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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南朝陈     斩邪txt下载     斩邪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七十章:许氏拳经,康复法子

    (感谢书友“书友140512173555278”“alvin4933”的慷慨打赏!感谢“hodder莫幽”的5888;因为村子拆迁的事,近期南朝状态比较挣扎,过几天又得去北京鲁院学习,为期两个月,但放心,我会尽量调整好的。)

    与正阳道长生死一战后,陈三郎便感觉落下病根。这病不是身体上的问题,而是精神上的。不管如何调息,精气神总不能饱满,显得有气无力。如同焉了的葱苗,困乏得很,一不小心就会眯眼睡着。

    他曾观想泥丸宫世界,怎一个惨字了得?七零八落、破破烂烂、比废墟还废墟,好在总算维持住了临界点,没有崩塌掉。如果那样的话,不死也成白痴,而或疯癫的傻子。

    即使如此,但精神受创不轻,康复是一个颇长的过程。

    这些时日里,他便一直潜居此地,远离喧嚣热闹,也不再关注会元什么的——毕竟已经考中,有功名加身了。

    至于其他,都是附加的虚套,暂时无须理会。

    静养身子才是当下最重要的事。

    不过这段时日来,陈三郎尝试过许多种法子,始终无法恢复元气:破烂的泥丸宫世界,修补起来千头万绪,极为麻烦。而最为依仗的《浩然帛书》被雷声轰击得支离破碎,字符飞散,始终难以凝聚,恢复原貌。

    没有古书坐镇,单凭本身的力量,实在杯水车薪。于事无补。

    若换了平时,陈三郎倒不是很着急。关键计算时日。距离殿试已不远了,他并不愿意以这样一副精神面貌上保和殿。

    虽然说殿试只是走过场。几乎百分百能过,但要是有贡士在保和殿上失去礼仪体统。比如说考着考着,就倒在桌上呼呼大睡……

    如此大不敬,煮熟的鸭子都会飞掉。

    陈三郎目前的状态真是太差劲了。

    “哎……”

    叹一口气,觉得身子颇为倦乏,不禁靠在槐树上,不多久就沉沉睡着。

    咿呀一响,院落的木门被推开,穿着朴素的许珺买菜回来了。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她每次出门都会带着宽大的斗笠,遮掩住红颜。

    一进来,许珺就看见树下睡着了的男人,不禁幽幽一叹。

    对于陈三郎糟糕的状况,她一直看在眼里,无奈帮不上忙,只能暗自着急。

    放下菜篮子,先把陈三郎轻轻抱起,抱进屋子里。放到床上睡好,盖上被子;然后再出来洗菜做饭。

    这些家务活儿,许珺轻车驾熟,不用多久。就做出了色香味俱全的四菜一汤,多肉类。

    陈三郎爱吃肉。

    多吃肉,养好身子。也能使得精气神恢复的速度加快一些。

    做好饭,进房间叫陈三郎。

    “我睡了多久?”

    睡眼朦胧的陈三郎问道。

    “快半个时辰了。”

    陈三郎点点头。心里约莫盘算了一下,比起前些日子。终是有所进步。最开始的那几天,真是不堪,经常昏睡大半天功夫,打雷不醒。

    两人坐到饭桌边上吃饭。

    许珺一如往常般拿出一壶酒来:“你喝点。”

    揭开酒瓶盖,倒了满满一杯,立刻有酒香荡漾出来。

    陈三郎食指大动,端起杯子抿了一口,觉得喉咙火辣辣一烧,顿时精神一振——这是烈酒。

    “不错!”

    咂咂嘴唇。

    饮酒过多会醉,但每餐喝一小杯却能提神,增加气力。况且这壶酒不同寻常,乃是高价买来的虎骨酒,饮之,能壮筋骨,强腰脚,祛风寒。

    吃饱喝足后,陈三郎有了些精神头儿。

    许珺收拾好碗筷,叫道:“三郎,来,练拳。”

    拳名《许氏拳经》,顾名思义,乃是许念娘独创武功,说家传不为过。

    如今许珺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一招一式地全教给了陈三郎。希望他学成之后,强身健体,还能防身。

    陈三郎也练得勤奋。

    修士忌讳被武者近身搏杀,若掌握到武功,便等于有效地弥补了这一块短板。想当初,他修习“惊风一指”,也是有着这般打算。

    然而截脉点穴的手段颇为高深,需要内力根基,才能使用自如。否则的话便是无源之水,时灵时不灵,运气成分居多。

    但与人搏斗,怎能每次都指望运气眷顾?

    学了这一门《许氏拳经》后就大大不同,能运转周天,打通经脉,内功生于丹田。到时再施展惊风指,可就一点一个准,屡试不爽的了。

    当然,学武也不是易事。许珺天生聪颖,自幼修习拳经,长达十多年,也就晋身罡劲阶段罢了。

    陈三郎才学这十多天,自然不可能有多大成就。说白了,勉强学成了个架子下来而已。

    一通拳练下来,全身出了汗,面色变得红润,不复之前的蜡黄。

    这门功夫,果然有门道。

    陈三郎又想起以前拜师武馆,跟许念娘所学的扎马步,也是十分有效果。

    许珺给来毛巾让他擦汗,关切地问:“感觉如何了?”

    陈三郎吐了口气:“好了些。”

    许珺想了想,问:“要不我们出去走一走?总是憋在院子里,也不太好。”

    陈三郎点点头:“不错……”

    顿一顿,接着说道:“我想到一个法子,或许能提升康复的速度。”

    “什么法子?”

    许珺赶紧问。

    陈三郎没有正面回答,伸手从怀中拿出紫檀木匣子,打开。里面一剑荧荧,只是光色锋芒比之以前略有不如。

    显然,《浩然帛书》遭受重创,破碎消散,小剑也受到了影响波及。

    “这剑?”

    许珺不大明白。

    “此剑名曰:斩邪。当诛杀鬼魅邪祟,它便会增加力量。”

    陈三郎缓缓解释道。

    许珺眼睛眨了眨:“你的意思是说,如果小剑吸收了力量,就会反哺给你?”

    陈三郎一笑:“的确如此。”

    许珺感到十分惊奇,修士术法,果然玄奥,非寻常可度量:“只是眼下去哪里找鬼魅邪祟?”

    这可是长安,天子脚下。

    陈三郎摸了摸下巴:“问题就在这里了……”

    许珺不忍见他失望,一拍手:“功夫不负有心人,咱们出去找一找,打听打听,或者有线索呢。毕竟长安这么大,龙蛇混杂。对了,城中有着许多庙宇道观,其中或者存在玄机。附近就有一座道观很出名,叫做‘昆仑观’,先去那儿看看吧。”

    陈三郎自无意见,披了件袍子,跟许珺去那昆仑观。(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一章:真人忘机,书生得医

    (前往北京鲁迅文学院的旅途中,更新不稳定,请各位看官多担待。安置好后,必定奋发更新谢罪!)

    昆仑观位于外城一条偏僻冷清的街道上,但它的声名在外城中颇为卓著。道观主持忘机真人医术精湛,施展妙手替民众医病,并且不收分毫。久而久之,多有患者慕名前来,其中不乏权贵人士。

    不过忘机真人治病,立有规矩,每月初一十五两天坐诊。其他时候,概不开门,也不接受信徒香火。

    今天不是道观开门之日,观门紧闭,显得冷清。

    由于陈三郎困乏,许珺租赁了一架马车,坐车来。

    那车夫显然对昆仑观十分熟悉,笑道:“两位客官,今天可不是初一十五,你们去道观无用。”

    他看到陈三郎面色不妥,以为两人是来道观求医的。

    许珺回答:“就是慕名去看一看。”

    到了道观前,两人下马车。

    陈三郎抬头观望这座道观,见其不大,后面带个后院,可见些树枝探出墙垣来。

    是桃花。

    正值花期,桃花夭夭,粉红色的花朵开满枝头,甚为娇艳。

    “满园春色关不住,数枝桃花出墙来!”

    陈三郎张口吟道。

    听到他吟诗,许珺笑眯眯的:“三郎,这道观不开门,不如我们换别的地方去?”

    来昆仑观,只是抱着闲逛的心理,并没有具体明确的目标。陈三郎要寻找邪祟诛杀。目前也是茫然。

    他们正要上车离开,咿呀一响。观门忽然打开,走出一位眉清目秀的小道童。打个稽首:“两位贵客请留步。”

    许珺一怔,回头去看他:“你在叫我们?”

    道童微微一笑:“刚才主持真人心血来潮,算到有贵人来访,特意吩咐我出来相迎。”

    许珺眨了眨眼睛,有些意外。瞥眼去看陈三郎,让他拿主意。

    陈三郎想了想,道:“既然主持有请,就进去拜访一二。”

    与许珺进入观中,迎面就见上首供奉一座老君像。面目飘逸有仙气。老君像前摆着香炉,檀香袅袅,散发出淡淡的香气。

    道童招呼道:“两位暂且请坐,主持真人更衣后,很快就出来。”

    说着,端来香茗茶水。

    陈三郎抿了一口,口舌生津,竟感到精神一振,萎靡的倦意被冲散了些。

    好茶!

    这等茶水显然非比寻常。很可能是某些具有特殊功效的灵茶,当真是贵客才能享用。

    只是彼此间可以说毫无交集,素未平生,为何如此热情招待?

    陈三郎微微一皱眉。嗅到了某些古怪的意味。

    没有等多久,约莫半刻钟时间,就听到一声爽朗的笑。一个身形略显瘦削的道士走了出来。

    他面皮白净,双眉浓黑。留着一丛短须,看着甚为年轻的样子。至于实际年龄几何。却不得而知。

    第一眼看到他,陈三郎便若有所感,甚至乎有一种难以明说的似曾相识感。

    这道士正是昆仑观的主持忘机真人,打个稽首,微笑道:“劳烦两位贵客久等,还请恕罪。”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东家如此礼仪得体,陈三郎自也不好怠慢,起身还个礼,略作寒暄。

    分宾主坐下来后,忘机真人一对眸子往陈三郎身上一扫,微微颌首,表面不动声色。但心中,不禁掀起一番波动:

    今天是第一次见到陈三郎不假,可在此之前互相间早有了纠葛——最开始是山神庙的间接交锋,忘机真人的“剪纸成人”术法被陈三郎破掉,可以说吃了一个哑巴亏。

    当其时,忘机真人有些恼怒,一心要查出多管闲事的外人是谁,以至于坏了自家好事。

    然而当查明对方身份,又牵涉到正阳道长时,忘机真人按捺住了前去寻找陈三郎的想法。

    后来发生的诸种事宜,包括陈三郎考中会元,包括正阳道长杀猪不成,反而赔送性命等,忘机真人尽皆了然于胸,对于陈三郎杀机减退,更加好奇。他所出身的昆仑与正阳道长出身的青城,道统有所不同,对于世俗时势,对于天下走向的看法亦为不同。

    既不同,行事方式自然也大相径庭。

    正阳下山,肩负着振兴道门的责任,要选择明主扶龙庭,于是奔走忙碌,殚思极虑;而他忘机在长安开设道观,却别有心怀,乐得清幽。至于替梦鸟楼出手,施展术法在七王爷身边布局,更多的在于一次偿还人情的手段。

    他曾经欠了某人的一桩人情。

    对于陈三郎考中会元,忘机真人兴趣不大,他最为感到诧异的是陈三郎竟能逃过正阳道长的秘法大劫,安然脱身……

    不,现在看来,称不上“安然。”

    忘机真人目光锐利,一眼就瞧出陈三郎有病,而且病得还不轻:

    “精气衰弱,神魄黯淡,倘若不能养好,便会像一根被挖掉了根的树木,渐渐枯槁至死……”

    毫无疑问,这是在和正阳道长斗法的过程中所落下的病根。

    “身为读书人,又是修士,双重身份,倒是多年不见……”

    读书人出身的修士其实不少,不过当他们踏上修途,基本就会舍弃功名之路,全副身心都会贯注在修道之上,哪里还会去理会什么功名利禄?而陈三郎既掌握到了术法,读书还读得不错,眼看就是进士,有官命在身了。

    如此一来,未免让人觉得咄咄称奇。

    这些念头在脑海一闪即过,真人忽而一笑:“恕贫道直言,陈公子有病。”

    许珺一愣:“你看得出?”

    忘机真人呵呵一笑:“贫道不但是个道士,也略懂歧黄之术。”

    许珺听见,顿时想到坊间关于忘机真人的说法,多为颂歌颂德,称赞他医术高明,医德超然……

    难道说,他能医好陈三郎?那样的话,也就无需去寻找邪祟妖魔来杀了。

    赶紧朝陈三郎打个眼色,要他开口求医。

    陈三郎定定坐着,但没有求医的意思,只是喝着茶:“好茶!”

    许珺一听,差点要飞脚过去:都什么时候了,还顾着品茶……

    忘机真人道:“此茶名曰‘风尖’,生长于巅峰之上,三年一采,非产地附近之泉水不得泡开真味。”

    许珺被勾起了兴趣,问道:“你的意思是说用别的水来泡这个茶叶就不好喝了?”

    “何止不好喝,简直如同潲水,饮之无益,反而有害。”

    许珺咂舌不已。

    陈三郎缓缓道:“真人以此茶待我,却不知何故?”

    忘机真人神秘一笑:“贫道想替你治病,如此而已。”

    “就用这杯茶?”

    “一杯茶不行,还有一幅画。”

    说着,忘机真人手一抖,亮出一幅离奇古怪的画轴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二章:一茶一画,一饮一啄

    画轴长约一尺,色泽斑驳,很古的样子。

    陈三郎凝视之,立刻感受到一股玄奥波动——法器,毫无疑问此物属于一件法器,而且品阶不低,约为玄品级别。

    “这画?”

    面对陈三郎的疑惑,忘机真人呵呵一笑,轻轻一扬,将画打开,展露面目。

    这是一幅工笔,线条勾画简单而精致,寥寥数笔,便画成一条溪流;水流边一头青牛吃草;牛背上有个总角牧童坐着,口中含柳叶,正在吹曲……

    在画的留白处,盖着六、七枚章印。

    瞧着这些章印,陈三郎感到更加疑惑:他知道文艺收藏之规,但凡经手,都会由收藏者盖上私章,留下印记,表示自己收藏过此物。

    但问题在于,这可是一件法器。法器一旦被练成,为人使用。即使换了主人,被别的修士所用,可也不至于特意地盖章上去。要知道修士们,有几个拥有私章的?

    就听忘机真人悠然道:“此图名为《牧牛谣》,乃是前朝名家许彦伯所作。”

    陈三郎也听过许彦伯的大名,赫赫有声,乃是一代画家,善工笔写意。其画作流传后世,每一幅都是精品,受人喜爱追逐,价值不菲。

    然而忘机真人拿出来的这一幅,何止精品那么简单?它可是一件法器。

    恍然间,陈三郎忽而明白过来:此画之所以能成为法器,大概与忘机真人有莫大关系。对方获得此画,施展术法开光。并且不断淬炼之,最终成为一件玄品法器。

    开光。本质是“化腐朽为神奇”,就是将普通事物点化。使其具备某些特殊的功用效果。

    不过开光需要损耗施法者本身的精神法力,而且被开光的物品倘若不持久淬炼的话,属性慢慢被消磨掉,重归凡尘,也无大用。故而修士不会随便开光事物,必有选择,并抱着择优而选的原则。

    那么,忘机真人为何将此画开光了呢?只是因为作者是大画家许彦伯吗?有待商榷。

    抛开这一层,陈三郎不去多想。眼下更在意的是对方说替自己治病,一杯茶,加一幅画,双管齐下可愈。

    风尖茶饮之,口舌生津,解渴提神,的确对他目前的困境有所帮助。但帮助也不算太大,更多的是停留在表面上,无法做到根治。看忘机真人胸有成竹。定然就是指望这幅画了。

    忘机真人又道:“陈公子,请你欣赏此画,看有何不同。”

    陈三郎就平心静气地去看画。

    身为读书人,品书赏画都是基本功夫。他自幼饱读诗书,书画也是鉴赏过许多,水平在那。

    初看《牧牛谣》。但觉画风清新可人,乡土气息浓郁。流水潺潺,芳草茵茵。牧童天真无邪……完美地组合起来,成为一幅难得的佳作。

    慢慢看得入神了,浑然忘我,就见画面上乍然一动,似乎活了过来。

    陈三郎的耳边仿佛听到了水流的“淙淙”声响,青牛嚼吃青草的“沙沙”声响,甚至还有一缕缕清脆动人的牧童吹柳梢的音律……

    众多声音汇集成曲,如同清泉流过心头,那原本困扰多日的烦忧闷噪,以及昏然困乏,像是被这股清泉洗涤荡漾掉了。

    由内到外,整个人精神抖擞,变得崭然起来。

    这是一种重生般的喜悦感。

    却说旁边坐着的许珺,虽然忘机真人声名不俗,彼此又素昧平生,按理不会有歹意。但为防万一,她还是很警惕地盯着。

    她看见陈三郎品赏古画,看着看着,整个人便呆住了似的,一动不动,显然看得极为专注投入。

    整整一刻钟时间,陈三郎都保持这般状态。

    许珺感到有些着急,在犹豫是否要叫唤一下。免得陈三郎沉迷过度,有碍精神。

    就在此时,陈三郎的眸子爆发出久违的神采,浑如久病的人被妙手回春了,一下子精神全部回来,显得生机勃勃。

    许珺看见,心中大喜:这分明便是困扰陈三郎已久的难题得到解决的征兆预示。

    神了!

    看往忘机真人的眼神,尽然变得高深莫测。

    忘机真人伸手撸了撸短须,笑容可掬,觉得一点不意外。

    陈三郎赏画的状态仍然在持续,这一刻,他的感觉可不仅仅只是听觉上的变化了,而像是整个人踏步迈进了这幅画中,站到溪水边。

    置身画中,与牧童对视。

    与此同时,脑海世界在急速凝聚,原本出现的裂痕、崩坏的迹象,在一点点被抚平,恢复原貌。

    咻!

    一点光芒飞射而出,等近了些看,赫然为一个字。

    一个“子”字。

    这是《浩然帛书》上的字。

    有了第一个字,第二个、第三个不断飞扬而出,在虚空靠拢排列,进而成词、成句……

    只是古书成形所需不小,一时间还无法完成,当合拢成半本书页之际,便渐渐停止了进度。

    “可惜了……”

    陈三郎心中微微一叹,有一种“饭不能饱”的渴望:“如果能再多一些就好了……”

    “咦?”

    坐在一边,气定神闲、相当淡定的忘机真人若有所感,轻“咦”出声,脸容猛地一变:

    “这是……”

    他眼睛猛地睁大,直到瞪圆。

    簌簌!

    一阵细微的怪异声响传自《牧牛谣》的画面上,听在耳朵里,仿佛有蚕在画上爬动,并且啃吃着纸张。

    许珺也吃惊地不禁用手捂住了嘴巴:她看见古画居然正在发生某些诡异的变化。

    原本描绘得精致生动的工笔,那仿若正在流淌的溪流骤然停住了、那头大口嚼吃青草的青牛僵住了、牛背上的牧童干脆身形在慢慢变得模糊,一点点地消失不见……

    “怎么可能?”

    忘机真人差点失声惊呼,他目光锐利,第一时间就发现问题所在:法器古画所产生的变化,根源在于上面的笔墨在一点点剥落。

    笔墨缺失,哪怕至少了些许,整幅画都会失去神韵,何况现在挡不住地下雨般剥落?

    片刻之后,整幅画就变成了一张白纸,留白处几枚盖章刺眼地留在那儿。

    忘机真人盯着陈三郎,就像看着个怪物一样。(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三章:不药而愈,气数莫测

    (一番艰苦跋涉,昨天终于抵达北京鲁迅文学院,安置下来了。大家都知道南朝是个瘦弱的南方人,骤然来到北方多少有些不习惯,但总算慢慢缓过来了。这次到北京鲁院要学习两个月,和一堆大神当同学,颇有感慨。但身为作者,最重要的便是更新,是有东西给读者看——所以,更新我会尽量恢复每天2更的状态。再次致歉!)

    从一幅丹青妙笔,顷刻间化为一张白纸,上面笔墨如同齑粉,簌簌掉落。这般变化,就连忘机真人都看得有些傻眼,一时间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要知道,这可不是一幅普通的画,而是经过忘机真人亲自开光,淬炼成法器的宝物。在炼制过程中掺合了秘法,结合了禁制,需要独门口诀驭使,方能显真章。

    刚才亮出此画给陈三郎观摩,本是让他定心安神,春风化雨般治疗精神病根,不曾想陈三郎看着看着,直接把画看成了白纸。

    身为画的主人,忘机真人自是知道此举的代表含义——这便等于陈三郎毁掉了他的法器。

    说“毁掉”有些不当,应该说是“吸收”。因为从画变成白纸的瞬间,忘机真人感觉到画上的意态如同鲜美可口的食物,被陈三郎一口吃进了肚子。

    做个比喻,好比是忘机真人拿出件事物替陈三郎治病,原本是准备让病人闻一闻,看一看的,结果人家毫不客气一口吃掉。

    这算是什么事?

    饶是忘机真人阅人多矣。见识渊博都有点接受不能,眼勾勾地盯着陈三郎。如同看着个怪物。

    旁边许珺虽然不甚明白,可见到画变成了白纸。多多少少能猜到些,知道此事肯定跟陈三郎有关,顿时暗道一个“糟”字。

    “糟了,三郎把人家的东西给弄坏了,不知要个如何赔法……”

    作为主角,陈三郎却还怔怔出神,沉浸在脑海世界的新生变化当中不可自拔:的确是新生。

    先前形同废墟般的脑海世界,重新恢复了秩序,清浊分明。最主要的是。作为镇神的根本《浩然帛书》已经凝练出新的篇章来。有它在,便等于从根本上解决了精神萎缩的病根子。哪怕现在看起人来还是感觉病怏怏的,但已是表面的迹象,只需静养数天,所有落魄的症状都将一扫而空。

    蓦然张开眼睛,眸子重拾过往的神采,这才发现眼前的画变成了白纸,怪不好意思的。

    “哈哈!”

    忘机真人忽然一笑,状甚愉悦。

    陈三郎与许珺对视一眼。搞不懂对方为何会突然发笑,笑得像画变成了白纸,并非损失,而是件大好事般。

    “机缘。这便是机缘呀!”

    真人笑道:“陈公子,你现在感觉如何?是否不药而愈了?”

    说着,伸手撸了撸胡须。将之前流露出来的一丝惊讶之色很好地掩盖了下去。看起来,仿佛一切都在掌握之中。高深莫测。

    陈三郎拱手做礼:“多谢真人的一茶一画。”

    忘机真人微一摆手:“吾乃方外之人,公子不必客气。公子能领悟画中真意。这是你的机遇。道门之中求本心逍遥,喜怒自然,不讲释家结缘之说。嗯,既然公子已无碍,请出吧,自有一番富贵等待着。”

    高人,真是世外高人……

    许珺暗暗称赞,很是欣赏。

    忘机真人这番态势,其实和江湖中人的豪爽仗义有些相通之处,并不图求什么回报。怪不得他免费医治病患,声望卓著,果然名不虚传。

    陈三郎和许珺便告辞离去。

    道童送两人出了道观,转回来复命。

    忘机真人坐在蒲团上,眼眸神采闪烁,甚为不凡,忽而叹道:“此子气数,端是妙不可言。初看浑如草莽,贫寒之命,实则明暗隐晦,潜藏玄机。可惜有奥妙覆盖其上,连望气术都难以洞悉明白。”

    那道童听见,疑问道:“真人的意思是?”

    忘机真人缓缓道:“此等奥妙,若非宝物护身,便是另有高人搅乱天机,施法于其上……正阳之陨,原来不冤。”

    抬头见道童依然惘然,有心点拨“明风,我们在长安多年,所为何事?”

    明风道童恭谨回答:“只为等待。”

    “不错,等待一个人的到来,而或等待一件事的发生。但归根结底,只为等待。而在等的过程中,恰当地见些人,做些事,不显浮躁,不落无为。这,便是我们的态度。”

    说到这,不禁又想起身死道消的正阳道长,在他看来,正阳显然属于浮躁激进派,在形势扑朔迷离的情形之下抢着入世扶龙。不惜有伤天和,牺牲己身,也要帮忙少主成事,一心就要将其打造成潜龙。

    只是时局大势千变万化,岂是单独人力便能改变的?枪打出头鸟,扑腾得欢的,反而最容易成为枉死鬼。

    正阳之死,便是应劫之兆。

    幽幽一叹,似乎惋惜,似乎感慨……

    出到昆仑观外,陈三郎回头张望道观,若有所思。

    “三郎,你在想什么?”

    许珺问。

    陈三郎回道:“只是感觉有点怪……”

    许珺嘻嘻一笑:“虽然说人心叵测,但我觉得这位道观主持并无恶意。”

    陈三郎道:“这层我也清楚,但是……算了,顺其自然吧。”

    在这一瞬间,脑海清明,终于联系起来,明确对忘机真人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从哪里来了——

    那个借宿山神庙的风雨之夜,一场突如其来的刺杀,以及,一次心血来潮的出手……

    还记得术法被破,变身江湖美侠女的纸片人原形毕露时所发出的不甘心的叫喊声。

    那声音一点点地重叠到了忘机真人身上来。

    “原来如此啊!”

    心头豁然开朗,诸多疑窦尽消。

    “这道人,应该也认出我来了,然而似乎并无芥蒂的样子,还很热心地帮自己疗伤……”

    关于刺杀七王爷,以及其中布的局究竟最终目的如何,陈三郎现阶段并无头绪,也懒得去想。因为涉及皇室夺嫡之争,他目前并不愿意牵涉进去。

    现在的长安便仿佛暴风眼的所在,看着平静,实则凶险,起码不是陈三郎当下所能轻易搅合进来的。

    “看来这殿试,要弄些手脚才行,否则的话,不好出长安……”

    万众瞩目的殿试不日即将举行,根据惯例,一甲进士三人,百分百是要留京到翰林院任职,成为京官的,二、三甲进士则有外放的机会。对于绝大部分考子们来说,留京最挨近天子,乃是青云直上的不二捷径,所以争破头地表现,都要拿到状元榜眼探花……

    但陈三郎如今的想法,却是徒然产生了变化。(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四章:再入内城,会元归来

    (南方人到北方,真是各种水土不服呀,太干燥了,皮肤都要抓痒破掉……)

    坐马车回到租住的院落,许珺去做饭,陈三郎则盘膝坐于院中树下,闭目调息养神。

    在昆仑观,他将《牧牛谣》上所蕴含的气神形态吸纳,真是心安神闲,一举将废墟般的脑海世界修补回来,重新凝聚起《浩然帛书》。如今正好趁着机会,再细细地梳理一番。

    破而后立,宛如破茧重生,只感到神魄跃然而生,变得朝气蓬勃。

    观想之际,陈三郎感到一丝丝肉眼不可见的气息仿若涓流,从四面八方合拢而至,不断地注入古书内,滋润着它。

    这些,都是气运。

    气运不可见,却有质,聚气的本质,就是聚人。

    诸多气息之所以能够产生形成,自是离不开陈三郎高中会元的消息在持续发酵传播,从而获得人望。

    他能分辨得出,其中一些气息来历悠远,却颇显坚定,应该是来自泾县,来自家乡的基业发展。

    从这一点足以证明,家中安然无事。

    圣贤云: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划分具体的话便是四个阶段,后面两大阶段,治国平天下,目前还没有多少用武之地,作为个体,当下要做好的便是“修身齐家”。

    修身,一为锻炼身体,保持安康;二为掌握才学,胸怀韬略,练就情怀;双方面合为一体,才真正算是“修身”;

    齐家。就是管好家庭,把家事处理妥当。家乃后院。若后院起火,人便会饱受繁琐烦恼。根本不能安心施展抱负。而有家无家,正是陈三郎所修炼的法门与别的修士最大的区别之一。

    一般修者,不管道释,主要都是为了追求长生追求超脱。而为了清心寡欲,往往事先把“家”给抛弃开来,谓之“斩断尘缘”。

    出家人,因此而来。

    陈三郎恰恰相反,他走的路有家。不仅有,还得稳固安定好。才能维持气数。

    是以正阳道长要掳夺他的气数时运,担心会出岔子,故而派遣人手去泾县斩草除根,要将陈三郎一门上下斩杀干净,破掉根基。

    对此陈三郎甚为担忧,无奈相距万里之遥,互相音信传递极为迟缓,很难及时了解情况。“家书抵万金”,不外如是。虽然事先已做好妥善安排。又有小龙女等坐镇,只怕万一有甚闪失损伤。

    如今观望气数汇聚,顿时安下心来,明确后方无恙。

    无数气息灌注到《浩然帛书》上。一点点地进行滋补修复,使得书页章篇上的字符光华重现,熠熠如同星辰。

    心旷神怡。神游渺渺,渐渐进入忘我状态。

    “吱吱!”

    树上枝桠。一对小鸟飞来停驻,亲昵地叫唤不停。突然间。它们似乎感到某些安和的气息,非常舒服,于是飞跃下来,寻找气息的来源。

    很快,两只鸟儿就好奇地望着一动不动的陈三郎,并且壮起胆来,越挨越近,最后干脆站在了陈三郎的肩膀之上。

    当许珺做好饭出来,瞧见这一幕,感到咄咄称奇。

    陈三郎蓦然睁开眼睛。

    刹那间,气息为之一变。肩膀上的小鸟被惊动,张开翅膀飞快地掠走了。

    许珺嘴里啧啧有声:“三郎,你修炼的是什么功?竟能连小鸟都吸引下来?”

    陈三郎淡然回答:“静气罢了。”

    “静气?就和和尚道士的打坐入定那般?”

    “差不多。”

    陈三郎含糊回了一句,鼻子一耸:“好香呀,洗手吃饭咯。”

    精神抖擞,连带食欲大增,要好好吃一顿补回来。

    吃过饭后,他道:“许珺,过得几天,我就要进内城去了。”

    许珺早有心理准备,一点都不感到意外:因为随着殿试临近,陈三郎必须要提前些时日进入内城做最后的准备,除非他放弃殿试——这个是绝无可能的。

    一路科举,一路坚持,所谓哪般?

    点点头,轻声道:“好。”

    陈三郎这一走,就剩下她一个了。也正式宣告过去多天以来相濡以沫的两人日子终结,毕竟考过殿试,陈三郎正式成为进士,无论名次如何,都会插花游街,参加各种宴会,起码得忙碌十天半个月。

    这些交际应酬,虽然繁杂,却难以推却。

    陈三郎终归不是归隐山林的世外之人,既在红尘,必须打滚。

    从另一个深层次的立场角度看,考得进士,博取官身,他也就顺乎自然地成为了朝廷的人。

    这个名分能给陈三郎带来莫大好处,与此同时也是一种桎梏。仿佛水给予鱼儿畅游的环境空间,但也让鱼儿难以离开水而生活。若沉浸耽搁在这个名分之中,气数时运也就固定住了。

    “你等我回来,然后咱们一起回泾县。找到你爹后,我们就立刻正式成亲。”

    听到“成亲”二字,许珺面皮微微一红,轻轻“嗯”了声。

    接下来数天,陈三郎一边练拳,一边养神。由于解决了病根子,精气神恢复得很快,逐渐饱满起来,比以前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一日,距离殿试正式开始只剩下三天,陈三郎必须要进入内城报道了。

    “珺儿,要不你换到云来客栈那边去住?也近些。”

    许珺却摇摇头:“不用,还是住在这儿比较习惯。”

    陈三郎点点头:“既然如此,那便随你。”

    顿一顿,叮嘱道:“小心点。”

    这段时日过得非常平静,平静得超乎预期。但陈三郎并没有掉以轻心,会天真地认为躲在此地别人就找不到他们了。

    长安虽然大,但对比起某些人来,就显得小了。之所以一直没有事端,大概是因为对方都在观望等待吧。毕竟殿试之后,才是尘埃落定。而不管怎么说,他已经考取了会元。

    两人坐上一辆租赁来的马车,辚辚地驶向内城,在护城河外停下,挥手告别。

    当陈三郎入门接受检查时,兵甲发现他的身份,还引起一些骚动——新科会元失踪的消息,可是一大新闻。

    然而现在都已是过去式,因为陈三郎正式归来,参加即将举行的殿试。(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五章:风评如刀,人情似饭

    “道远!”

    客栈中,叶藕桐抬头看见走进来的陈三郎,下意识叫喊出声,惊喜的表情在脸上涌现。

    “你去哪儿了?”

    陈三郎微微一笑:“就在京城转了转。”

    叶藕桐一跺脚:“我还以为你失踪了呢……哎呦,叫我说什么好……”

    难以理解陈三郎的行径表现:士子踏上科举路,一步一个坎,不说披荆斩棘,但每一关卡都备受考验,耗费心神。当考过会试,当上贡士,总算熬出了头——也只是熬出头而已。

    科举所为何事?

    除了名望,更多的却是藉此踏上仕途。

    说白了,考科举,本质上就是为了当官。因为环境条件制约,没有功名,不得官身,限制得很死。纵然存在花钱买官的情况,但那个是特殊例子,没有功名打底,买到的也只是低层次的官阶,而或干脆便是“吏”,不入流。

    可以说,趟过科举路,仅仅是拿到了敲门砖罢了,后面的路远且艰辛。

    与科举相比,仕途状况截然不同。考试做文章,虽然耗损精神,但相对纯粹,可仕途尔虞我诈,杀人不见血,讲究的东西复杂无比。其中甚为重要的,便是交际人情,打点应酬。

    若说科举侧重于个人才华,彷如清流;那仕途重点就在于背景人脉,如同大染缸。尤其对于一些出身单薄的人来说,后天的人脉积累不可或缺。否则的话,哪怕考得状元。不会做人也是白搭,根本无法在官场有所作为。

    这是铁一般的规律。

    故而绝大部分士子在考过科举之后。无论是乡试、而或会试等,都会进行站队。形成结盟式的圈子,并且积极结纳拜会座师——同窗同榜,以及座师,都是一笔宝贵的人情资产,利用得好,如鱼得水;反之,要是格格不入,不合群,就容易被孤立。孤独无助。

    在叶藕桐看来,喜欢独来独往的陈三郎便是后者,白白浪费如此好的机会。堂堂会元,会试之首,这份名声可不同寻常,能得到不少势力青睐。陈三郎倒好,考完试就不知跑哪儿去了,连公榜都不曾露脸。这段时日,不少人纷纷在打探陈三郎行踪。要请他赴宴,关键是根本找不到人。

    叶藕桐身为江南才子,有文人傲气,但分场合情况。而陈三郎却是典型一刀切。玩失踪,太不同寻常。故而开始的时候,叶藕桐以为陈三郎出了意外。可眼下看来,好端端的。一点事儿没有,倒真像是在城里玩耍去了。

    于是语重心长地道:“道远。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请说。”

    “不可否认你是才子,但依愚兄看,你亦非寄情山水者,亦非持才傲物者,亦非不通世故者。既然如此,为何考完会试便不见踪影呢?”

    大大的问号在心头翻腾,不问出来,睡不着觉。

    陈三郎反问:“我现在不是来了吗?没有错过殿试。”

    “殿试是一回事,会试是另一回事。你知道旁人是怎么说你的吗?风评如刀,不可不在意。况且,人情似饭,不可不做呀。”

    风评如刀,人情似饭,概括得深刻。

    叶藕桐出身书香门第,这等家教,绝非只是把子弟培养成书呆子那么简单。

    陈三郎眯了眯眼,他明确对方的意思,也能理解领悟。只是他自有道理,就算没有遭受正阳道长的秘法袭杀,他也要低调行事,不愿与京城局势拉扯太大的因果关系。

    因为大势,因为某些顾虑。

    陈三郎当前所想的就是尽快考完殿试,离开长安。风评如刀,流于表面;人情似饭,但若果饭是馊的呢?

    这样的饭吃下去的话,恐怕无益有害。

    长安貌似平定,但见识过元文昌的霸道威风后,陈三郎很明确地意识到,割据动乱不可避免。如此趋势之下,花费偌大精力在京城钻营人情,并不明智。长安势力龙盘虎踞,山头林立,一旦站错队,立刻就会沦为炮灰,死得比谁都快。

    不过这些话,断然不能跟叶藕桐说的,流传出去,便是“大逆不道”。况且,叶藕桐也不会相信。

    “多谢叶兄提点。”

    见他神色淡然,分明只是客套,叶藕桐叹了口气,却也勉强不得:也罢,很多事情非经历一番不得明悟,且让陈三郎出仕后有所遭遇,其大概便会转过弯来。只是可惜,如此的锦绣才华……

    对于陈三郎的才学,叶藕桐颇为敬佩,不说连中两元,便是那一首《水调歌头》,便足矣。

    回到内城客栈,还是住在原来会试前的房间。

    会元归来的消息很快传开,有不少同榜贡士前来拜访,不咸不淡地聚了聚。这等正常的礼仪交往,无可厚非。至于外面送来的请柬,却一概不接,只推说要专心备考殿试,敷衍过去。

    殿试过程,形式大于内容,何须刻苦备考?明眼人一看便知道是推诿之词,因此招惹到些不快。觉得陈三郎在故作姿态,扮清高,不识抬举。

    陈三郎哪里理会?

    与七王爷相比,这些门路算得什么?

    当然,这个时刻,七王爷他们是绝不会轻易拉拢新科贡士的。

    此乃大忌。

    即使有心拉拢,也会拐弯抹角,通过其他门路来,委托别人出面。比如说陈三郎刚进长安的时候,预先支付客栈消费等,都是借用了别人的名义来做。

    如今前来邀请陈三郎赴宴的人中,也有七王爷的委托人在。之前陈三郎只是个举人,有潜力,但前景还不够明朗。当一举考过会试,并且是会元时,身份地位跃然上一个台阶,便有值得拉拢的本钱了。

    无奈陈三郎不管对谁,却都是很平和地拒绝,油盐不进。若来客不死心,依然劝说不已,他干脆便捧起一卷书来,琅琅阅读。

    这一招果然灵妙,说客见状,只能苦笑着告辞而去。

    陈三郎的姿态不是秘密,传扬出去,风评不一。有人觉得他清高,容易得罪人;有人说他有风骨,当为楷模;还有一个议论观点,是觉得陈三郎在故意吊高来卖,奇货可居……

    传到最后,反倒是第三个观点占据了上风,被诸多人认同。

    “渭水钓利,桐江钓名”,所谓“名流狂士”,往往都是如此做派。毕竟如果真得视功名利禄如粪土,那还来考什么科举?直接在家里种点梅树,养点鹤,就此过一辈子得了。

    相通这一层,诸多贡士恍然大悟,居然也纷纷学起来,变得矜持,再不随随便便地被人一请就走了。

    当叶藕桐与陈三郎说起此事,陈三郎只听得哭笑不得,也不多做解释。叶藕桐观颜察色,见他讳莫如深的模样,心里也犯起嘀咕:身价不端不高扬,高,这一招真高呀!

    看着陈三郎的眼神都渐渐放光。

    “你不会也相信吧?”

    叶藕桐拍了拍他肩膀,哈哈一笑:“信者,人言也。”

    陈三郎嘴一撇,不置可否,任由他想。

    几天功夫很快过去,今天,正是殿试举行的重大日子。

    清晨,晨曦微微,带着一股凉意。纵然已是四月,但这般时候的长安,早上和夜里都还涌动着寒风。

    数以百计的贡士早早起床,沐浴更衣,换上最为体面庄重的衣裳,穿戴一新,礼仪妆容,半点不敢儿戏。年纪较老的,只恨不得能把脸上的皱纹抹平了去,恢复青春;有胡子的,都修葺成主流的三络须式,梳理得一根不乱。

    这一次,他们参加的可是科举之路的终点,是最高规格的殿试。虽然今天圣上不大会露面巡视,但主考官的眼睛也是雪亮。他们在审核卷子文章的同时,也会对号入座,先把贡士们的仪容外表过一遍,然后才圈点成绩,分优劣等级。

    坦白地说,就是以貌取人。

    过不多久,出发的时辰到了,贡士们鱼贯走出客栈,井然有序。

    客栈外早停好了一辆辆马车,有专人安排,请贡士们上车,再马车辚辚地驶往紫禁城。

    若说长安分外城内城,那么紫禁城便是城中之城。

    陈三郎与叶藕桐同车,坐在车上,正襟危坐,很是安静。叶藕桐内心激荡,随着马车辗转而起伏不定。他偷眼瞥了一眼陈三郎,却见他气定神闲,和平常无异,不禁暗自赞叹。

    气由心生,神从气发,做不得假,强作镇定,总有细节破绽流露出来。

    “真不知道,道远的养气功夫是怎么做出来的……”

    无论年纪,还是家境,叶藕桐自问远超陈三郎,但表现出来,自己却颇有不如了。正因为如此,他才觉得纳闷。那么除开年纪家境因素,就剩下阅历了。问题在于,阅历不是和年纪挂钩的吗?

    他自是不清楚个中因由,若他知道了陈三郎这一年来的经历,大概就会明白过来了。

    陈三郎忽而朝他一笑:“叶兄,准备好了吗?”

    叶藕桐一愣神,也笑道:“准备了二十余载,好得不能再好。”

    这倒不是夸大之词,他自读书识字起,心中便竖立起了考到殿试,金榜题名的目标理想,无时不刻,不为这个方向前进。

    陈三郎点点头,神色为之一紧。

    紫禁城到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六章:龙气压身,帛书受困

    (这个章节,有感而发,大家看看便好!)

    陈三郎与叶藕桐下了马车,抬头看去,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座肃穆的城池,墙皮红中泛紫,呈现出一股威严气势,这就是“紫禁城”的来由。

    城池边上一圈护城河,甚宽深。与内城一般,只开一扇南门。不过门户显然比内城的城门小得多,仅能容纳两人并列而入。

    时辰未到,此刻这扇红漆铜门紧闭。

    随着运送贡士的马车源源不断来到,贡士们纷纷下车,在指定区域站定,垂手低头,不敢喧哗。

    如果说内城的气氛是严谨的,那么紫禁城便是庄重的,空气中仿佛蕴含着无形的威严,无时不刻镇压着来到这里的一切。

    紫禁城,王庭所在,圣上居所,天地龙气盘踞汇聚,这并非虚无缥缈的传言——至少在这个时空内,确确实实存在。

    陈三郎触感敏锐,刚下马车就有所感觉。

    泥丸宫世界里,前不久重新凝聚起来的《浩然帛书》分明感受到了莫名压力,沉甸甸的,好像虚空中漂浮来一座大山镇压而至。

    这是……

    陈三郎心中一凛,赶紧打醒起精神应付,闭目观想。

    压力无形有质,开始的时候并不明显,慢慢渗透,但当古书现身出来,诸多压力如同找到了目标对象,顿时变本加厉起来。

    这时候,陈三郎可以明确地“看”到,压力的本体是一丝丝光泽黄色的气息。细微却分量十足,还蕴含着某些玄奥变化。

    这些气息是……

    气息上传达过来的气势宏大威严。唯我独尊。它们出现之后,便飞快地朝着《浩然帛书》缠绕过去。要把它捆住。

    古书感到了某种危机,书页字符怦然,激发出光华来,抵御金色气息的入侵镇压,两者拼得不可开交。

    这番异动变化超出了陈三郎的预料,他并没有想到来到紫禁城会有此遭遇。这还是在紫禁城外呢,倘若入内,岂不是更严重?

    对于那些不期而来的金色气息,略猜出个端倪。应该便是所谓“龙气”。龙气对《浩然帛书》竟有如此敏感的敌意,就是出乎意料之外了。

    措手不及之后,慢慢平复定心神,仔细斟酌,慢慢整理好思路,有了些想法。

    《浩然帛书》,走功名路,同时又别有根基,所图不小。在某些程度上,隐隐便与目前主流龙气存在冲突。正所谓“一山不容二虎”,何况“二龙”?

    于是,在本能上。夏禹王朝的龙气觉察到了有异端根源侵犯,觉得威严受到了挑衅,不怒气冲冲地来讨伐才怪?

    好在当下《浩然帛书》根基尚浅。未成气候,正值氤氲当中。大大减弱了王朝龙气的扑杀程度。否则此刻汇聚而来的可不是一丝丝气息那么简单,直接扑来一条龙形都不奇怪。

    想到那样的情景。陈三郎不禁出了冷汗。

    夏禹王朝固然开始式微凋零,但依然把持社稷神器,龙气成型,扑杀过来,陈三郎根本抵御不住,估计一个照面便要被碾压掉。倒不是一定会身死道消,但只要被镇压,被烙印住,便翻不过身来了。

    现在诸多金色气息围拢缠绕住古书,就算不上镇压扑杀,要温和许多,说“侵蚀”更恰当些。

    但见一丝丝气息不断尝试着灌注到古书上,要给它镀上一层金色,把黑白分明的字符统统同化掉。

    陈三郎明白被同化的后果会如何,很是不甘。

    《浩然帛书》也是带着不甘的意志,通过字符激发的光华形成保护,不断地把金色气息击溃,挡在外面。

    屡屡不成功,金色气息感到了不悦,变得暴躁。仿佛君要臣死,臣子却不听话,敢于抗争那样。

    此谓“逆!”

    大不逆!

    金色气息越来越多,从紫禁城中源源不断地喷涌过来,如同涓涓细流汇聚成河,冲进了陈三郎的泥丸宫世界。

    由于气息浓郁,浓稠成团,渐渐演化成某些形体。不是龙形,而是人形。

    一个高大魁梧的兵甲形象,手持长戟。

    但这个形象并未完全成型,只是个雏形,五官面目模糊,体格也粗糙。然而就是这么个形象,当其合成,就好像具备有手握天下般的霸道威风,举手投足间,陈三郎的泥丸宫世界便一阵摇晃,似乎随时会崩碎破烂掉。

    如斯威能,简直骇人所闻。

    陈三郎面色顿时苍白,一颗心跳得好快。

    这是由于精神受到严重震撼镇压所带来的负面效果。

    根本无法抵御……

    陈三郎感觉到了绝望。

    上次面对正阳道长的掳掠,他可谓有备而战,但还是因为彼此间修为实力上的差异而陷入苦战,可以说是九死一生。而眼下面对王朝龙气的侵蚀镇压,便像是手无寸铁的平民百姓面对上代表朝廷威压的兵甲,一点办法都没有。越是抗争,越受压迫,到最后只能引颈待戮,连逃都逃不了。

    天下之大,莫非王土,逃哪里去?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要知道这只是紫禁城外,被引动的龙气不足万分之一,就算咬着牙扛过了这一关,可进门上殿以后呢。

    “天下英雄,尽入吾彀中也!”

    心头忽然跳出这么一句话来,并终于深刻理解到其中意义。

    意念转动,《浩然帛书》收到指令,很有灵性地蓦然把书页一合,浑然一体。

    唰!

    金色气息本能地觉察到古书妥协,放弃了无谓抗争,当下兵甲形象散开,迅猛地将帛书通体缠绕住,严严实实的,看上去金灿灿,似是给这书镀上了一层金,煞是辉煌。

    不过陈三郎清楚地意识到,这个“镀金”,倒不如说是一个囚牢更恰当些,将书的内容真意死死地困住。

    帛书变成了金书,失去了自由的灵性。

    同化成功,金色气息没了敌意,开始潮水般散退,泥丸宫内慢慢恢复平静。

    陈三郎面色苍白不改,有黄豆大小的冷汗从额头滚落。

    这一幕落在叶藕桐眼内,不虞有他,反觉得释然:不管陈三郎养气功夫如何到家,他毕竟只是刚过及冠之年的考子罢了。如今来到紫禁城外,即将参加殿试,倘若还是云淡风轻、若无其事的模样,就过于妖孽了。

    皇权敬畏,才是常态。

    咿呀一响,紫禁城铜门缓缓打开。

    殿试点名的时辰到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七章:殿试开考,悚场复发

    殿试的规矩比前面会试乡试要严谨得多,近乎苛刻。礼貌妆容,行为举止,都要严加注意,以免失仪,旁边自有人员盯看着。

    又有身形彪悍的带刀侍卫守护,肃立威严,明锐的目光盯着鱼贯而入的贡士们,带着审查监视的意味。

    这些侍卫乃是把守紫禁城的最主要力量,个个都是万里挑一,所谓“大内侍卫”是也。无论武力,而或忠诚度,都要超出常规的御林军许多。

    经过一系列的程序之后,陈三郎终于迈步进入到殿中,并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坐了下来。

    屁股刚挨上坐垫,全身便不禁有些疲软,甚有摇摇欲坠的状况出现——要不是坐了下来,他恐怕都会倒在了门外。

    累。

    从内到外的疲倦,尤其精神上的,感觉整个人似乎被掏空了大半去,剩下一副软弱的躯壳。

    这般感觉,与别的贡士截然不同。

    别的贡士进入紫禁城,心生敬畏,内心紧张而显得压抑,但慢慢适应过来后,渐渐便会有所放松下来。

    而陈三郎却仿佛刚刚经历一场大战,耗损大量心神精力。

    他的确战过了一场!

    结果可以说是大败,因为《浩然帛书》被王朝龙气给缠绕困住了,几乎成为一件死物。虽然还在泥丸宫世界沉浮,金光灿烂,但已失去了独特的灵性,并且无法给予陈三郎多少念力帮助了。

    书被封,祸及插在头上的斩邪剑。它锋芒尽消,看上去。就是一根小型的发簪,毫不起眼。

    经过这般亏耗。陈三郎背部都被冷汗濡湿,挣扎着才坐到了位置上。得以有些喘息之机。

    他不曾想过殿试会有此遭遇,甚至能够说为“劫难”。

    别的贡士,他们求功名,求利禄,并且心甘情愿为朝廷效力,当臣子,自然没有这番波折。

    叶藕桐的位置被安排在陈三郎的斜对面,微微低着头,眼角的余光恰能瞥见陈三郎。

    他看到一张苍白虚弱的面容。如同生病的神态。

    叶藕桐心里打个突:从来的时候淡定从容,到眼下战战兢兢,态度变化着实太大。

    敬畏皇权,人之常情,但只要渡过适应期,别的不说,起码神态不会那么失魂落魄,不至于怕到那般程度。毕竟大伙儿是来考试的,是来迎接属于自己荣光的。

    再说呢。今天圣上又不会出席。

    可瞧陈三郎模样,说句不好听的,怎么感觉像是乱臣贼子面对审判时惶惶不可终日般的状态呢?

    丧家犬!

    叶藕桐捕捉到了一个极为恰当的形容词,但随即连自己都感到可笑。觉得如此调侃朋友很不地道。

    现在,更不是能够调侃的时候地方。

    于是他便把心头的疑惑抛之脑后,坐得端正起来。以迎接即将开始的殿试。至于陈三郎那边,只要打醒精神。中规中矩地完成文章,名次不敢说。一个进士跑不掉。

    以前举行过那么多届殿试,落榜的事例极为罕见。

    大殿宽敞,一排排考案排列整齐,贡士们对号入座,坐得满满当当,此刻都保持肃静,很是庄重肃穆。

    在上首处排开座位,乃是诸位主考官的位置,都坐着神态严肃的官员——殿试主考官由圣上直接任命,可以说都是股肱之臣,才能获得这份信任与荣耀。

    俗话有说:“桃李满天下”,以此形容门生众多。但无论大儒,而或大官,即使开设学院,也不大可能招收太多的学生,一一躬身教导。实质上大部分的所谓“门生”,其实便是考生。

    举个例子,今科扬州乡试由苏燕然主持,那么所有来参考的举子们,都可以被视作是苏燕然的门生了。

    如此一来,当过主考官的人的门下,学生数量何其可观。而一些德高望重的大臣,曾经担任过几届科举的主考官,那门生数量就更不用说了。

    门生多,个人的威望人脉自是水涨船高。

    天地君师亲,师包括蒙师座师等,其地位还排在亲人之上。也就是说,比个人的父母都还要重要。

    故而能够被选来当殿试的主考官,绝不是件轻易达成的事。

    位置上,陈三郎稍稍缓过气,忍不住偷眼观望了诸位主考官一眼,看着一张张仿佛一个模子印出来的神态,忍不住内心一颤,复又垂下头去。

    其实从踏上科举路开始,他便有意无意地淡化己身与“师”的纽带关系,除了蒙师杨老先生外。

    蒙神的恩情,那是实实在在的培养指点,不容怠慢。而座师就不大一样了,名分占据绝对主导的地位。

    正因为牵扯到“名分”,陈三郎才不愿意随便授柄于人。所以不管乡试会试,考完之后,考中者都是忙着拜会座师,定下名分。然而其中,几乎不见陈三郎的身形。

    他有他的考虑。

    因为名分一旦定下,那身上便会被打上某种烙印,从此之后,卷入山头林立的朝野之争不远矣。

    然而一味逃避,更非明智之举,左右不投靠,往往两边都得罪,前景黯淡无比。

    这就是叶藕桐看不懂陈三郎的关键节点之处。

    他想不明白。

    闲话不提,却说殿上忽而敲起一声悠扬钟声:殿试正式开始了。

    在贡士们入殿之前,每个案上都已摆好文房四宝,物件齐备,因而这时候只要等待考题公布即可挥毫做文章。

    殿试只考时务策论,只考一道题,不过对字数的要求较长,属于长文。

    “诸位,请看考题。”

    一位三缕胡须飘然的主考官拿出一幅黄绢,毕恭毕敬地打开。

    诸色之中,黄为贵,这考题可是圣上亲拟——皇上的东西那可都是宝贝,哪怕只是一把尿壶,传到外面,都能被称为稀世珍宝。

    价值还是其次,对待这般物品最重要的是态度,必须恭敬,不敢有丝毫嬉戏怠慢,否则便是大不敬之罪,会人头落地的。

    考题很长,足有一百多字,而且不是节选某本经义上的段落句子,而是糅合了三本经义,然后组成的一个题目。

    陈三郎听着,看着,突然间一阵心悸,然后他的手脚居然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

    这个情况他非常熟悉。

    悚场!

    曾经战胜克服的顽疾,在这一刻竟复发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八章:三百贡士,斯人独寞

    (第一周鲁院课程安排得很满,在深刻领会总书记文艺座谈会的精神,更新怠慢了,请大家见谅!)

    手脚不受控制,整个身子如同一片在寒风中的落叶,抖糠似的,在不断打着摆子。

    这副样子很快便被座上的主考官察觉,示意一名执事官员前来询问。

    陈三郎面色难看,勉强回答道:“学生也许昨晚着凉了,发冷。”

    那执事微一皱眉,上去禀告主考官。

    考子在考场上发病倒不稀罕,每届都有一部分事例发生。视病情如何处置。风寒感冒这些,不算严重,一般不会离场,都会让考生自个坚持下来。

    陈三郎坐着,那种身体不受控制的感觉真是难受得要命。更严重的问题在于,现在这般情况,如何能执笔写文章?

    记得以前参加童子试,由于悚场,屁股刚挨上座位,就开始抖,手指握笔,醮了墨的笔尖因为颤抖摆动,那墨汁飞溅滴落,把纸张玷污——卷面无法保持整洁,等于作废。

    是以在一届童子试中,陈三郎竟考了个零分,成为一大笑柄。

    此事乃顽疾所致,与才华文章无关。

    直到救得小龙女,被斩邪剑刺破指尖,接受《浩然帛书》,这个顽疾才不药而愈。然而万万没有想到会在科举路上最后一场考试——殿试之上,悚场竟然复发。

    陈三郎心思玲珑,已想到定然是帛书被龙气缠绕围困的缘故。

    精神无形。牵一发动全身,脑海世界出现如斯变故,岂能在短短时间内风平浪静,当做什么事情都不曾发生?

    显而易见,悚场便是后遗症之一。

    陈三郎的异常落在同场贡士们的眼里,各有想法。有些人觉得疑惑;有些人则是松了口气,认为状元之争,以陈三郎的状况,几乎没了竞争力,提前退出了一甲进士行列。能捞个同进士就不错了。

    那边叶藕桐忧心忡忡。之前便觉得陈三郎前后反应相差颇大,不大正常,果然是因为生病。

    “这病迟不生早不生,偏偏在骨节眼时刻发作……”

    他曾听说过。人有命气时运。而圣贤又曰:祸福相依。表现出来的话。往往是鸿运当头之后,便会跌落低谷,开始走背运……

    陈三郎连中两元。一帆风顺,这时运端是旺盛至极,不可抵挡。但运数这东西,终有穷极时,一旦耗损完毕,人的命运便发生拐弯,各种不顺跌宕。说句不好听的,喝凉水也塞牙。

    叶藕桐饱读诗书,也看杂书,知玄理。在他看来,陈三郎出身寒门,根基甚浅,缺乏底蕴。考中之后又疏于人际交情,犯了忌讳,殿试上出事,横生枝节,正应了此劫。

    “哎……”

    一声低叹。

    在殿上,无论陈三郎如何,他却爱莫能助,只得慢慢静下心来,研墨思考殿试考题。

    “……今天下事者,何为忧患?”

    考题长达百余字,洋洋洒洒,截取了三本经义上的句子,然后组成题目。前面的意思都属于铺垫解说,最后这一句才是真正的题眼所在。

    “今天下事者,何为忧患?”

    问题问得很大,而且空泛,并未指定对象。这是殿试出题惯例,不会像乡试会试的时务策论那般,直接针对某个具体事项来展开,让考生表达己见,发表看法。

    “何为忧患?”

    叶藕桐体味着,陷入沉思。

    天下之大,九州并立;当下时势维艰,内外交困,在内,各州刺史拥兵自重,尾大不掉,于外又有列国虎视眈眈,只等王朝内乱,立刻便会攻打过来……

    这些都是大方面的问题,至于小的就更多了。买官卖官、税赋繁杂、民心动乱……

    放眼看去皆忧患。

    但正因为多,所以切入点的选择很重要。题目虽然出了,考试可以自由答卷,但选择不同,结果也会大有不同。

    足足思量一炷香时间,叶藕桐做出决定,要从民艰入手。圣贤有说:民为重。以这个话题切入,只要掌握尺度适宜,各种展开基本无问题。既直抒己见,又合符规矩,不出岔子。

    想清楚思路,他长舒口气,举起笔来醮墨。

    这时候,不禁又抬头去看了看陈三郎,看其有没有好转。但当看到陈三郎颤抖的幅度,反而有加剧的迹象。

    看样子,短时间是不可能好得了。

    “只希望他能坚持住,最起码能完成这一篇文章……”

    殿试固然罕有落榜的,但要是你交了白卷,可就不好说了。一个不测,非但取不到功名,还可能会被标注上“不敬之罪”受到惩治。

    又叹一口气,叶藕桐压下杂念,挥毫落墨,开始写文章。

    唰唰唰!

    这个时刻,殿上不少贡士都已思虑完毕,选好落笔的选题,开始打草稿了。

    殿试氛围确实宽松许多,考场乃堂堂大殿,宽敞辉煌,与之相比,乡试会试所住的考号简直就是监狱——狭窄,脏污,晦暗……

    更重要的是基本能抛开落榜的巨大精神压力,整个人的面貌显得轻松,连文思都变得敏锐起来,因而运笔都不慢,奋笔疾书。

    三百名贡士,到最后,只剩下一个人没有提笔的了。

    陈三郎。

    他无法提笔。

    当一个人的身子抖成那样,双手弯曲如同鸡爪,如何能提起笔来?即使勉强捻起了笔杆子,也根本运转不稳,写不成字。

    这样的感觉陈三郎太了解清楚了。

    在以往多届童子试中,他曾多次体会到其中苦涩的意味,那种无能为力、要为之绝望的意味。

    有时候,真得要让人恨不得一头撞到墙上去,终结一切。

    沮丧、绝望、屈辱……

    陈三郎咬牙坚持坐在那儿,闭着眼睛,一次次努力让自己平复下来。他有这个信心,既然能克服这毛病一次,那么就会完成第二次。

    一路坚持,一路波折,终于走到今天,走到了殿试之上,岂能轻言放弃?岂能就此交一张白卷上去,终结所有一切?

    那样的话,就如同命运跟自己开了个天大玩笑,绕了一个大大的圈子,最后又回到原点。

    座上诸位主考官的目光扫下来,一些停留在陈三郎的身形上,略微带些着复杂的思绪,在他们看来,无法提笔写文章的陈三郎在殿上是那么格格不入。

    三百贡士在,斯人独落寞!(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九章:如龙得水,笔墨逢源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过去,摆在殿上的沙漏已落下过半,计算时辰,应该到了中午。

    果不其然,不用多久,有考场执事宣布:午饭时间到。

    殿试为期一天,纵然吃过早餐,但也难以坚持到傍晚收卷,中午也得吃些东西填饱肚子,才能继续奋笔疾书,写文章。

    午饭很简单,每个人一张饼,一碗汤。饼是素面中裹点肉;汤很浓,热气腾腾。

    殿试用膳不同乡试会试那般自由,而是有着一刻钟的限制,过了这个点,不管你吃了没,都会有人来收拾干净。

    陈三郎伸出仍在发抖的手,勉强抓起面饼,塞进嘴里慢慢嚼吃起来;随后又端起汤,小口小口地啜着。

    热汤入肚,化为热流,明显舒服了些。

    自从悚场复发,只在开始的时候措手不及,很快他就平静了下来:每逢大事有静气,正是读书人该有的品质之一。

    现在,就是摊上大事的时候。

    原本考过乡试会试,连中两元,那考过殿试简直如同探囊取物般轻而易举,哪怕发挥不好,但只要获得一个功名足矣。

    陈三郎本就不愿考取一甲进士,因为进士及第前三,一旦考中,当场便会被授予官职,状元授翰林院修撰,榜眼探花这授予翰林院编修……

    这些基本都属于清流官职,权力不大,油水不多,但前景无限。一起步就是京官,而且留在翰林院中打磨。存在十分广泛的可能性。

    成为京官,是许多在仕途上打滚的官员的梦想。

    然而今时不同往日。时局暴乱在即,留在京都。反而等于被关进了笼子里,丧失了根基,再得不到成长的空间。

    所以陈三郎琢磨着,考个进士出身,甚至同进士出身,都是可以接受的事情。二甲三甲,最有可能外放,担任地方县令。

    进士出仕,最低起步也会是一县之尊。七品,这就是功名加身的优势。相比起来,没有功名的人辛辛苦苦熬大半辈子,能熬个县丞县尉,就相当不错。

    对于殿试,陈三郎无欲无求,心境平静,只是悚场复发,改变了事情发展的轨迹。毕竟殿试再宽松。可考子也得做文章交卷呀,一个字不写,算什么回事?

    交白卷,公然藐视朝廷?

    这是最基本的底线所在。

    陈三郎曾经饱受悚场之苦。也因此积累了一定的应付经验,首先要做的,便是不能慌张。要安定,要有静气。

    读书写字。其实和道释两派的沐浴焚香,打坐念经有相通的地方。都能让人内心安静下来。

    不过陈三郎当下无书可读,写不成字,只得在吃饱之后再度闭上眼睛冥思。他忽然想到,虽然《浩然帛书》被王朝龙气缠绕困死,但前面书页上的口诀意念早已铭刻于心,不可抹杀掉。

    这个,不就是一种书的形式吗?

    读书,绝非一定要面前摆着本实体书才能看;背书,更是阅读的重要组成部分。

    想到这层,他精神一振,开始默默地想着。

    但这一想,脑海世界顿时掀起波澜,原先已经平稳的金色气息好像被搅动,重新变得暴戾。

    翻腾之下,陈三郎觉得脑袋如同被针刺了一下,痛得很。刚刚有些清明状态,马上又变得昏沉。

    那霸道的龙气不但困住了帛书,而且约束住了陈三郎的思维,想都不能想。一旦回想默念书上的口诀,便是大不逆,便会引起龙气扑杀。

    王朝龙气,乃是正统,岂容乱臣贼子的思想存在?

    好厉害的统治力量!

    陈三郎很快明白过来,想通过《浩然帛书》来治愈悚场之疾,已不可行。但是他记得的可不仅这个,还有其他。

    《真龙御水诀》!

    小龙女传授的御水法门,而只要有口诀,有文字载体,那它就具备书的性质,可念可读。

    于是乎念头一转,开始默想《真龙御水诀》的口诀来。

    “忽焉纵体,以邀以嬉……水灵感兮,风波生恶……”

    ……

    “凌波微步,罗袜生尘……”

    该门口诀言辞极为优美,如同一篇赋,普通人很难想到它竟会是一门高深的御水法诀,冠绝水族。施展之,能御风踏浪,逍遥潇洒。

    陈三郎得敖卿眉传授,深得其中三味,又持之以恒地修习,已有所成。而通篇口诀,更是背得滚瓜烂熟,一字不会偏差。

    这时候,从开篇第一个字开始,慢慢默诵下来。

    起头之际,默诵略有凝滞,但渐渐顺畅,思维仿佛脱开束缚的风筝,变得自由。

    陈三郎心中一喜,王朝龙气对于这口诀心法并不冲突,而且还……挺欢迎享受的样子……

    这个发现,倒是有些意外,但随即便明白过来:王朝龙气,与龙息息相关;而《真龙御水诀》为龙君真传,并不含有任何气运争端之说,只是单纯的御水术法。

    如鱼得水,何况龙乎?

    龙,身为水族之王,它对于水,同样有着本能的亲近喜欢。

    如此一来,王朝龙气感到欢饮便不足为奇了。

    既然有效,陈三郎当然不会放过,默念完一遍,又从头开始第二遍……当诵念到第三遍,这篇口诀简直像是一脉清泉,毫无阻碍地在心头流淌而过。金色龙气则飘扬其上,满含着愉悦的情绪,再没有进行丝毫捣乱和阻挠。

    如斯变化,外人自不可见。

    陈三郎猛地睁开眼睛,眸子神采焕发。

    回来了,精神失而复得;他的身子已平静,手脚的颤抖症状早消弭无踪。

    抬头看沙漏,时间又过去了小半,所剩不多了。

    “够了……”

    陈三郎胸有成竹,慢慢撸起袖子,伸出手去磨墨;墨很快磨好,就提起笔醮墨。

    白纸铺开,笔尖落下,只稍稍一个停顿,随即飞快地写起来。

    笔墨如逢源,涓涓不断;文思若泉涌,生生不息。

    那些文字,那些字句,如同具备了灵性般自动地跳出来,在纸上成形,成段落,真是酣畅淋漓。

    当笔锋运转,写就最后一个字,搁在笔架上,就听一声钟响,考场执事朗声道:“时间到!”

    殿试完结,陈三郎文章成,一稿而已。(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章:殿试放榜,面圣之日

    殿试时间到,陈三郎文章恰成,放下了笔。

    文章一气呵成,通篇上下,不曾修改一个字——也没有修改的时间了,既是草稿,也是正稿。

    三百贡士井然有序地退出大殿,离开紫禁城,重新坐车返回内城客栈。

    殿外,夕阳西落,染出半天红霞。

    上车的时候,陈三郎站在车辕边上,负手观望落日,若有所思。

    后面叶藕桐跑来,关切问道:“道远,你文章写好了没?”

    在殿中,叶藕桐专注于自己的答卷,琢磨修改,精益求精,直到最后一刻钟时间才完成。

    这时候,他抬头看到陈三郎仿佛克服了悚场之疾,正在奋笔疾书。只是看起来,有些仓促的样子。

    陈三郎恢复写文章的能力了,叶藕桐真心替他感到高兴,就是担心时间来不及,写不成完整的篇幅。是以一出来,就迫不及待询问此事。

    陈三郎微笑回答:“应该算好了吧。”

    闻言,叶藕桐放下心来:“写成了便好。”

    殿试文章,严格来说形式大于内容,只要文体清晰,就算用词遣句出了些纰漏也无关重要。不管怎么说,文章交上去了,考不到一甲,那二甲也行,再退一步,三甲不也是进士不是?

    无论如何,都是中了。

    中了就好。

    顿一顿,又问:“天下事者,何为忧患?道远你选了哪个方向?”

    陈三郎迈步上车,等叶藕桐也上来坐好了才悠然道:“九州刺史。强兵悍将,桀骜不驯。当为心腹大患。”

    叶藕桐一听,顿时感到有些手足冰凉:“道远你怎么选了这个……”

    封疆大吏的问题由来已久。早成为王朝中无法忽视的心腹大患,无论庙堂之上,江湖之中,早讨论得沸沸扬扬。也曾有不少臣子秉书直言,上朝进谏。只是他们的下场几乎无一例外,要么贬落,要么横死,不得善终。

    久而久之,这个问题俨然成为禁忌所在。就连一些耿直的御史都不敢轻易上书了。

    现在,陈三郎在殿试的时务策论上写这个,不等于是自讨苦吃吗?

    “哎,道远,肯定是时间紧迫,你来不及想其他了,只好写了这个。”

    陈三郎摇摇头:“其实我早就想写了……一封朝奏九重天,总得有人站出来,说一说。你说。对吗?”

    叶藕桐看着他,忽而一拱手:“道远,我不如你也。”

    真是心悦神服。

    读圣贤书为何事?当今天下大厦将倾,倘若都还在纸醉金迷。还在为了一己之利挖掘砖石根基,庸庸碌碌,就是枉读圣贤书了。

    陈三郎似笑非笑地瞥着他:“藕桐。此话言之过早。也许一天,你会恨我入骨呢。”

    叶藕桐愕然道:“怎么可能?道远你就喜欢说笑话。”

    陈三郎默然。不置可否。以后的局势发展,以后再说吧。

    马车驱动。赶回客栈。早些歇息,明天一早还得上殿,迎接放榜。

    殿试阅卷甚为迅速,一夜间事,诸位主考官便会评选出十卷佳卷,余下的,再分成两大部分,就是二甲和三甲的名单所在了。至于评点一甲三人,那是圣上上殿,亲自看过人才会最终选定。

    是夜,静寂无声。

    房间内一团乌黑,不过陈三郎并没有沉睡,而是坐在床上,观想脑海世界的情况。

    情况比最开始的时候有所好转,《真龙御水诀》的口诀意念让千丝万缕的金色龙气平稳安静了下来,起码不冲突捣乱了。也正因为如此,陈三郎才克服了悚场之疾,完成答卷。

    悚场之疾,病根子其实落在精神上,属于心理病。

    然而不再悚场,不表示陈三郎解决了所有问题。目前看来,问题大着呢。

    因为龙气将《浩然帛书》束缚困住,也就等于困住了陈三郎的念力源头,里外隔绝。

    没有念力,也就意味着他暂时丧失了施展驾驭术法的能力。

    比如说,陈三郎能默念背诵出《真龙御水诀》的口诀法门,但要是现在跳到河里,乘风破浪是不可能做得到的了,扑通一响,被风打下浪,成为落汤鸡;又比如说,腰间当裤腰带的黄麻绳还是那般色泽灿烂,可扔出去捆不住妖怪,连普通鸡鸭都绑不住一只……

    没有念力,光有口诀,又有何用?

    为此陈三郎颇为焦虑,修士身份乃是一张最可靠的护身符,徒然被废,焉能不急?

    现在,他就在尝试看能否将龙气冲破,解开帛书。

    从吃过晚饭,陈三郎就把自己关在房间中开始做功课,但接连尝试了十多遍,各种能想到的办法都想了,都用了,依然了无松动的痕迹。反而有些激起金色气息的性子,又要兴风作浪。

    王朝龙气,唯我独尊,非常暴戾。

    最后陈三郎只得又通过《真龙御水诀》来安抚,前前后后折腾了两个多时辰,累得像狗。

    啪!

    他仰面躺在床上,睁着眼睛,呆呆望着床顶。他只看到一团晦暗,笼罩着,仿佛就笼罩在头顶,驱散不去。

    沉思间,不知不觉眯眼睡着。

    今天实在是太累了。

    第二天醒来,发现时候已不早,叶藕桐已经过来敲门了。

    今天殿试放榜,所有贡士都得装束一新地再度上殿迎接放榜——今天不用去考试,但氛围压力比昨天的考试要重得多,要激动兴奋得多。倒不是为了放榜,而是因为有机会面圣。

    一朝帝者,九五之尊,天下子民千千万,能见到皇上的,能有几人?

    在传统思想里,面圣,是一种无上荣光,是一次前世修来的福气……

    而今天,三百贡士即将有机会面圣了,一个个情难自禁。

    但相比之下,陈三郎的思绪要平淡得多,只是怀着一丝好奇,想看看当今圣上——朝野众说纷纭的当今圣上,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不过就算上殿面圣,也不能贸然抬头观看,其中有着规矩。上尊下卑,没有上位者允许,下面的人就不能看,否则便是冒犯,便是罪过。

    朝代更迭,但这规矩始终不变。

    坐上马车,在晨风中驶向紫禁城。(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一章:天子门生,圣意难测

    历经点名、赞拜、行礼等一系列繁琐程序后,三百贡士鱼贯进殿。今日无考,故而不设置座位,分排站立,共有十排,左右各五。

    人头涌涌,但每个人都低垂着头,神色庄肃,不敢发出声响。

    朝廷礼仪,严苛至极,任何一次行差踏错,都可能招惹到杀身之祸。这是千年封建统治所一直强调并执行的规矩,早深入到天下人的骨髓里,不可剥离。在历史的长河,王朝更迭,民生民死,许多礼仪在形式上都发生了不小的改变,唯独这“尊卑之分”的规矩代代传承,不曾动过。

    陈三郎觉得无比压抑,好像脊背上压着一座山,沉重难受。脑海世界,困住《浩然帛书》的金色龙气也变得兴奋活跃,不断冲刷着古书,要将其完全腐蚀融化掉……

    冷汗在额头闪现。

    不过这般状况在殿上其他人也有,而且为数不少,其中一些人,说“战战兢兢,汗出如浆”不为过。

    他们都是文人,是才子,然而读书人清高轻狂的那些性格在此时此地完全失去了表现的土壤。

    天大地大,规矩最大,而不是道理。因为道理,往往都是说不通的。

    天地间,规矩的集大成所在地,便是紫禁城;规矩的制定者,便是代表九五之尊的皇上。

    沉寂而压抑的等待,不过一刻多钟,却无比漫长。

    铛!

    一声钟声,有执事太监高声宣布:“皇上驾到,贡士见礼。”

    三百贡士齐刷刷行礼。一动不动。

    “平身吧。”

    声音出奇温和,如同清风拂面。没有多少威严在里头。

    贡士们这才站起来,但仍是低着头。不敢去看。

    一阵“簌簌”的翻阅纸张的声响,这是皇帝在翻阅考卷文章了。

    昨天殿试,昨晚主考官交叉审批,连夜筛选划分三个层次,工作量极大,他们都是挑灯熬夜才完成的。回想过往殿试,规矩有所不同,至少审阅宗卷的时间比较充裕。

    但规矩总会改动,科举考试。千年以来就发生过上百次的修正变法,才最终形成现在的样子。当初,根本就没有“殿试”这个环节,都是历朝历代变法,然后才涌现出来的。

    主考官阅卷,分成三个梯队,其中最优秀的十卷选为一甲进士备选,最后三甲人选则是由皇帝御笔点出。完成殿试,面圣过后。三百贡士便可被称为“天子门生”了。

    约莫过了两刻钟时间,就听得执事太监高声叫道:“吴琦、宋景、周广……”

    一口气叫了好几个名字,第十个赫然是“叶藕桐”。

    叶藕桐一听,心中有喜意忍耐不住地喷发而出。他明白十个名字后面代表的含义,分明就是十佳候选。赶紧迈步出列,与其他人踏上前去。

    “抬起头来!”

    太监又是一喊。

    叶藕桐便缓缓抬头。却也不敢直视,眼皮微微垂落。不过视线也能看清楚上首龙椅上坐着的皇帝。

    “这。就是皇帝了呀……”

    内心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但不敢多想。生怕流露出不恰当的神态来。

    皇帝已是花甲之年,人生得并不高大,三缕长须,面皮有皱纹,一双眼睛眯着,竟有几分“老眼昏花”的味道。倘若他脱掉皇冠、除掉龙袍、从龙椅上走下来,那么就是一个稀松平常的老头子。

    岁月不饶人,他到底是老了。市井早有传言,说皇帝龙体欠安,身子大不如前,这才诏命七王爷从凉州返回,其中大约存在着定下太子之意。

    当然,并非说就定七王爷了,还会经过一番选拔。

    皇帝目光缓缓从十人面容上掠过,神情淡漠,看不出什么情感。片刻之后,他又低头去翻阅宗卷,一份份地看,看得很慢。

    这差不多就是要御笔圈点了,旁边早有太监磨好墨,放好笔伺候着。

    下面十人觉得心跳得好快,几乎按耐不住。

    朱笔圈处,功名生辉。虽然殿上的三百贡士基本都不会落选,但“三甲同进士”和“二甲进士出身”还是存在不小的差异,而二甲三甲与“一甲进士及第”之间的差距则更大。

    出身差异,能定一生;功名差异也是如此。

    皇帝忽而一声叹息,放下宗卷,淡然道:“把二甲宗卷呈上来。”

    边上的主考大臣们闻言一惊,领首一个老臣跪倒在地:“皇上。”

    皇帝看着他:“杨卿家,尔等阅卷,有些让朕失望了呀。”

    此话一出,其余主考官立刻顿首在地。

    这就是规矩,皇帝一句话,哪怕并不表露出多少责备之意,但下面执行事务的臣子就得请罪。

    皇帝咳嗽了一声:“杨卿家,殿试之题是谁出的?”

    那杨卿家回答:“是皇上亲笔所拟。”

    “天下事者,何为忧患?难道你们觉得,朕居深宫,不知天下忧患?”

    杨卿家连称不敢。

    皇帝拿起摆在案上的宗卷,轻轻一抖:“这十份文章写得花团锦簇,甚是不错。但,也仅此而已。”

    话说到这个份上,诸位大臣要还是听不明白,那脑袋真是白摆放在颈脖之上了。

    杨卿家略一沉吟,缓缓说道:“皇上,治国之道,在于中庸。”

    皇帝晒然一笑:“我可是记得很清楚,某次早朝,杨卿家曾说过‘忧患缠身,当用猛药’之语。”

    杨卿家拜倒在地,默然不语。

    “你害怕?”

    皇帝的声音带着一抹说不出的讥讽之意。

    杨卿家依然沉默:他并不怕死,只是近年来,经历了那么多事。看到那么多血流,一些略显尖锐的棱角早收敛了起来。

    殿试阅卷。与其说看文章,不如说是揣测圣意。皇上喜欢什么。赞同什么,就得呈交什么,以免触犯逆鳞。然而伴君如伴虎,尤其是当今圣上,这些年来许多政令朝发夕改,很是不稳定。

    圣意难测。

    因此这次殿试选卷,呈交的十卷都选的是中规中矩之作,阐述忧患,分析明确。但绝不激进。

    可他想不明白今天皇帝到底想要做什么,有时候,他内心深处有些大逆不道地觉得皇帝就像个孩子一样,一不留神就胡闹一下。从某个程度上说,当今天下的局势,很大部分都是皇帝一手造成的。

    当然,这些话绝对不能诉之于口。在以前曾有铮铮之臣上书,可他们最后的下场都很惨。

    那么,时过境迁。难道说皇帝突然间醒过神来,意识到时局维艰,要采用重典治国,挽狂澜于既到了?

    这并非不可能的事。当初皇帝登基,第一个十年间广施仁政,使得国富民强。蒸蒸日上,堪称“盛世”。

    开拓盛世的。当为明君。既然浪子能回头,明君为何不能重振雄风?

    只是……

    杨卿家感到欣慰之余。却萌生另一重忧虑。重典治国,猛药治病,固然不错,然而当大厦将倾,重病缠身呢?猛地下药,很可能将所有矛盾激发,一发不可收拾。

    皇帝高高在上,声音温和:“杨卿家,你们再选三卷文章交上来吧。”

    “谨遵圣旨。”

    杨卿家带着诸位主考官离开,去到偏殿中,从二甲三甲的宗卷中挑选起来。

    一位大臣压低声音,悄悄问道:“杨大人,皇上这是怎么啦?”

    他很是迷惑不解。

    历科殿试,几乎没有出现过这般变故。

    杨大人神色复杂,片刻面露苦笑:“身为臣子,听旨意行事便可。”

    “只是仓促间,该怎么选出三卷来?”

    三百贡士,三百篇文章,绝不是小数量。更重要的是,当下都不知道皇帝意图如何,究竟想看哪一类的文章。

    杨大人微一沉吟,撸了撸胡须,现出坚毅之色:“我来选吧。”

    伸手到放在三甲的宗卷中,抽出原本压在最后的那一卷。

    旁边大臣见到,心里一个格楞,连忙出声:“杨大人,不可!”

    杨大人道:“吴大人,刘大人,你们反对?”

    那吴大人急声道:“此卷文章论点激进,有失偏颇,怎能呈交皇上翻阅?”

    杨大人看着他,莫名想到刚才皇帝的口吻:“你害怕?”

    吴大人慨然道:“万一此卷文章被皇帝圈中,传扬出去,天下乱矣。生灵涂炭,不能不怕。”

    杨大人的手慢慢放下,沉吟起来。

    刘大人劝道:“杨大人,事关社稷安危,不可草率啊。”

    杨大人想了想,终是放弃:“也罢,那另选三卷。”

    当下几人低声商量,就在二甲宗卷中选出了三份拿到殿上,由太监呈交到皇帝面前。

    皇帝开始翻阅,浏览的速度不慢,不用多久看完,猛地抬头,声音徒然严厉起来:“杨卿家,你这就是你们回复朕的答案?”

    说着,猛地站起,将手中文章往殿下一扔:“天下之大,士子之多,就找不到一个能替朕分忧者?”

    这句话包含的意味就重了,把满朝文武都扯了进来。

    “皇上请息怒!”

    杨大人等即刻跪拜下来,磕头请罪,状甚惶恐。

    皇帝剧烈地咳嗽起来,边上太监赶紧端过一方锦盒,打开,里面一枚朱红色的丹药,有药香散发。

    吃过药,皇帝面上那一抹嫣红渐渐消退,背靠在龙椅上,像一截行将老朽的木头。

    出了这等变故,三百贡士内心诧异,却不敢表露出来,低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喘。他们平生第一次对于“伴君如伴虎”,有了一个直面的认识。

    圣意何止难测?而是不可测!(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二章:连中三元,祸福相依

    匹夫一怒,血溅五步;天子之怒,流血千里。

    现在,皇帝正在发火!

    杨大人位居庙堂数十年,在印象里,未曾见过皇帝这般恼怒过:“天下之大,士子之多,竟无能替朕分忧者……”

    这个罪名扣落下来,就非同小可了。

    吃了丹药,面色渐渐恢复正常,皇帝眼皮一抬,目光扫下来,忽道:“今科会试会元陈原文章何在?”

    闻言,杨大人心中一凛,隐隐捕捉到些不同寻常的意味,只是过于飘忽,一刹那又隐没掉。

    会元考试,本质上等于是对于乡试的一次复考,但规格更高,依照惯例,前三名次的文章会呈交给皇帝过目。

    当然,正常情况下皇帝都不会进行干涉改动。设置这个环节,主要为了表示震慑,预防舞弊——如果说在童子试乡试的过程中存在舞弊的可能,那么这种可能性在会试就无限接近零了。

    这时候,皇帝居然直接点名,却是罕见的情况。

    杨大人叹一口气,就从数以百计的宗卷中选出一份,请执事太监拿给皇帝翻阅。

    殿上三百贡士面面相觑,他们从典籍而或前辈的口中所了解到的殿试选拔,可不是这个样子的。虽然内心诧异,尤其是开始被叫出来的十名候选人,更是情绪复杂,但谁都不敢喧哗质疑。

    龙椅上,皇帝看文章看得很慢。足足一刻钟时间,才放下宗卷,叹一口气:“杨卿家。朕累了,你们定吧。”

    说着。竟真得起身,由太监扶持着。慢慢离开。

    这又是哪一出?

    贡士们简直无语,传言中关于皇帝“胡闹”无形变得真实起来。

    杨大人等反倒一点都不觉得意外,因为这些年来皇帝的性格一直都是这样:喜怒无常、言行莫测……

    不过皇帝虽然离开,并不代表着殿试结果由臣子决定,他们得选出一甲进士来,然后再呈交上去,由皇帝御笔批准,并且落印,这才能真正生效。

    杨大人很是明白。皇帝此举,等于告诫他们: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倘若再做不出正确的选择,那么他们的下场可想而知,能够告老还乡,都是运气。

    恍然间,心生悚然,但又觉得有所欣慰:皇帝原来并非想象中的那么昏聩乱来,最起码。其治下手段依旧在,甚至有出神入化的迹象。

    那么,皇帝多年来深藏于内宫,究竟为何?

    杨大人抿了抿嘴。明白现在不是猜想的时候,得尽快选出三甲来,皇帝的耐心有限。

    几位大臣又将三百宗卷文章重新整理起来。抱到偏殿中进行最后的筛选。

    时间如流沙般流逝,贡士们站在殿上久了。一些年纪较大身体较虚的,开始觉得双腿发软。肚子饿得慌。

    今天一大早,他们便收拾形容,装束一新,基本都不吃早餐。倒不是没有时间,而主要是考虑到空腹上殿省事,不用担心吃饱了要出恭的问题。

    又过了两刻多钟,杨大人率领诸人从偏殿出来,手中捧着三卷文章,毕恭毕敬交给执事太监。

    毫无疑问,这三卷文章便是一甲进士的人选了。只是最终名次,谁是状元,谁是探花,自然得由皇帝决定。

    从十卷候选缩短到三卷,正是皇帝想要的效果。

    执事太监端着文章转身离去,向皇帝复命而去。

    不用多久,这太监便带着笑容走出来,手中捧黄绢,站到台阶上,高声叫道:“殿试放榜,贡士接旨!”

    这是尘埃落定的节奏,谁都知道三百贡士,主要争夺的在于一甲三人,二甲三甲那些,就显得黯然失色,颇不重要。

    哗啦啦!

    三百贡士尽皆恭敬行礼。

    太监并不着急宣布圣旨,而是朝着杨大人示意。杨大人心领神会,拿出两卷来,上面密密麻麻写着人名。

    一卷是刚才在偏殿写好的三甲同进士名单;一卷是二甲进士出身名单。

    他们选出一甲三人文章呈交,皇帝终于接受,不再否定,这让诸人放下悬着的心。那么,一甲已定,二甲三甲这些自然也是定了,不会再发生改变。接下来要做的,便是将所有名单再拟写一篇,然后请皇帝落印,成为正式的金榜,公布出去。

    在对外放榜之前,却得当庭宣读对着贡士们宣读一遍。

    执事太监拿过两卷名单,就展开黄绢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庚辰年科举取士,今赐进士及第三人,第一名为扬州士子陈原……”

    下面“嗡”的一下,略微骚动。其实刚才在皇帝点名之时,众人心中便有了些思想准备。能得到皇帝青睐,入得圣眼,被点为“状元”并不奇怪。只是贡士们很是想不明白,为何这陈三郎就能那么走运呢?

    乡试解元、会试会元、再到殿试状元,可是连中三元了呀。

    一次魁首不稀奇,但三次魁首就超乎想象,千年科举上都算得上是少见。而且这陈三郎如此年轻,真是前所未见。

    惊诧之余,众人倒并没有什么不服。刚才皇帝的表现大伙儿都瞧在眼里,状元乃皇帝钦点,谁能不服?谁敢不服?

    然而他们都没有注意到被点为状元的陈三郎,当听到圣旨之时,浑身竟不禁一颤,并非喜悦导致,而是一股发自内心的惊悸。

    正式考取进士,还是状元,连中三元,刹那间功名气息滚滚而现,朝着《浩然帛书》汇集。

    但帛书正被金色龙气给缠绕困缚住,与外隔绝,那些功名气息根本进不去,只得在外面徘徊游荡。

    这些白色气息,本身只是气数体现,不具备灵性,遇见金色龙气,如同子民遇见帝王,纷纷表露出臣服,被龙气驾驭带动,慢慢变幻成形状,如同一根根栅栏,密密麻麻围绕在帛书之外。

    栅栏为囚笼!

    这些功名气息,本来该是注入帛书的资粮养分,能够让陈三郎再度翻开新的书页。但现在,由于龙气缘故,反而化为反力,对于《浩然帛书》进行封锁镇压。

    陈三郎幽幽一叹:其实对于这个结果他早有预料,因为名分既是助力,与此同时它又会是一种约束限制。只是没有想到会来得这么快,这么严重罢了。

    正因为顾虑到这一点,故而殿试之前,他就打定主意不考一甲,随意发挥,随便考过关就算。但人算不如天算,最后还是被点了一甲,而且是状元。

    福兮?祸兮?(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三章:骑马插花,登台赋诗

    放榜完毕,三百进士谢恩后退出大殿,当出到紫禁城外面,众人如同跳出了笼子的鸟儿,一下子喧哗起来。顶点小说 www.uu234.com

    不过他们还不能离开,依照惯例,稍作休息,等完整金榜张贴之后,所有进士得换上特制服饰,骑马插花,沿着特定路线走一圈,名为“游长安”。

    进士骑马游街,是最为热闹的事情。数以万计的百姓夹道欢呼,兴高采烈。

    当然,进士骑马,考虑到读书人身体和技巧上的问题,不可能真得纵马驰骋,而是有人在前面牵着缰绳,缓缓而行。

    一个时辰后,进士们安排准备妥当,一个个都穿上了崭新的深色蓝罗进士服,顶上乌纱,两边展角,系以垂带,簪翠叶绒花;而状元陈三郎冠上簪花有所不同,枝叶皆银,饰以翠羽,显得非常精神漂亮。

    骑马游街,一字长蛇阵,严格按照金榜名次先后来走,不得超越——这就是规定的表现。

    于是乎,陈三郎当仁不让地一马当先,后面是榜眼,再后则是探花——探花赫然为叶藕桐。

    今科科举,扬州考子可谓大放光彩,包揽了状元探花,哪怕在历史上,都是少见盛况。

    考中探花,晋身一甲进士及第,叶藕桐真是春风得意,顾盼潇洒。他瞥见陈三郎就感到奇怪,都连中三元了,居然有些愁眉不展的模样,好生奇怪。

    一声钟鸣,仪仗队伍开拔,浩浩荡荡。有鲜明的旗帜飘扬,又有乐手吹起唢呐。敲锣打鼓。

    花团锦簇,好生热闹。

    在内城走了一条长长的笔直街道。然后径直出到外城去。

    既定街道路线早有人清出来了,出动了大量官差和兵丁维护秩序,无数百姓站在边上,指着马上的进士议论纷纷。其中不少妙龄闺秀,打扮得花枝招展,挥舞着手帕,对进士们评头论足,看见中意的,甚至不惜放下身段。将那媚眼抛来。看起来,若她们手中有绣球,定然会扔掷过来砸亲。

    而人群中,不乏长安大户人家的眼线,媒婆等,都是眼光冒泡,不断瞧着队伍行列中的年轻进士,然后想方设法打探目标对象的出身背景,婚配与否。

    作为状元。作为魁首,作为年轻得过分的男子,陈三郎毫无疑问掠夺了大部分的视线焦点。

    万人瞩目,不外如是也。

    陈三郎骑在马上。浑如老僧入定,神态淡然。在这一刻,其实他早已神游太虚。沉浸在观想当中。

    功名就手,民众仰慕。成千上万的气息从四面八方汇聚,一丝丝。极为微小,而且不稳定。

    因为这些气息后面所代表的只是建立在对功名的依附之上,缺乏根基,缺乏沉淀,故而肤浅。

    打个例子,当下陈三郎金榜题名,高中状元,因此得民众瞩目欢呼。但当出了事,皇帝下旨剥夺功名,沦为阶下囚,再游街时,得到的就不会是瞩目欢呼,而是唾骂鄙弃了。

    再进入长安之前,陈三郎对于命气时运之说了解不深入,在与正阳道长生死对决后,才对这一块有了更深刻的理解。倒不是说完全依赖于此,而是视作一种可参照的体系,亦有裨益。

    万千气息浮现,如同密密麻麻的雾气,弥漫在泥丸宫。此时,困住《浩然帛书》的金色龙气甚为兴奋活跃,渐渐成形,竟在吸纳着气息。

    这就是陈三郎最为担忧的地方。

    自从龙气将《浩然帛书》包裹住,隔绝开来,它就像生长在身体内的一个毒瘤,抢走了所有本来属于帛书的养分。长此以往,龙气越发势大,就会彻底将《浩然帛书》融化抹杀掉。

    陈三郎决不允许事态发展到那个地步,他想要离开长安。远离京都后,那龙气就会受到某种程度的削弱,便会露出破绽。

    依循惯例,新科进士在参加完琼林宴后,便会得到恩准,衣锦还乡,那会是一个好机会。

    相比他的淡然,其他进士就完全是放开来了,笑容满面,手中把持马鞭,颇有指点江山的激昂。

    岂能不激昂?

    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青云直上,官身披戴,眼看就手握权柄,能施展心中抱负,抛洒满腔热血了。

    队伍之中,一些年纪比较大的进士听着民众的欢呼声,忍不住泪洒衣襟:熬过来了,多少挑灯夜读的苦日子,多少遭受白眼嘲笑的苦日子……从今天以后,都过去了,化为云烟。

    骑马游长安,自是不会真得把长安游遍,只是选了几条主干道走一遭。当到了终点,却是一个名叫“留墨台”的地方。台上摆放书案,文房四宝齐备。

    这是提供给新科进士登台赋诗留念的所在。

    由于新科进士数目颇众,因此能登台者只有十位。这十位,就是殿试上挑选十卷上佳文章作为一甲进士候选的作者。不过因为今科殿试,皇帝“任性”了,十位当中剔除了一位,被陈三郎取而代之。

    到了留墨台下,赋诗流程开始。陈三郎是状元,第一位登台。他站到上面,看着一片黑压压的人,一双双注视的眼睛,不禁感到一阵恍惚:往事如泉,喷涌而出,根本停不下来。

    突然间,在远处的人群中,陈三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她正站在一株树下,对着自己笑。

    这笑容娇媚流波,风情万种。

    许珺的笑。

    陈三郎也笑了,当即举起笔来,醮墨赋诗,只片刻间便墨就诗成:

    “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放荡思无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写完之后,内心被龙气压抑的憋屈也为之一轻,消除了许多。

    此诗很快被高声诵读出来,赢得一片喝彩声中,下面排队的叶藕桐有些酸溜溜地喃喃道:“功名拿了头彩,赋诗又拿了头彩……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两句写尽登科之喜,让吾等还能写什么?”

    他本来准备了一首诗作,自我感觉良好,如今一个对比,顿时觉得索然无味。

    繁华热闹,笙歌欢乐,在数日后的琼林宴上达到了顶点。

    琼林宴又名“恩荣宴”,乃是以皇帝名义赐宴,招待新科进士。宴会地点设置在礼部,自有一套仪式程序。

    盛宴后,欢乐告一段落,众进士开始收拾行装,请辞归乡。捷报名单,早在殿试放榜便由人快马传送了出去,不过路途遥远的,此时都还没有送达。

    但不管如何,只要新科进士们各自回到家里,那捷报肯定都已预先到了的。

    长亭送别,离愁别绪,又是一番景象。

    陈三郎出到外城与许珺汇合,他们也要离开长安了。只没想到的是,这一离开,竟会惹得风云变动。(未完待续。。)

重感冒,请假一天!

来北京十多天了,对于北方的气候,这该死的身子始终没有调整适应过来,各种水土不服……

    感冒头疼,脑袋就像陈三郎被龙气镇压了似的,想不出东西来,只好请假一天,深感抱歉!(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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斩邪介绍:
八方乱,国将亡。 百姓号哭于野,妖魔披衣冠据庙堂。 弱冠书生,何去何从? 仗剑而起诛鬼魅,提笔静坐写文章。 手握乾坤,斩邪留正—— 一曲《正气歌》,浩然起苍茫。 %%%%%%%%%%%%%%%%%%%%%%%%%%%%%%%%%% 南朝书友群:200702009,热烈欢迎新老读者加入,聊天打屁有乐子,内涵杠杠的!斩邪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斩邪,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斩邪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