诗人,沦为笑柄。

    当十五步走完,荣成张口吟诗。

    总的而言,一首七律算是完成了。不过时间太赶,韵律不够整齐,一些字词稍显粗糙,水平只能说非常一般。

    然后就轮到荣成出题了,他也是要求作七律一首,十五步为限,以“雪”为题。

    叶藕桐有备而来,只走了十步便作出诗,高声吟诵。

    两人比完,高下立判,叶藕桐这一场赢了;作为输者,荣成只得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再把酒杯反扣在桌子上。

    这一场过后,随即三个人几乎同时站起,举着杯子,不约而同要向陈三郎讨教。(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一章:玉人吹箫,佳人有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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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目睹叶藕桐和荣成之间的比试,陈三郎恍然有一种置身江湖打擂台的感觉。但下一刻,就有人点名找上门来了,而且一次还三个,真是看得起。

    难怪,作为圈子新人,而且是挂着“解元”头衔的新人,想不成为焦点都难。要是能把陈三郎比下去,就等于胜了一位解元,更具噱头,传扬出去的话,名声大涨。

    三个来自不同州郡的举子站着,互相看一眼,呵呵一笑,但谁都不愿意坐下来,从而让别人拔头筹。

    “两位,刚才可是我最先站起来的。”

    一位举子说道。

    先前叶藕桐介绍过,记得他姓陆,字“清远”,来自雍州。

    “非也非也,我曹子俊可也不慢。”

    这曹子俊来自中州,摇头晃脑的,动作语言很是丰富。

    “咳,陆兄、曹兄。咱们把酒言欢,何必分快慢?徒然伤了和气,这一杯酒,还是先让小弟敬了吧。”

    这一位姓莫,字“封浪”,是冀州举子。

    三人争得不可开交,就是不肯相让。

    陈三郎见状,忽而一笑:“不如你们先比试,谁赢了,再来找我吧。”

    狂,有点狂……

    众人心头不约而同涌起这样的感觉。

    这位扬州解元看着眉清目秀,斯斯文文,倒没想到张口便出狂言,架子摆得十分高端。

    解元是乡试第一名不假。但乡试所考,主要为经义文章;而文会比试的。却是诗词歌赋之类,两者文体不同。衡量标准不同。换句话说,才子未必能考好试,而考好试的也未必便是才子。

    那么,陈三郎凭什么如此嚣张跋扈?

    “痛快!”

    叶藕桐却觉得大快人心,昨晚陈三郎不在,他被车轮肆虐,众人面目幸灾乐祸,何曾表现过忍让?

    此一时,彼一时。此一人,彼一人,先不管接下来胜负如何,光是这份派头,便足以让叶藕桐感到扬眉吐气。

    三名举子互相对视一眼,短暂间,通过眼神交流,达成共识,其中两人自觉地坐下。剩下来自雍州的陆清远。

    陆清远朝着陈三郎拱手:“陈解元,请!”

    顿一顿,接着说道:“陆某这一杯酒要向你讨教的是对子。”

    噗嗤!

    那边叶藕桐听见,忍不住一口酒水喷出。众目睽睽之下,显得很是突出失礼。在他看来,陈三郎最善于对子。陆清远要比对子,岂不是自寻死路?

    陆清远喝道:“叶藕桐。枉你为扬州才子,连基本礼仪也不顾。成何体统?”

    “抱歉,一时忍不住……”

    叶藕桐也不辩驳,忍住。

    陆清远“哼”一声,注意力落在陈三郎身上,眼珠子一转,说道:“陈解元来自扬州,对扬州人文地理定然十分熟悉。陆某久闻十里秦淮之名,欲往之不可得。便想请你出一对,描绘一番这秦淮景色风情如何?”

    叶藕桐一听,差点要开口骂人:对方这个文题出得刁,而且大。

    古往今来,十里秦淮乃是文人骚客热衷前往之地,留下诗词文章无数,其中不乏佳作。不过以“景色风情”为题的,诗词好写,却难入对子。通过对子形式,想要写好,很难。一不小心就流于表面,看着花团锦簇,实则一无是处,空洞无味。而由于对子形式特殊,缺点往往会被无限放大。

    当然,利弊这些都是相对的。陆清远出了对子难题给陈三郎,陈三郎以彼之道,还于彼身,同样会出对子难题给他。

    然而当两人的对子都写不好,水平差不多的话,便等于两败俱伤,谁都占不住优势。

    问题在于,你陈三郎可是扬州解元呀,他陆清远不过雍州的一名普通举人,两人成平手,在别人看来,自是陆清远胜了。更不用说先前陈三郎口出狂言,表现过满,若是胜不了一个寻常举人,还有什么面目?

    叶藕桐洞悉其中关窍,难免替陈三郎担心。

    陈三郎站起来,举着杯酒,往嘴里啜一口。

    陆清远哂笑道:“陈解元莫非这就认输喝酒了?”

    陈三郎淡然回答:“饮酒以助兴罢了,你听好了。”

    众人皆是一怔,心想难不成这片刻间他便有了对子,也太快了吧……

    就见陈三郎一步不走,朗声吟道:“胜地据淮南,看云影当空,与水平分秋一色;扁舟过桥下,闻箫声何处,有人吹到月三更!”

    这一副对子,不见秦淮字眼,但有“云影”、“江水”、“秋色”、“扁舟”、“廊桥”、“箫声”、“人”等意象载体,组合在一起,浑然天成,如同一幅水墨丹青在眼前徐徐展开,让人饱览其中秀色。不但能看到,还能听到,闻箫声何处,有人吹到月三更,一“吹”字意境全出,让这幅水墨丹青活了过来。

    霎时间,屋中竟静了下来。只有弹琴的珍玥手指捻动,琴声不止。

    “好对!”

    叶藕桐拍案而起,神色激动。

    陆清远叹息一声,将手中杯酒一饮而尽,倒扣于桌子上,颓然道:“陆某输了。”

    他听见这对,便知无论陈三郎出什么文题,自己的回答肯定都比不过,不如直接认输,还能得个磊落名声。

    真是好对……

    这些举子对于天下闻名的十里秦淮向往已久,只苦于现实环境制约,在科举未成之前,难以万里迢迢地去秦淮见识。可如今听了陈三郎的这一对,简直心痒难忍,恨不得插一对翅膀立刻飞去,看一看秦淮河水如何与秋色平分。哪位玉人吹箫到三更……

    坐在叶藕桐边上的依婵姑娘美眸光彩连连,看着陈三郎的身子。吞了吞口水,仿佛要一口将他吞进肚子里去。

    自古佳人爱才子。风月之地尤其然。她们这些姑娘虽然沦落风尘,但知书识礼,多愁善感,往往有别样情怀,最为期望的便是既赚了银子,又谈了感情,才是理想方式。

    故而不少烟花之地的大牌姑娘,比如说花魁之类,她们对于充满铜臭味的商贾之流嗤之以鼻。往往避之不见,这番作态,倒非全是吊高来卖。而是不合心意,不愿意侍候。

    叶藕桐见到身边女子这般情态,也不介怀,嘻嘻笑道:“依婵姑娘,春心动也。”

    依婵面色微红,嗔道:“叶公子你好坏,奴家的心。只在你身上。”

    叶藕桐哈哈笑着,施展出逢场作戏的手段,与她调笑不休。

    嬉戏一会,依婵姑娘低着头道:“叶公子。奴家妆乱了,且下去收拾收拾,一会再来。”

    盈盈离席而去。

    文会继续进行。今晚叶藕桐先拔头筹,然后带来的陈三郎一鸣惊人。这一对组合实力显露,使得众人心生忌讳。再不敢轻易挑战了。

    扬州乃江南重地,词赋满江,笔墨张扬,最得才名。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别的州郡文人,无不想通过踩低扬州才子,从而自己扬名立万。这道理便和江湖武者一样,都想挑战成名高手,夺其名,成己事。

    但当双方差距过大,就得掂量掂量了。那样的比试挑战等于送死,等于将自己的名声拱手相让,沦为背景。

    他们不敢出题,可叶藕桐却要乘胜追击,出一口闷气,斗志昂扬地接连点名,并且非常干脆利索地赢下。

    这时候,依婵回来了,低声对陈三郎道:“陈公子,可否赏脸去晓妆院去一趟,我家姐妹有请。”

    陈三郎一怔:“晓妆院是哪里?”

    旁边连胜三场的叶藕桐正顾盼自雄,洋洋得意,听到依婵居然请陈三郎去晓妆院,顿时眼神幽怨地瞄过来。

    “依婵,只请道远一个吗?”

    依婵歉意回答:“不好意思,叶公子,晓妆妹妹说只请陈公子过去……”

    陈三郎茫然道:“你们在说什么?我有些不明白。”

    叶藕桐更是差点要捶胸顿足:为何那晓妆偏偏看中这个不解风情的家伙呢,天公何其不平……

    忍住,慢慢解释起来。

    风月场所中,鱼水园在京城算是一流所在,其中层次分明,像谢家居这些的地方属于完全对外开放,只要有钱,谁都能进来,饮酒作乐;但有些高档次地方,就不那么好进了,非权贵名流不可,还得预约,规格很高。

    比如现在依婵邀请陈三郎过去的晓妆院。

    “晓妆”为名,以名立院,可见一斑。

    那里,只有这位名叫“晓妆”的女子居住,等于是闺房,外人不得邀请,就不能进去。

    这么一说,陈三郎顿时明白过来,其实和秦淮八艳那些差不多。上次在秦淮,陈三郎和老周等人上得画舫,只是在外面厅堂坐着,吃些东西,听听曲儿,连秦淮八艳的面都没见到。

    但见与不见,他毫不在意,现在亦然:“依婵姑娘,我现在参加文会,就不过去了,麻烦你回去告诉晓妆姑娘吧。”

    依婵一愣,没想到他会拒绝,下意识地认为是陈三郎孤陋寡闻之故,说难听点,是无知情况下做出的决定。但这些想法自不可能诉之于口,只能求救般望向叶藕桐,希望其能帮忙劝说一下。

    叶藕桐干咳一声:“道远,这个机会可是稀罕,不知多少人拿着重金来鱼水园,求见晓妆姑娘一面不可得。”

    陈三郎奇怪地望着他:“别人是别人,我是我,我为什么一定要见她呢?”(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二章:水调歌头,水泡馒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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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人是别人,我是我,我为什么一定要去见她呢?”

    陈三郎这一句反问问得叶藕桐哑口无言。

    士林阶层,文人骚客,喜欢流连风花雪月,更以得到某位花魁青睐而沾沾自喜,以为征服,以为炫耀。这样的行情之下,越得不到的,越是要追逐。

    然而陈三郎本就不喜这些,在他看来,所谓花魁,也许还比不得弹琴的珍玥呢。至于红颜,论起天生丽质,谁能比得过许珺?

    除却巫山不是云,不外如是。

    依婵听着,也是目瞪口呆,心里又暗生恼怒,觉得受到了轻贱,一跺脚,气鼓鼓离开。

    叶藕桐叹道:“道远,人生苦短,何妨放开胸怀,及时行乐?”

    陈三郎饮一杯酒,看着他:“古有言,夏虫不可言冰。人生正因为短,只争朝夕,才更要把握。”

    叶藕桐久久无语,半饷才道:“道远果然心有块垒,叶某愧不如也。”

    男人的心,谁不想建功立业?卧薪尝胆,苦读诗书,渴望功名,所为的,难道真是一夕贪欢吗?

    他心中凛然,觉得自己自从考中举人,一路游山玩水,奔赴京城,心性确实比以前放浪了许多,这样下去的话,会试可就悬了。

    依婵来请陈三郎去晓妆院。别的举人都看在眼里,羡慕之余。暗生嫉妒,认为他之所以能得到晓妆姑娘青睐。定然是刚才那一副对子的缘故。

    读书人有三立:立言成名,立功成事,立德成圣。其中言之所指,包含许多,著书立说是立言,诗词歌赋同样也是立言的一部分。能写出佳作,不管文体形式,只要流传于世,这名气自然滚滚而来。

    名之所在。性命攸关,不是故作清高,而是实实在在的坚持。

    眼下陈三郎以一副对子得到佳人青睐,别人难免眼热,内心跃跃欲试,忍不住想要再来挑战。

    就见中州举子曹子俊举一杯酒站起:“陈解元,曹某这杯酒想要跟你讨教一曲长词,以《水调歌头》为题。”

    他想着刚才陈三郎善于对子,当然得转换题目形式。诗词两者。诗是主流,但凡举人士子,人人都会,基本功扎实。难以讨好,故而选择了词。而且本身,曹子俊便热衷词道。颇有造诣。

    “嘿,今年中秋。适逢乡试举行,在考舍中。感怀天上月圆,家中人缺,灵感突至,做下一首长词,几经琢磨推敲,不曾发表过,如今正好派上用场……”

    心中想着,自信饱满起来。

    以词牌为题,内容不限,这场比试显得颇为宽松,自由度很高。但《水调歌头》上阙九句四平韵,下阕十句四平韵,全词双调共九十五字,属于长词,在短时间内作出一首并不容易,写好更难。

    曹子俊要不是事先有作品,也不敢出这个题目。

    叶藕桐望向陈三郎,如果陈三郎没有准备好,或信心不够的话,他可以代替迎战。皆因和曹子俊一样,叶藕桐平日里也惯写诗词,颇有些存货,自问也写得不错,不敢说脍炙人口之作,但眼下用来应付文会绰绰有余,不会输阵。

    曹子俊观颜察色,早有几分了然,哪里肯换人?嘴里故意说道:“陈解元,若你为难,做不出来,不妨让叶兄来比也行。”

    这是以退为进的激将法。

    陈三郎呵呵一笑:“不巧,我正有一首《水调歌头》,你且听听……”

    ……

    鱼水园占地数庙,甚为宽阔,其间假山流水,庭院深深,格局典雅别致。在靠后的地方上,有着三座院落,一看便与别的院落不同,极具个人风格。其中一间,藤蔓为墙,常年碧绿,看上去,仿佛把春天留住了一般。

    院落门上,题着“晓妆”二字。左右两边有联:春眠不觉晓;秋容何须妆?

    属于嵌字联,含义隽永,又显佳人自信。

    却说依婵甚觉懊恼地来到这院落,进去,见一位姑娘正坐在堂上。此女眉目如画,淡妆素雅,果然长得美丽,正一手托着香腮,怔怔发呆。

    晓妆姑娘,鱼水园的三大花魁之一。

    依婵上去,忿然地将陈三郎拒绝前来的意思说了,末了道:“这书生真不识好歹,别的人就算跪在院落门前,都不能让妹妹看上一眼,他倒好,好声相请却不来,端什么架子,我呸!”

    那晓妆姑娘也感意外,有些懒倦地道:“不来也罢,我也有些困了,早点安歇。”

    “那好,我就回那边去了。一屋子举子还在弄文会,斗着呢。”

    晓妆笑道:“若有好的诗词,记得写下来,拿来给妹妹我看一下。”

    依婵道:“都是些应景之作,连韵律都做不整齐,如何入得妹妹的眼。只有新来的这位,碰巧写了副好对子。难得妹妹有心,要与他说几句话……哎,不说也罢。”

    告辞返回谢家居,入得院子,刚迈进屋门,就听陈三郎说道:“不巧,我正有一首《水调歌头》,你且听听……”

    屋中的人,都静下来,连珍玥也停止弹琴,把一对手压在琴弦上,生怕琴声干扰到陈三郎思路: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陈三郎的吟诵,语调非常押韵,抑扬顿挫,带着一股唱的意味在里面。

    在夏禹王朝,诗词本就常常被谱成曲,多为慢调,极为符合现在陈三郎的这一首《水调歌头》。

    琴师珍玥听着,情不自禁手指便捻动琴弦,和着音律,弹奏起来,居然分外契合,不差分厘。

    陈三郎的词,像是天生具备了音律,直接便可咏唱出来。

    当吟诵到后面,“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时,叶藕桐失声叫道:“原来便是此句……”

    内心波澜,经久不息。

    这两句,他在从扬州去往南阳府的船上,曾经听古临川念叨过。当其时,他以为是古临川写的,为之叹绝。可问过之后,才知道出自陈三郎之口,只得两句,没有补全。

    那时候叶藕桐心痒难忍,好几番缠着陈三郎,要他做全了,词也好,诗也好,必成名篇。

    然而陈三郎只笑笑,不予回应。

    时过境迁,当全词从陈三郎口中吟诵而出,叶藕桐如得珍宝,欣喜无比。满心欢悦之余,又感到一阵颓然。觉得自己平时苦心写下的那些诗词,与之一比,简直如同粪土,毫无价值。

    这一首《水调歌头》堪称莫大杀器,可穿越时空,经得起无数考验。再配上珍玥的琴音,效果更佳。

    静,只有静寂。

    诸位举子实在觉得无语以对,所以还是闭嘴为好。

    曹子俊倒是张大了嘴,显得空洞。他本来准备的一首《水调歌头》,经过几个月的琢磨推敲,精益求精,自我感觉良好,正要放出来,要给陈三郎一个好看,压其一头。

    但如今,听了陈三郎的“明月几时有”,他猛地发现,自己的《水调歌头》顿时变成了“水泡馒头”,松垮垮,淡出鸟来,根本拿不出手。

    长词吟完,琴音袅袅,绕梁不绝。

    珍玥幽幽一叹,忽而拿着琴走来,朝着陈三郎深深道个万福:“多谢公子此词。”

    抱着琴,走了出去。

    外面依婵刚才听得入神,如中定身法,此刻猛地醒觉,一抓拉住琴师,笑道:“珍玥姐,你要去哪里?”

    珍玥回道:“回去将这一曲《水调歌头》写下来。”

    “我要第一个唱!”

    依婵叫得很大声,引得屋中许多人侧目,其中几个陪酒的姑娘顾不上礼仪了,纷纷跑出来,围在珍玥身边,都抢着要唱。

    依婵见着,大为懊悔,明白自己错失了大好机会。

    屋中,曹子俊举着杯酒久久不动,许久才苦涩地道:“陈解元,曹某甘拜下风。你这一曲‘明月几时有’,世上再无第二首《水调歌头》。”

    陈三郎拱一拱手,忽而大踏步走出去。

    叶藕桐在后面叫道:“道远,你去哪儿?”

    陈三郎道:“我突然记得还有些事要做,先行一步。”

    叶藕桐追出去,却不见他人影,喃喃道:“怎走得如此快?”

    依婵姑娘急切走来将其一把挽住:“叶公子,你不要走嘛。”撒着娇,双眸能流出水来。

    后面数位举子也围上来,七嘴八舌问叶藕桐,陈三郎究竟是甚来路,如此了得?

    过不多久,鱼水园方面来人,端着一盘银子,亮灿灿的,说是要送给陈三郎的礼仪,算是给《水调歌头》酬金。

    其实在这个时代,诗词之类除非印刷成本销售,否则一般都是难以卖钱的。发表的渠道也不多,风月之地属于一个能快速传播的路径,特别是谱成曲来唱的话,传扬得更快。

    这也是文人骚客爱往风月场所汇聚的一大原因,不外乎想让自己呕心沥血创作的作品得到认可。

    鱼水园送钱给陈三郎,更多的在于一种千金买骨般的表示。

    叶藕桐代陈三郎收了银子,不禁嗟叹一声:逛窑子逛得有钱拿,真是人比人,气死人……(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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斩邪介绍:
八方乱,国将亡。 百姓号哭于野,妖魔披衣冠据庙堂。 弱冠书生,何去何从? 仗剑而起诛鬼魅,提笔静坐写文章。 手握乾坤,斩邪留正—— 一曲《正气歌》,浩然起苍茫。 %%%%%%%%%%%%%%%%%%%%%%%%%%%%%%%%%% 南朝书友群:200702009,热烈欢迎新老读者加入,聊天打屁有乐子,内涵杠杠的!斩邪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斩邪,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斩邪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