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一十三章:困兽之斗,方便之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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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吗?
脑海大大的疑问,在谭高看来,在扬州郡,元文昌一手遮天,想要除掉陈三郎,起码有好几种法子:格杀、刺杀、毒杀……
随便亮出一招,就够陈三郎吃不了兜着走了。
那么,为何偏偏兜了偌大的圈子,牺牲这么多官兵来做成此事?这不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吗?
谭高实在想不明白。
陈三郎仿佛瞧出了他心中的疑惑,淡然道:“我要是在路上死了,在床上死了,而或在县衙死了。你觉得,皇帝会怎么看?”
谭高一怔,作为一员武将,他的政治觉悟实在不怎么样。
陈三郎又道:“可我若是在剿匪过程中,被贼匪所杀,那就合情合理了。”
他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来:很多时候,死的真相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死的形式。
只要形式能够交代,那么扬州方面便能推诿掉嫌疑,而朝廷也觉得得了面子,不会穷追猛打。
归根到底,陈三郎也就是个新科状元郎,七品县令罢了。又不是国之肱骨之臣,分量还不足以令得朝廷大发雷霆。
前面陈三郎抛出《岳阳楼记》,在士林文坛造成颇大影响,然而这始终属于文人的“立言”范畴。实际的影响力并不像看起来那么广泛深远,这道理就像烈士上刑场,慷慨激昂吟断头诗。纵然诗作能流传千古。却也无法改变他们横死的结果。
谭高依然听得迷糊,看不透其中的弯弯道道。但明白也好。糊涂也罢,都不是重要的。
重要的是。几十名贼寇一言不发,已在逐步逼近。
戴面具的匪首突然喝道:“我们要杀的只是陈道远,不想死的速速退开。”
闻言,一些官兵互相看一眼,似乎看到了逃生的希望,发喊一声,立刻脱离阵型,朝着外面逃奔。
“蠢货,快回来!”
谭高狠狠一跺脚。
但那些官兵此刻哪里还听得进去。只管逃。
唰唰唰!
惨叫声此起彼伏,随即沉寂。
“又死了十多人!”
谭高脸上现出痛苦的神色:对方实在狡诈,若放言企图煽动己方内讧,那官兵们不会轻举妄动,可换了说法,说放他们生路,一些人就忍不住了,纷纷自动送死。
“蠢货,事到如今。对方怎可能还会留下活口?”
谭高紧握兵器,高喊道:“各位兄弟,你们也看到了,逃是送死。唯有奋力一搏,才能够活下去。上弩箭!”
官兵们反应过来,依令行事。把弩箭拿到手上:咻咻咻!
箭矢拼命激发,也不用太瞄准。反正就是朝着贼寇人群里射即可。
正是顾忌弩箭,故而贼寇也没有太过靠近。以免造成不必要的伤亡——那三百官兵只是普通兵员,牺牲掉可接受。然而他们来参加这次计划的,可都是精锐死士,有钱都难培养出来,死一个,都是不小损失。
如今官兵手中,只剩下二十余具弩箭,难成规模杀伤,距离又远,威力打了折扣,射到跟前,就被对方用武器拍落。
只是这么一来,也能产生一定的威慑,使得众贼寇不敢轻易杀上来。
贼首也不在意,在他看来,谭高等人不过负隅顽抗,乃困兽之斗,迟早坚持不住。不过先前放火烧山,动静甚大,为防夜长梦多,还是尽快解决的好。
一连举手做了几个指挥动作。
围在寨子左右两侧的贼寇得令,开始破入。
这黑风寨,本来就构造得简陋,缺乏防御工事,当敌人从四面八方袭击,顾此失彼,没有任何防线可言。至于躲进屋子里,那不是等于给予人家瓮中捉鳖的机会吗?
很快,短兵相接,到处陷入一片混战。
谭高敌住两名贼寇,知道今日已难以幸免,激起血性:“陈大人,元文昌不择手段屠戮朝廷命官,犯下滔天大罪。你一定要逃出去,将此罪行公布于众……”
此刻他终于明白,这次剿匪的机会并不是自己争取来的,而是知府故意为之。因为他以及统领下的许多官兵,心中还向着朝廷。在扬州,这便是异己。今日之局,一方面能斩杀陈三郎,一方面又清除了异己,一举两得。
局势岌岌可危,许珺娇叱道:“蟹和,背上公子走。”
“好!”
蟹和不管三七二十一,背起陈三郎就跑。许珺夺了一根长枪紧随,护住左右。幸存的衙役也是拼命跟上,他们都知道,要是落单,必死无疑。只有跟在大人身边,才能有生机。
“跑得了吗?”
那贼首大步流星,手中一杆长枪如同毒蟒吐信,狠辣凶历,但凡挡在他前面的官兵,都是被一枪击杀。
这等武艺,不同于江湖功夫,但更加简练,没有丝毫花架子成分,招招都极其实用,最适合在军伍中施展。
谭高见状,奋力扑将来,要把他拖住。
贼首却看也不看,红缨抖开,枪尖一挑,从一个意料不到的角度穿出,一下子洞穿了谭高的胸脯。
谭高原先跟贼寇恶斗,便已负伤多处,力有不济。这会儿一个照面,就被对方击杀,身子软软地倒了下去,双眸失去光彩。
贼首只在于陈三郎,飞快追赶而去。
浴血突围,跟随的衙役尽皆伤亡殆尽,许珺娇喘细细,衣衫上沾着血,好在都是敌人的。
蟹和手臂和腿部,都结结实实挨了好几记狠招,不过他皮糙肉硬,没有大碍,依然跑得飞快,朝着山下狂奔。
只要跑到山脚,转上路径,摆脱敌人的成功率就越高。
“咦!”
正跑得欢的蟹和突地发现前面转出一人来,本以为是埋伏此地的贼寇,暗吃一惊。等看仔细了,却更感奇怪。
却是个老和尚,一身普普通通的灰色僧袍,形容枯槁干瘦,仿佛许多天没有吃过一粒米般,病怏怏的有气无力,似乎刮一阵风,便能把他吹倒。他右手挂一圈淡黄色佛珠,共有一百零八粒;左手托一口铜钵。
老和尚站定,笑吟吟看着,忽然开口道:“状元郎今日走投无路,我佛慈悲 ,特地开设方便之门,请君皈依!”(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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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一十四章:色即是空,饥肠空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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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和尚身形如鬼魅,一手挂佛珠,一手托铜钵,忽然在这遍地灰烬的山上出现,微微一笑,张口要陈三郎皈依,说不出的古怪。
陈三郎却一点不觉得奇怪,记得在扬州,在山色塔相遇,这净空和尚便阴魂不散地跟着,不断使着法子要让他遁入空门。甚至不惜使出了佛门神通,不过那时候陈三郎梦中无佛,不放屠刀,致使老和尚失败而归。
再后来,陈三郎离开了扬州。不曾想如今在泾县,净空竟然冒了出来。
陈三郎知道这和尚法力高深,看着貌不惊人,实则有着非同一般的本领,极为难缠。
许珺娇叱道:“你这老和尚,说甚疯癫话?”
真是不能忍,居然敢叫自家男人去出家,陈三郎要真是剃掉三千烦恼丝,那她不得“守活寡”?
老和尚看着许珺,不禁赞道:“名器内藏,百媚自生,好一副颠倒众生的色相!”
许珺面皮有点臊红:“胡说八道!”
揉身上去,锋芒掠闪。
净空灰袍飘飘,许珺根本挨不着身。
此时蟹和已将陈三郎放下,只是心中打鼓,他看着老和尚,便如同看着天敌,骨子里发憷。
相比道家,释家更喜欢“降妖除魔”,把些妖魔降服了去,收为护法,而或童子之类,甚至为坐骑。说白了,其实和奴隶差不多。一些命运悲惨的。还会被阉掉,简直痛不欲生。
蟹和是明眼人。自然知道老和尚法力不可测,绝非好惹的主。
这时候。后面带着面具的贼首快步赶到,见到老和尚也是怔住。
老和尚忽而呵呵一笑:“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无相无我,一切皆空。”宽大僧袖挥舞,鼓荡起一股大风,身影端是快疾如闪电,下一刻,掠到陈三郎身边。枯瘦五指一伸,便将陈三郎拿住。
见他抓公子,蟹和什么都顾不上了,双股叉拼了命地叉去。
“小小妖物,也敢逞凶!”
老和尚猛地冲他一喝,口绽春雷。
蟹和眼中,就见着一尊怒目金刚的法相,威猛无俦,金光灿烂。他心胆俱丧。赶紧几个驴打滚逃开了去。
净空并未下杀手,也不知道是慈悲为怀呢,还是担心杀了他们,会让陈三郎心中种下怨恨的种子。其一把提着陈三郎。迈开大步,轻飘飘地便往山下掠去。
“三郎!”
“公子!”
许珺和蟹和两个赶紧追赶,只是哪里追得上?
“留下人来!”
贼首手中长枪呼啸掷去。犹若贯日长虹。然而这去势汹汹的长枪,堪堪抵达老和尚后背。就被一层无形的力量阻挡,很不甘心地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最后软绵绵掉落在地。
“可恶!”
贼首狠狠一跺脚,他们的任务是来杀陈三郎,可陈三郎被老和尚掳去,便等于任务失败了。
这样的话,如何回扬州复命?
另一边,许珺与蟹和还在飞快追着,但追出数里地后,前面空荡荡,已失去目标。
蟹和喃喃道:“不得了不得了,得立刻回去禀告小公主才行。”
许珺却依然不放弃,但眼泪已经不争气地哗啦啦流淌下来:父亲失踪了,现在连三郎又丢了……
……
耳边风声呼呼,也不知道老和尚施展出了什么遁法,速度极快,真如腾云驾雾一般。陈三郎被他抓住,浑身难以动弹,连开口说话都做不到,只能闭眼等待。
首先可以确定的是,对方并无杀心,故而没有性命之忧。只不过要乖乖跟着去出家,也是万万不能。
陈三郎好静,不代表就愿意常伴青灯古卷,完全是两码事。
他此刻想着,不知净空要把自己带到什么地方去,难不成是返回扬州?
倒是有可能,毕竟净空就是从扬州出来的。
不知过了多久,净空忽然停住,落地。
陈三郎脑袋昏呼呼的,大力摇了摇,微微清醒过来,打量四周,发现竟是在一座山中。
也不知道是什么山,林木颇茂,野草横生,间或野兽嘶吼,山鸟鸣啼。
老和尚带着他,开始上山,过不多久,前面现出一座寺院。不过都是败坏荒废了的,院墙崩塌,地板生草,甚是荒凉。
夏禹王朝重释道,多年以来,僧侣众多。不少和尚发下宏愿,到野外开辟寺院,传达佛祖之光,故而许多山川都有着寺院。然而野外生活并不是那么好过,虎豹蛇虫,山魈鬼魅,层出不穷,不知多少僧侣壮志未酬,死于非命。也因此留下许多荒废的寺院来,成为残迹。
现在这一座,大概如是。
净空老和尚应该也是无意发现的,故而停顿下来休息。他虽然法力高深,乃得道高僧,但毕竟还是人,也得需要调息休养。
两人进去后,穿过破旧的前院。陈三郎打量着周围环境,见这座寺院当初规划建立得很有气势,青砖碧瓦,檐下挂一排溜铁铃铛。估计是锈住了,再怎么摇晃,也响不起来。
迈步入殿,扑腾腾一片乱响,却是惊动了一群蝙蝠,振翅飞舞出来。
偌大一座寺院,赫然已经成为蛇蚁鼠虫的乐园。不过还好的是,主体结构还算完整,牢固,能够住人。
“陈公子,今晚我们就借宿此处吧。”
说着,僧袍一拂,把空地的尘埃拂去,盘膝坐下,闭目养神,也不怕陈三郎会逃跑。
陈三郎倒不是不想逃,而是如今《浩然帛书》被龙气镇压住,施展不得术法,端是一名文弱书生,这时候往那边跑?别一不留神,跑到外面被虎狼给吃了,就搞笑得很。
这座寺院破落已久,阴气森森的,不像善地,跟在老和尚身边,反而最是安全。
也罢,事到如今,只能随机应变。
他环顾四周,见到大殿两边各有侧殿,过去瞄一眼,一片狼藉,蛛网密布,都不知多久没人住过的了。
这般寺院,位于荒郊野岭,怎可能有人来往。
看了看,陈三郎没了兴致,就把老和尚边上一块地方弄干净了,坐了上去。
经这么一折腾,外面天色一点点暗落,渐晚,大殿内慢慢晦暗下来,更显阴森。
陈三郎好不容易使得情绪平静,猛地发现,饥肠辘辘,如同有一团火在肚子内焚烧着。
只是这环境这时候,哪里找吃的?
这是个大问题。(未完待续。。)
第两百一十五章:古寺之夜,升棺发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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饥饿如一团火,又仿佛一条虫子,肚子汩汩的,只觉得浑身不自在,手脚发软:不行,得去弄点吃的,活人总不能饿死。
趁着天还没有完全黑,陈三郎起身来,走了出去。本以为净空和尚会开口,孰料静悄悄的,回头去看,见他老僧入定,入睡般一动不动。
陈三郎就不管他,迈步出寺院,顺手捡拾起一根手臂粗细的树枝,权宜当武器。见山高林密,他也不敢走太远,就在寺院附近转悠,希望能觅着些兔子之类的。
不过他可没有蟹和那般本能嗅觉,所能依靠的,只有这些日子跟随许珺所学的武功了。
陈三郎有练武天赋,无奈习武时间太短。别的人,大都幼年就开始练习基本功,一年年打磨,练得多年,这才有所成;而他练武才多久?虽然得明师指点,但目前的水平,还局限于改善体质方面,战力只能说一般。
转了一刻多钟,并无发现,倒是听到山林中传出“嗷呜”的叫声。
这是狼。
狼可不是好惹的家伙,有时候,它们比虎豹更可怕。
陈三郎心有些急,要是被狼嗅到了生人气息,跑将来。可是一场灾难。
“咦,那是什么?”
此时见到前面仿佛有个园子。走过去一看,果然是一个种植的园子。应该是以前寺院僧侣开辟出来种菜什么的。然而寺院荒废,僧侣不知所踪,那园子自然也是无人打理了。
“山药?”
陈三郎心中大喜,发现园子中生长着一片山药,很是茂盛的样子。这东西生命力强,没人打理,野生得倒好。
他赶紧挥动手中树枝挖掘,泥土颇为坚硬,挖了好一会。才挖出两大截来。每一截都有小臂粗细,够吃的了。
陈三郎不敢在外面耽误太久,拿了山药便往回走。
嗷呜!
狼叫声仿佛近了,听在耳中,让人觉得浑身毛骨悚然,心慌慌。
陈三郎小心翼翼地四下张望,便见到林中亮出一点点蓝莹莹的光芒,可不是狼的眼睛吗?看起来,数量还不少。
“晦气!”
陈三郎赶紧撒腿跑起来。
嗷呜嗷呜!
狼群发现了他的存在。此起彼伏地叫唤,不断迫近。
好在陈三郎没有离开寺院太远,不多久就回到,飞快地闪入寺院大殿。见老和尚仍盘膝坐在那儿,不禁一松气。
外面群狼还在叫着,却没有进入寺院来。叫了一会。慢慢安静了下去。也不知什么缘故,竟不敢闯进来。
陈三郎饿得慌。赶紧捡拾来一堆枯草朽木,弄成一堆。随身带着火折子。拿出来,把火点燃起,然后烤山药。
火光猎猎,带来了温暖和安定。等山药烤得差不多了,一股浓郁的香气蓬发而出。
陈三郎忍耐不住,赶紧扒出来一块,剥了皮,见着白嫩嫩的肉,大口就咬了上去:
哎呦,烫!
他嘴都有点被烫歪了,但神情却是幸福的,将山药肉囫囵地吞进肚子了,脸上露出了享受之意。
先前净空和尚玄之又玄地念叨什么空,陈三郎嗤之以鼻,觉得肚子不空,才是道理。
将半截山药吃掉,肚子渐渐踏实了,精神抖擞起来,口中啧啧有声:“香,好吃,真好吃!”
那边老和尚忽然睁开眼睛,似笑非笑:“陈公子莫非是想引诱贫僧?”
陈三郎心情也慢慢放开了,摇头晃脑:“非也非也,我要是想引诱你,怎么能用山药?最起码也得杀一条蛇,或者炖一锅肉才行。”
这个想法倒不错,虽然很可能无功而返,但总算撒口气。
老和尚笑道:“老僧坐禅,已经辟谷,不食烟火久矣。”
“怪不得就瘦下皮包骨了……”
陈三郎没好气地道。
老和尚并不与他斗嘴,又要闭眼养神。
陈三郎发觉与他做口舌之争,自己这条三寸不烂之舌恐怕碰到了对手,难以建功了,要知道释家的“舌识通”,施展开来,能说得天花乱坠,顽石点头,如何能干得过?
干脆开门见山:“我说大师,无论如何我都不会遁入空门的了。你再怎么逼迫也是无用,何苦为难?”
老和尚不以为然:“老僧早就看出,你与我佛有缘。现在只不过被红尘蒙蔽,不曾勘破罢了。终有一天,你会明白老僧的良苦用心,心甘情愿皈依的。”
“你把我抓来,这也叫心甘情愿?”
“时日未到。”
“既然没到,那你就放了我吧。”
陈三郎赶紧提条件,反正能讲道理,总比不讲的强。虽然这所谓道理,很是模糊,难以扯得明白。
“放你之前,你要随我去一趟扬州。”
净空和尚也不含糊。
陈三郎头摇得像拨浪鼓:“扬州去不得,刺史大人视如眼中钉,我要是在扬州出现,那不得自投罗网?”
“老僧保你安全。”
陈三郎摸了摸下巴:“但我不信你。”
“我会让你相信的。”
陈三郎见他不肯退让,话题一转:“去扬州也行,但得容我跟家人告别一声,免得他们着急。”
“呵呵,出家之人,何者为家?”
“呸,我不是还没出吗?”
净空和尚目光注视着他,面色突然变得有些奇怪:“你喜欢那个女子?”
陈三郎知道他说的便是许珺,毫不犹豫点头:“我们已经定下盟约,将结成秦晋之好。”
老和尚叹息一声:“阿弥陀佛,回头是岸。此事万万不可,你会死的。”
陈三郎再也忍不住,跳起来,再也忍不住,啐道:“胡说八道。”
“出家人不打逛言,此女身藏名器,非常人所能得。否则的话,定有祸端。”
这话说得玄乎,陈三郎莫名想起许念娘的告诫,让许珺不能轻易跟自己圆房,两者隐隐有些联系。
“不对,胡思乱想什么?许念娘的话,也许是对于世俗礼教方面的一个约束,毕竟当下只是定亲,还未正式成亲……而和尚现在说的,完全便是玄乎之言了。再说了,自己也不算是个寻常的人了呀。”
龙气压身,把《浩然帛书》镇压住,外人却难看出端倪,以为是功名笼罩的缘故。
“我不与你争执这个,还是那句话,想要我出家,再等个几十年吧。也许等我白发苍苍,或会看破红尘。”
说着,举起一根烧着的枯枝往后面走去。他是不愿意跟老和尚呆一块了,烦躁得很,不如换个地方去过夜。
殿后是个门,通往一座后院,迈步进去,火光晃照之下,不禁吃一惊:原来后院之上,居然陈列着一排棺材,大概数了数,足有十七八具之多。
呼!
也不知哪个破窗口吹来的风,一下子将枯枝上的火吹熄,顿时变得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然后,他便听到了些古怪的声音。(未完待续。。)
第两百一十六章:装神弄鬼,何方神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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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吹熄火,随即响起一阵令人牙酸的声响,听着,仿佛是木板在挪移摩擦,咿呀呀的。
陈三郎也算是胆大的人,此刻却禁不住心里发毛,赶紧退出去。
“嘻嘻……”
漆黑中突然响起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谁?”
陈三郎下意识地叫嚷道。
唰!
眼前猛然一花,像是飘拂过一条美丽的裙子,空气隐隐有香味弥漫开来,煞是好闻。
只是此时此景,就算逮见个美女,陈三郎也是视作女鬼了。赶紧将手中枯树枝一扔,转身向外面跑。
“公子,慌张作甚,陪陪奴家嘛,我害怕……”
耳边甜甜的声音缭绕不去,听得人心都酥了,骨头都要麻掉。这声音,仿佛带着一股说不出的魔力,甜甜腻腻的,脚步不听话便要停滞住。
“你害怕?我才害怕好不好……”
陈三郎可不是那等傻乎乎的书呆子。
市坊间多有传闻,杂记上也记载着不少类似的故事。大概之意,都是说一个书生,要么是家贫,要么是赶考什么的,反正就在荒山野岭的地方过夜,然后大半夜的,狐仙美女什么的就过来了……
美人一笑,勾人心魄,书生怎抵挡得住,当即眉来眼去,**,然后就颠倒衣裳,成就佳话。
这些故事成分,多半为美化,是人们梦想的一场邂逅。
梦总是好的。
昔日陈三郎奔赴赶考。也曾幻想过来着,然而事到临头。不是黑车,便是黑店。诸多经历下来。使其深刻认识到,做梦得睡觉的时候做,清醒时,便该做清醒的事。
现在的他,就很清醒。
荒废多年的古刹,突地跑出个美人儿来,其中猫腻,不言而喻。他赶紧捂住耳朵,快步奔出大殿。
炭火未熄。映照出老和尚瘦巴巴的身影。
陈三郎跑过去,气喘吁吁:“大师,寺院里有鬼。”
老和尚眼皮不抬,淡然道:“陈公子,是你心中有鬼。”
“得,我不跟你打禅机。”
陈三郎坐下来,托着下巴,怔怔出神。
外面夜幕完全降落,今晚星月黯淡。风颇大,吹得树枝摇曳,沙沙作响,很是渗人。
猛地刮一阵风。呜呜声。
铃铃铃!
陈三郎面色一变,他听出这是屋檐下的风铃发出的声音。来之前,其曾观察过。那些风铃基本都锈住了,成为一个铁疙瘩。如何还能摇动出声?
事有反常必有妖!
老和尚蓦然睁眼,眼眸有一缕金光一闪而过。
这等异景让陈三郎瞧得暗自心惊:这和尚好精深的修为法力……
对于释家的修炼法门。他有所了解,分为九等:一转凡身、二转皮身、三转肉身、四转骨身、五转心身、六转精身、七转法身、八转真身、九转金身。
到了九转金身,便是传说中的“金刚不坏之体”,不腐不朽。
净空和尚眼眸有金光,最起码,都是六转精身。其开眼后,枯瘦的右手一把探出,在空中捞了一把,然后放在鼻子闻一闻。
“洞庭哪一位来了,请现身一见。”
旁边陈三郎不禁咋舌,闻一把风,便能闻出对方来路,这番本领可真是莫测。但想深一层,顿觉了然:修士界各门各派,各有传承,各有特点。其中洞庭妖族,最善于鼓弄风和水。那么在风中漏了行踪,也就不足为奇。
“来自洞庭?难不成是敖卿眉来救自己了?”
想到这,陈三郎心中一喜。
自己被老和尚抓走,蟹和肯定会回泾县搬救兵。能当救兵的,逍遥富道可不够格,排除开来,只有小龙女了。养好伤的她,真实本领不会差到哪儿去。其实当初她被后母重伤,逃出洞庭,追兵并不止蟹和一个,另外还有十多路呢。算起来,螃蟹只是个小角色罢了,恰好追到了泾县,本打着贪功的念头,不想当了阶下囚。
当然,这些都是陈三郎后来才慢慢了解到的。
只是不对,若是敖卿眉,后院那装神弄鬼的女人是哪位?
心头疑惑难以消除。
殿外风声愈发大了,吹得哗啦啦作响,风铃大作,鼓荡成一片。一些风从破落的门窗刮进来,席卷起尘土,很容易让人迷糊了眼睛。
风声中,淅淅沥沥,便是雨水降临。
风雨交集,果然是洞庭作风,惯有的排场。
噼啪!
居然还闪电打起雷来。
只是这等境况,在净空和尚看来,如同虚无,合十念一声“阿弥陀佛”,手一抖,一口铜钵飞旋而出,悬空而起,定在头顶。刹那间,所有吹进来的风雨都被铜钵吸纳进去,半点不漏。
好东西!
陈三郎瞧着眼热,他见这口铜钵貌不惊人,可被施展出来后,这等威力,简直便像是法宝品阶的东西了。
人都是有一个习惯依赖的毛病,比如说陈三郎,他自从练习术法,手上有了黄麻绳与斩邪剑,屡屡靠着两件事物斩妖除魔,用得好不趁手。可突然间没办法用了,这手便痒得很,一颗心空落落的,没了安全感。
老和尚祭出铜钵,也不出手攻击,只防御着。
幸好有铜钵定住,地上的炭火不至于被风刮散,刮灭。
嘎嘎嘎!
怪声连连,陈三郎回头一瞧,见殿后转出一排列的身影来。瞧得真切了,却是一具具行尸走肉,身上披挂着破破烂烂的僧袍,然而皮肤肌肉,漆黑发亮,都被练成了僵尸。
见到这番阵仗,陈三郎当即明白,这不应该是敖卿眉的手脚,来者另有其人。
僵尸扑腾来的速度倒不慢,颇有章法地冲来,目标全在老和尚身上。
“装神弄鬼!”
净空和尚叱喝一声,圆睁双目,其背后便一圈圈闪现出光彩,这是释家神通:摄身光。
光华一出,旁边陈三郎看着倒没有多少感觉。可对于攻击而来的众多僵尸而言,便如同雪团受到了阳光照耀,发出痛苦的无意义的嘶吼,原本坚实的身躯竟然一点点消融。
嘭!
大殿在动摇,一些砖石簌簌松动,很快就要崩塌下来,这是外面有人动了手脚,要迫使人出去。
净空和尚一把抓起陈三郎,疾身掠出。
蓬!
刚出到外面,便响起尖锐的破空声,一条水桶般粗大的黑影凶狠地横扫而至,宛如活物,仿佛是一条巨蟒。
然而看真些,黑影形体上枝叶蔓蔓,却是一根不知甚品种的藤条,巨大如斯。(未完待续。。)
第两百一十七章:调虎离山,艳福不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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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条如蟒,狂扫而至,拍打得风雨翻飞,打到脸上生疼。
外面一片漆黑,陈三郎难以视物,只感到扑面扫来的劲风刮得眼睛都睁不开。
净空和尚灰色僧袍鼓荡,整个人如同一只大鸟,脚尖往藤条上一点,整个人借势飞腾,似乎要破空而去。
天上的乌云前所未有的低,好像要压到人的头顶之上。
噼啪!
一道闪电掠过,乌云散开,一物从中探出,张嘴喷出一股水来。
这水浩浩荡荡,真似银河从天挂落,远看如画,近看则感受到其中磅礴汹涌的霸道威力,令人不寒而栗。
老和尚冷然喝道:“原来只是一条蟒而已,也敢学飞龙吐水,给我趴下!”
一手拿住陈三郎,一手捏个法诀,法力澎湃,轻飘飘一拍——
吼!
手印合成,金光如幻,却是一记释家神通《大擒龙手》。金光变幻成的巨大手掌,结结实实落在那小山般的巨大蟒头之上。
巨蟒吃痛,嗖的,急速退缩,一个掉头,往地面窜去。
老和尚得势不相饶,俯冲追去,手腕一抖,腕间佛珠化成一个大圈,唰的,顷刻间把一截蟒尾巴给圈住。
这佛珠乃是他耗费无数心力和时间淬炼而成,盘缠腕间不知几许岁月,乃是一件佛门宝物,心意相通。极为了得。
被佛珠套住,犹若铁箍。巨蟒痛入骨髓,更难以忍受的是。脑海里立刻有金光佛像生成,正在张口念经。经文无孔不入,直往脑子里钻,这般痛苦,简直难以形容。
这是释家传经的一**门,其中经文,在信徒听来,宛如天籁,可在别的人听来。却是苍蝇嗡鸣,比杀了他还要难受。
巨蟒满地打滚,尾巴乱扫,把许多树木都给拍断,到处飞溅。
“阿弥陀佛!”
净空和尚将陈三郎放下,迈步过去,要将巨蟒降服。
呼!
巨蟒自是不甘,扭动着身躯,飞快朝山下滑去。
“还想走?”
老和尚念动法咒。一百零八粒佛珠,每一粒都浮现出玄奥的符文。符文连成一串,死死地镇压住巨蟒。
这时候,巨蟒便像背负着一座巨山。沉重无比,爬不动了。
“咦?”
净空和尚蓦然有所觉,回过头去。眼眸金光闪烁,正看到一股黑风把陈三郎笼罩住。
调虎离山!
原来真正的目标是陈三郎。
净空和尚瞬间明白反应过来。当即心意一动,套住巨蟒的佛珠脱离。回过头来,要圈住那股黑风。
唰!
佛珠到,黑风消,却套个空,失去了对象。
“咯咯,多谢大师成全……”
银铃般的笑声从空中传来,很是甜美。笑声仍在,但人影渺渺,不辨西东,早不知去到哪里了。
再一看,脱了佛珠的巨蟒也已逃遁得无影无踪,只留下满地狼藉,到处都是断折的枝叶。
净空和尚站在那儿,面上神色难看。他一时大意,不料竟中了计谋,让对方把陈三郎抢走了:
“前一阵子,据说此子曾受龙君邀请,入龙城赴宴,看来确凿无疑。哼,龙城也来插一腿,应该也是勘破其中玄机……”
如此想着,脸色渐渐平静,僧袍挥舞,唰的凭空不见。
……
陈三郎只觉得自己腾云驾雾,又是飞在空中。这番飞行,比让老和尚带着,还要快速难受许多。
老和尚的飞,更多意义应该属于“遁术”,而现在的飞,却真真被人带着飞在高空。
我的乖乖,这要是摔落下去,不得砸成一团烂泥?
心中有所畏惧,眼睛果然睁不开,但双手能动,四下抓拿,要抓住对方,挂牢了。
这一抓,果然抓到了东西。
“咦,怎地如斯松软,仿佛抓着一个大面包……不对,比面包要大得多,软得多,十分舒服。”
柔腻的手感极为上手,不禁搓了一把,只觉得弹性十足。
“哼?”
一声冷哼在耳边炸开,惊得他心肝儿乱颤。突然觉得自己被对方一把扔开,急速坠落下去。
这下完了……
手足不禁一片冰凉,来不及反应,扑通一下,掉在水中,呛了一大口水。
这一下居然摔得不重,陈三郎很快反应过来,从水中挣扎着,漂浮起来。抬头顾盼,见自己所落的位置应该在一个不大的湖泊里,夜色晦暗,看不远。
夜间的湖,湖泊很是静谧。
然而下一刻,安静的湖面蓦然掀翻起来,形成浪涛,轰隆隆,一排排滚腾。浪涛之间,一道巨大的黑影游动,极是狰狞。过不多久,一座小山般的头颅扬起,两个眼瞳,仿佛被点亮的灯笼,散发出幽幽的光芒。
陈三郎咕声吞口口水,发现自己今天真是倒霉透顶:剿匪被贼匪设计,落荒而逃;随即被一个老和尚半路截了,死活要渡自己入空门;然后借宿古寺,又莫名其妙被一股黑风卷走……
记忆里头,记得有一个很著名的人物,叫“唐僧”什么的,乃是千年一出的香饽饽,去到哪儿都是被抢的份。
难道自己也是要向唐僧靠拢?
他现在,倒不是太过于畏惧。因为见着眼前这巨蟒,依稀认了出来,不出意外的,当属于“故人”。只是这故人善不善,却不好说。
片刻之后,一片云彩徐徐降落,轻飘飘地落在小山般的蟒首之上。看真些,那不是云彩,而是一个身穿彩裙的妙龄女子。她站在狰狞的蛇头上,如同一朵花儿,形成强烈反差。
这一位,也是故人。
陈三郎立刻认出来了:龙君四女儿,龙女来着。
龙君究竟有几位龙子龙女,其实陈三郎并不清楚,想着应该有好几位。其中敖卿眉应当是最小的,故称“小龙女”。而现在现身的这一位,大概排行第四,为四龙女,叫“敖青”。
当初南柯一梦,都是真实。梦中相遇的两者,如今都真真实实地出现在身前了。
想到刚才在空中胡乱抓捏的事物,陈三郎不禁露出苦笑:那可绝不是什么艳福,眼瞅着是要大祸临头。
果不其然,巨蟒蓦然张开血盆大嘴,裹挟着浪涛,一口朝他吞噬过来。(未完待续。。)
第两百一十八章:难得糊涂,谁家妹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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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蟒张口,咆哮而至,鼓掀起巨大的波浪,包裹着陈三郎,仿佛一个巨大的水球,朝着岸上落去。
这一下摔得倒不重,只是浑身被湖水弄得像个落汤鸡似的,颇为狼狈。他身上所穿,本是官袍,但经历这一茬茬的事,衣衫早破烂得不成样子,看上去,就是一片片烂布条挂在身上,别提多落魄。
陈三郎算是看出来了,对方并无杀心,只是存心戏耍,心中莫名一股气腾起,站着,指着便骂:“士可杀不可辱,尽管放马过来!”
敖青嗤声笑道:“陈公子,你想死还不简单,只要你老实回答本公主一个问题,你要怎么死,我都成全你。”
“什么问题?”
陈三郎登时警惕起来,他早猜想,对方不可能无缘无故路过,也不大可能是为了救自己,而与净空和尚争斗。
“我妹妹在哪里?”
巨蟒游过来,逼近身前,敖青轻启朱唇问道。
陈三郎茫然地道:“你妹妹,你妹妹是谁?”
敖青看着他:“陈公子,你是状元郎,可不是那惯于糊弄人的戏子。”
陈三郎一耸肩:“我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敖青冷笑:“原来所谓君子,便是这般,说谎眼睛也不眨一下,实在太让本公主失望。”
陈三郎反唇相讥:“君子也不是傻子。”
“哦,那你的意思便是你怕说实话。会被灭口?”
“怎么理解那是你的事,反正我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莫名其妙被个老和尚抓走,又莫名其妙被你抓来。”
敖青淡然道:“别以为有那些条例依靠。你有恃无恐。实话告诉你,天下大乱在即,秩序纷纷崩溃,一切都将重新制定。”
到这个份上,陈三郎也豁出去了,一摊手:“请动手!”
“你!”
敖青为之气结,她要是想杀这书生,白天大火烧山之际,也就不会掀起一阵风雨搭救来了。更不会从净空手中抢人。要知道这老和尚出身西山白马寺,乃是释家得道高僧,极为了得。招惹到这般对头,后患无穷。
眼珠子一转,忽而跳下来,步子款款,来到陈三郎跟前,笑靥如花:“妹夫……”
这一声妹夫,叫得陈三郎浑身鸡皮疙瘩。发冷,连忙跳开一步,目光警惕:“四公主,我想你真得误会了。”
敖青笑容不减:“龙女化形。容颜艳绝。我家这小妹尤其,钟天地灵气,清丽脱俗。一眸倾城。”
陈三郎赶紧伸出手去打断道:“四公主,我真得没有见过你妹妹的样子。你说得再好,我也不知道。”
这倒是大实话。
虽然与敖卿眉在梦中屡屡相见。但一直不曾见过样貌来着。
敖青察言观色,见他不像是说谎,不禁有些迷惑,但很快就抛却开来,盈盈一转身:“好,不说我妹妹了。陈公子,你觉得我如何?”
她的身段无疑婀娜多姿,万里挑一,而且并不像看上去的那么娇小,有料得很,刚才陈三郎已经亲手验证过的,一点不假;至于五官容颜,也是精致如画,无可挑剔。
但不知道怎地,陈三郎看着她,总觉得有点假。譬如欣赏一幅画,任凭画上仕女画得再美,再无暇,但终归是一幅画。
对,就是缺乏了一缕生气。
“很不错。”
“哪里不错嘛!”
敖青媚眼轻抛,还故意一挺酥胸。
陈三郎赶紧退开一步,义正词严:“四公主,请自重,男女授受不亲。”
闻言,敖青差点一跟斗跌倒在地。刚才在空中,是谁抓捏得一脸享受,现在倒好,居然说起“男女授受不亲”来,实在可恶至极。
对于男女之防,敖青当然没有太严格的概念。在妖族中,这方面甚为开放,不受世俗那些三纲五常之类的东西约束。什么贞烈之类,无从谈起。不过作为龙女,身份高贵,自也不会轻易看上一个伴侣。
所以敖青并不认为敖卿眉会看上陈三郎,多半是敖卿眉利用了陈三郎而已。利用他出面,攻打流域地盘,大肆收集香火,藉此疗伤。
敖青之所以赶来,正是接到报告。该报告是蟒统领收到乌河伯的消息,然后再传递上来的。
乌河伯见着龙符,回去府邸后左思右想,觉得其中必有蹊跷,最后还是选择了上报。
这个报告自是没有交到龙君手上,这才有了敖青的到来。其实她已经到泾县走了一圈,但并未找到敖卿眉的气息。略一思考,便把突破口放在陈三郎身上,而不是蟹和那些小角色之上。
在其中,敖青另有些私自想法,这个便不好与旁人多说了。
“陈公子,赴宴之际,你不是和父君提出要求,要娶龙女吗?”
“有吗?”
陈三郎只能继续演下去,挠了挠头:“抱歉,那一场宴席,我迷迷糊糊的。有些记得清晰,有些就糊涂了。”
那丹青妙笔,本身乃奥妙之宝,其中设置有诸多禁制,把一些关键信息过滤掉。好比在宴席上,无论陈三郎怎么看,都无法看到龙君的真面目,就是禁制的一部分。
又比如对龙城的认识了解,也是雾里看花,认识得模糊。想从现实中去找,根本不可能。
闻言,敖青半信半疑。
这时候,蟒统领已化身半妖,头部细长,穿戴锁子细鳞甲,身后拖着一截诡异的尾巴,一对眼睛狭长,闪烁着阴冷的光芒。
陈三郎借着熹微的光注意到蟒统领那根尾巴有些不对劲,好像被砍了一刀似的,有点耷拉。
这是被净空和尚佛珠所伤。
蟒大统领心情正郁闷着,这一趟跟随四公主出来,差点被老和尚给降服了去,乃是他这么多年来吃过最大的一个亏。老和尚法力高深,背后有着白马寺作靠山,想要寻其报仇,估计没有指望。
无法复仇,只得把气撒到旁人身上。整件事因陈三郎而起,他便是最佳对象。
“四公主,你把这书生交给我,看他老不老实?”
说着,两只大手搓在一起,骨节发出噼里啪啦的脆响。
敖青一抬手,笑吟吟:“不必,我倒想到了个好办法。”
“什么办法?”
“把他带回泾县,我就不信小妹看着不心疼,不着急,不出来……妹夫,你说对吗?”
陈三郎又是一个冷颤,但诚如她所言,这次麻烦真得大了。(未完待续。。)
第两百一十九章:人心浮动,公子归来
东方破晓,万物生动,泾县城门在兵丁的吆喝下,伊呀呀地缓缓打开,进出的人们稀稀拉拉地来往。
今天,守门的兵丁耷拉着脑袋,气色颇不好。他们收到了消息,说昨天县令大人跟随南阳官兵去黑风寨剿匪,遭遇大败,几乎全军覆灭。
这个噩耗传来,使得民心慌乱,议论纷纷。好在那黑风寨距离泾县甚远,要是挨近的话,只怕不少大户都要连夜搬家,逃往南阳了。
这年头,天下不甚太平,听说许多地方都出现了贼患,闹得厉害。倒不是说一下子就冒出了那么多的贼寇,其中许多人原本也是出身清白人家,是安分守己的老百姓,只是实在受不住各种苛捐杂税,活不下去了,这才揭竿而起,占山为王。
队伍一去不复返,县令县尉等下落不明……
幸亏县衙里还有一个周主薄,平常时候,都是他理事,故而现在也能镇得住场面。
县衙,残烛,冷却的茶水。周分曹坐在桌子边,眉头深锁,脸颊憔悴。昨天听闻消息,他整个人被震住,半天反应不过来。
“怎么可能?”
脑海里只回荡着这四个字,三百官兵,装备精良,其中又有许珺等高手,居然被黑风寨的贼寇反杀,实在匪夷所思,令人无法接受。
然后他想要下令,封锁消息,然而已是满城风雨——显而易见,有人在推波助澜,散播消息。
随后周分曹奔赴陈家庄。面见陈王氏,进行安抚。但这样的安抚无济于事。对于陈家庄而言,陈三郎便是主心骨。唯一的。骨折则人毁,全盘解散。周何之、杨老先生、甚至逍遥富道都出面了,这才堪堪安定住局面。
但这个安定,是建立在陈三郎未被确定死讯的前提之下。
失踪,作为官方词汇,的确有着关键性的作用。
只是人心浮动,躁动不安,他们前所未有地感受到陈三郎的重要性,如天一般。也许在泾县百姓心目中。县令没了就没了,反正上头会任命新的过来;可对于陈家庄的人而言,陈三郎没了,就再找不出第二个人来填补了。
这个方兴未艾的家族立刻便会分崩离析。
清晨,以往时候农人们早就出门下田;而山麓的工地上工匠们也已开工干活。但今天,很是冷清,人们都选择呆在屋子里,仿佛失去了所有做事的积极性,变得彷徨无主。
房屋中。老周也是一夜没睡。始料不及的噩耗重创了他的心神,就像天塌了一般。一夜时间,他仿佛老了十多岁,两鬓竟生出了白发。他很清醒明白地认识到。如果陈三郎真得意外丧生,那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基业,绝对会付之流水。一点渣都不剩。
“就算公子不在,我也得打醒精神。做好本分。”
想到更受打击的陈王氏,周何之下定了决心。站起来,走了出去,前往逍遥观。
昨晚逍遥富道已经把陈王氏接到观里去了。
在众人当中,逍遥富道属于比较乐观的一个,他坚信陈三郎不可能就这样莫名其妙丧生,即使剿匪是个局,陈三郎应该也能脱身。当接到一只飞鹤传书后,一颗心彻底定了下来。
于是,道士对陈王氏信誓旦旦地保证,说陈三郎没事。
陈王氏半信半疑,并进行了求签。她当然求得一支好得不能再好的上上签,总算略为心安。但为了表示诚心,夫人决定在观里住下,抄写道经。
周何之来到观里,找逍遥富道商量。
但见这道士呵呵一笑,手指掐法诀,一通眼花缭乱的动作,然后高深莫测地道:“周先生,你尽管放心。本道已算出你家公子吉人天相,绝非夭寿之人,而且很快就会回来的。”
闻言周何之精神一振:对于这道士,他倒是甚为信服,视如活神仙,便又问:“那真人可曾算出,公子如今身在何处?”
逍遥富道摇头晃脑:“天机不可泄露……嗯,反正你下山去等即可。”
怀着希冀,周何之下山,真得跑到田野外面的路口处,翘首盼望。
道士哭笑不得,心道:我让你下山去等,那是在家里等,可不是到路上等。所谓“很快”,但估计着也得三五天不是……
摇一摇头,也不去管他。
东方日出,慢慢升起来。
周何之心意虔诚,站得笔直,双目眺望路的尽头,似乎下一刻,那里就会出现陈三郎的身影。
一刻钟过去了,又一刻钟过去了……
“咦?”
老周猛地伸手揉了揉发涩的眼睛,看是不是出现幻觉。但很快,他就确定所看到的一切都是真的。
刹那间,无数情绪翻滚,浪潮般冲击着他,最后脱口而出,化作一声吓死人不偿命的嚎叫:
“公子回来了!”
公子回来了,这消息立刻插上翅膀,飞向陈家庄每一个角落。随即数以百计的人们跌跌撞撞地冲出来,疯狂地到路上迎接。
很快,他们就看到了一身破烂的陈三郎……嗯?身边那女的是谁,长得真漂亮,那可不是许珺。
众人平日了见着娇媚的许珺,再看别的女子,也没有多少惊艳之感,就是觉得奇怪。许珺跟随陈三郎去剿匪,不该一起回来才对吗?
然而不管如何,陈三郎回来了,他一回来,大伙儿便有了魂。
人群让开,让出一条路径,就见小翠扶着陈王氏走出来。妇人脸上,早已泪水盈盈。
众人见着也是感到心酸,这些年来,他们孤儿寡母地生活过来,何其不容易?好不容易望子成龙,光宗耀祖,要是突然遭受祸害,换谁都难以承受得住。
陈三郎一箭步上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恭敬磕头:“娘,孩儿不孝,让你受惊了。”
“不受惊不受惊,回来就好……”
陈王氏已经有些语无伦次。
逍遥观上,道士登高而望,尽收眼底,嘴里喃喃道:“莫非本道爷的坎离算法已经修成了境界,说很快回来,这人便回到家了……”
内心颇有点沾沾自喜。
然而这喜悦很快被冲掉,视线忽有发现:“有妖气!”
目光落在陈三郎身边的女子之上,不禁一呆:“不会吧,这书生又拐了一个红颜祸水回来?无量天尊,太过分了。不行,这次本道爷绝不能袖手旁观!”(未完待续。。)
第两百二十章:妖孽美人,附骨之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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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三郎安全回来,一番欢喜不提。当人群散去,陈王氏将儿子拉到房间里,低声问道:“原儿,那一位姑娘是谁?”
心中既好奇,又欢喜。
曾几何时,自家儿子欲求一偶而不得,为了跟县里的刘家联姻,几乎倾家荡产,还被流言中伤。然而自从陈三郎科举路上势如破竹,青云直上,这些日子上门来提亲的媒婆就络绎不绝,几乎把门槛给踩烂。只要陈王氏点头,便有少女排着队来让她过目。
只是陈王氏知道儿子有主见,是以一直没有轻易许人。
说实话,陈三郎年纪不算小了,去年及冠,眼瞅着又快过去一年。这般年纪,别的人已经拖儿带女。
前面还好说,陈三郎专注于科举考试,无暇分心。可当下高中状元,该考的都考完了,是时候考虑终身大事。
其实对于许珺,陈王氏很喜欢。觉得此女虽然没甚出身,但心地好,与陈三郎共过患难,最是难得。然而由于许念娘失踪,无法正式成亲,这事就拖了下来,陈三郎与许珺一直没有圆房。
不圆房,怎么生孩子?
陈王氏便有些怨念,她可是急着抱孙子。
儿子考得功名,当上了县太爷,自是不愁没人嫁。突然间又带回个如花似玉的女子,这就是本事了。这一比起来。陈王氏就觉得还是儿子的眼光好。无论身段、相貌、还是气质,县城里的姑娘真得没法比拟。
陈三郎干咳一声。有些头疼,敷衍道:“本路上捡的。”
“胡说。”
陈王氏没好气地道:“捡金捡银,哪里有捡媳妇的?”
“娘,我和她是清白的。”
陈王氏却不信:“原儿,刚才我可是看得清清楚楚,人家贴得你紧紧的,一点不避嫌。”
顿一顿,干咳一声:“娘也不是食古不化的人,男欢女爱。实属正常。”
陈三郎觉得不能再待下去了,再呆一会,估计孩子都得出来了:“娘,我得赶紧回县衙一趟,好多事务要处理。”
“好吧,你小心点。”
出到外面,见敖青阴魂不散地跟着,便晒然道:“四公主,你跟着我真没用。还是回龙宫去吧。”
敖青嘴一撇:“休想。”
“随你。”
陈三郎赶她不走,也没办法,迎面见到逍遥富道急匆匆奔来,连忙冲他打个眼色。
道士心领神会。凑到敖青面前,笑吟吟道:“姑娘有礼了,本道法号逍遥。山上那座道观便是我的产业……”
正说着,却发现人家根本理都不理。跟着陈三郎便走了。
道士面上无光,只好跟上去。压低声音道:“姑娘,你别缠着这位书生了,人是人,妖是妖,你们注定没有结果,何苦纠缠不休?”
敖青瞥他一眼,冷笑道:“你眼睛倒是挺亮的。”
道士一挺胸:“那是当然,本道乃崂山嫡传弟子……咳,姑娘,你若是一定要找个人家,不如找我吧,我乃修士,顶得住。”
他倒光棍,不过说实话,还真不介意与一位妖族女子结为伴侣。前提在于,这位妖族女子符合要求。
敖青身为龙女,外表无可挑剔,气质华贵,不带丝毫凶煞气息,绝非那些披着画皮的鬼魅之流所能相提并论的。
道士虽然没有看出深浅,但在认识上却无偏差。道门论教,阴阳是重点,故而修道者对于阴阳学说都有了解,天地乾坤,男女阴阳。是以逍遥富道同样看出许珺身怀名器,万中无一。
许珺已是陈三郎的人,道士自是不会起心思。可现在这位不同,陈三郎刚才的眼色打得清楚,分明是要自己下手。
逍遥富道心中窃喜,他可是看出敖青精华内敛,阴元澎湃,亦为难得精器。彼此若能结为伴侣,对于修道上的帮助事半功倍,有着极大好处。
“是吗?那我看你顶不顶得住!”
敖青忽而出手。
道士还有些不以为然,正要调侃几句。啪,全身仿若被无数无形的气流给束缚住,手脚动弹不得。
下一刻,他整个人被拎起,呼的,就摔到前面去,恰好摔到陈三郎脚下。
陈三郎看着他,摇摇头:“没前途!”
也在一瞬间,道士浑身恢复自由,跳起来:“本道爷跟你拼了!”
扑向敖青,掌间符咒闪现,要施展看家本领将敖青降服,然后牵回观去。但他正跳起,无数气流再现,好像一根根看不见的绳索,见他捆绑得结结实实的。来不及反应,又被扔了出去。
这一次,摔落的地点是田野,浑身泥泞,甚是狼狈。
陈三郎看得瞳孔一缩:龙女的神通真是鬼神莫测,道士根本不是对手。即使自己《浩然帛书》恢复自由,全盛状态来,也不够看。
想来也是,人家是什么出身?什么环境成长起来的?光是本体,便具备足够优越的素质天赋。
太欺负人了……
道士坐在田野中,忽然间很想哭:妖孽,果然是妖孽……
敖青就寸步不离地跟着陈三郎去到县衙。
周分曹闻说陈三郎平安归来,喜不自禁,疾步出迎,连一只鞋子掉了都顾不上。
进入内堂叙话,周分曹见着敖青,也是暗中奇怪,但陈三郎没有说,他也不方便询问。
“大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他目前最想知道的,就是剿匪的过程中究竟怎么啦。
陈三郎面露苦笑,简要地说了个大概,也不隐晦黑风寨贼寇的真实身份。
“岂有其理!”
周分曹听完,拍案而起:“乱臣贼子,当真是乱臣贼子!”
他一向爱憎分明,忠于朝廷,现在听说元文昌为了杀陈三郎,如此不择手段,不惜让三百官兵陪葬,简直怒不可揭。
陈三郎叹了口气,缓缓道:“但这样的事,扬州方面肯定不会承认的,反会责怪我们剿匪不力。”
周分曹颓然坐下,诚如陈三郎所言,己方无凭无据,就算上书朝廷,也无济于事。
“大人,你准备怎么做?”
陈三郎挠了挠头,表示很头疼,他现在真想不到什么太好的办法解决,不说别的,身边这位四公主就够麻烦的了。
周分曹又道:“昨天,你们刚走不久,扬州方面发了税赋新条下来。”
“哦,什么税赋新条?”
周分曹便拿出文书。
陈三郎接过,慢慢看完,一声长叹。
所谓税赋新条,便是州域在朝廷赋税之外,另外增收的税赋,足有十八项,五花八门:养猪得交税、盖新房子得交税……
这简直是吸血敲髓。
陈三郎喃喃道:“好毒辣的计谋……”
这些税赋都是打着朝廷名义来收的,收到之后,所得尽数落入封疆大吏的仓库,然而下面民怨民愤,却都落在朝廷之上,可谓一举两得。
周分曹道:“税赋之事,务必要呈交朝廷,反应真实情况。”
陈三郎苦笑道:“我只怕这折子皇帝看不到。”
“不管如何,总得上奏。”
陈三郎点点头:“好吧,你写即可。”
又说了话,其中重点落在抚恤遇难衙役之上,每一家,都得支付超于平常的抚恤金。
说完之后,陈三郎离开县衙,他心中暗想,看有没有法子联系上敖卿眉那边。最重要的,得让人去把许珺找回来。这女子定然是看到自己被净空和尚掳走,心急如焚,不顾一切地追着,即使看不到线索了,但还是执着地追下去。
美人恩重,何以为报?
思绪正飘飞,哗啦,就见街道右侧的屋顶之上,一道黑影闪现,矫健无比,他带着一个脸谱面具,手中把持长枪。
枪尖奕奕,疾刺陈三郎胸脯。
黑风寨的贼首,如附骨之疽,再度现身刺杀。(未完待续。。)
第两百二十一章:贼首逞凶,岳父发威
贼首现身,长枪熠熠,当胸戳向陈三郎要害。
真是阴魂不散的家伙,陈三郎下意识便一个后撤步。然而站在他边上的敖青眼珠子一转,退得更快,似乎对于陈三郎遇险的状况毫不在意。
陈三郎恨得牙痒痒的,却无可奈何。敖青此举,不外乎想逼出敖卿眉。这四龙女看似大咧咧,实则心中盘算精得很。
贼首枪尖势如破竹,裹挟一股杀伐霸气,眼看便要洞穿陈三郎的胸脯。
黄光一闪!
间不容发之际,一道画满玄奥符文的符咒就出现在枪尖之上。
噗!
浑如被挂上千斤重物,枪尖不由自主地一偏,刺了个空。
但见逍遥富道大踏步走来,大喝一声:“旺财,上!”
嗷呜!
那头被命名为“旺财”的护观神兽半妖狼目露凶光,咆哮着扑向贼首。
贼首不甘心就此放过刺杀陈三郎的大好机会,枪杆子一拍,重重地拍在半妖狼身上,要将它拨开。
这一拍,端是力重千钧,换了寻常的虎狼,只怕一下子就会被拍得骨肉粉碎,死于非命。好在这半妖狼一身铜皮铁骨,生生受了,却也痛得嗥叫起来。只惊得附近人家的鸡鸭猫狗魂飞魄散,钻窝的钻窝,跳墙的跳墙。
逍遥富道清楚半妖狼不是对手,当即念念有词,一道道符咒急速激发。
这些符咒用来降妖除魔,乃是厉害的杀手锏,但对方是一名武林高手的话。效果便大打折扣了。对方气血旺盛,意志坚定。阴魂难以产生作用,是以不敢轻易出窍。
“书生。快叫她帮忙。”
她便是“敖青”。
陈三郎面露苦笑:“叫不动。”
敖青的立场态度倒是微妙,但绝不是自己人。
道士哑然:“不是吧。”
这时候,县衙被惊动,周分曹赶紧命令全部衙役出来救援。在其中,还有一些他原本带来的门客,虽然不是什么高手来着,但总会些拳脚。集中在一起,人多势众,或能吓唬人。
那贼首毅然不惧。今天不杀陈三郎,他就无法回扬州复命。枪花一抖,舞得如同雪花飘洒,仿佛一股狂风,只往陈三郎那儿扑去。
陈三郎飞快后退,平日里苦练的功夫大派用场,脚步敏捷,跑得哪一个叫快。
“咦!”
他突然发现前面站着个人,自己跑得太快。刹不住,差点跟这人撞个满怀。抬头看个真切,惊喜不已:“岳父大人,你怎地出来了?”
一身洗得发白的青衫。衣衫一些地方都破损了,满脸胡须茬子,眼睛微微凹进去。很是憔悴。然而一对眸子,前所未有的明亮。与过去总是一副醉眼朦胧的模样大相径庭。
许念娘瞥他一眼,淡然道:“到我后面来。”
陈三郎避到后面去。望着他有些瘦削的背影,一时间百感交集。
贼首扑到,正面对上许念娘,长枪如龙,凶历地攻来。
“破!”
许念娘口中轻轻道一声,刀光忽现,仿若凭空劈出的一道闪电。
啪!
贼首身子好像断线的风筝,扑通一下摔飞出去,最后重重砸在地上,难以置信地看着许念娘。
噼里啪啦,手中长枪一截截地破碎,化为满地屑片。
众衙役一拥而上,将贼首给压住。有人拿来枷锁,七手八脚,便给锁得结实,动弹不得。
其实不用上锁,刚才被许念娘一刀劈倒,全身便失去了力气,酸软酸软的。
陈三郎看着,不禁张大了嘴:这个岳父,似乎比想象中还高上那么几层楼呀,发了!
许念娘忽而咳嗽起来,用一只手捂着嘴巴。
敖青走过来,疑问道:“你竟然出了石头阵?”
许念娘看着她,缓缓道:“我能进去,自然能出来。”
敖青冷哼一声,面色有些变幻不定。
陈三郎瞧着他们,颇为耐人寻味:“岳父,你是怎么出来的?”
许念娘瞥着他:“珺儿呢。”
提及许珺,陈三郎叹了口气:“一言难尽……”
“一言难尽,那就两言,快说!”
闻言,陈三郎差点一个踉跄,于是简要地说了起来。
听到女儿没事,许念娘安心,转身大踏步离开。
“岳父,你去哪里?”
“武馆。”
他真得就回武馆去了。
对于许念娘的怪脾气,陈三郎已经习以为常,也不奇怪。那边周分曹道:“大人,此人如何处置?”
衙役已把贼首的脸谱面具取了下来,露出一张面容来,国字脸,眉宇轩昂。
莫轩意此刻内心一片死灰,一头撞死的心都有了。这趟来击杀陈三郎,经过一番观察,觉得陈三郎便是围城而居的冢中枯骨,容易对付得很。之所以兜了个大圈子,采取贼寇路线,却是为了掩饰。
来之前,元文昌已经说得明白,这件差事完成还是次要,完成得漂亮才是最重要的。
莫轩意便精心制定了这个策略,不想事到临头,突然杀出个神秘兮兮的和尚,一把将陈三郎掳走,要收其为徒,不知去向。
目标失踪,任务失败,莫轩意自然不能返回扬州,几番思索,决定再回泾县看看。
果不其然,就看到陈三郎回来了,于是再度出手刺杀。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横地里又杀出个“岳父”来,一刀便把莫轩意劈倒在地,成为俘虏。
莫轩意当初隐居在洞庭,饱读韬略,眼观天下,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但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平常不世出的绝世高手一个接一个地在陈三郎身边出现,先是“师傅”,后是“岳父”,这个世界是怎么啦?
怎么感觉都是在围着陈三郎转似的?
陈三郎看着,问:“周主薄,依你之意,该如何处置?”
周分曹一怔,一时间也感到棘手 。
就在此时,城门处马蹄霍霍,有人来报,说是南阳来人了。
来得好快!
不过昨天三百官兵剿匪,全军覆没,今日府城来人,也是情理中事。
这次南阳来得是一队骑兵,由一个队正带领。他们听说拿住了黑风寨的贼首,立刻便提出要把人押赴南阳受审。
陈三郎想了想,终是答应。
旁边周分曹狠狠一跺足,南阳都是元文昌的人,这一去,岂不是放虎归山?然而他也明白陈三郎的苦衷,正所谓官大一级压死人,而且府城的这个要求也是十分正当,道理充分,容不得不同意。
忙完了些事后,陈三郎当即去武馆面见许念娘。(未完待续。。)
第两百二十二章:任务失败,龙女行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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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水汩汩,一艘船只扬帆,船舱中,莫轩意居中坐着,边上坐着数人,或便衣,或带甲,神色凝重。
其中一人开口道:“莫大哥,我们就这样返回扬州?”
又有一人道:“任务失败,刺史大人定然会雷霆大怒。”
莫轩意叹一口气,默然不语。
一心腹进言:“莫大哥,不如我们再杀向泾县?就不信这陈道远每次都这么幸运,杀不了他。”
莫轩意瞥他一眼,缓缓道:“你可知道,我现在已经是个废人……”
“什么?”
“废人?”
诸人面色大惊,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至少从外表上看,莫轩意好端端的,除了气色有些虚弱之外,并无其他问题,行动也是自如。
莫轩意伸出双手,他的手掌宽厚多肉,满布茧子,都是每日苦练功而留下的痕迹。
这双手曾经充满力量,曾经击杀无数江湖高手 ,但就在泾县,就在那个青衫客一刀之间,双手承载的东西仿佛一个精美的瓷器,戈然而碎,再不复存在。
莫轩意忽然明白对方为什么没有痛下杀手:已是废人,生不如死,何须再杀?
一众心腹手下面面相觑,都看到彼此眼眸中的震惊动摇。
莫轩意忽然感到有些凄然,俗话有说“树倒猢狲散”,自己虽然没死,但失去了武功。便等于树失去了根基,摇摇欲坠。再无法屹立,慢慢道:“回到扬州后。你们都走吧。”
“走”的意思有很多种,不是让他们离开扬州,而是叫他们另选阵营——扬州元家,本就不是铁板一块,父与子之间,便存在不同的圈子。而父亲的手下,而或儿子的手下,其中幕僚门客等,又各有圈子
各种各样的圈子。互相交错绕套着,形成一张复杂的人情网。
想当初莫轩意被元哥舒从洞庭请出,由于文武双全的缘故,深得器重。渐渐地,他的身边不断聚起人来,成为一个圈子。但现在,这个圈子要被打破,要被解散了。
莫轩意端起一杯酒,手竟然在微微颤抖。使得杯中酒水鼓荡,泛起一圈圈细小的涟漪。
举杯到唇边,仰头一口饮尽:三十宏图尽化土,一杯浊酒皆为泪。
……
简陋的武馆。由于许珺仍住着,打理得整齐,并不显芜乱。
许念娘坐在屋子中。手里不知何时拿出了一葫芦酒,在慢慢喝着。这时候。他又变回了那个“酒鬼”许馆主。
敖青原本跟在陈三郎后面,但到了武馆门口外。脚步有些迟疑,似乎颇为忌惮许念娘,最终没有进来。
这个发现,使得陈三郎对于岳父身份的猜测更上一层楼。要知道敖青可是龙女,神通广大,居然会怕。
实在了不起。
只是有些事情,既然许念娘不说,他也不好询问。其实问了也白搭,许念娘可是连女儿都不曾多说的。
喝了一大口酒后,许念娘忽而咳嗽起来,两颊一片病态的嫣红。
陈三郎心中一凛,明白他是受了重伤——这伤极其可能是闯出龙城的过程中留下的。
龙潭虎穴,岂是那般轻易能脱身得来?
只不知道,为何他要进去闯。
许念娘开口:“把珺儿带回来。”
“好。”
陈三郎回答得干脆利索,转身又走出去。到了外面,敖青打量他一眼,晒然道:“陈公子,你倒挺会找岳父的。”
“干你屁事!”
陈状元心情甚是烦躁,毫不客气地呛了句。
“你?”
敖青显然怒了,她在龙城养尊处优,谁敢如此无礼?
陈三郎也不理她,迈步去找逍遥富道,让他想法把许珺找回来。道士点头答应,立刻带着他的旺财出城。
又到县衙处理了些事务,最后回到家中,陈三郎觉得极为疲倦:折腾了两天一夜,身子骨有些吃不消,便准备进房间睡一觉,见到敖青还是跟着,没好气地道:“要不要一起睡?”
敖青双臂抱胸,啐了一口:“你倒是想。”
“不来就罢,那请出去,顺便关门。”
说着,躺下,很快呼呼睡着。
敖青吃瘪,也不怕他飞了,出去后,恨得牙痒痒,真想一把将这书生捏死。只是还指望从陈三郎身上找到妹妹的线索,更重要的是,父亲那边不好交代。陈三郎一篇《岳阳楼记》,深得龙君青睐,这一层关系别人也许不觉得有什么,但敖青却是深知个中意味。
黑风忽现,一人遁至,现出身形,正是那蟒统领。
敖青问道:“叫你查的事情查得怎么样?”
蟒统领连忙回答:“回禀四公主,那头螃蟹和雄鱼精似乎也找不到小公主,很是焦急呢。”
“似乎?”
蟒统领急道:“我立刻把他们抓来,审问一番。”
“罢了。”
敖青一摆手:“都是些虾兵蟹将,就算把他们打死也没意思。留着,也许用处更大。”
蟒统领唯唯诺诺,忽道:“还有一件事。”
“哦,什么事?”
“关于那姓许的,他虽然闯出了石头阵,但也受了重伤。”
敖青并不出意外:“我早知道了……虽然如此,但我也不想惹他这个疯子。”
想到关于许念娘的一些事迹,蟒统领也是感到有些心寒:“不过四公主,你这般跟着那陈道远,真得能逼使小公主现身?”
“也许能,也许不能。呵呵,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当体验下凡俗生活,倒也有趣。说实话,对于这位,我真是越来越觉得有意思了。”
蟒大统领听着,不由忿然,他可是爱慕四公主久矣,无奈身份地位差距摆在那里,注定只是一厢情愿。只是陈三郎何德何能,竟能让四公主另眼相看?不过区区一介凡人罢了,别的不说,光是进洞房就够呛……
想到那事儿,蟒统领很有恶趣味地笑了笑。倒不是他思想龌龊,而是现实便是如此,人与妖之间,中间相隔的东西超乎想象,仿若天堑,不可逾越。
“蟒统领,你出去吧,盯紧些,一旦发现蜘丝马迹便通知我。”
“好。”
蟒统领领命,施展风遁,转眼不知去向。
然而只过了半刻钟时间,他去而复返,一脸兴奋,激动地道:“四公主,发现小公主行踪了。”
“什么,在哪里?”
敖青喜出望外。
“就在泾江那边。”
“走!”
两者各施神通,齐齐在陈宅中消失不见。(未完待续。。)
第两百二十三章:岳父传刀,神秘人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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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这一切,陈三郎毫无察觉。他美美睡了一觉,疲倦尽消,起床来,出到外面,发现敖青不在,心里不禁打个突:敖青阴魂不散,就是为了敖卿眉。现在走掉,莫非是敖卿眉那边漏了行藏……
一时间,拿不定主意。思虑良久,长长一叹: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已非他所能插手。敖卿眉自有分寸,想来不会有事。
嗖!
破空声起,一只黄鹤从天而降 ,煞是灵巧。
看见这只黄鹤,陈三郎便知出自逍遥富道之手,用来传递音讯的。这一门术法倒十分实用,他也想学来着,可惜《浩然帛书》被龙气镇压,无法学习。
黄鹤落下手掌,展开,见着上面书写一行字:“人已回,本道爷回观闭关去也。”
看来连番挫折对他影响不小,深知自家修为不济,要下苦功了。
陈三郎赶往武馆,刚进门儿,就听到许珺的哭泣声:这些日子,苦苦寻父,饱受煎熬,不知受了多少苦累,今日终于父女团圆,能不哭吗?
听着哭声,陈三郎感到心酸,在外面站了一会,这才进去。
见到他,许珺扑过来,毫不客气地粉拳就落下来。
陈三郎抱着她,久久不舍得放开。
边上许念娘板着脸,干咳一声:好小子,一来到就把女儿给抢走了。搂搂抱抱的,还把不把我放在眼里?
许珺脸颊泛红。松开去,退到一边。道:“我去买菜,做饭。”
陈三郎是真饿了,好不容易等着饭菜做好摆上来,立刻开吃。
吃饱喝足后,他与许珺坐在一起,听许念娘说话:
“珺儿,你把《许氏拳经》传给他了?”
语调颇为凝重。
陈三郎一听,忙道:“这事不怪珺儿……”
据说江湖上关于武功的传承有一套非常严格的规矩,什么传子不传女呀。什么不得外传呀,一大堆这些。要是犯了,往往会受到严厉的惩罚。这般规矩的源头,主要是为了预防教错了人,从而发生欺师灭祖的事。但与此同时,却也导致许多绝学找不到人传,从此失传于世。
许念娘一摆手,缓缓道:“我没有怪任何人,如此正好。”
“什么正好?”
陈三郎有些摸不着头脑。
“你练习《许氏拳经》已经一段时日。有了基础,这样的话,便能学我的刀法了。”
旁边许珺一听,喜出望外:“三郎。还不磕头拜师?”
陈三郎当即俯身下去,恭恭敬敬行大礼。
许念娘看着他,嘴角勾勒出一抹微笑:“教你刀法。但能学到几分,便是你的造化机缘。”
他的这套刀法。连女儿都不曾教。因为这是一套刚阳刀法,许珺为女儿身。不适合学,所以才学了薄刃短刀。
陈三郎可是见过这位岳父的刀法的,龙城途中那一刀,石破天惊,鬼神莫测;而今天一刀废掉贼首,更是显得举重若轻,轻描淡写,牛逼得不得了。
能学到如此刀法,哪里有推却的道理?
想当初,陈三郎拜入武馆,也就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学点基本功,强身健体罢了。
“口诀我只说一次,你能记多少是多少。”
许珺急道:“爹,一次怎么够?”
许念娘不为所动:“凡事当求个‘缘’字,若是无缘,学不会,我就算重复一百遍都无用。”
陈三郎紧一紧脸色:“一次便够了。”
许念娘不是拖拉的人,当即开始传授口诀。这口诀不载文字,只是口述,倒是很符合江湖绝学的特点。
口诀通篇有三千多字,生涩拗口,玄乎其乎。饶是陈三郎是学过术法的人,对于这口诀也感到几分头疼。好在他记忆力不差,死记硬背那一套在多年的科举考试中已被淬炼得炉火纯青。
当下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背下来再说。然后再慢慢推敲理解,一一领会。
说完之后,许念娘似乎颇为疲倦,道:“你先回去吧,三天后再来。”
“好。”
陈三郎退出去,许珺送出来。
“我听道士说,你身边跟了个莫名其妙的女人?”
陈三郎苦笑着,把一路来的坎坷经历说了,自然省略某些不适宜的地方。
听完,许珺不无担心:“那小龙女会不会出事?”
敖卿眉帮助陈三郎许多,这些许珺都是一清二楚的,早将她视为“自己人”。
陈三郎叹了口气:“我也有所担心,但现在,却没有办法帮忙。”
许珺道:“爹受伤了,否则,可以请他老人家出手。”
陈三郎缓缓道:“敖卿眉冰雪聪明,我想,她既然敢显露行藏,定然有计划应对。再说了,她们毕竟是两姐妹。最坏的结果,就是回龙宫罢了。”
许珺点点头,表示认可。
“我先回去了,抓紧时间学刀。”
“好。”
许珺眉宇间有一抹挥之不去的忧愁,她总感觉父亲这个时候传刀给陈三郎,或者有别的含义,像托孤的那样……
不,一定不是这样。父亲武功通玄,怎么会有事?
她赶紧自我安慰。
却说陈三郎离开武馆,迈步回家。
其实这时候天色尚早,堪堪傍晚,县城城门还没有关闭,有人出入。
这时候,外面走进来两个人,一老一年青,面目都是颇为陌生的样子。
自从接二连三地出事,周分曹下达命令,要城门处加紧检查力度,把好关卡。守门的兵丁见来了陌生人,而且背负用布扎着的长条形状物品,更是起了警惕,就要喝止,进行搜查。
唰!
突然间,他们眼一花,仿佛有什么东西一飘而过。再一看,已失去两人身影。
兵丁们面面相觑,面色苍白,有冷汗滚落,不约而同地选择紧闭嘴巴,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什么人都没见过。
暮色渐浓,街道上变得冷清,人们都回家吃饭去了。
脚步声传来,随即出现两人,一老一年青。老者头发全白,飘扬着,手里拎着一口古木箱子,长约四尺,四四方方,不知里面装着什么;年青人弱冠之年,相貌普通,背负布条包扎的长条物,看其长度,倒和老人提着的箱子差不多。
这两个神秘人,年轻人在前,老人在后,一步步走过来。步伐具备着一种神奇的节奏,仿佛用尺子量过,出奇一致,不多一分,不少一寸。都是一齐迈右脚,然后左脚跟上来。
他们穿过街道,最后停在一座院落门外。
这座院落没有任何门户标示,显得破落。
这是武馆,泾县只有这么一间武馆。(未完待续。。)
第两百二十四章:何为刀决,谁是妖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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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老一少,停在武馆门前,年轻人举起手,“笃笃笃”地敲三声门。然后顺手一推,把门推开,迈步走了进去。
原来在敲门的时候,他内劲吐发,悄然将门栓震断,断得干净利索,一丝杂音都没有产生。
他们进去,身后夜色席卷而上,起风了。
……
风颇大,刮得窗棂发响。房间中,一盏灯火明亮。灯下,陈三郎坐得端正,笔直。
在书案上,文房四宝摆放得整齐。墨已浓,笔锋开。
陈三郎闭着眼睛,内心平静无波,半响之后,伸手提笔,在铺开的白纸上写起来。
笔锋内敛,一个个字写得规整,是小楷。
在诸多书法当中,楷书作为官方用字,是天下读书人用功浸淫得最多的。可以说,基本人人都能写出一手流利严谨的楷字。
正因为主流,所以难成书法。大部分人练的字,笔画之间,充满匠气,如同模子印出来的,一丝不苟。正是正了,却缺乏艺术美感。
陈三郎的楷书,赫然不同。一笔一划,带着某种意韵,看上去,显露锋芒,蕴含朝气。
足足写了十张纸,这才写完。
他默写的正是许念娘传授的刀法口诀,三千四百五十二字,一字不少。他又从头到尾仔细检查一遍,确认没有疏漏了,这才松一口气。
这篇口诀,实在拗口生硬得很。虽然通过死背硬记的方法。硬是记下来了,但并不保险。难免一不留神,便忘了一些字句。
真忘的话。可就要命,尤其忘的是关键性字词的话。
所以觉得还是默写出来,白纸黑字更稳妥。绝学传承不记文字,但许念娘并没有强制叮嘱,大不了,等学会之后,把这些纸张烧毁便行了。
一番书写,甚为损耗精神体力,浑身出汗。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一会之后,开始认真观看,要潜心领悟。
这可不是扎马步,不是简单的招式,而是一门绝学。许念娘传刀,让他三天后再去,毫无疑问,这三天就看陈三郎能领悟多少,然后再进行下一步的传承。
程序上基本如此。
否则的话。即使陈三郎天赋再高,也不大可能光凭一份口诀便学成武功绝学,太难了。
这不同术法传承,那般传承往往通过魂念方式。直接烙印在脑海,等于走了一条捷径,事半功倍。
比如说前面小龙女传授《缚妖诀》和《真龙御水诀》。都是这样,因此陈三郎学起来很快。
但现在。面对刀法口诀,更多的得依靠个人的领悟力。没有捷径可走了。
许念娘传刀之前说,陈三郎学过《许氏拳经》,是打下了一个基础。不管基础多少,总比没有的强。毕竟以他的年纪,再来学武,实在嫌老 。
时间不多,必须争分夺秒。
然而一字字慢慢琢磨下来,陈三郎满脸茫然,忽然发现这篇口诀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其中通篇居然不提一个“刀”字。
三千多字,没有一个“刀”字,这还是刀决吗?
陈三郎甚至有点怀疑是不是岳父大人记错了,传错了。
“不应该呀,好歹也是绝世高手不是,怎能犯这个低级错误……”
陈三郎扔开质疑的念头,揉了揉太阳穴,集中精神,再度进行钻研。
啪!
灯火炸开,把迷糊的他给惊醒,估算时候,大概过了一个多时辰。只是陈三郎神色更加茫然,完全找不着北。
看着这份口诀,仿若在看无字天书。
身为读书人,读书破卷,不但看经义文章,而且看杂书笔记,较为灵活的,涉猎更广,佛经道经,多少也会看些。陈三郎自不用说,那是接触过术法神通秘诀的,玄乎奥妙,无需赘言。
但他眼下面对刀决,却感到前所未有的头大。因为通篇下来,根本找不到通顺的句子段落,仿佛是把一个个毫不相干的字弄进来,堆砌在一起。既无章法,也无规律。
陈三郎很是挠头:莫非想领悟这份刀决,不能从字面上得到解释,而另有蹊跷?
这倒不是没有可能。
江湖传言,但凡绝学秘籍,其本身的解读就非常独特,就像是密码一般。若不能选择正确的方式,就永远不得其门而入。故而不得名师指点,就很难熬得出头。单纯依靠个人的误打误撞,几率渺茫得很。
陈三郎便打醒精神,开始转换思路,各种推敲,各种猜测,以及各种打散,重新组合……
……
武馆的灯亮着,里屋的门开着,许念娘站在门口处,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意思。
许珺就在后面,脸色紧张地看着站在院子里的两名不速之客——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两个人,不知道他们的来历,不知道他们姓甚名谁。
唯一知道的,大概便是对方都是父亲的“故人”。
一老一少,静静地站在院子里已经有些时候,却没有说话,似乎在等许念娘开口。
许念娘却是沉默,沉默得如天上黯淡的星月。
风呼呼吹着,刮动声响,刮起了人的头发。
年青人沉不住气了:“许师伯,我们是来请你回山的。”
把个“请”字,咬得很重。
许念娘置若罔闻,举起手中葫芦,往嘴里慢慢灌着酒。每喝一口,他的眸子便亮一分。
老者忽而叹息一声:“老六,你在外面漂泊这么多年,就不想回一趟?”
许念娘嘴角弯出一抹讥笑,仿佛很不屑回答这个问题。
老者又是一叹:“当初那事,虽然老大他们做得有些过分。但是,你就没有错?为了一个妖女,割席断义,断袍绝交,难道你忘了我们的使命和责任了吗?”
说到最后,声调突然提高,充满了训斥与威严。
屋子里,许珺听着,脑袋“嗡”的一响。她冰雪聪明,立刻想明白对方所说的“妖女”,显然便是自己的母亲。
关于母亲,父亲许念娘极少提及,如同藏在他内心最深处的一个伤口,从不轻易展示给谁看,包括女儿。
因而对于母亲,许珺几无认识,只是这么多年来,自从懂事起,她便本能地在脑海里构造出了一个温婉慈爱的形象,小心翼翼地呵护着,修饰着,如画如雕像,不许别人半点玷污。
而现在来了个陌生人,却说母亲是妖女,许珺一咬牙,唰的,冲出了院子,指着老者鼻尖:“你说谁是妖女?”(未完待续。。)
第两百二十五章:人在刀在,莫撄其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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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谁是妖女?”
许珺突然现身,冲到院子里,指着老者鼻尖质问。
她的出现,仿若夜色中突然盛开的一朵白莲花,使得天空都似乎要亮起来。
老者看着她,眼眸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喃喃道:“像,真是像……”
年轻人看着她,如同看着一粒寻觅已久的星辰,呼吸忍不住加速加粗。
“珺儿,回来!”
许念娘的声音中明显带着紧张。
许珺一向都很听父亲的话,此刻纵然不忿,但还是选择了回到屋子里。只是容颜上涌现的怒气,无论如何都消融不掉:
她决不允许别人侮辱自己的母亲。
绝不!
老者目光复杂地道:“一晃经年,你的女儿已经长大成人了,还没有许配人家吧。”
许念娘淡然道:“许了。”
“真得?”
老者很是惊诧,他太了解这位的脾气性情了,倒不是说怪,而是骨子里天生的傲气。看得出来,许念娘视女儿为掌上明珠,又怎么会轻易将女儿许配出去呢?再说了,以许珺的条件出身,这么个小县城,又有什么人能配得上?
但老者也是清楚,既然许念娘说许了,那就一定是许了,绝不会说谎话,想了想,问:“是夏侯家的那小子?”
许念娘摇了摇头。
“是西门家的幺子?”
许念娘还是摇头,缓缓道:“是一个你不认识的人。”
“我不明白。”
老者干脆利索地道。
许念娘忽而笑了:“我嫁女儿,为什么要你明白?”
老者双瞳一缩。呼呼吹过的风,似乎变冷了些。刮在人身上,感到一丝丝的凉意。
许念娘不以为意。又灌了一口酒,眸子熠熠,亮若星辰:“这么多年了,我早就知道,迟早一天你们会找上门来。现在,我人就在这儿。”
老者微微踏前一步,和年轻人并列一起:“那你的刀呢?”
“我的刀也在。”
他的身上并没有看到任何兵器的迹象。
然而老者眼中,却已看到了那柄刀——那是一柄威震天下的名刀,那是一柄曾斩下无数头颅的魔刀!
就在那个大雪纷飞的冬天。这柄刀跟随着它的主人在江湖上销声匿迹,一晃快要过去二十年。
但老者依然清清楚楚地记着那柄刀的锋芒。
现在,人在,刀在。
时过境迁,岁月沧桑,不但没有丝毫磨损腐蚀那刀锋的光芒,反而像磨刀石,越发使得刀锋明亮。
风,突然停了。
……‘
风停了。夜色深沉。
陈三郎长长地伸个懒腰,说不出的疲倦:已经尝试了足足十八种方法,各种组合,但口诀依然像没有破绽的迷宫横列在眼前。巍然不动。
它,似乎无解,是一个死结。又而或,纯属一个没有意义的恶作剧玩笑。
在它面前。陈三郎感受到了浓浓的挫败感,连口唇间都隐隐体会到了难言的苦涩味道。
许念娘给了他三天时间领悟真意。但第一头便遭受当头一棒,被砸得晕乎乎的。由此可知,后面两天的状况会如何。
俗话有说:纸上得来始觉浅。问题在于,他现在连字面意思都摸索不清呀。
“难道龙气压身,把自己压笨了?”
陈三郎想着。
这倒不是不可能的事,龙气镇压《浩然帛书》已甚长一段时日,说没有影响绝不可能。要知道自从幡然觉醒,两世为人,这古书便是他精神世界最为坚实的支撑点。
而如今古书被金色龙气重重束缚压住,施展不得,久而久之,要么逆反,要么屈服。矛盾之下,往往会在情绪上发生某些难以估测的变化 。
其实一直以来,他都没有放弃过突破。然而如同置身在一个坚固的樊笼,不管如何的左冲右突,始终找不到一个缺口。
陈三郎渐渐明白,倘若没有一次重大的外力冲击,只怕真是无法挣脱龙气的镇压了。
因此他一直在寻找这个外力。
继承许念娘衣钵,学成绝世刀法,也许便是那股外来助力。只可惜现实总是骨感,十有**不如意。
莫名的烦躁,纵然困乏,但毫无睡意。于是披了件衣衫,走出门去,背负双手,在街道上闲逛。
今晚夜色深沉,不见多少星月,显得晦暗。气候也有些怪,先前还好大风来着,现在却停了,四下一片静悄悄。
泾县不过小城,自然没有夜市的说话。人口少,到了晚间,都关门睡觉去,夜市怎么开得起来?
最多也就是个别摊子开晚点,卖些馄饨、面条、小吃之类。但一过戌时,基本都打烊。
这时候,街道上鬼影都无。只一些大户人家檐下的灯笼散发出光亮来。
说实话,虽然土生土长,陈三郎却极少在夜里走过泾县的街道。眼下慢慢踱着,倒有些不同寻常的感悟。
“当!”
有气无力的一声敲,那面铜锣明显年份太久,显得残旧,敲起来的声音也变得沙哑。
这是负责打更兼且巡逻的更夫,他哈欠连天,懒洋洋地走过来。忽然发现前面晃出一个人影,顿时一惊,连忙打起灯火,等看清楚对方面容,顿时惊出一身冷汗,“啪”的立正,结结巴巴地道:“县、县令、县令大人,你怎么……”
陈三郎连中三元,整个泾县街知巷闻,谁不知晓,谁不认识呀。
话说这更夫在以前陈三郎考不得试的时候,还冷嘲热讽过呢。此际遭遇,心里打个突,非常想当然地觉得,是不是县令大人特意来抓他的小辫子,报复来着?
陈三郎哪里知道他这般搞笑的想法,也就一笑,随口回答:“睡不着,所以出来赏赏月色。”
赏月?
更夫非常疑惑地抬头,看着被云层遮掩得像个粽子般的月光,好一会才漏出点光华来。
也罢,大人的世界,小人永远不会懂,就甭操那份闲心了。
更夫以前可是很了解,这个陈三郎常常选择在下雨天呀、黄昏呀、或者刮大风的时候就往外跑。这个在读书人的圈子里怎么个说法,对,叫“风花雪月”。可在底层百姓看来,这些纯属于吃饱了撑着的。
他摇摇头,继续敲锣。
却说陈三郎,慢悠悠逛过两条街道,最后不知不觉竟来到武馆门外。见那门竟是开着的,不禁觉得奇怪,便走过去,往里面瞄了一眼。
他就看到了一片耀目的刀光,映照得眼眸一缩,仿佛心志都被这片刀光一下子斩碎!
这是许念娘的刀光!(未完待续。。)
月票双倍最后一天,有的砸!
新年双倍月票,到最后一天了,手里还有的,就砸了吧,一变两,有得赚哈!
谢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