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武侠修真斩邪TXT下载斩邪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斩邪全文阅读

作者:南朝陈     斩邪txt下载     斩邪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四章:人口失踪,泛舟诗会

    (零点过后,又是新的一周,如饥似渴求票票支持!)

    “你说吴赖头失踪了好些日子,前一阵子伍狗子也不见了?”

    衙门上,黄县令翻阅宗卷,眉头皱起。

    充当师爷角色的张幕僚连忙回答:“是的。”

    “为何过去这么多天了,这才有人禀告?”

    张幕僚道:“两人都是城里的闲汉地痞,又是孤家寡人,平日里谁理会他们冷暖去留?只是昨天醉春楼的张婆子过来报案,说龟奴三儿失踪了,钟捕头才查到些端倪状况。”

    “什么?那龟奴三儿也丢了?”

    黄县令吃一惊,加起来,可就是三个人了。

    事态,有点诡异。

    小小县城,接二连三地有人失踪,还尸首全无,不管怎么看,都不同寻常。

    黄县令大感头疼:怎地自己新上任,就发生这样那样的事故。先是侄子被害,事到临头还被罪犯逃脱,只能憋气地冷处理;这口气还没出呢,又发生了人口失踪的案子。

    若是不能妥当处理的话,政绩堪忧,只怕乌纱帽不稳。

    “张幕僚,你有甚主意?”

    张幕僚沉吟许久,苦笑道:“只能派钟捕头带领衙役巡查,看能否发现些蛛丝马迹。”

    黄县令有些不满意:“这就是你的看法?”

    张幕僚压低声音,忽而道:“大人,卑职有一句话,不知该讲不该讲。”

    黄县令道:“堂上只得你我,有什么话尽管说。”

    “人口失踪,扑朔迷离,恐怕不是人为,却有邪魔作祟!”

    黄县令吃一惊,手中把持的一方镇纸失手掉落在地上,砰然有声:妖魔作祟,可是禁忌话题。

    古语有云:国之将亡,必有妖孽。

    今有妖孽出,那不是预兆着说夏禹王朝要亡国了吗?传扬出去的话,何止乌纱不保,人头都要落地。

    “张幕僚,休得胡言乱语!”

    当即语气严厉地叱喝道。

    张幕僚自知说错话,连忙闭口,退到一边去。然而有些事情不能诉之于口,却无法停止心思活动:

    前一阵子南阳府发生妖魔吃人事件,专吃读书人心肝,肆无忌惮,被人见着了,闹得沸沸扬扬,不可收拾。如今县城里又总有人失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难免让人联想两者是否存在某些相似之处。

    而或彼此最大的区别在于,吴赖头他们失踪的时候没有目击者而已。

    可若真有妖魔作祟……

    张幕僚浑身打个冷战,不敢想下去了。

    黄县令心烦意燥,只得吩咐叫钟捕头来,让他多带衙役人手,四下巡逻寻找,看吴赖头他们究竟到哪儿去了。不过巡逻之际,切勿声张,以免走漏风声,引得民心恐慌。

    钟捕头应了,自去不提。

    ……

    春已逝,一群鸟儿叽叽喳喳地叫唤着,叫来了夏天的气息。

    进学文书已于昨日送到陈三郎手里,是南阳学院,增生身份。

    对于这个结果,陈三郎早有心理准备,综合他在童子试的成绩表现,进入南阳学院当个增生,是意料中事。当然,他也可以不去南阳学院,就近进泾县县学就读。

    但一个县学,一个府学,等级不同,起点不同。有条件的,谁愿意舍大取小?

    陈三郎决意要去南阳府进学,因为是增生,不用缴纳学费,但日常饮食,乃至于住宿等,却都需要自理,计算起来,耗费不菲。而当下家境困窘,支持他进学的话颇为困难。

    陈王氏有了愁容,可想着儿子好不容易考了秀才,能够进学,就算倾家荡产也得支持他去南阳府。

    进学的日子并非死规定,主要看考生个人意愿,相当自由。其实学院本就是一个自由的地方,秀才生员出入其中,上课活动,都没有太多约束——只要你每年岁考合格,也就没人管你。

    当然,在学院里表现良好的话,岁考会有加分,对于获取乡试资格亦有补益。

    这些日子陈三郎并没有窝在书房中,而是天天往外面跑,主要是寻求营生的路子,虽然还不甚明朗,但也有所收获。

    与此同时,他还时刻提防着红鲤鱼托梦所说的恶客袭击。

    好在的是一直风平浪静,而红鲤鱼在沉寂两天后,在一个夜深人静的夜晚,它终于再度浮现,倾听陈三郎读书,只是再没有托梦了。

    这一日,何维扬兴奋地登门道:“道远学长,明天县里的谷园诗社要举行泛舟诗会,你也来参加吧。”

    夏禹王朝重文轻武,百年沉淀,遍地文人骚客,风采铺张,是以诗社文会之类的组织简直多如牛毛,数不胜数。就说泾县里头,叫得上号的诗社就有十几个。其中谷园诗社算是比较有名气的一个,一向被称为泾县之首,有些影响力。

    何维扬是诗社里的人。

    当初也有人来吸纳陈三郎,不过那时候陈三郎性格内向,怕生怕热闹,就没有参加。

    泛舟诗会,听着极富诗情画意,其实就众人乘坐十来艘乌篷船,让人站在船头上高声吟诵自己的诗作,然后由诗社请来的老师进行审核评价,以定优劣高低。

    何维扬说道:“道远学长,以你的文华才情,只要参加了诗会,定能脱颖而出,张扬名声。只要有了名声,自然就有人登门求字求诗了。”

    文人最重名,无名不成文。是以一些字画文章,只要署上“名家之作”的字样,立刻行情见长,身价翻倍。

    陈三郎眼睛一亮,他现在最缺声名。既然如此,不如去参加这个诗会,也许能闯出一条路子来,当即点头答应。

    何维扬笑道:“那就说定了,我再去请别的人。”

    泛舟诗会举行的地点不远,就在城中的泾河之上。此河虽然只是泾江支流,但河水潺潺,清澈幽深,两岸又多种垂柳,风景着实不错。再加上一条历史悠久的晚晴桥,简直可以入画。

    一夜很快过去,第二天清晨,何维扬就和两名朋友过来,请陈三郎一起走了。

    约莫半刻钟的路程,来到泾河边上,就见停泊着十多艘乌篷船,一字排开。

    “道远学长,我们上这艘吧。”

    几个人就上了船,说些闲话,等待诗会开始。

第四十五章:文坛规矩,后生无礼

    (又要打台风,好悲催的说,求票票顶住!)

    等人是件无聊的事,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话也没营养,陈三郎干脆闭目养神,观想存在脑海世界的《浩然帛书》。

    自从考得秀才功名,该帛书隐隐有着变化,书页雏形凝实,显露的字样更加清晰而深刻。

    由此可知,小龙女托梦所言非虚。她说“纳气之器,功名者也”。说白了,就是获得功名,对于领悟此书有着颇大帮助;而读明白了,又能反哺斩邪剑成长,相辅相成。

    秀才是最低级的功名,作用效果不大明显。就不知道日后考得举人,会有何等变化。

    何维扬见学长老神在在,淡定得很,心里不禁佩服:别的不说,光这一分养气功夫就不简单。再看其他人,要么满脸兴奋,要么忐忑不安,很是紧张。

    参加诗会的人陆续来到,上船,等所有人到齐,乌篷船撑起,沿着河水划动。

    诗会就算开始了。

    第一阶段不是吟诗,而是交流闲谈,都是说些文坛秩事,风、流韵事之类,空泛得很。

    又看着那请来的两位老气横秋的评判老师,陈三郎忽然觉得这趟参加诗会,怕是来错了。

    两位老师一个是老秀才,名叫“马籍”,一个来头更大,唤作“梁典”,却是个老举人。

    秀才之上,是谓举人。考得此功名,就具备当官的资格了。但有资格未必一定能当官,还得有门路有空缺才行,许多人排队等候到老,都没有这么一个当官机会。

    梁典就等了十多年,等得胡须都白了,等得老眼都花了,始终未能出仕。没办法,天下官位就那些,一个萝卜一个坑,轮也得先轮进士出身的人。

    他考不到进士,到了这般年纪也就断了念想,做一个乡绅算了。

    马籍和梁典在泾县德高望重,于地方文坛颇有声望,经常被请去当仲裁,被尊称为“马老”和“梁老”。

    现在两人就被几名衣装光鲜的青年书生围住,一口“马老”一口“梁老”地叫着,显得甚为享受。时不时对年轻人拿出的诗词字句指点,说这个字不妥,那个字需要再斟酌云云。

    一言以蔽之,诗会的气氛非常融洽,其乐融融。

    相比之下,陈三郎所在的这一船人就显得有点格格不入了,徘徊在外面,入不得圈子里去。

    何维扬道:“道远学长,你何不拿出诗稿去请两老指点一二?难得机会,一个不好得到二老青睐,那就能够蜚声扬名了。”

    陈三郎一笑,不置可否,却问起围在马籍梁典身边的年轻书生是甚来头。

    何维扬说一个是谷园诗社的社长,其余两个是在县学进学的老生员——说是老生员,其实他们本人一点都不老,二十五六左右,只是进学时间久了,资格也就老了。

    陈三郎听着,忽问:“两子家境应该很好吧。”

    何维扬笑道:“在咱们县里,张王两家都是出了名的殷实有钱,道远学长你应该知道呀。”

    陈三郎老实回答:“只是听说,不知道是他们两家。”

    泾县固然是小县,可也有好些门户,以前他又是个书呆子,来往私塾和书房两处,对于风土人情委实有点孤陋寡闻。许多人没见过不识得,一点都不稀奇。

    何维扬也不以为然,微笑道:“这次诗会,两名前辈包办了所有花销,真是慷慨解囊,高风亮节。”

    但凡诗会文会,绝大部分都是私自组织,和衙门公家无关。既然是私人性质,那经费来源使用就得讲究,或成员们分摊,或寻求富商资助,筹备够了,才能组织得起来。

    好比现在这次泛舟诗会,十多艘乌篷船的租赁,船上的点心酒水等都要钱。

    陈三郎听说所有钱都是对方出的,心里顿时亮堂堂,说道:“那本次诗会不用比了,头两名必然是他们两个。”

    何维扬一听,诧异道:“道远学长何以出此言?现在都还没有吟诵诗词呢,不经比较,如何知优劣。”

    陈三郎呵呵一笑:“人家出了钱啊,说句不好听的,我们被请来白吃白喝,只是陪衬而已。”

    何维扬一听,作声不得。

    旁边一位同窗半信半疑:“学长你说的都是真得?”

    “是真是假,一会便知。”

    那学子却信了大半,忿然道:“那不是耍我们吗?既然都内定了名次,何必假惺惺搞什么诗会?枉我昨晚一夜没睡好,苦心推敲,准备了一宿,岂不是白用功了?”

    陈三郎道:“文坛沉积,风气靡靡,不外如是。不搞诗会,不搞大阵仗,如何能张扬金主声名?得不到相应声名,谁会拿出大笔钱财来花销?”

    顿一顿,嘿然笑道:“所谓高风亮节,其实就是一场买卖。”

    何维扬听他一针见血,虽然只是推测,但丝丝入扣,让人无法质疑。看着陈三郎的眼神,霍然一变。

    陈三郎拍拍手,站起身来。

    何维扬问:“学长去哪?”

    “既然没咱们事儿了,回家去吧,难道坐在这里混点吃喝,然后当一只被人耍弄的猴子,还得装聋作哑,有意思吗?”

    何维扬有些为难道:“这样走了,会得罪人的。”

    陈三郎晒然道:“在得罪人和让自己受罪的两者之间,我宁愿过得自在些。”

    说着径直叫撑船的艄公,要船靠岸,他要上去。

    何维扬欲言又止,心中一叹:当初陈三郎都敢于得罪秦羽书,现在又如何会屈己从人,任人耍弄?

    一咬牙,竟选择跟随陈三郎走。

    其余几位同窗对视一眼,纷纷站起来跟在后面拍屁股走人。

    这么一弄,动静大了,引得其余船只的人侧目而视。有人问怎么啦,和陈三郎同船的学子就把话挑明,众人听见,不禁哗然。

    议论内容很快传到谷园诗社社长的耳中,脸色不禁一阵青一阵白。这个泛舟诗会的确是为包办花销的两名学子所量身定做的,二老方面也打点明白。一会各人吟诵诗词作品,反正无论内容质量,二老都会选定他们为第一第二。

    至于谁是第一谁是第二,由两人出钱多少决定。

    多年以来,花钱买名早已成为一项不成文的文坛规矩。

    这些事宜,诗社里的骨干都是知道的,而一些有资历的圈里人,心中也是明白,断然没人挑破脸皮,哪里想新邀请来的陈三郎百无禁忌,捅破了去。

    “可恶,早知如此,就不该请他来。本想着其考了秀才,给他点吃喝,不想竟是一个不懂规矩的愣货!”

    社长愤愤然。

    马老梁老也听到了议论,脸色更加难看,他们可都是养尊处优有面子的老一辈,脸皮如何挂不住,一拍桌子:“后生无礼!”

第四十六章:弄巧成拙,学政判决

    (台风“海鸥”施虐,断网断电,好不容易用手机整了个热点wifa,上传一章,不至于断更,请各位多多包涵!喜欢的话,继续支持!)

    被这么一搅合,这泛舟诗会难以继续了,马籍和梁典奔赴衙门,在黄县令面前痛诉陈三郎后生无礼,恶语中伤的罪过。梁老举人气得白胡子抖动:“圣贤曰,君子无不敬。此子无状,请大人上书给学政大人,削去他的秀才功名。”

    黄县令一听,故作诧异道:“竟有这等事?”

    马籍慨然道:“千真万确,苏振、张郭、王康等人俱可作证。”

    这些人都是秀才,加起来分量十足。

    黄县令眼珠子一转,计上心头:“既然如此,本官就发公函,陈述因由,向学政杜大人申诉,但你们都得联名。”

    “那是当然。”

    很快,黄县令就命张幕僚写了一封请求削掉陈三郎秀才功名的公函,让众人署名按了手印,派人送往驿站传递。

    此消息很快在县里传开,满城哗然。很多人没想到陈三郎刚考得秀才,没高兴几天却又得罪了梁老举人,功名要被削去,简直一下子被打回原形,一生都要毁掉。

    马籍与梁典何许人也?

    他们可是泾县财大气粗的士绅,地方名流,和县里许多大门大户都有着盘根错节的关系,不敢说一手遮天,但影响力之大,就连县尊大人都得礼让三分。而陈三郎呢,不过破落户出身,新考秀才而已。

    两下对比,一方是参天大树,一方却是新嫩小草,不可同日而语。

    杨老先生闻讯,急忙赶到陈家,气不打一处来:“三郎,你闯大祸了。”

    陈三郎回答:“先生,这事因由,三郎相信学政大人不会偏信一方。”

    杨老先生面露苦笑:“花钱买名,一向都是文坛不成文的规矩,虽然摆不上台面,但暗地里许多人都明白,你何必一定要捅破了去,作此恶人?”

    “先生认为这样做便是恶人?如果学生没有说错,也曾有许多人来请先生,要去当那收钱闭眼的泥人仲裁,但先生都拒绝了,否则,何至于清贫如此。”

    杨老先生叹了口气:“不错,我是不愿收钱说瞎话,故而拒绝不去,眼不见为净。”

    陈三郎道:“好一句‘眼不见为净’。学生读过一则故事,说一人想要盗取一枚铃铛,怕铃铛声响会惊动别人,于是就将自己耳朵堵住,心想只要自己听不到响声,那别人也无法听到。此谓掩耳盗铃。”

    杨老先生语重心长地道:“先生也曾年少过,也曾嫉恶如仇过,然而碰壁数十年,头破血流,却终于明白至刚易折的道理。我并非觉得你做错了,而是认为做人不该鲁莽冲动。”

    陈三郎道:“读圣贤书,所为何事?如果做人,一定要低声下气,一定要苟且钻营,一定要装聋作哑,一定要逆来顺受,那这人,不做也罢。”

    老先生怔怔地看着他,心中隐藏最深的一块被触动,但觉热血奔流:“罢了罢了,若学政大人派人来查,先生拼了这一把老骨头,也要为你说话。多年来,风气靡靡,我们读着圣贤书,却做着龌龊事,仁义忠信,都成了空口白话,国将不国,人将不人。我既为先生,不能作此表率,还怎么教书育人?还有甚脸皮在人前谈圣贤道理?”

    陈三郎呵呵一笑:“先生言重。”

    顿一顿,双眼眯了起来:“我这个好不容易才考来的秀才功名,又是那么好削的吗?”

    此后两天,何维扬等同窗纷纷登门声援,表示要替陈三郎说话。倒令陈三郎对何维扬刮目相看,觉得这位学弟并非看上去那么圆滑。

    武馆许珺那边,表现得极具侠女风范,直接放话:“谁敢削你功名,我就去削了他脑袋。”

    倒是陈王氏和华叔忧心忡忡,捏着把汗。这个家里,陈三郎已是顶梁柱,他要是被剥了功名,万劫不复,这个家也就塌了。

    第五天,有人来。

    一艘大船停泊在泾县码头,下来的竟是扬州学政杜隐言,带着数名侍从进入县城。

    黄县令闻讯后大吃一惊,慌张出来迎接,走得急,连靴子都穿错了,心里颇感疑惑惊讶。

    首先没想到杜隐言还留在南阳府,既然院试考完,他不是该返回扬州述职了吗?难道因为什么事滞留至今?

    其次削一个秀才功名而已,何劳杜隐言大驾,派遣一个使者过来调查取证即可。

    进入衙门,喝了一杯茶后,杜隐言淡然道:“把人都叫上堂来吧。”

    黄县令道:“大人舟车劳顿,不如明早再……”

    杜隐言一摆手:“黄县令,本官自有分寸。”

    黄县令心一凛,立刻让衙役出去叫人。

    这“人”自然就是诉方梁老举人一行,和被诉方陈三郎,还有杨老先生,以及一班同窗。

    不多久,满满站了一堂人。

    杜隐言坐在堂上,气场强大;堂下众人无不静气收声,梁老举人更不敢倚老卖老。如果来的是一名使者,他还能请对方去醉春楼喝几杯,先在地方上深入“调查调查”,然后再升堂审讯,可没想到是学政大人亲至,那些套路完全就用不上了。

    干咳一声,杜学政开口,先问马籍梁典;听完之后,又问陈三郎。

    整件事并非什么大事,只是梁典等人一口咬定陈三郎在事实不清之前就说诗会内定名次,属于恶言中伤,当治不敬之罪。

    听完双方陈诉,杜隐言微微沉吟,忽问:“陈道远,你怎知道诗会名次内定,有人花钱买名?”

    陈三郎回答:“学生猜的。”

    杜隐言一拍惊堂木:“胡闹,单凭猜测怎能作真,毁谤他人名誉?”

    马籍和梁典对视一眼,都从眼眸中看出彼此心中的喜悦:陈三郎这个愣头青如何能和己方斗?这一次在劫难逃。

    他们和陈三郎其实并无仇怨过节,但两人坐镇泾县文坛多年,乃是说一不二的权威人物,而陈三郎不知天高地厚地跳出来,想要拆台,这便是要挑战他们的权威,不将此子打压下去,岂不是权威尽丧?

    故而决不可容忍。

    就听陈三郎朗声道:“大人,学生虽然只是猜测,可也有根据,绝非胡言乱语。”

    “哦,什么根据?”

    陈三郎从怀中掏出一本:“这是谷园诗社的账本,上面清清楚楚记载着这些年来什么人花多少钱资助哪一届诗会文会,数目很是分明。”

    谷园诗社社长苏振吃一惊:“你哪里拿的账本?”

    陈三郎淡然道:“贵社自有不肯昧着良心说话做事的成员,不肯与尔等同流合污,是以主动拿给我的。”

    “胡说,怎么可能?”

    苏振情绪激动。

    “肃静!”

    杜隐言再拍惊堂木:“把账本呈上。”

    拿到账本后,他仔细翻阅起来,过了半饷,开口道:“账本上的确写着数目,但都是人家出钱资助诗会文会而已,又没有写着内定名次之事。陈道远,你还有什么话说?”

    闻言,梁老举人和马籍顿时放心,心想苏振果然不至于愚蠢得会把那些上不大台面的交易细节写在账本上。陈三郎就算拿到账本又如何,做不得证据。

    陈三郎叹了口气:“回禀大人,虽然账本没有写,但根据学生调查,那些名目众多的诗会文会,每一次夺得魁首者,必然就是资助最多者。如果说一次两次是正常,三次四次是巧合,那五次六次呢,七次八次又如何?而根据账本统计,至少有数十次吻合。这,就是学生猜测的根据。”

    这话一出,满堂皆寂。

    就剩下陈三郎明亮的声音在继续:“本来此事,学生也没想到会闹上公堂,只想着私低里发发牢骚罢了。不想马老梁老竟因此定学生罪名,要削学生功名。是可忍,孰可忍?今天大人在上,请替学生主持公道!”

    说着,长长一揖。

    杜隐言神色有些复杂,文坛花钱买名之事,他何尝不有所耳闻?但很多事情存在是一个道理,有没有被人捅破并且拿出证据来陈列公堂是另一个道理。马籍梁典两个真是弄巧成拙,本来陈三郎就是发发牢骚,也没有在诗会上闹,只是半途退出了,那还不依不饶地追究什么?甚至想剥夺人家功名,这不是欺人太甚了吗?

    搞得现在,下不了台了吧。

    至于这陈三郎,倒是个有意思的人,怪不得会被那人赏识,“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此诗情怀开阔,意象恢弘,确有大志。

    想到这,一拍惊堂木:“马籍梁典,你们可有话说?”

    两老面面相觑,无言以对,不敢再辩驳。再不认的话,便等于是侮辱学政大人的智商了。

    “既然如此,本官宣判:马籍梁典身为地方士林名流,不以身作则,收钱卖名,妄作文坛前辈,每人罚钱一百贯,闭门思过三个月;苏振张郭王康诸人既为县学生员,不求务实,却寻邪门歪道,枉读圣贤书,故剥夺三届乡试参考资格,尔等好自为之吧。”

    宣判之下,马籍梁典忍不住擦了一把汗;而苏振那几个则面如土色,几乎要瘫倒在地。

    黄县令张口无言:杜学政的判决明显过重,这算是一种警告吗?难道陈三郎真得抱住了那人大腿,才能得此袒护?

    “黄县令,你有意见?”

    面对杜隐言的目光,黄县令额头见汗,连声道:“没意见,没意见……”

第四十七章:豪门少将,命气时运

    (台风未去,依然水深火热中,先发一更,求票票支持鼓励,稍晚点再发第二更!)

    判决已下,众人退堂。

    杜隐言忽道:“陈道远暂且留下,你随本官走,有人要见你。”

    黄县令听见,心里一凛:如果说之前只是猜测,那现在对方这番举动就是不加遮掩的表示了。

    暗暗叹息一声:侄子之仇,再不能从陈三郎这边寻找突破口,只能看是否能抓住江草齐等人了……

    陈三郎也不多问,随着杜学政离开衙门。

    陈王氏在外面见着,不敢上前来问,微微有些担忧。

    华叔安慰道:“夫人,这员大官看起来对少爷有所赏识,此番跟去,应该不是坏事。”

    一行人径直出城,来到码头,见一艘大船停泊在那儿,桅杆悬挂着一面元字虎头旗。

    顺着踏板登上船,见甲板上排列一队兵甲,全身披挂黑色虎纹甲胄,气势彪悍,右手整齐有致地按在腰间长刀刀柄上。令人毫不怀疑,只要一声令下,那长刀便会出鞘,斩杀目标头颅。

    这是真正的精兵,上过战场,浴过鲜血,比起县城里头的那些衙役兵丁不知优胜多少。

    兵甲拱卫之下,摆一张花梨木正元椅,坐一位青衫青年贵公子,金冠束发,脸上一抹笑容飞扬,说不出的潇洒自如。让人一看,便情不自禁要折服,甘愿鞍前马后地为其效命,在所不辞。

    此等风姿态势,真是贵不可言。

    陈三郎暗暗心惊。

    杜学政踏前一步,引荐道:“公子,生员陈道远来到。”

    又回头对陈三郎道:“道远,这位乃是少将军讳字‘哥舒’,还不上前参见?”

    陈三郎一听,心中了然:果然是他……

    元哥舒。

    扬州刺史元文昌之子,元刺史有三子三女,元哥舒最幼,但最得宠爱。据说其出生之际,红光满室,异香盈鼻,有道士见兆而至,相其面目,感叹着对刺史大人说道:“此子一身贵气,不可丈量。”

    陈三郎连忙上前,拱手做礼:“泾县生员陈道远见过少将军。”

    杜学政见他没有跪拜,眉头一皱,觉得此子确实不通时务,眼下这么好的机会,跪拜下去,要是能得到少将军欢心,定君臣名分,那以后前程青云直上,指日可待。

    元哥舒长笑一声,目光往陈三郎身上打量了一眼:“来人,给江上吟诗君摆一张椅子。”

    江上吟诗君?

    这说法倒新鲜……

    有下人搬来一张矮板凳,陈三郎拱手谢过,坐下来,顿时感到有深邃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却不是元哥舒在观望,而是其身后坐着的一名道士。

    道士身材矮胖,一张圆脸红光满面,穿着光鲜道袍,八卦图案上绣着一道显眼的青色横杠,应该是宗门标记。

    他一双眸子,莹莹有光,非比寻常,望过来,仿佛能把人从里到外看个透彻,使人觉得自己像是光着身子的女子,羞涩难忍,恨不得地上有一道裂缝能钻进去。

    陈三郎不禁出了冷汗。

    幸好道士的目光没有停留太久,一会之后,他眼皮一磕,把目光关了起来。

    元哥舒恍若不见,笑道:“当日江上有幸,听闻阁下吟诗,才情惊艳。惜元某有要务在身,不能停船一叙,深以为憾。今日得杜大人引荐,终得相见。”

    陈三郎欠身道:“道远愧不敢当。”

    元哥舒又道:“听说你近日遇到了些麻烦,可有碍?”

    “多得学政大人秉公处理,学生才逃过一劫。”

    杜隐言道:“陈道远,此事虽然你没有做错,却做急了。得罪的人多,从此以后,在泾县只怕是步履维艰。”

    陈三郎面露苦笑:“学生性直,奈何?”

    元哥舒淡然道:“不招人妒非英才,这也没什么。总不能因为害怕得罪人,而事事不敢言,事事不敢做。”

    杜隐言忙道:“少将军所言甚是。”

    元哥舒道:“道远你能耿直发声,颇得我意,可惜我要和杜大人启程返回扬州,不能与你畅谈,只好就此别过。”

    陈三郎识趣,忙道:“在下告辞。”

    下得船来,见不多久,大船开动,扬帆而去。

    陈三郎嘴角微微露出一抹冷笑:元哥舒看着平易近人,礼贤下士,但骨子里的豪门贵气却注定其不可能为了一首诗词就对自己看重,若是刚才自己弯膝下跪,对方或可能会从椅子上站起来,虚扶一把。

    但这一跪拜,就意味着自己要认他做主。当今朝廷仍在,社稷依然,怎能随便对一人纳头便拜,认其做主,轻率定下名分?

    哪怕,对方是刺史爱子,手握重权的少将军;哪怕一拜之后,自己将前程似锦,减少无数阻碍。

    然而唯名与器,不可轻授予人。

    如今天下,风云变化莫测,只为了眼前仕途,却将未来拱手相送,不管怎么看,都是不智之举。

    大船扬帆,乘风破浪。

    甲板上,元哥舒笑着问杜隐言:“杜大人,你对此子有甚看法?”

    杜隐言道:“观其文章诗词,倒有些才华,但为人行事却嫌冲动了些,也许年轻吧,有点少不更事。”

    元哥舒呵呵一笑:“读书人有些骨气不足为奇,此子见我,见虎威卫甲胄,能不战战兢兢,这一分胆色倒难得。”

    顿一顿,转头问道士:“正阳道长,你观此子气数如何?”

    那正阳道长回答:“先前贫道用望气术,望见他命气灰白隐晦,动摇不已。这个命格,呵呵,恕贫道直言,最多就一举人罢了;至于时运,倒还过得去,不过恐怕在这两三年中,也要损耗殆尽,再难上进。”

    元哥舒一听,有些诧异:“竟然如此命薄?可惜了满腹才华。”

    道士不以为意:“少将军,古往今来,多才命贱者不胜枚举,君不见当朝柳卿相否?”

    这柳卿相乃当朝著名才子,一生惊才绝艳,诗词广为流传,有“凡有井水饮处,皆有歌柳词”之后。其曾考到进士,但为人放荡不羁,仕途坎坷,最大只做到个员外郎,然后便每况愈下,终生潦倒,死时甚至需要歌妓捐钱才能入棺下葬,落魄至斯。

    杜隐言附和道:“道长所言不错,持才傲物,却往往是取死之道。”

    元哥舒点点头:“也罢,不说他了。”

    这是要将陈三郎排除掉,此时就算陈三郎跪拜在他脚下,只怕都不会再被容纳进圈子。

    正阳道长忽道:“少将军,贫道昨日之卦,经过计算终于有了些眉目。”

    元哥舒精神一振:“请道长指点。”

    “九月,洞庭湖,当有莫大机缘。至于机缘为何,就得看少将军时运了。”

    元哥舒喃喃道:“九月,洞庭湖……”眼眸掠过精光,双手握拳:“这份机缘,本公子拿定了。谁敢来抢,必斩之!”

第四十八章:家有龙女,入梦授法

    (第二章送到,总算不食言。感谢书友“莫轩意”“珠海阿龙”“jonesw”“气吞万物”“蜗牛在写字”“甜甜布朗尼”的慷慨打赏!)

    回到家中,等了一屋子的人,杨老先生、何维扬诸人俱在,见到他回到,纷纷上前问候。

    陈三郎只说被学政大人叫去说了些话,别无他事。

    杨老先生感叹道:“能和学政大人说上话,就是天大的事呀!”他原本要在公堂上替学生仗义说话,但用不着开口,陈三郎账本一亮,三言两语,就占据了上风。

    他是老秀才,眼光看得透切,自然看出杜隐言对陈三郎有所偏袒,否则这一场官司不会如此轻松。

    官字两个口,很多时候有理没理还在其次,最重要的是那口向着谁。

    陈三郎既然得到学政大人赏识,此去前程,可想而知。怪不得他之前表现如此笃定,原来靠着杜隐言,马籍梁典他们想要削其功名,简直不自量力。偷鸡不成蚀把米,面皮丢大了。

    看着众人面色,陈三郎料到几分,也不点破,只是心中明白,登船见过元哥舒,又下船来,一上一下,境况截然不同。最基本的一点,日后想要再得到对方照拂,怕是不易。

    不是一圈人,不得一分力。说白了,所谓礼贤下士,首先在于这士得为人家卖命效力,否则便是异己,不被打压镇杀,已属幸运。

    总而言之,自身有实力,才是真正的本钱。

    不过这一张虎皮借得恰是时候,黄县令虎视眈眈,马籍梁典等怀恨在心,现在估计都不敢再动什么歪心思,得以免却燃眉之祸,省了很多麻烦。

    傍晚时分,马籍梁典两家忽而遣仆人来,恭敬送上两份礼,说是送给陈三郎赔罪压惊的。

    陈三郎微一沉吟,就收下了,打开一看,是一锭锭分量十足的雪白官银,足有二十两。

    陈王氏见着,颇感欢喜。在妇人看来,冤家宜解不宜结,难得对方如此有诚意,又是县城士绅名流,委实不好得罪。

    陈三郎拿出十两银子,其中七两给华叔,三两给小翠,说是赏钱。小翠道了声谢,笑眯眯收下;华叔则使劲推却,说少爷不日将奔赴南阳学院进学,正要钱用。

    陈三郎故意板着脸道:“华叔,如果你不收下,我以后也不敢再差你做事了。”

    见他说得言重,华叔只得拿银子。

    陈三郎又道:“如今我考了秀才,又得到学政大人赏识,日后财源滚滚,何愁没有用度?”

    听了这话,华叔等人深以为然。有此凭仗,以后陈家将迎来复兴,不在话下。

    当晚,家宴丰盛,其乐融融。

    洗浴过后,陈三郎披着衣衫来到水井边,手捧书卷,要读书给红鲤听——杨老先生等人都认为他靠着杜学政的大树,这才淡定从容,哪里想到他心目中最大的依仗却是家有龙女,以及匣中那一口斩邪剑。

    这是超越世俗的神秘力量。

    又想到慷慨出手,帮忙拿到谷园诗社账本的许珺许侠女,陈三郎嘴角溢出笑意。

    都说读书人最大的幸福是灯下读书,红袖添香,但落魄之际,能结识一位像许珺这样的仗义红颜,何尝不是一大幸事?

    这位许珺姑娘的来历,只怕也不简单,和父亲隐身在小小县城内,却不知真的是厌倦了江湖,还是别的什么。

    “皇天隆物,以示下民,或厚或薄,帝不齐均……”

    抑扬顿挫的读书声起,井中红鲤轻轻摇着尾巴,弄些波纹。

    陈三郎读着读着,忽而一股难言的倦意涌上心头,不禁趴在井边,安然入睡——

    “公子,公子快醒醒!”

    有人在耳边叫唤。

    声音脆生生的,带着一抹怯意,似是不惯与人交谈。

    他霍然抬起头,见置身之处又来到那片广袤无边的芦苇丛内,隐隐听见远处有波浪翻腾的声音,甚为壮阔。

    身前三尺站着一身白衣的女孩子,可惜面目还是看不分明,只隐约见到一张轮廓,其形颇美。

    第二次相见,可依然有着拘谨,干咳一声:“敢问龙女名讳?”

    龙女盈盈一礼,轻声回答:“姓敖,闺字‘卿眉’。”

    “好名字!”

    被他一赞,龙女似觉不好意思,微微垂首。

    他就问道:“卿眉姑娘再入梦来,不知有什么事呢。”

    敖卿眉说着:“恶客徘徊不去,恐怕迟早会找到公子这里,招惹祸害,奴家于心不安。”

    他昂然道:“若无姑娘赐剑,觉醒前世记忆,陈某如今只怕仍然浑浑噩噩,龟缩在书房之中做一迂腐书虫,不知天地之大,不识四时之变。故而客套之言,休得再提。就算对方再恶,我也不怕。”

    敖卿眉赞道:“公子高义,卿眉不胜感激,只是你当下未习仗剑之术,不是它的对手;而奴家曾被后母重伤,一身修为被封住,无法相助。”

    “可有其他解决的法子?”

    “奴家有一术,可用以降服恶客,不知公子愿学否?”

    他心中大喜:“当然愿意。”

    “请公子附耳过来。”

    两人前所未有地挨近,敖卿眉低声传授起来,有玄奥的口诀像潺潺溪流,流淌入他脑海,再不会流失。

    龙女呵气如兰,他静静听着,觉得十分享受。然心境莫名安定,不生邪念。

    一会之后,法诀传授完毕,龙女稍稍退开,说道:“此术名为《缚妖诀》,修习之后,可炼化绳索,炼成法器,缚绑恶客,当有奇效。可惜奴家逃离洞庭湖时走得匆忙,不曾带得相关法器法宝,只能靠公子自己炼化了,怕是不易。”

    他学得一门术法,感到欣喜,忙道:“无妨,有志者事竟成,只要用心刻苦,陈某不信不能炼成。”

    敖卿眉又是盈盈一礼:“公子务必小心,若事不济,不宜求之过急,当徐徐图之,卿眉去也。”

    说着,身形飘忽不见。

    “少爷,少爷快醒醒!”

    华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陈三郎霍然抬头,见到华叔就站在自己边上,一脸关怀:“少爷,你出来读书,怎么读着读着就睡着了,穿着又单薄,要是着凉了该如何是好?让夫人知道,少不得一顿责备。”

    陈三郎体味着梦中经历,含糊回应道:“也许是身子有点乏了,一不小心就睡着。”

    “夜深了,赶紧回房里休息吧。”

    陈三郎点了点头,举首观望,果然见到月上中天,星光熠熠。星月倒映入水井,井水湛然,哪里还有红鲤的身影?

第四十九章:闭门造车,法器开光

    “华叔,哪里有绳索卖?不用太粗,越结实越好。”

    “绳索?少爷要买绳索做什么?”

    陈三郎含糊回答:“有些用处……你带我去买吧。”

    在县城转了一圈,跑了三间店铺,终于买到一种小拇指粗细的黄麻绳,颇为坚韧。一共买了十根,每根长一丈,都是按照《缚妖诀》上的要求来做。

    扛着十根黄麻绳回去,华叔一脸疑惑,想破头也想不明白少爷要搞什么勾当。

    把绳索放在书房,让华叔出去忙活,将门一关,正式开始修炼《缚妖诀》。

    这门法诀倒不算难,应该是龙女传授得直接,诚如老话所说:“法不传六耳”,对着耳朵传授,直接灌输进来,真是好生爽快。潜心体会领悟,小半天功夫,已经掌握得七七八八,可以进行另一项重要事宜了——

    炼制绳索类法器。

    掌握法诀后,还必须有相关法器来配合才能施展威力。相关法器层次越高,威力就越厉害,一捆一个准。

    龙女没有法器法宝相赠,只能靠陈三郎自己炼制,却是不易。不过有机会亲身实践,他倒无所谓。积攒这些宝贵经验,可比不少书本上的空洞说教要有用得多。

    以他现在的水准,只能炼制入门级开光法器——当然,他手头也没有更好的材料能够进行高层次法器炼制。

    根据龙女所述,开光法器差不多能将那恶客制服了。

    陈三郎先取出一根黄麻绳,摆在身前,然后按照《缚妖诀》所记口诀,口中念念有词,进行炼制。

    少爷关门闭户,一关就是一整天,这让华叔好不担心,想了想,觉得不对路,赶紧跑去告诉陈王氏。

    陈王氏问道:“少爷在读书吗?”

    华叔搔了搔头:“房中倒有些声响,但听着不似读书,倒像在念经。”

    陈王氏笑了:“华叔你听错了吧,少爷怎会念经呢。”

    华叔皱着眉:“也许真是我听错了。”

    “没事的,以前原儿闭门读书,可读得凶呢,现在已经好了许多。反正到了时候他不出来吃饭,你就送饭进去。”

    “好。”

    晚饭的时候陈三郎却自己出来,只是显得心不在焉,眼神儿有点飘,注意力完全没有放在饭菜上,端起碗扒饭的时候,差点都扒到鼻孔里去了。

    陈王氏见着,又是好笑又是心疼:“原儿,身子要紧,不要读书读得过火,知道了吗。”

    陈三郎忙道:“娘,我知道了。”

    但到了晚上,子时时分,陈王氏有些放心不下,出来一看,竟发现陈三郎趴在庭院水井边上睡着了,吃一惊,慌忙将他叫醒:“原儿,你怎么睡到这里来了?”摸了摸儿子身上的衣衫,都被露水打湿一片,更是急切。

    孰料陈三郎嘴里怨道:“娘亲,你怎么把我拍醒,我正梦到关键处。”

    陈王氏没好气地道:“是梦重要还是身体重要?”

    陈三郎一激灵,才发觉刚才说溜嘴了,眨了眨眼睛,连忙笑道:“我马上回房间睡。”

    说着,屁颠屁颠进入房间。

    陈王氏面露苦笑:这个儿子,真拿他没办法。

    第二天,陈三郎又是房门紧闭,午饭都没有出来吃。华叔只得端着送过去,叫了好一会门,才见少爷眉头紧锁地出来开门:

    “不对,有些地方还是不对,雾里看花,终隔一层。‘华色含光,意密体疏’,何解?”

    华叔听着他念念有词,忍不住提醒道:“少爷,先吃饭啦。”

    陈三郎思索到要紧处,猛地一拍大腿:“‘心顾其义,终不过差’,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说着,返身入房,顺手关门。

    啪的一响,竟又将华叔关在门外,其端着饭菜,满脸呆滞:少爷读书,又入魔怔了,该如何是好?

    如是连续,整整五天,陈三郎才正式出关,脸有喜色。只是这几天功夫,他不修边幅,头发蓬乱,胡茬子颇为唏嘘,加上一副弱不禁风的瘦巴巴身子,要是手里再捧个破碗,就可以沿街托钵,乞讨为生了。

    炼制有了初步成果,心情甚好,吃饭的时候,胃口大增,多吃了一大碗。

    对于他的行径,陈王氏和华叔都已习惯,也不多说什么。

    吃饱喝足,沐浴更衣,显得庄重,然后来到后院当中,瞧四下无人,当即从袖子里摸出一卷黄麻绳来。

    要是华叔在此,定然能认出这黄麻绳和当初买的时候颇有不同。

    首先是粗细,分明细了一圈,由大人的小拇指,缩减成婴孩的小拇指了;其次是色泽,原本是那种葛黄色,带点灰白,如今通体黄得泛光,虽然不至于如金子般灿烂,但已颇具卖相。

    绳索的长度也缩短了一截,从一丈变成了六尺。

    拿着这根好不容易才炼制出来的绳索,陈三郎心情激荡,那种满足的成就感就和写出一篇千秋文章一样。至于其余九根黄麻绳,却因为炼制失败,都化作一地碎屑了。

    然而他心中也明白,现在这根也只是半成品而已。

    根据逍遥富道所说,修士所用器物分成法器和法宝两类。其中法器划分为开光、玄品、灵通三个品阶。每个品阶之中,又有优劣品相的区别。

    陈三郎拿出的这根绳索,就属于开光法器中最为劣质的那一类,粗糙得很。

    “虽然粗糙了些,可勉强也能算得是法器了,且拿出来,试一试手段如何?”

    他就坐下来,静静等待。

    约莫一刻钟时间,“喵”的一声,一只花猫出现在屋顶之上——自从家里上一只母猫跑掉,华叔认为养母猫会思春会跟公猫私奔,痛定思痛,后来就买了只公猫回来养。

    这公猫日子过得逍遥,养得肥,此刻出来,赖洋洋地卧在屋檐上晒太阳。

    听到猫叫声,陈三郎嘴角露出一抹微笑,暗暗捏个口诀,口中喊一声:“疾!”

    唰!

    一道黄光飞腾,准确无误地飞上屋檐,将肥公猫捆个结实。骇得那猫惊叫一声,挣脱不得,咕噜噜像个粽子就从屋檐上滚落下来。

第五十章:恶汉吃人,剑意难安

    一试成功,陈三郎满心欢喜,感觉真是奇妙无比。走到被捆绑的花猫前面,见它被捆作一团,四条腿动弹不得,似乎被吓坏了,张开嘴可怜巴巴地叫唤着。

    陈三郎哈哈一笑,捏个松绑诀,黄麻绳自动松开。

    花猫脱得身子,嗖的,快速无比地飞身跃上屋檐,几个跳纵,逃之夭夭——陈家新买公猫宣告失踪,让华叔好不郁闷,心想母猫公猫都养不住,看来得改去养狗了。

    将一圈黄麻绳挽在手上,陈三郎爱不释手,翻来覆去看个不停。半刻钟后,终于收拾心情,回到书房继续炼制。

    他有自知之明,这圈黄麻绳只是半成品而已,用来捆绑一只普通家猫手到擒来,可换了别的猛兽,比如虎豹之类,估计会相当困难,更不用说真正的妖魔精怪了。

    故而必须继续浸淫,继续炼制,以提升威力。

    但话说回来,短短几天功夫,这《缚妖诀》能被他练上手,着实令人惊喜。

    “哈,难道自己是万中选一的修道天才!”

    有着微微的自恋。

    好吧,究根到底,还是“师傅”敖卿眉功劳最大。她身为洞庭龙君小女,出身显赫,传授的术法岂是等闲?传授的方式更加高明,才能让陈三郎在短时间内学有所成。

    砰!

    关门,更加刻苦的钻研时刻到了。

    ……

    夏季多风雨,这一日到了傍晚时分,风卷乌云,雷声轰隆,不多久打下黄豆般大小的雨点,打得树叶噼里啪啦作响。打到脸庞上,都能让人感到生疼。

    街道众人纷纷躲避,一时间鸡飞狗跳,甚是狼狈。

    “晦气!”

    晚晴桥外的林荫小径上,两名衙役正走着,遭遇暴雨,嘴里骂一声,连忙四下张望,寻找避雨的地方。

    “走,到桥墩下躲一躲。”

    两人赶紧跑到那晚晴桥桥墩狭窄的地方去,由于都是膀大腰圆的个子,挤得有些难受,心情更不好,发起牢骚:

    “吴赖头,伍狗子都跑哪里去了?找了这些天,一点线索都没有。”

    “可不是,还有那醉春楼的龟奴三儿,都不知死哪里去了。”

    一衙役沉吟道:“莫非他们都出城了,害我们在城中好找?”

    另一个衙役摇了摇头:“不对,根据守城门的杨队正说,没有人见到他们出城过。”

    “不是出城,城中又不见人,真是见鬼!”

    那衙役忽而压低声音:“我听说了,说这些人有可能被妖魔吃了去。”

    “什么?竟有这等事?光天化日之下,城中怎会有妖魔作祟?”

    “那就不知道了,问题是现在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呀。”

    两人正交头接耳说着,风雨越发暴虐,倾盆泼下来一般。

    好大一场雨!

    雨幕中突然走来一人,五短身材,肚腩凸出,大腹便便的模样,看上去活脱一个圆咕噜的矮冬瓜,显得滑稽。

    雨大,一时间看不清面目。等走近了些,见到他穿着短裤,短衫,上衣敞开着,随便披在身上,被雨水淋得湿透,却毫不在乎。一张脸容,眉毛短粗,眼睛小,鼻子宽,嘴边两撇黄毛。

    两名衙役见他出现得蹊跷,这时看到面目,很是陌生,就对视了一眼,顾不得避雨了,走出桥墩,喝道:“兀那汉子,站着!”

    其中一个衙役直接亮出刀来:“不准动,你是哪里来的贼汉,鬼鬼祟祟,一看就不是好东西。”

    另一个上前搜身,手段熟练。可惜搜了一遍,一点银子都搜不出来,不禁大感失望。于是抖出一根铁链,一把套在矮汉子脖子上:“走,跟爷回衙门!”

    他们找人不着,现在见到面目陌生的人自然不肯放过,不管三七二十一,抓回去审讯再说,好歹也算交差。

    矮汉子站着不动,小眼睛一眯,眯出两缕绿油油的光芒:“你们又是什么东西,爷正心烦着,出来淋淋雨,却来此聒噪,好不让人讨厌。”

    他的声调有些生硬,听着颇不好受。

    衙役见他居然摆架子,心中大怒:瞧其衣装,最多就是个闲汉泼皮,算哪根葱?

    啪!

    一刀侧着拍在他背上:“贼奴才,找死!快走!”

    矮汉子阴测测一笑:“爷近日牙口养刁了,见你们两个一身肥膘,腻歪得很,本不想开胃,没想到你们自己找死……”

    两名衙役听见,大吃一惊,正要舞起刀来。

    矮汉子蓦然张口,口中一支支利齿森然,极为可怖。

    咔嚓!

    一口一个,带着衣衫杂物,吃了个囫囵,只是肚皮微微涨了些,随后打个饱嗝,伸出手指去剔了剔牙缝,咪咪笑道:“虽然肥了些,但也能填填肚皮。”

    说罢,迈开两条短腿走上晚晴桥,望着满天风雨出神。

    暴风雨天气,四下无人。

    矮汉子脸上现出暴躁的神态:“该死!小公主究竟躲哪里去了?不能抓她回去,我就无法回洞庭湖。这么久不回去,家里那贼婆娘一个说不好,就跟人勾搭了去,做了别家娘子。”

    越想越火,一拳砸在桥栏上,竟将石头砌成的桥栏生生砸掉一大块:“好没道理,小公主的气息分明就在这一带水域出现过,随后就消失了,能躲到哪儿?”

    他伸手抓了抓稀疏的头发,想不出个所以然,呼叫一声,飞身从桥上跳跃而下,扑腾入水,身形一变,变作一团狰狞模样,张牙舞爪,兴起一股凶恶的波浪,滚滚而去。

    ……

    “嗡!”

    陈家书房内,陈三郎正潜心炼制黄麻绳,突然摆放在书桌上的紫檀木剑匣发出异动。

    与此同时,他感受到斩邪剑的炽然,那是想要破匣而出的一抹兴奋剑意。

    记得在南阳府,面对尸魁的时候,它便如此表现过。

    那这一次……

    陈三郎心中警醒,莫名联想到小龙女所说的恶客——是对方来了吗?

    要是现在找上门,可来得不是时候,毕竟黄麻绳炼制还没有完全成功,心里没底。

    幸好匣中剑意渐渐冷下来,仿佛已失去对方气息。

    陈三郎定下心来,右手按在剑匣上,手指轻轻敲着,似在安抚小剑,口里吟道:“十年磨一剑,霜刃几度试;今日把示君,谁有不平事?”

第五十一章:大人有请,武林高手

    (今天三更,不求其他,只求你手里一票相投!)

    第二天,雨过天晴,升出一轮骄阳,柳树之上,有知了在拼命叫唤着,吵闹成一片,吵得人心莫名添几分烦躁。

    衙门,黄县令就非常烦躁。他接到报告,说两名负责在城中巡寻失踪人口的衙役人没找到,自家却失踪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几乎咆哮着,差点将手中惊堂木都扔到钟捕头脸上。

    钟捕头满心委屈:我哪里知道什么回事?

    但堂上大人正在火头上,不可火上加油,只能肃立着,低着头,一声不敢出。微微用眼角瞥向站在一边的张幕僚,希望他能出来说句话,缓解气氛。

    张幕僚眼观鼻鼻观心,一声不吭。他也确实无话可说,事情诡异超乎想象,他无法想明白过来。

    既然不明白,就不该胡乱开口。

    这是身为幕僚所必须具备的素质,否则祸从口出,乱出主意把自己性命搭送进去,何等冤枉?

    黄县令发了一通火,心情稍微平复,开口问:“张幕僚,你说该怎么办?”

    张幕僚额角见汗,恭敬回答:“大人,属下无能,想不出办法。”

    其实他有一个主意,就是当前事态已经有些失控,是小小县衙无法处理解决的,那么就该上书到南阳府,甚至扬州城去,请求上面派人。然而黄县令新任上位,屁股还没有坐稳,就出了这等事故,传扬出去的话,只怕会招来弹劾,乌纱不保。

    前一阵子南阳府传出妖魔吃人事件,消息没有捂住,扬州来人。来的还是少将军元哥舒,率领虎威卫进入南阳府衙。

    那段时间内,府衙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好在最后苏冠成保住了他的知府位置,其他人员也没受到什么惩戒。有了解内情的人知道,那是因为苏冠成一直是元家忠臣,这才逃过一劫。换了别人,莫说乌纱帽,就连人头都难以保住。

    如今少将军刚带人回扬州去,泾县又闹起来,上书请援的话,会导致什么样的回应真不好说。

    官场上道理多着呢,水深且浊,不谙其道,必定会淹死。

    幕僚不出主意,黄县令哼了一声,背负双手,在堂上踱步,忽而想起城中一人。

    “也许,去找他问问,或许有办法。”

    烈日暴晒,天气炎热,狗儿卧在树荫下,伸出舌头大口喘粗气。

    这个时候酒馆几无客人,如果说还有一个人的话,就一定是许念娘。

    桌子上摆着一碟花生米,以及五个空坛子。

    今天许念娘已经喝了足足五坛酒,现在手上拿着的,是第六坛。喝一口酒,伸手捻一粒花生米进嘴里,慢慢嚼吃着,然后颇有回味地咂砸嘴唇,又是一口酒。

    这个时候,钟捕头带着两名衙役走了进来:“许馆主,县尊大人有事想请到衙门一叙。”

    他的语气显得客气,因为黄县令的意思是叫他来请人,而不是抓人。

    不过钟捕头不明白大人为何要请这个全城闻名的酒鬼,对他而言,对方所谓的武馆馆主身份一文不值,外面倒有些传言说这位许馆主不简单,但钟捕头向来都是半信半疑。

    许念娘喝得舌头都有点大了,摆手道:“你去告诉你家大人,许某平生有三不。”

    钟捕头耐着性子问:“什么三不?”

    许念娘板着指头开始说起来:“第一不,不和不醉之人喝酒;第二不:不接受主人以外的任何人相请;第三不,不踏进衙门半步。”

    钟捕头嘿嘿冷笑:“阁下架子倒不小,如果今天,钟某一定要请许馆主过去呢。”

    许念娘醉眼朦胧:“我要是你,最好跑回去告诉你家大人,请求指示。”

    “放肆!”

    钟捕头再也按耐不住,他身为泾县大捕头,黑白通吃,走在外面,武林上哪个不敬几分?许念娘算什么,一个落魄酒鬼而已。若真有大来头,怎么会数年如一日地窝在小小县城内,天天烂醉如泥?

    想着,右手一探,五指成爪,要扣住许念娘的肩膀琵琶骨——这一招,可是钟捕头的拿手招数,自幼跟师傅修习,浸淫了数十年之久,简直已是炉火纯青。平常时候,不知多少贼寇被他一抓拿下,动弹不得。

    啪!

    一抓之下,果然是抓实了。

    钟捕头突然间却脸色大变,感觉自己这一爪好像抓到一块坚硬而沸热的烙铁上,皮肤筋肉都要被烧成灰碳。他大叫一声,飞快缩手,退出好几步远,见鬼似的望着许念娘,满脸不可置信。

    嘴里喃喃道:“罡劲高手?”

    夏禹王朝有道法,有江湖。比起玄虚莫测的神仙修士,无疑江湖距离世俗更加接近,而或可以说,天下,就是一个大大的江湖。

    有江湖,当然就有着高手。

    钟捕头自幼习武,在没有吃这一碗公家饭之前,也算是一名江湖人,走南闯北,有些见识。他曾听师傅说过,武功修炼,分为三大境界,从低到高分别是劲道三重、后天、先天。

    后天先天这些止于传闻,反正钟捕头师傅只是从某本武功秘籍上看到过一点文字记载。而劲道三重,分别为明劲、暗劲、罡劲。钟捕头学武之后,思慕荣华富贵,就投身公门,每日多应酬,练武之心有所懈怠,现在只是挨了暗劲的门槛上。

    他武功不咋地,可有见识,方才许念娘随便露了一手,识得乃是罡劲功夫,也就是世俗人津津乐道的内功。光凭这一手,许念娘要是愿意投效朝廷的话,起码能做一个游击将军。

    钟捕头所惧怕的还有另一点,俗话常说:“侠以武犯禁”。有些人学得武功后,胆子便大了,手也变黑了,渐渐便有蔑视朝廷王法的念头,当街杀人,血溅十步,眼睛都不眨一下。

    碰到这样的亡命之徒,就连捕快衙役都会感到心寒。

    虽然看着许念娘不像这样的人,可谁知道呢,得罪惹恼了他,万一暴起发难,那就死得糊涂。

    “许……许馆主,在下多有冒犯,还请恕罪……我这就回去请示大人……”

    见许念娘没有动作,便一路慢慢倒退,出到门外,浑身都被冷汗湿透。

    两名衙役糊里糊涂,问:“捕头,怎么啦?”

    钟捕头面色阴沉:“回衙门再说。”

    他心里明白,要是像许念娘这样的人物闹事,只能出动军伍,而且还得是精锐,才能进行镇压打杀。怪不得以许珺的绝色,许家父女却能在泾县生活得风平浪静,无人轻易招惹。只因招惹的人都吃了大亏,被吓破了胆儿。

第五十二章:书房思道,法器初成

    (感谢书友“jonesw”“我确实有点帅”“月歌秋风”“书友140825174117838”“东方凝云””珠海阿龙“的慷慨打赏!谢谢!)

    跑回衙门如实向黄县令禀告,最后添了句:“大人,卑职觉得此人形迹可疑,隐在城中怕是别有所图。”

    黄县令瞥了钟捕头一眼:“老钟,你言下之意是不是想说这许念娘或是个隐姓埋名逃离缉捕的汪洋大盗?”

    钟捕头心一凛:“是或不是,总得查过。”

    黄县令叹了口气:“那你以为以前贺老县令在任时,没有查过?”

    钟捕头一怔,默然不语。

    “老县令当然查过,但许念娘身家清白,查无可查。人家呆在城中这些年,又不曾作奸犯科,至少没被人举报而或看到过。现在衙门已一大堆事务,本大人正头大着呢,你还要节外生枝?”

    钟捕头一咬牙:“说不定那些失踪人口,和此人有关呢。”

    啪!

    黄县令一拍惊堂木:“胡说八道。失踪的两个闲汉泼皮,还有一个龟奴,加上两名衙役,他们和许念娘井水不犯河水,又无利益矛盾,如何会遭受其害?”

    钟捕头仍不愿罢休:“也许有我们不知道的纠缠。”

    黄县令叹了口气:“可这些人失踪之际,他都在酒馆喝酒,有酒馆老板伙计作证,清清楚楚了的。罢了,你下去吧。”

    钟捕头悻然下堂,心中却总有一股怨气化散不去。他出身江湖,可对于那些不服教化的江湖人氏向来瞧不过眼,尤其是像许念娘这般自持武功高眼里没有衙门的,更应该统统抓起来,关进牢里狠狠治一番。再不听话,直接穿了琵琶骨,看其还能嚣张跋扈否?

    堂上,黄县令犹豫不定,要他堂堂一县之尊去见许念娘,面皮如何放得下,传扬出去,还有甚脸面?况且,虽然对方武功高强,但也未必能破案。

    “也罢,就上书府城,陈述实情,让上头处理。”

    闲汉泼皮失踪还按得住,如今连衙役都遭了毒手,事态就超出可承受范围了。另外衙役家眷那边还得做好工作,以免闹事。据说其他被派遣出去巡视寻人的衙役心态惶惶,闹着罢工呢。

    此事必须尽快解决才行。

    ……

    “疾!”

    书房中,一根黄色绳索飞舞,金灿灿一道,像是灵蛇般,颇为灵动。

    “收!”

    又叫唤一声,那根黄麻绳“唰”的飞回,在左手手腕缠了一匝,看上去,倒像是套了一口护腕。

    “痛快!”

    陈三郎脸上露出笑容。

    这些天来,苦心孤诣埋头炼制这根黄麻绳,终于获得阶段性成果,此物正式可以称得上是开光级法器了。要捆要解,操控自如。

    这是他平生获得的第一件法器——斩邪剑看着应该也是法器法宝之类,但属性未明,暂且除开。

    操控法器,需要损耗法力精神。陈三郎修习《缚妖诀》前曾有担心,自己不曾修道,哪里来的法力?然而事实出乎意料,驾驭绳索法器时毫无阻滞,使用得颇为圆转,感觉比用斩邪剑还要轻松许多。

    思量良久,他若有所悟,问题应该出自《浩然帛书》之上。

    法力,是个甚么力?

    道士求逍遥,和尚念经求解脱,但殊途同归,其中修炼之士往往能行使神通本事,超越世俗想象,故被人称之为仙,为佛。支撑他们的基础力量,都是被称作“法力”。

    所以法力这个概念应该是空泛而囊括的,是一种超自然力量的总称。

    陈三郎修习《浩然帛书》,得玄奥念力,也算是一种法力,操纵黄麻绳起来,自然得心应手。

    想通这一层,他恍然大悟:原来自己从获得斩邪剑,获得《浩然帛书》开始,就已经开始修道了呀。

    只是这个“道”,和道家释家在形式上的追求有所不同,需养浩然之气,当从天下求。

    形式不同,走的路自然也不同,对于世间事物的认识立场,也就不同了。

    心中豁然开朗,脑海《浩然帛书》的形体竟又凝实了些,可以清楚感知到这一卷书的真实模样,共有九页。

    九张书页,每一张书页记载的文字都有不同。

    最开始的时候,他所看所记的是第一页,口诀千余字;后来路上悟剑,翻过一页,是第二页;获得秀才功名后,对于第二页书字义的领悟得到稳固,更加清楚……

    就不知何时能翻到第三页去,当翻过此页,想必能再上一台阶,修炼出更多更纯粹的“念力”,驾驭起斩邪剑来,自是威力倍增。

    那就是“而立”之境了。

    从“启蒙”到“而立”,中间不知隔阻着多远距离。

    好在的是,自从小剑启蒙开锋,显露本体,喂血养剑就变得轻松许多,吸纳的血量大幅度减少,渐渐少到不会直接影响身体机能。

    陈三郎松了口气,他身子骨本就不大好,长期喂血养剑真有些吃不消,如今得到缓解,通过扎马步以及天天吃好睡好,那身体慢慢就能养起来。假以时日,他就不再是弱不禁风的瘦巴巴体型了。

    前前后后思量明白,他心无羁绊,轻松极了,套着黄麻绳出门去。

    华叔见着,问道:“少爷去哪儿?”

    “近日在书房中憋闷得慌,要出去走一走。”

    华叔呵呵笑道:“少爷,你早就该这样了。”

    天天闷在房中,虽然说是刻苦攻读,但读书也得兼顾身子不是?身子垮了,百病缠身,满腹才华也是无用功。

    陈三郎悠然出门,背负双手往晚晴桥那边走,至于那根黄麻绳,却悄悄藏到袖子里头去了,遮掩住,外人看不到。

    晚晴桥一如既往得风景宜人,河水潺潺,并无动静。

    “陈公子,你怎么来这里了?”

    清脆的话语,可不是许珺姑娘吗?

    一身劲装,身材凹凸分明,十分惹眼。

    陈三郎忍不住多瞧了两眼,总不能亏了眼睛,含糊回答:“清风徐来,碧波荡漾,我是来看风景的。”

    许珺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忽而拉着他袖子,低声道:“快回家去,这几天城里不太平。”

    “不太平?难道闹贼了?”

    许珺面色很严肃:“听我的没错,快回去吧。”

    陈三郎干咳一声:“可你总得说明白呀,我也好心有底。”

    “哼,说出来吓死人,城里有妖怪吃人!”

第五十三章:男女一船,顺水寻妖

    本想着能从陈三郎脸上看到惊骇欲绝的神态,但许珺失望了:这书生眨了眨眼睛,竟只是淡淡“哦”了声,然后就毫无表示。

    许珺颇感奇怪:“妖怪吃人呢,你不怕?”

    “怕,我当然怕……不是有你在嘛,有你我就不怕了。”

    讨人欢喜的话就像一颗糖,总能让人心里舒坦并享受,虽然听着非常有吃软饭的嫌疑,但让未涉情事的许姑娘颇为受用,嘴里说道:“真遇到妖怪,我可顾不上你。”

    陈三郎干咳一声:“或者我能帮上些忙。”

    许珺一呆,“噗嗤”一声就笑:“陈公子,我们在谈论妖怪吃人的事,可不是泼墨丹青,更不是吟诗作对,故而本姑娘觉得,你还是回家去吧,伯母等着你开饭。”

    “我家吃饭晚,不急。”

    反正陈三郎赖着不走。

    许珺心里有些恼意,觉得这人怎么如此不知轻重进退,难不成读书读傻了,觉得妖怪吃人好玩?可不对,在前面一系列事件表现当中,他却是有声有色,连爹爹都难得开口赞誉。

    许念娘看人,一向不曾走眼。

    对比下来,如今陈三郎的表现显得有些古怪。

    不过许珺没有想太多,她面色忽而一变,似乎觉察到了什么,举目远眺,凝视着泾河流淌的方向,略一沉吟,纵身一跃,飞身从桥上跳下。

    桥下水面泊着一艘乌篷船,许珺稳稳地落在船头上,反手拾起一顶斗笠戴在头上,遮去绝色容颜,另一只手杵起一根撑杆,往水里一点,乌篷船就划了出去。

    “等等我!”

    陈三郎叫道,疾跑下桥,沿着岸边追赶。

    许珺没有停船的意思:“陈公子,此事非同小可,有甚闪失我无法向伯母交代,你快回家吧。”

    陈三郎没有听进去,脚步加快,跟上了船只,猛地一个鱼跃——他瘦巴巴的身子倒显得轻盈,扑通一下就落在船头上,只是下盘站着不稳,一个趔趄,差点掉进水里去。

    许珺玉腕一搭,将其扣住,真得恼了:“你这人,怎么不听劝说?”

    陈三郎目光灼灼:“我担心你,必须要跟去看着。”

    许珺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两颊绯红,本来许多责怪的话,一个字都吐不出来,过了半响,嘟囔道:“我不需要你担心……”

    声音低低,连自己都听得不清楚。

    瞧她模样,八成不会赶自己下船了,陈三郎说道:“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好些,我也练过武功的呀。”

    许珺嗤之以鼻:扎扎马步,也算练武?门槛都没摸着,至于那惊风指,以他的情况怎么可能练得成?再练个十年八年吧。

    但不知怎的,见其很认真的样子,不忍出言打击,只得说道:“也罢,你跟着去,一定要小心,有事发生赶紧跑。”

    陈三郎点头:“我会的,其实我很怕死。”

    许珺听见,又是一笑,但随即紧抿嘴唇,全神贯注撑船,目光注意着河面。

    陈三郎忍不住问:“许馆主怎么不来?”

    “我爹才不会多管闲事……我都是偷偷跑出来的,你不要跟他说……算了,你说和不说,估计他都是知道的。”

    陈三郎摸了摸下巴,觉得这对父女真是另类,又问:“是不是真有妖怪吃人?又是什么妖怪在吃人?”

    许珺一耸肩:“我要是知道,就不用现在撑船沿河寻找了。从现在开始,不准再说话,要专心!”

    陈三郎就坐好,静下心来,心中想道:许珺习武,对于妖魔精怪之类的敏感度可能还不如自己,自己毕竟身怀斩邪剑,只要对方冒头,立刻便有所警觉。

    但现在剑匣一直毫无动静。

    关于妖怪吃人的说法,其实泾县中并未传播,远不如上次在南阳府闹得凶烈,所以很多人都不知道,陈三郎也没有听人提及,他只是梦中得龙女指点,知道洞庭湖那边有恶客追杀而至,徘徊泾县不去。

    所谓恶客,**不离十,肯定就是精怪,而且很可能是水族精怪,比如鱼虾之类。

    这类精怪天生善水,兴风作浪,本领高强,纵然许珺武功了得,可在河面上与对方交锋,只怕讨不得好。

    陈三郎说担心她,倒不是专门哄女孩子的说法。更何况他黄麻绳炼制成功,正要一试效果威力。

    两个人不说话,乌篷船溯流而下,一株株垂柳落在后面去,像一幅会动的画卷。

    时间不知不觉流逝,乌篷船已经撑出很长一段水路,快要出到城外了,但毫无状况。间或河面上,有其他的乌篷船划过,有人对着陈三郎和许珺指指点点,低声议论着什么。

    许珺听力极好,听得清清楚楚,耳根子微微发红。

    陈三郎好奇发问:“他们在说什么?”

    “没说什么,无聊的事。”

    许珺回答得干脆了当。

    船只不停留,一直出了城外,这一片河面开始变宽,岸边有绿草坡地,显得清幽。

    时候已不早,将近黄昏,城外人影罕见。

    嗡!

    陈三郎感受到剑匣中小剑异动,连忙叫道:“许姑娘,那里似乎有情况。”

    伸手一指,指的是岸边一片柳树林。

    这座林子柳树垂荫,一些树根露出地面,显得盘根错节,地面很是潮湿。

    许珺把竹竿一杵,将船停住,打量了林子一眼,说道:“陈公子,你留在船上,我上去看一看。”

    陈三郎忙道:“我跟你一起去,独个儿在船上害怕。”

    许珺忍住要把他暴打一顿的冲动:明明害怕还死活要跟着来,这不是自讨苦吃吗?咦,难道他对我有意,故而打肿脸充胖子,要当英雄?

    想着,一颗芳心竟有些慌乱。

    把船拴好,两个人结伴上岸,踏入柳树林中,走了十来丈远,前面忽然传出一阵打鼾声。

    当转过一个拐弯处,好家伙,就见一个又黑又肥的矮汉子下身只穿着条裤衩,光着膀子靠在一株柳树根上呼呼大睡。

    这汉子长得丑陋凶恶,嘴边两撇黄毛,却又显得滑稽,不知是甚来路,居然在柳树林里头睡觉。

    见他穿着光棍,许珺眉头一皱,脚尖踢起一块碎石头,呼的,飞过去不偏不倚砸在汉子额头上。

    汉子吃痛,泼喇喇跳将起身,大喝道:“是谁扰爷美梦!”

    瞪着一双绿油油的小眼睛,看见身形窈窕的许珺,顿时放出光来:“爷正嫌有些饿,就送来个如花妞儿,一口吃进肚子,定然娇嫩美味得很。”

    说着,迈开大步,如饥似渴地扑将过来。

第五十四章:原形毕露,兴风作浪

    矮胖汉子这一扑,双臂张开,两条八字腿,像横着走,有一种搞笑的笨拙,毫无章法可言。

    许珺没有掉以轻心,叫道:“陈公子,你躲后面远一点。”

    唰!

    右手亮出一柄薄刃,长约尺余,比匕首长那么一小截,薄如纸,非常灵巧。握在芊芊玉手里,有别样的风情美感。

    红袖不只会添香,亦能握刀!

    刀锋划出一道光芒,随着身影流转,嗤嗤嗤,眨眼功夫就在矮胖汉子身上切割出数道伤痕。

    刀锋切入皮肉,但只得浅浅一分,仿佛切在木石之上,根本削不下去。

    有伤痕,却没有流血。

    矮胖汉子身子完全不是正常人的皮肉,也感觉不到疼痛,咧嘴骂道:“小娘皮还会玩刀?待爷跟你耍一耍!”

    伸手往背后一掏,掏出两柄奇形兵器,长三尺,柄青色,两股叉形锋刃,看上去,如同一对锋利的钳子。

    兵器在手,矮胖汉子大喝一声:“我叉!”

    举着两柄兵器,也不管什么套路,反正就是一顿猛戳猛叉,颇为迅猛。

    许珺神色凝重,不与他硬碰,身形如游鱼,采取游斗方式,一有破绽,手中薄刀便落在对方身上。

    矮胖汉子的招数里头满满全是破绽,片刻功夫便挨了十数刀,连脸上都被划了一道,气得他哇哇大叫,心中却也明白了:这女子可不是以前被自家吞食的粗人,不是那么好吃的。

    “可恶,爷刚化形不久,这副身子实在有些使不惯,看来得回到水中才能取胜!”

    想着,虚晃一招,迈开双腿就望河里走,所冲向的路线之上,陈三郎正呆头呆脑地观望着。

    许珺大惊失色:“陈公子,快躲开!”

    矮胖汉子咧嘴一笑:“吃不得你这妞儿,先吃了你姘头!”

    血盆大嘴,利齿森森,正要下口,眼前突然闪出一道黄色光影,有法器气息蓬发,暗叫一声不好,可来不及反应,手脚身体被一根黄麻绳捆绑得结结实实,站立不稳,砰然倒地,挣脱不得。

    “缚妖诀?你这书生怎么会缚妖诀?”

    飞身赶过来的许珺吃惊地望着陈三郎,怔然问:“你是修士?”她跟随父亲行走江湖多年,见多识广,自然知道修士的存在。

    陈三郎道:“这个……一时半会无法解释清楚,先处理这头妖怪再说。”

    许珺满腹疑窦,但她不是婆妈的人,就不多问,拿着薄刀要来割矮胖汉子。

    “我变!”

    矮胖汉子不愿引颈受戮,口中喝一声,身形突兀一变,现出原形,却是一只磨盘大小的巨型螃蟹,壳背有着青色的花纹,一下子脱了黄麻绳束缚,挥舞一对大钳子,飞快朝着河里跑去。

    这一下变化让陈三郎措手不及,黄麻绳品阶太低,却不能随着对方体型的变化而变化,一下子就被它走脱。

    螃蟹横着走,一对大钳,八条小腿,那速度跑得一个叫快,只眨眼功夫就冲进了水里。

    “不能让它走了!”

    许珺施展轻功,快速追赶,飞身跃上船,一刀割断绳索,要撑船追击。

    河面猛地形成一股大风浪,浪头丈余高,啪的一下打在乌篷船上,裹挟着船只来到河中心。

    波浪之中,现出螃蟹妖的狰狞身影,顷刻间又化作人形,站在浪头上指着许珺大笑:“**儿,这一下还不上本蟹爷的当?到这水里,任你本事通天,都得乖乖成为本蟹爷的盘中餐!”

    说罢,原形毕露,螯钳挥舞,卷起一股黑风。在黑风的鼓动之下,泾河河水兴风作浪,浪头滚滚,顿时将乌篷船掀动,像一片脆弱的叶子,随时都会被风浪打翻。

    许珺在船头上,即便使出了“千斤坠”的下盘功夫,也很难站得稳。幸好她自幼跟父亲学武,一身本领过硬,换了别的所谓“武林高手”,只怕早被掀下水里去喂鱼……

    哦,应该说喂蟹了!

    情况危急,许珺倒临危不惧,微一思量,就知道当今情况想要击杀此妖怕是不成了,当务之急是自己先要回到岸上。美眸一望,估算出船只到岸边的距离,大概有三丈宽,不算太远。

    于是伸手掰断一块船板,双足一点,施展出江湖上赫赫有名的轻功绝学“燕子三抄水”,掠向岸去。

    想走,没那么容易!

    螃蟹妖如何肯让到嘴的嫩肉飞掉,一掐口诀,登时形成一股汹涌浪头,兜头兜面拍打向半空的许珺。

    浪头声势惊人,许珺避无可避,被结结实实打中,像是被一扇坚硬的墙壁撞到了一样,哇的就吐出一口鲜血。

    可她颇为顽强,撑住一股气,竟没有掉落水中,而是奋力摔向岸,堪堪落在实地上,一张俊脸苍白。

    这时候,陈三郎刚冲到岸边,见状大惊,急忙上前将许珺抱住,往林子里走。

    螃蟹妖化成人形,在河里鼓弄着风浪,大叫道:“兀那小白脸,要将这美人儿抱到哪里去?”

    带着风浪追上岸来。

    陈三郎霍然回首:“疾!”

    黄麻绳飞腾而起。

    这一次螃蟹妖却有准备,“嗖”的非常干脆地缩回河中去了。

    陈三郎也是虚晃一枪吓唬它的,收了法器,抱着许珺往树林里躲。这少女身量高,发育得很好,该凸的地方一点不含糊,加上长期练武缘故,皮肉结实,故而很沉,相当考验陈三郎的臂力。

    “古人有言:抱得美人归,是一大乐事,但现在看来,这美人也不好抱呀!”

    走了十来丈远,实在顶不住了,只能将人放下,坐在一株柳树底下喘粗气。

    “那妖物怕黄麻绳束缚,暂时应该不敢追来!”

    树林外的泾河河面现在简直是黑气沉沉,惊涛骇浪,一番惊人景象。螃蟹妖张牙舞爪,耀武扬威地鼓弄个不停:

    “爷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它心里憋着一股火气,倒不是因为没吃着美人儿的缘故,而是陈三郎居然会《缚妖诀》,这门术法神通可是大有来头,在洞庭湖里,只有龙君家族的人才能掌握,那么换句话说,这小白脸肯定和小公主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才能学得此门术法。

    抓到这书生,自然就知道小公主在哪儿了……

    螃蟹妖小眼睛泛出绿油油的光芒,想了一会,终于决定上岸抓人:眼下那美人儿身受重伤,已经没有多大威胁;而小白脸的缚妖诀明显没学到家,一口黄麻绳法器也只得开光品级,威力不大。

    此时不拿人,更待何时?

第五十五章:非礼勿视,林中伏妖

    (感谢书友“大家伙废话连篇”“华夏之傲魂”“珠海阿龙”的慷慨打赏!感谢每天把票票投给本书的众多读者们!《斩邪》书所有成绩,都由你们缔造!)

    天色渐晚,林子晦暗下来,许珺半躺在柳树根上,全身衣衫湿透,娇娆的身量尽显无遗。

    她受伤不轻,可神志非常清醒,对于己身模样颇感窘迫,只是如今时候,哪里换得衣服?心里暗暗懊恼:还是低估这头妖物的实力了……

    其自幼跟随父亲练武,有天赋,肯用功,年纪轻轻便练就劲道三重的罡劲阶段,过得几年,很有希望晋身后天高手行列,但现在和化形妖物相比,仍是不够看。

    “化形妖物,属于妖将行列,为何会在泾县出没,还吃起人来?”

    妖魔精怪,种类不同,需求也不同,吃人吸阳气,多为鬼魅尸魁作祟;而化形妖物,人肉人血对它们来说已经不具备修炼层次的意义,喜欢吃人,只能说是牙口问题。又或者心态偏激,对于人族有着仇恨,故而吃人解恨。

    一头化形级妖物在县城内徘徊不去,吃人解馋,却是令人费解。这番行径,很容易招惹到修道中人前来降妖除魔,等于是招来杀身之祸。

    妖魔精怪开智不易,一般行走人间,都是小心翼翼,就算鬼魅尸魁,也得披上画皮来迷惑凡夫俗子。

    比如为祸南阳府的那头尸魁,它从野鬼林里出来,披上画皮,化名“十八姬”——“十八”何者,松也。本身为女性,就不叫十八公,而是十八姬。不过后来它的画皮维持不住,渐渐要剥落,这才大开杀戒,专门挖读书人的心肝来吃,用读书人的血修复画皮。

    画皮,乃是法器,制作之法古老而神秘,它最好的炼制和维护材料,就是读书人的心肝气血。因为读书人懂丹青,会诗词文章,能养出文气。文气越纯,越浓郁,所炼制出来的画皮就越精良。

    南阳府的事情已经过去,其中细节因由,那时候陈三郎都甚不了解。反正尸魁被击杀,了不了解也无所谓。

    许珺一时想不通螃蟹妖的来历跟脚,也懒得想了,先解决当前面临的困境再说。由于负伤,难以再施展武功,那么只能依靠陈三郎了。

    陈三郎竟是个修士,这是许姑娘更想不明白的另一件事,目灼灼盯着这书生,发现对方背向而坐,竟没有往自己**乍泄的身子看过一眼:难道这就是圣贤所教诲的“非礼勿视”?

    莫名地,好感又加了一分。

    “陈公子,你什么时候成为修士的?”

    陈三郎背对着她,坐得端正:“应该很久了……”

    “很久了?嘿,那你可真隐藏得深呀,遇到事儿,自己不出手,叫我来献丑,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好骗!”

    说到最后,音量飙高,几乎是咆哮。

    陈三郎曾请求她出过两次手,一次是拦阻衙役和钟捕头,让他们无法阻碍陈三郎出城;还有一次是最近的盗取谷园诗社账本。

    “咳,我这个修士有点虚,不晓法术,很多事情做不到……”

    陈三郎解释道。

    “哼哼,不晓法术?那刚才捆绑妖物之事,难道是我的幻觉?”

    许姑娘气鼓鼓。

    陈三郎弱弱地分辩:“刚学不久。”

    “胡扯!刚学不久就能捆绑一头化形妖物?那学多几年,你不得飞天遁地能成仙了?”

    许珺根本不信。

    陈三郎叫起撞天屈:“我真是刚学。”

    “不信不信,好你个陈三郎,原来你才是武馆里最不老实的那一个!”

    “我哪里不老实了?”

    “你从头到脚都不老实,特别是一双眼睛,目灼灼,似贼……”

    陈三郎欲哭无泪。

    为了避免嫌疑,为了和“轻浮孟浪”划清界限,他放下许珺后就转过身去一直闭目养神来着。

    这柳下惠,果真当不得。

    ……

    “好一对打情骂俏狗男女!”

    数丈开外,一株柳树后面,螃蟹妖躲在那儿,听得咬牙彻齿,腹诽道:“待会将你们两个全部打杀,吃进肚里,当一对苦命鸳鸯!”

    只是瞧见缠在陈三郎手腕的一匝黄麻绳,心里有些犯怵,不敢贸然冲上去。《缚妖诀》的威力非同小可,尤其对于妖物的克制颇有奇效,更不用说它一只螃蟹本体了,被绳索一捆,再一吊,浑身本事都施展不出,只能晾着吐白沫了。

    毫无疑问,这都是小公主有针对性的措施,特意冲着它来的。

    “小公主呀小公主,不是末将紧追不舍,要赶尽杀绝,只是王后有令,小的不敢违背……”

    龙君小女,聪颖可爱,在洞庭湖中甚受爱戴,但其生母出身卑贱,只是一尾鱼精,又去世得早,剩下敖卿眉一个,孤苦伶仃,饱受兄弟姐妹排斥为难。对于这些情况,不少底层妖物都有点看不过眼。但是敖卿眉后母势大,一手遮天,众多妖物只能听令行事。

    本来追杀敖卿眉,轮不到螃蟹妖这么一个刚化形的小妖。不过龙女逃出洞庭湖时已经身负重伤,一身修为十不存**,就连普通人都无法对付,故而派螃蟹来也绰绰有余了。

    若是出动大妖,牵涉甚大,一不小心闹得满城风雨,惊动了朝廷,以及各方势力,反而不美。

    螃蟹妖在洞庭湖窝了近百年,终于得到外出机会,心中好不快活。但因为贪恋人间繁华,在路上稍稍耽搁了些功夫,就让小龙女逃掉了,在泾县一带搜寻了好些日子,始终找不着。

    柳暗花明,如今陈三郎成为最关键的一条线索,必须拿下,严刑拷打,逼问出小公主下落。

    过去了这么多天,如果被敖卿眉躲在清幽的地方安静休养,一个说不好恢复了几分修为,那它螃蟹爷只有望风而逃的命。

    好个螃蟹,杀伐果断,拿定主意后立刻行动,高举一对拳头大小的螯钳,八条小腿划动,横着冲向陈三郎和许珺。

    许珺见到它现身,来势汹汹,吃一惊:“快用法器捆它!”

    陈三郎早已警醒,手腕黄光一闪,黄麻绳“嗖”的飞出,当头套去。

    螃蟹既然敢出动,自是有所准备,张口一吐,竟是一股波浪,像是开闸放水了般,水势澎湃。

    果不其然,被这股波浪一冲,那黄麻绳就有些不稳当,根本套不下去。

    螃蟹见状,兴奋无比,小腿划得飞快,片刻间就扑杀到陈三郎跟前。

    许珺面色一变,正要一掌将陈三郎推开,不要让他遭了妖物毒手,忽听陈三郎念叨一声:“剑出!”

    嗡!

    声音低微而清亮。

    螃蟹就见到陈三郎身前摆着一口木匣子,像个笔匣。匣子开,锋芒现,一股森然气息迸发。它惊骇欲绝,掉头要跑。

    嗤!

    小剑激射,将其钉在地上,动弹不得了。

第五十六章:妖物装死,月下晚餐

    (上三江了,有三江票的请投给《斩邪》啊!谢谢!)

    一剑钉螃蟹,干脆利索,陈三郎如释重负,伸手擦抹额头流下来的汗——黄麻绳到底没有炼制够火候,而且功能稍显单一了些,很容易被对方干扰阻挡,到了最后,还得请小剑显威。

    “收剑!”

    念头一动,锋芒从螃蟹体内飞脱,掠回匣内,盖子合上,意气消弭。

    剑去剑回,弹指功夫,张牙舞爪的螃蟹妖已变成了死螃蟹,瞧得许珺红唇微张,接受不能。

    她当然知道修士神通非凡,可当这个修士竟是陈三郎,就颠覆了心中对此人的印象认知,思维一下子错乱。

    稍做休息,陈三郎站起身,要去翻看螃蟹。

    “唰!”

    忽然见到动弹不得的螃蟹妖小腿划动,朝着河水方向逃跑——被小剑一刺,它居然没有死,刚才只是伪装假扮。

    好一只狡猾螃蟹!

    陈三郎吃一惊,这时候念力亏耗严重,斩邪剑已经无法再动用第二次了。可要是被螃蟹逃脱,跑回洞庭湖通风报信,后果不堪设想。

    仓促间目光看到刚才被水流冲击掉落在地的黄麻绳,当即一捏口诀:“疾!”

    黄麻绳应声而起,虽然飞舞的速度大不如前,可追上被小剑重创的螃蟹还是没有太大问题。

    当头套下,将其捆绑得结实。不说跑,滚都滚不动了。

    陈三郎松口气,哈哈大笑:“许珺姑娘,你说螃蟹清蒸好吃,还是红烧?”

    许珺气鼓鼓道:“千刀万剐最好!”

    那边螃蟹一听,唬得魂飞魄散:果然是最毒妇人心!

    被这么一吓,剑伤爆发,很干脆就晕死过去。

    天色已晚,城门关闭,这个时候回城不现实,树林里潮湿,蚊虫甚多,也不适合过夜。

    两人来到河边,见到那艘乌篷船并未被风浪卷走,心中大喜,赶紧弄过来,要上船休息。

    搬动螃蟹妖上船费了偌大劲儿,这家伙体型庞大,出奇沉重,足有两百多斤。只得折了一根结实的树枝做扁担,两人抬着走。

    “砍死你这个可恶的家伙!”

    船头甲板,许珺挥舞薄刀,嗖嗖嗖,就朝螃蟹壳上狂砍。瞧得陈三郎颇有些心惊胆战,心想难道她将这妖物当成自己了?

    薄刀锋利,可螃蟹壳更加坚固,浑如铁甲,刃口都崩缺了,蟹壳上连丝毫伤痕都没有。

    此妖物的身子可真是坚硬,怪不得刚才斩邪剑都没有一击绝杀,幸好敖卿眉传授的缚妖诀专门克制,能把它浑身捆住。

    只是,如何处理此妖?

    最直接的做法便是养好精神,再驱动小剑扎一次。第一次刺不死,第二次刺不死,那第三次总能刺死了吧。

    如斯做法虽然繁琐麻烦,但可绝后患。

    敖卿眉和螃蟹妖都来自洞庭湖,洞庭湖远在万里之外,位于扬州和中洲之间,乃是一面巨湖,堪称是夏禹王朝管辖内最大的湖泊。

    湖泊深邃而广,地杰气灵,千百年前,就有龙君传说。

    这传说如今看来,肯定是真家伙。

    陈三郎原本和这洞庭湖八竿子打不上,但自从救了小龙女敖卿眉,那关系就大了。

    他却并不感到后悔——哪怕此事很可能给自己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甚至有性命之忧。

    然而读圣贤书,所为何事?

    他清清楚楚地认识到,自家人生之所以得以改变,就在于放生红鲤的那一霎善念。

    陈三郎会永远记得那一霎!

    晚上的泾河河面甚为平静,微波荡漾,乌篷船在水面上轻轻摇着,如同一口摇篮,很是舒服。

    陈三郎今天降妖除魔,折腾许久,无论身体还是精神都十分疲倦,伏在甲板上,不知不觉睡着。

    经过一阵子休养,又进服了一枚药丸,许珺的伤势被压住,反而显得精神抖擞起来,瞥了一眼睡着的陈三郎,鄙夷道:“这么大的人了,睡觉居然还流口水,丢不丢人……”

    口中说着,却怕这书生着凉,就从船舱里拿出一件蓑衣给他盖上。想了想,又进入船舱,从米桶里打米淘洗,开始做饭。

    这乌篷船,各类烹饪工具竟一应俱全。

    做了米饭,进而考虑菜蔬,上岸寻觅,见着一丛长得肥美的菇类野菜,当即采了,清洗干净。

    然后坐在船头上,平心静气,一动不动。

    流水潺潺,天上有星月倒映在河面上,光华熠熠,颇为美丽。

    静坐的许珺忽然出刀,薄薄刀刃闪电般刺入水中,等收回来时,刀锋上已穿了一尾足有一尺长的大草鱼。

    她嘴角弯出一抹动人笑意,用刀杀鱼,做鱼汤,当火候差不多了,将野菇投放进锅里,一股令人食欲大开的香味顿时弥漫开来。

    “好香啊!”

    陈三郎睡得本就不踏实,猛地扎醒过来,就闻到浓郁的香味,肚子咕噜噜活动起来。

    许珺嗔道:“你倒醒得是时候,过来吃饭吧。”

    “好嘞!”

    陈三郎赶紧进入船舱。

    “洗手了没?”

    呃,他只得又跑出来,俯身伸手到水里搓洗干净。

    “哎呦,这灯没油了。”

    许珺说道,就见那一盏油灯渐渐黯淡下去,直至熄灭。

    陈三郎道:“搬出来到船头甲板吃吧,月光可做灯。”

    两人就坐在船头上,趁着淡淡的星月光辉吃饭喝汤。

    食不语,气氛静谧,此时无声胜有声。

    风微微,吹动垂柳叶子,树林中忽而闪出一道身影,他似乎已经在林中站了很久,一对眸子,精光熠熠,注视着河面的乌篷船。

    过了一会儿,他举起手,手中捏着一坛酒,咕噜咕噜就往嘴里灌了一大口,有辛辣的味道在喉咙弥漫。

    “好小子,竟是个修士?连我都看走眼了……不对,他不像释家道家那些,却不知修得什么道,不过还好,没有装神弄鬼那一套。”

    又喝了一口酒:“我在泾县等待多年,百无聊赖,只是等死,不曾想还能等到一个能入眼的人,天意否?”

    “罢了,珺儿能和他走得来,也是缘分。年轻人的事年轻人自己弄,我就不搅合了,是福是祸,谁能定夺?”

    想着,转身,如水滴入大海,消失在柳树林中,仿佛从不曾出现过。

第五十七章:同船共度,回城烹蟹

    (这周有十五位读者打赏呀,更有不少读者反复打赏,真得太谢谢了!本周最后一天,感谢“cwkwok”“我确实有点帅”“三涂八难”“雾山隐仁”的慷慨打赏!谢谢你们对本书的认可和喜爱!)

    吃两大碗饭,喝一大碗鱼汤,打个饱嗝,躺在甲板上,翘着二郎腿,双手枕头,看月光看星星,身边还有一位祸水级女子相伴,幸福在哪里?

    幸福在这儿!

    收拾好碗筷,许珺抱膝坐下,双手托腮,却是怔怔地望着粼粼河面,以及水里的月亮和星星。

    陈三郎问:“你伤势无碍吧。”

    许珺问:“你快要进学了吧。”

    两人异口同声,出奇一致,问完之后,面面相觑,略尴尬。

    陈三郎笑道:“应该在这几天就进学了。”

    许珺哦了声:“可你都是修士了,为何还要追逐人间功名富贵?”

    “我修的道不同。”

    顿一顿,陈三郎悠然道:“人间是个大染缸,红尘如梦,其实在里头修道,却更能证得本心。你看那些道士和尚,总时不时要往人间走一遭,尝尝酸甜苦辣,试试喜怒哀乐,能进能出,方为高人。”

    许珺瞥眼过来,瞧着他侧面出神。

    陈三郎摸了一把脸,没发觉有脏东西:“怎么啦?”

    “你说的这番话,我爹也说过。”

    陈三郎摇头晃脑:“英雄所见略同也。”

    许珺噗嗤一笑:“我爹可不是英雄。”

    陈三郎故作老气横秋状:“我看得出来,许馆主肯定是个英雄高手,起码有泾县城墙那么高。”

    许珺被他这个奇特比喻所逗笑:“我会把你这番拍马屁的话转告给他听的。”

    陈三郎神色认真而严肃:“这绝不是拍马屁……说来真得感谢他,自从在武馆修习扎马步,我腰不酸了,腿不软了,胃口好得不得了。”

    许珺一双眼睛睁得大大,有点难以接受他这样的说话方式,完全和那些喜欢掉书袋子的读书人不同,感觉怪怪的。但听着却很新奇,而且通俗明白。

    陈三郎叹了口气:“进学之后,不知多久再回县城,再到武馆练武,真有些舍不得。”

    许珺道:“俗话说‘人往高处走’,府城乃繁华热闹之地,你进学后习惯适应了,很快就会忘记泾县。”

    陈三郎摇摇头:“怎么会?”

    “贪新忘旧乃人之常态,本姑娘可是江湖人,见得多了。”

    “可我听说的却是‘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对了,许姑娘,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去南阳府?”

    许珺一愣,支吾道:“我去南阳府作甚?”

    “你是江湖人呀,走江湖走江湖,岂有常年窝在一个小县城的道理。”

    陈三郎振振有词,但脸上神色怎么看都有一股拐骗小女孩的意味——当然,许珺已经不算小了。

    许珺回答得坚决:“我不能跟你走,我走了,就没人照顾爹了。”

    陈三郎干咳一声:“许馆主正值壮年,又是英雄高手,女儿不在身边,他也应付得来。”

    许珺忽而一笑:“露出尾巴了吧,还说自己是个老实人。”

    她笑意盈盈,眸子流露出狡黠的光华。

    陈三郎老脸一红,猛地想起眼前这女子可不是那些养在深闺痴呆怨女,人家生活阅历丰富着呢,见惯风霜,识得人心。若是那么三言两语就能被拐走,那才稀奇了去。

    见他吃瘪,许珺吃吃一笑:“不过陈公子,如果你不怕被我爹打一顿,你可以跟他说,只要他点头答应,我就跟你走!”

    陈三郎想了想,一咬牙:“好,明天回城我就去武馆找许馆主提……”

    许珺瞪着他:“提什么?”

    “咳,提出要让你去南阳府的建议。”

    “嘿嘿,他一定不会答应的,你最好穿厚点再来!”

    陈三郎假装很硬气地道:“我不怕。”

    不过想起许念娘那张看着儒雅,实则神经质的脸,要是惹恼了他,被其大手“抚摸”一番,那不死也得脱身皮。上次在酒馆,钟捕头想抓许念娘肩膀,却像抓到块滚烫的烙铁,忙不迭退走,此事经酒馆老板和店小二之口,已经传了出来,在市井坊间传得颇为玄乎。

    许念娘还不算真正出手呢。

    这时候螃蟹妖早就醒了,只是不敢睁眼,生怕会遭受这一对狗男女非人折磨,它听力灵敏,将两人对话听得清清楚楚,倒听得津津有味,莫名地想:这小白脸手段不行,换了本蟹爷直接霸王硬上弓,何须费那么多口舌?等生米煮成熟饭,管她家什么爹娘人物,也只能捏着鼻子认女婿……

    想着,稍稍挣一挣小腿,想尝试摆脱,然而黄麻绳捆绑得紧,如铁丝般箍在身上,纹丝动弹不得:“苦也,这番如何是好?真要被清蒸或者红烧了……”

    夜随着水流,潺潺过去,东方天际泛起鱼肚白,破晓,远方的村舍有雄鸡啼叫。

    清晨的泾河河面薄雾冥冥,视线不甚明朗。

    许珺最先醒过来,走出船舱,在船头甲板上耍一通拳脚,活络筋骨——这都是十多年养成的习惯,早成为生命的一部分,不可分割。

    被练武声惊醒,陈三郎爬起来,首先去看螃蟹妖,依然被捆成一团——他昨晚之所以敢于酣睡,得益于斩邪剑,要是螃蟹妖挣脱黄麻绳,有所异动的话,小剑自会示警。

    出到外面,许珺的拳练到最后一式,双足并立,双拳合抱于胸,张口吐出一道浊气,笔直窜出,颇为奇妙。她自幼习武,所学又是武学经典,基础深厚,只是碍于年纪,功力有所不及而已。

    经过一晚休息,精神奕奕,想来伤势已没有多大影响了。这份体质,也是相当不俗。

    “你醒了,那我们回城吧。”

    提起撑杆,往河里一点,乌篷船就划动出去。

    “对了,陈公子,这头螃蟹妖你准备如何处理?它背壳坚硬无比,只怕煮不熟,炸不烂,要不让我爹来试试?”

    螃蟹妖早就提神在听。

    陈三郎呵呵笑道:“无需劳烦许馆主,我自有方法炮制之。”其实他现在没有确定可行的手段方法,但他没有,相信水井里的小龙女会有。此螃蟹妖来自洞庭湖,让敖卿眉处理最为恰当。

    许珺也不勉强:“那好吧,随你,反正此妖是你拿住的。”

    说到这点,气哼哼,原本她信心满满来除妖,没想到让陈三郎这个白面书生抢了去,还承了对方一次救命之恩。

    一刻钟后,前面闪现出泾县斑驳的城墙。

    望着城墙垛口上飘扬的旗帜,许珺莫名有几分惆怅,幽幽地道:“要进城了。”

第五十八章:以妖为奴,请美同行

    (新的一周,新的一天,如饥似渴求票票支持!)

    把磨盘石大小的螃蟹搬运进城,被人看见,难免会引起哗然围观。为了谨慎起见,由许珺用割开的麻包裹住,搬进陈家宅子去。她如今武功恢复,这两三百斤事物不在话下。

    陈王氏见到两人并肩而回,心中一喜,看着娇媚如花的许珺,越看越欢喜。

    许珺被她看得很不好意思,放下螃蟹,一溜烟跑了。

    “哎呦,原儿你也真是的,怎么不留人家吃饭?”

    陈三郎随口回答:“她还有事。”

    陈王氏“哦”了声,忽然压低声音问:“原儿,昨晚你一夜不归,娘亲可担心了。我问你,你是不是和许珺姑娘在一起?”

    陈三郎点头承认。

    陈王氏心花怒放:“这么说,你们已经那个了?”

    “什么那个?”

    “行周公之礼了呀。”

    陈三郎满脑门黑线:“娘亲,你想哪里去了,孩儿不会乱来的。”

    陈王氏叹了口气,说道:“原儿,你就是太端正古板。娘亲看得出来,这许珺是个好姑娘,虽然跟随许馆主自幼练武,舞刀弄枪,但不管怎么说都是正经人家,娘亲不会嫌弃的。”

    许珺容颜实在出众,讨人欢喜,而且在人前时表现得颇为乖巧,很有礼节,妇人就觉得中意。眼下陈三郎虽然考了秀才,获得功名,可以到南阳府进学,可毕竟只是士大夫基层,和官身距离甚远,想在泾县找个良配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他今年可是二十岁,及冠之年了,别的人,早就娶妻生子。

    陈王氏心急抱孙。

    泾县就这么大,这么多户人家,她早就把每家都摸底个遍,将适龄少女全部当做考察对象,对比来对比去,还是觉得许珺最出色。儿子娶得此女,肯定不亏。

    陈三郎抵挡不住母亲“大杀招”,赶紧寻个由头躲回书房去。

    螃蟹妖本体就摆放在里面,解开麻包布,显露出来,见它被捆作一团,一动不动,死了般。

    陈三郎却知道此妖生性奸猾,而且生命力顽强得很,不会那么容易死掉,就坐下来,将剑匣摆上,嘿嘿冷笑:“还在装死?”

    螃蟹依然不动。

    陈三郎自言自语:“看来需要再刺一剑……”

    一弹剑匣,盖子张开,小剑崭然而露,有森然剑气弥漫。

    感受到剑气切肤,浑然不同凡俗兵刃加身,那是一股真正能威胁到生命的危机,足以让身心为之战栗。

    螃蟹妖赶紧使劲转了转突出来的双眼,以表服软。

    陈三郎确实很想驭动斩邪剑将其一剑刺死,但既然回到了家,不妨先听听敖卿眉的意见,让她处理。

    想了想,揣起剑匣出房门,到水井边坐下。他很快就入睡,再次来到遍布芦苇的水边梦境当中……

    他醒得也快,眉头微微皱起,忽而一笑,起身回房间,拖着螃蟹出来。

    螃蟹妖心中隐隐觉得不妙,有一种像是被押赴刑场上断头台的感觉,它很想开口求饶,无奈这本体说不得人言,而在黄麻绳的捆绑之下又无法变出人身来,只能拼命转眼睛。

    陈三郎毫不理会,将其拖到水井边,直接掀起。扑通一响,把它扔进了水井里,溅起几尺水花。

    陈三郎拍拍手掌,就在井边上等待。

    约莫半个时辰,井下有异动,不多会儿,吭哧吭次就爬上一只螃蟹。

    这螃蟹并不大,巴掌大小,令人惊异的是它背壳一片通红,像是被蒸熟了似的,其间有玄奥的一道符文闪现,转瞬即没,然后壳背慢慢化成了青色。

    陈三郎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这只螃蟹。

    就见到它伏地一变,现出人身,是个五短身材面目丑陋而滑稽的矮胖汉子,穿着条短裤,纳头就拜:“蟹和拜见公子。”

    态度竟分外恭敬。

    陈三郎哈哈一笑:敖卿眉真是个妙人儿,不但送予自己一个得力奴仆,连名字都取好。

    笑道:“你现在是我的人了,出入行走要有礼貌,要听话,不能再随便吃人。对了,先换套体面衣衫,不能丢陈家脸面。”

    这蟹和内心叫苦连天,却丝毫不敢违背:“小人全听公子吩咐。”在井中,它被小公主种了特殊禁制,能压制妖气泄露,普通修士都无法勘破,故而能以人身行走人间。但这个禁制和它本命气血息息相关,如果不听话,身为主人的敖卿眉只需念头一动,它就化为灰灰。

    禁制有名,名曰《阴神命灯元机符》。

    因此纵然螃蟹妖有百般千般不甘不愿,也只能乖乖俯首服从命令。

    敖卿眉下的第一个命令是,让其跟随在陈三郎身边保驾护航,赴汤蹈火,任劳任怨。

    当然,有杀威棒,也有甜枣吃。小公主说了,只要蟹和把差事办得好,办得妥当,便会传授它正统道法经典,得以窥视长生大道。

    如此道法,对于一个妖物而言,简直是致命的**。每每想到这,蟹和倒觉得成为陈三郎奴仆也不是件苦差事了,再说这书生亦非等闲之辈,养的那口小剑气息极为古怪玄奥,很可能是传说中的法宝。

    以法宝为器,岂会池中物?

    蟹和也算有见识,知道偌大洞庭湖中,真正称得上是法宝的,不过三五件而已,都掌握在龙君家族手中,非嫡传不授。

    那么,这口剑可是小公主赠给陈三郎的?

    真是大方!

    难不成小公主看上他了,相当有可能。长着一张眉清目秀的脸蛋儿,就是讨女人心意。摇身一变,就能成为乘龙快婿。反观自己,这幅摸样化形化得差了,看来以后得弄张画皮整一整……

    蟹和有点自怨自艾起来。

    家中多了个生面孔,却不好与人解释,陈三郎就让蟹和先变化本体,暂时躲藏着,等去南阳府进学后再现身出来,捏个身份,才好抛头露面。

    陈三郎已计划好进学事宜,准备早些启程前往南阳学院。不过在此之前,他贼心不息,要前往武馆找许馆主,商量关于许珺的问题。

    这一日,风和日丽,陈三郎提着一坛足足花费五百文钱才买到的好酒去找许念娘。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9517/ 第一时间欣赏斩邪最新章节! 作者:南朝陈所写的《斩邪》为转载作品,斩邪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斩邪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斩邪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斩邪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斩邪介绍:
八方乱,国将亡。 百姓号哭于野,妖魔披衣冠据庙堂。 弱冠书生,何去何从? 仗剑而起诛鬼魅,提笔静坐写文章。 手握乾坤,斩邪留正—— 一曲《正气歌》,浩然起苍茫。 %%%%%%%%%%%%%%%%%%%%%%%%%%%%%%%%%% 南朝书友群:200702009,热烈欢迎新老读者加入,聊天打屁有乐子,内涵杠杠的!斩邪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斩邪,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斩邪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