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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南朝陈     斩邪txt下载     斩邪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八十九章:秋风秋雨,秋意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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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试帖诗常以“赋得”冠于题前,故而又叫“赋得体”,记忆中的这一首“离离原上草”便是其中的佼佼者。其章法严谨,用语自然,却饱含哲理,堪称这一题材的绝唱之作。当年那一位被人戏谑“居长安大不易”的大诗人,十六岁便写出此诗,真是惊才绝艳。

    坐在考舍中,陈三郎浮想联翩,却是走神了。过了一会儿,晒然一笑,开始磨墨。

    考场发放的文房四宝虽然称不上优品,但质量也相当过硬,对于出身寒门的士子而言,这般笔墨已经算是好东西了。

    一边磨墨,一边思考,等墨汁成,脑海酝酿得也差不多,当即取过一张纸,提笔醮墨,唰唰的开始写起来。

    作为科举的诗词形式,五言八韵诗最讲究韵脚,内容需求必于经史有据,不能由着性子来。这般命题作品既要写得对,又要写得好,十分困难,务必反复深思,一字一字推敲才行。

    如斯写法,颇为损耗精神,也很浪费时间。不仅试帖诗,另外的四书题三道,经义四篇都差不多。

    故而八道考题,考三天,看似时间多得很,实则十分捉紧,不能有丝毫松懈。

    这是乡试,三年一届的乡试,任何一点细节瑕疵都可能让三年苦功化为蹉跎,又得重头再来。

    时间悄然过去,中午吃过饭食,稍作休息。继续斟酌,约莫又花费一个多时辰。终于将这一首五言八韵诗完成,再从头到尾细细读了一遍。没问题了,不禁长吁一口气。

    但很快,陈三郎又开始投入到四书题之上。

    “用晚膳了。”

    恍然间,外面传来考场理事的声音,原来竟已临近傍晚时分。

    时间,过得真快。

    陈三郎伸一伸懒腰,觉得手脚都有些发麻,一股疲意涌上心头。

    日落西山,考舍光线开始变得昏暗。需要掌灯——如果考生想挑灯夜战,考场自会提供灯火照明,不过这般做法弊大于利,不如早点歇息,养足精神明天起早更好。

    这时候,外面忽而传来淅淅沥沥的声响,有凉风吹拂进小窗,感到寒意。

    八月入秋,秋风秋雨秋意来了。

    陈三郎拿起一张发放的单被盖在身上。躺下来,慢慢睡着。

    这一夜,淅沥的秋雨席卷了整个扬州。

    ……

    万里开外,洪波浩渺。这里却没有雨。

    湖边之畔,一座古楼拔地而起,坐西朝东。气势恢宏凝重。其以坚硬的花岗石为基台,古楼主体纯木构造。飞檐,斗拱。三层,四柱,显得极为雄伟。

    洞庭天下水,岳阳天下楼。

    湖是洞庭湖,楼是岳阳楼。

    八月,洞庭湖边铺天盖地的芦苇尽皆开花,看上去白茫茫一大片,仿佛铺着一层雪,甚是美观。

    “此楼此湖,果然不负天下之名。”

    岳阳楼顶楼上,一身便装但雍容富贵气息喷薄而出的元哥舒登高远眺,发出一声感叹。

    他的身边,站着正阳道长,再后面些,就是十八名贴身侍卫,都换了便装,内穿软甲,兵器用布匹裹住,个个目光犀利,警惕地注意着四周状况。

    洞庭湖乃夏禹王朝第一大湖,号称“八千里”,古时又名“云梦泽”。其疆域广阔浩瀚,与中州、扬州、雍州、名州等四大州郡接壤,自成一地,自古受龙君管辖,地位超然特殊。

    据说湖中心处,有神秘之地名为“龙城”,是龙君居住的地方。千百年来,关于龙君的传说层出不穷,其中最被人津津乐道的题材,便是某个才华横溢的书生因缘际会,获得龙女青睐,成为龙君女婿,真正的当上乘龙快婿。从此以后,和龙女双宿双息,超凡脱俗,羡煞旁人……

    然而真正知道些内情的修士人物对于这等传闻皆嗤之以鼻:龙君有女不假,但如珍如宝,养在龙城中,百年春秋眨眼过,怎么会看上凡夫俗子?

    那些传闻,不过是世俗中人一厢情愿的幻想罢了。

    由于洞庭湖区域独特,元哥舒纵然身为扬州刺史之子,来到此地,也不敢高调行事。

    感叹完毕,他回头问正阳道长:“道父,如今距离九月尚有一段时日,我们该如何作为?”

    正阳道长面露疑难之色,叹了一声:“我本以为到了洞庭湖,堪舆算卦,能将天机勘破,不料此地气象冥冥,极为隐晦,看来是受到龙君气势影响,乱了气数,反而更加难以演算推测了。”

    说着,忍不住咳嗽起来。

    元哥舒温声道:“道父不必勉强,身体要紧。”

    正阳道长神色坚定:“少主,这一场机遇千载难逢,关系重大,绝不能错过。贫道为此苦心求索计算十多年,无论如何,岂能让这一场毕生苦功付之东流?”

    元哥舒为之动容:“那我要怎么办?”

    正阳道长想了想,道:“第一条,多走动,多识人。洞庭湖藏龙卧虎,这段时期必然是风云汇聚,若有机会,结纳招揽到非凡人物,就是一大臂力;第二条,贫道觉得前面种的两粒种子,有一粒已经生根发芽,开花结果,可以摘下果子了。少主吸收了他的气运,必定鸿运当头,得到机缘的几率将大增。”

    元哥舒一怔:“现在动手,会不会早了些?而且他能做事,忠心勤勉,就这么毁了,未免可惜。”

    正阳道长冷笑道:“一将功成万骨枯,少主,做大事者,必有牺牲,这是在所难免的事情。忧犹寡断,如何成事。”

    元哥舒叹了口气:“既然如此,就让道父你去办吧。只是那反噬非同小可,你可得保重。”

    正阳道长淡然道:“少主放心,只要你成就大业,贫道便能证得真人之位,封神指日可待,岂会怕那些反噬?”

    元哥舒点点头。

    施展秘术,却不适宜在洞庭湖畔,正阳道长使出独门遁术,来到五百里外,选定一座山峰。

    此山不知名字,山上多枫树,秋天到了,枫叶片片转红,秋意煞人。

    道士登山,在顶峰的空地上摆开法案,陈列各种物品,立刻作法。

    是夜,夜黑风高,不见星月,瞧天上气象,多半要下雨的样子。

    正阳脚踏七星步,手持桃木剑,口中念念有词。经过一套繁琐仪式,终于到了最后收官的步骤。他圆睁双眼,高举桃木剑,猛地一剑劈下。

    咔嚓!

    法案上的一只人形木偶被劈开两半,原本用木料所制的事物,被劈开后,其中竟然流出一股殷红的鲜血来,触目惊心。

    养猪千日,终到肥时。

    噼啪!

    夜空猛地闪过一道银蛇,有霹雳雷声响起。

    受雷声震动,正阳道长面色苍白,差点要吐出一口鲜血,他生生忍住,吞了进去,嘴里喃喃道:“三粒种子三头猪,今日已杀第一头,掠取资粮,倒是那陈道远存在些变数,肥得慢了……”

    ……

    风雨笼罩住了扬州城,湿漉漉的,空气弥漫着寒意。

    秋风秋雨秋煞人,正是萧杀季节。

    夜已深,人静时。

    杜府,书房中犹自有灯火明亮,灯光之下,扬州学政杜隐言正披着一件棉袍伏案批阅文卷。

    时值乡试期间,作为一州学政,各种事务繁忙。他本身还参与到帘部的外帘机构当中,辅助朝廷派遣的正副主考官对考场进行纠察监督。

    杜隐言手指毛笔,圈点一份宗卷。

    突然之间,一阵锥心的痛楚袭来,他大叫一声,噼啪一响,往后便倒,人事不省。

    声响惊动了侍候在外面的丫鬟,推门进来一看,大惊失色,慌忙去喊夫人。

    老爷晕厥,整个杜府都被惊动,有人去请郎中,有人去拿药。

    约莫小半个时辰,受了针灸用了药后,杜隐言悠悠醒来,只感到头重脚轻,整个人昏沉沉。

    “老爷,你怎么啦?可不要吓我!”

    他的夫人,以及数位妾室哭哭啼啼的,很是担心。

    杜隐言张了张,却无法说话出来,嘴巴都有点歪了,口水止不住地流淌而出。

    诊治的郎中摇了摇头,示意夫人出到外面,叹着气道:“夫人,杜大人这是受外邪入侵,中风了。”

    中风?

    夫人脑袋一阵昏眩,几乎站立不稳。

    得此恶疾,杜隐言这个学政怎么还当得了下去?只是为何无缘无故就犯这病了呢?一路仕途春风得意,青云直上,事到临头却是一场空。

    杜府上下,哭声顿起。

    试院考场中,陈三郎猛地感受到一阵入骨的寒意,一骨碌惊醒,睁大了眼睛,见考舍中一片阴沉,夜正深。

    身上盖着的单被固然单薄了些,可绝不至于会感到如斯寒意,不是来自气候,而是发自内心,更显得无处抵御——斩邪剑留在了客栈当中。

    这寒意因何而生?

    陈三郎想了很多,慢慢猜测到答案所在,眸子变得清冷。这时候了无睡意,干脆半躺着,闭目养神,观想起《浩然帛书》,慢慢将那股莫名寒意驱逐开去。

    听着窗外的风雨声,低声感叹一句:“一叶落而知秋深,秋风秋雨秋煞人……”(未完待续。。)

第九十章:斩首示众,初场完成

    (本书为架空历史仙侠,关于一些地理常识和现实不同的问题,请各位读者书友请勿对号入座,继续求订阅!)

    辰时,雨点依旧。

    刺史府。

    突然一人急忙奔来,从腰间掏出一枚令牌,拿在手里,口中叫道:“请禀告大人知晓,卑职有要事求见。”

    这个令牌,上面雕刻一个雄鹰展翅的浮雕,却隶属“鹰羽营”。鹰羽营和虎威卫都属于元家最为心腹的力量,只是虎威卫主杀伐,鹰羽营主情报刺探。

    很快,这个鹰羽营番子就被带到元文昌身前。

    “嗯?你说昨晚杜隐言突发中风,半身不遂,不能言语理事了?”

    那番子跪拜在地,头不敢抬,恭恭敬敬回答:“正是。”

    元文昌听着,不动声色:“这消息,怎么昨晚不报?”

    番子不禁汗流浃背:这事论起来,却是他失职了,昨晚见着下起风雨,多喝了几杯酒,睡死过去,导致没有第一时间禀报。

    元文昌一挥手:“来人,推出去斩了。”

    番子大惊,急忙开口求饶。

    元文昌喝道:“一事一报,急事急报,耽误者,罪该万死。”

    早有侍卫上来,将那番子推出去,过不多久,用一个木盘子盛着人头进来复命。

    元文昌神色淡然:“葬了,家里给恤金十两。”

    “是。”

    自有属下领命出去办理。

    厅堂中,元文昌坐得笔直,仿佛一块没有情绪起伏的石头。风吹不动,雨打不湿。忽而一声冷笑:“一夜中风,如此蹊跷?心急了呀!”

    在他看来。有些事情其实并不算什么,允许去做。但做之前,一定要得到他的同意。而且只要开口,必定同意;然而不开口就去做了,就是另外一回事。

    “来人,请苏太守来。”

    ……

    乡试初场第二天,陈三郎开始解决三道四书题。四书题有字数要求,不能少于三百字,但一般来说。字数也不宜过多,控制在五百内就差不多了。更多的话,反而画蛇添足,失去分数。

    陈三郎思路敏锐,原本他就擅于作文,见着题目,略作思考,便运笔如飞。

    半天工夫,三道四书题全部完成。做得漂漂亮亮,和最先完成的五言八韵诗叠放在一起,用一块镇纸压住。

    计算时间用度,剩余的一天半功夫用来做四道经义题。应该没有太大问题。

    吃过午饭,今天他没有睡午觉,趁着意兴。继续来做四篇经义。

    经义文章属于制文,格式上的要求也颇为严格。不能马虎。

    考场其他考舍,考子们都是争分夺秒。没有谁睡午觉。第一场三天时间,已经过了一半,剩下时间点点滴滴过去,越来越少,不抓紧来做,到了后面,心慌意乱,文章如何写得好,一不注意便会出岔子。

    到了晚饭时间,陈三郎又完成了两道经义题,这一下,最后便剩下两篇文章,一共一千多字的任务了。

    时间,肯定是足够的了。

    心头如放下一块大石头,情绪轻松起来,胃口大开,晚膳之际,特地让送饭的理事多加了分量。

    那理事也不多问,加送进来。

    在这一点上,可以看出朝廷还是很看重这些士子的,合理要求有求必应。毕竟这些士子里头,肯定会有一批人能出头,中举当官,日后为国出力,不可怠慢了。

    到了晚上,便有考生请求灯火,准备挑灯夜战。

    这一些人肯定是做题慢的,看着时间不够用,只能熬夜来弄,拼着一夜不睡,也得完成多些题目。

    对于许多读书人来说,夜读是常有的事,因而也养成习惯,熬夜做试卷,一晚而已,不算太辛苦。

    这个时候不拼,更待何时?

    明天过后,考完了,就有一天休息期。

    别人挑灯夜战,任务完成得差不多的陈三郎就踏踏实实睡觉好了。

    一夜无话,第二天准时起来,吃过早饭,坐了一会,开始着手解决最后两道经义题。

    经验有,想法有,文思如泉,绝不拖泥带水。

    中午时分,在午饭送来之前,所有文章俱已完成,正稿抄写得工工整整,一点卷面瑕疵都没有,很是整洁——这一点很重要,若是卷面出现墨点污迹之类,那可是致命的大问题,会被取消资格的。

    这是规矩,不可冒犯。因为卷面出现墨点污迹,容易引发利用记号作弊的事情来,干脆一刀切,定成规矩,违反者一律被取消成绩。

    因为这个规矩,对于士子考生们的要求更加严苛,一笔一划,一字一句,半点不能含糊。

    如此情况,写字的速度能快到哪里去?也不敢快。欲速则不达,一不留神抖多了一个墨点,全篇便作废,又得从来。

    慢慢细嚼吃饱午饭,打醒精神,对所有题目进行一次最后终审,确定没有问题,就可以交卷了。

    在乡试考场上,能提前交卷,但人不能提前离场,得继续留在考舍内——这是为了预防士子离场时会造成某些不好的东西,从而影响到别的考子。

    卷子交上去后,交到主考官手里,立刻进行糊名封卷程序,等其他考生交完卷,全部做好,就派人送到内帘后院去,进行评阅工作。

    交了卷子,陈三郎心中一松,什么都不想,直接倒头便睡。纵然他体格大为改善,精神力强于常人,但考过这一场,也感觉疲倦,需要通过睡眠来恢复精神。

    这一觉睡得沉,醒来的时候,差不多是乡试初场完结的时辰。

    到了这般钟点,基本所有士子都完成了题目,还没有完成的,基本没希望了。

    突然某考舍中,传来哭声,其声凄切,声音越来越大,如丧考妣,透露出一阵浓烈的绝望来,令人心有戚戚然。

    当即有考场理事过来,将那士子提拿走。

    “哎!”

    不约而同地,众多考生都是心里一声叹息。

    时辰到,在执事的维持下,所有士子考生走出呆了三天的考舍,鱼贯离场。当他们全部离开后,试院大门缓缓关闭,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众人回头望着闭上的试院大门,没有人流露出欢欣鼓舞的神色——这才完成第一场考试而已,更严峻的考验还在后头,短暂地休息一天,第二场考试就要开始了。(未完待续。。)

第九十一章:文章道理,英雄之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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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龙门客栈,相熟的士子们纷纷围在一起吃饭,但个个人神色默然,绝口不提初场时的表现——不管题目文章做得如何,都是过去式,在还有两场考试的情况下,讨论那些,反会使得心情糟糕,破坏后面考试节奏。

    一天的休息时间忽忽而过,乡试第二场开考。

    第二场考五经题一道,诏、判、表、诰各一道,字数全部要求五百字以上。总共考题五道,比第一场少了三道,可由于内容形式上的严苛要求,难度却更大了。

    比起初场,这一场评分比重也大上一筹。

    换句话说,如果第一场在某些题目上做偏了,得分不高,但只要在后面两场发挥出色,就能扭转劣势,从而在综合总分上脱颖而出。

    第二场的考试历程,和初场大概一致,紧张、严肃、枯燥……对于所有的考生士子而言,仿若是一场炼狱般的考验。

    可怜天下读书人,一考一分皆怨恨,不外如是。

    第二场考完后,出到外面的众士子精神明显憔悴,不少人都瘦削了一圈下去——吃不好,睡不好,殚思极虑,焉能不瘦?

    但每个人心里都明白,还有一场最重要的考试等着自己,这个关键时刻,再苦再累也不能倒下。

    就算死,也得死在考场上。

    见着一张张紧抿嘴唇的坚毅面容,陈三郎谓然一叹:这等考风,不仅仅这个时空有。在另一个貌似开放发达的时空,依然存在着。并且很可能一直延续下去,难以得到根本上的改变。

    一场考试。一场前程,不可分离。

    最后一场考试开场的时候,天空阴霾,又下起小雨。众士子们打着伞,慨然奔赴试院。

    在其中,出了一个插曲,一位考生发了高烧,坚持要进考场,但在接受检查的时候倒地晕迷过去。被兵士抬走了。走出十来丈后,他竟奇迹般苏醒过来,疯狂地大喊大叫要考试……

    众人见到,心中惆然,不过对于一些浸淫考场多年的士子来说,这等情况司空见惯,也就一叹而过了。

    乡试第三场,考题又是一变,为五道时务策论。主要结合经义理论,对时事政务发表议论见解。

    这是最难的一道坎,经义与时政结合,要结合得好是一难;立场见解符合要求。又是一难。随大流,千篇一律,注定泯然众人。无法中举,可要是发表新鲜的见解。却又得冒着不被认可的风险……

    时辰到,考题公布。正式开考。

    陈三郎精神抖擞——休息当天,他可是开了小灶来着,特地花费重金购买一截老年分人参,切片含着。

    不光他,别的士子也是纷纷想方设法吸收营养,花费再多的钱在所不惜。只要最后能中举,所有的投入都能翻倍收回。

    “鉴古知今,论前朝之覆,得圣贤之理……”

    看见第一道题目,陈三郎的记忆里顿时浮现一篇名作《过秦论》。其中有句“前事之不忘,后事之师也”。以此切入,可做论点。

    这个论点,虽然中肯,但和当今主政的儒心派保守理念相比,就显得有些激进,或有不被接纳的风险。

    陈三郎想了想,终于还是决定这么写。

    科举考试,事关功名,然而并不仅仅只为了功名。前面两场,文章格式,循规蹈矩,战战兢兢,不敢有丝毫偏差,到了这能直抒己见的第三场,若还是人云亦云,没有见地,那这试,考着有什么意思?

    文章千古事,得失寸心知,那就写吧。

    理清楚观点,当即醮墨挥毫,酣畅淋漓地书写起来。只觉得心意痛快,脑海世界的《浩然帛书》若有感受,字迹清明,隐隐有光华反馈,从而使得陈三郎的精气神饱满无比,达到了一种巅峰状态。

    人,做起事来皆有状态。特别是比拼之际,对于状态的依赖尤其深。状态越好,往往成绩也就越好。

    ……

    这几天,元哥舒的状态也是极其好,精、气、神,样样上佳,在洞庭湖一带行走,接连招纳到三位能人隐士,成为门客幕僚。

    想成大事者,必先能聚人,这样才能形成势力,一呼百应。否则光棍独夫,匹夫之勇,无所作为。充其量,只可以当一名莽将。

    洞庭湖一带由于区域特殊,多有异人隐居此地,修身养气,以待天时,静等明主。能将这些人招徕至麾下,无疑将是十分有用的助力。

    元哥舒遍访能士,态度诚恳,风度折人,又因为吸纳了杜隐言的命气时运,简直鸿运当头,那些能士见到,纷纷愿意相投。如此顺利,让他信心大增,对于正阳道长更是信服。

    在此之前,元哥舒招徕人才的过程并不那么顺利,以周分曹为例,屡屡伸出橄榄枝,皆被对方拒绝。要是现在,他自信再招周分曹的话,定然能马到功成。

    这就是气的影响。

    今日早起,风大,吹着洞庭湖畔的芦苇花,漫天飞舞,煞是好看。元哥舒率众带领随从如常般登上岳阳楼观望湖景——正阳道长临时有事,却不在身边。

    岳阳楼天下名楼,常有游客登临,其中三教九流,很是复杂。

    元哥舒抬头一看,忽而见到一人凭栏而观,颇为特别。这人年约四旬,中等身材,面皮白净,留着短须。他身上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青衫,虽然旧却干净;背部斜挂一个长条包袱,露出一截古铜色的刀柄,看样子,多为漂泊江湖的武者。其现在正手持一坛酒,不时喝着,状甚豪迈。

    元哥舒微一沉吟,走过去,拱手道:“这位壮士请了,有酒无肴,不如移步过来,咱们同桌共饮一杯如何?”

    那中年人瞥他一眼:“你要请我喝酒?”

    元哥舒笑容如春风:“一顿酒而已,何足挂齿,能与壮士结识,就是缘分。”

    中年人哈哈一笑:“这么说来,阁下想招揽我了?”

    倒是个明白人,元哥舒也不再遮掩:“正是。”

    中年人凝视他一眼,突然摇摇头:“可惜,你不是英雄。”

    此言一出,元哥舒不禁色变,后面侍卫听见,无不勃然,大手纷纷按到腰间刀柄上,只等一声令下,便出刀斩杀这狂妄无礼之徒。

    元哥舒面色难看,勉强一笑:“阁下所言,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中年人一耸肩:“没有什么意思,实话实说罢了。”

    “哼,你似乎对天下英雄有了解,不妨和我说一说,何谓英雄?”

    中年人指着阴沉的天空,远处波涛翻腾,忽道:“你知龙君否?”

    元哥舒冷然回答:“龙君之名,谁人不知?”

    “你怕龙君否?”

    中年人又问。

    元哥舒一怔,一时间竟无言以对:龙君乃万妖之首,统治洞庭湖千百年,自成一地,历朝历代,圣上登基,都会祭拜洞庭,以表敬意。不但敬,也存在着“畏”的成分在。

    现在这来历不明的中年人竟在洞庭湖畔,大声问元哥舒怕不怕龙君,这个问题简直愚蠢,愚蠢到无知的地步。

    元哥舒神态冰冷:“阁下莫非喝酒喝多了,发酒疯?口出无状,敢对龙君无礼,罪该万死。”

    话音刚落,他身后两名侍卫立刻拔刀出鞘,疾斩而去。

    这些侍卫,都是从虎威卫里选拔而出的精悍之士,勇不畏死,力量惊人,绝不亚于所谓的武林高手。

    两道刀光,真是快速如电,毫无花哨的架子,只求一刀致命。

    中年人哈哈一笑,一口酒水喷出,如同一道水龙,啪的一下,两名侍卫手中长刀竟把捏不住,掉落在地。

    元哥舒面色大变,急忙退后。剩余的侍卫怒吼着,利刃出鞘,围攻上来。

    中年人毫无惧色,指手画脚,轻描淡写,所有冲上来的侍卫都被他打倒在地,几无抗争之力。

    元哥舒脸有骇色:这是什么人物?武功如此了得,他要是想杀自己,岂不如探囊取物?

    中年人目光睥睨,指着他笑道:“借祖荫谋私利,干大事而惜命,犹如冢中枯骨,非英雄也。”

    像是在教训一个小孩子般,说罢,大踏步扬长而去。

    元哥舒面色一时青一时白,然后又转红,却是血气涌上来,愤恨难当。他乃千金之子,出入受人敬拜,如何受过这等屈辱?

    过不多久,正阳道长闻讯赶来,询问事情过程,听完,作声不得。

    元哥舒问:“道父,这人是甚来路?”

    正阳道长叹了口气:“江湖藏龙卧虎,多有高手出没,我也是不知。”

    元哥舒恨声道:“此人出言无状,竟敢妄论英雄,又冒犯龙君,真是罪大恶极,该诛!”

    正阳道长想了想,宽慰道:“少主,九月将至,稍安勿躁,不与这等狂徒一般见识。当前风云聚会,天机莫测,你应该带莫轩意在身边,以防不测。”

    莫轩意,便是前天招徕到的一名能士,武功极高,善使一柄长枪,有万夫莫当之勇。

    元哥舒对其颇为看重,视作未来将帅之才。

    点点头,命人去请莫轩意来。被中年人这么一闹,什么心思都没了:“计算时日,今天是乡试收官之日了呀。”

    正阳道长咧嘴一笑:“很快,第三头猪也要养肥了。”(未完待续。。)

第九十二章:乡试收官,秦淮风骚

    乡试第三场,第三天,收官之日。

    考舍内,陈三郎挥动笔墨写成最后一个字,长长松口气,脑袋竟有一刹那的眩晕感,空落落的。

    等笔墨晾干,咬着牙坚持再从头到尾检查了一遍,确认无碍,就申请交卷,随后倒在木板上呼呼大睡。

    真是累坏了,身心俱疲。

    睡得太沉,最后被考场理事叫醒,说够时间离开考场了……

    出到外面,一张张士子的脸有喜有忧,更多的却是一股如释重负的轻松欣悦:终于考完了!

    考完了,就是解脱。

    当即有人吆喝着,要组团前往秦淮河去,好好放松放松。

    这提议当场得到许多士子赞同,附和起来,然后一大群人就凑在一边去,好好合计该怎么玩。

    陈三郎、周何之、古临川等几个相熟的并没有凑热闹,而是相约到试院附近一家酒楼喝酒。

    席间,陈三郎问道:“老周,考得如何?”

    周何之叹息一声:“不大好,有些纰漏之处,在考场时没有觉察,现在一想,却觉得不妥当。”

    陈三郎安慰道:“也许并没有那么糟糕。”

    周何之面露苦笑:“落榜得多,这心也淡了下去。这一届再考不中,我就在城里开个私塾,聊以度日吧。”

    天下读书人多矣,其中童生以下占据多数,然后便是秀才,到了举人这个层次,人数锐减。身份地位摇身一变,被人称为“举人老爷”。而或“孝廉相公”,从此以后。真正脱贫。

    古临川问:“道远,你时策论是怎么做的?”

    陈三郎如实回答。

    周、古两人面面相觑,吃了一惊。周何之拍案道:“道远,恕我直言,你这篇文章太大胆了呀。”

    陈三郎淡然道:“搏一搏吧。”

    两人却还是接受不能,在如此重要的考场上赌博,未免过于儿戏,万一没有博到,岂不是鸡飞蛋打一场空?

    陈三郎又笑道:“其实并没有你们想象中的那样严重。既然朝廷出了这道题目,便是有着考察倾听之意。”

    周何之一听,猛地一拍大腿,恍然醒觉:“我那时怎么没想到这一层呢。”

    乡试作为科举大考,各种环节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然后再定下来的,题目尤其慎重。可以说,每一道题的背后,都隐藏着深意。从这个角度看。陈三郎敢于直抒己见,反而恰恰中题了。

    古临川作声不得。

    陈三郎笑道:“其实这般考试,是否能中,谁都说不好。也许只有等公榜了,见到了名字,才算尘埃落定。”

    乡试公榜。颇为隆重,时值八月桂花飘香。故又名“桂榜”。放榜后,由扬州太守主持举行鹿鸣宴。所有中举的士子吟诗作对,还跳魁星舞,颇为喜庆热闹。至于名落孙山的,只有黯然打道回府了。

    从考完到放榜,一般情况下需要等十来天。除了扬州本地,而或附近县府的士子,远路的考生基本都会选择留在扬州,等到放榜知道结果后,才会回家。如果中举,喜讯通过驿站系统,第一时间传到士子户籍所在地。敲锣打鼓,满城皆知。

    这是一种荣耀。

    在等待放榜的这段时期,士子们无事可做,唯有游山玩水,而或到秦淮河去了。既是放松,也是一种交际。各自形成圈子后,其中有人中举,飞黄腾达,多少能沾些情谊好处。

    今晚的酒,饮得各有滋味。到了最后,老周都有点放浪形骸起来,用筷子敲着瓷碗,引吭高歌。

    酒楼掌柜却已见惯,也不理会,反正客人真打烂了碗碟,自然需要赔偿。

    出门之际,老周醉醺醺,脚步踉跄,亏得陈三郎和古临川两个一左一右扶持住,才不至于跌倒。

    今晚月光很好,虽然中秋已过,但天上明月依然如同圆盘般,很是皎洁。

    陈三郎抬头看见,莫名起遐思:

    中秋月圆夜,家人团聚时。只是这个中秋,他却在他乡度过,在狭小如囚笼的考舍中度过:不知家里的母亲现在过得如何……不知奔赴洞庭湖的许珺是否找到了许念娘……不知小龙女坐稳河神之位,吸纳香火念力后,修为恢复到什么地步了……

    这些,悄然已成为他心中无法割舍的牵挂。

    月光照人,几分颜色,嘴里不禁轻轻吟了一句:“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

    旁边古临川听见,拍手赞道:“好句啊!”忍耐不住地追问:“道远,可有成篇?我敢保证,成篇之后,必为名作。”

    陈三郎呵呵一笑:“偶得两句耳。”

    古临川悻悻然,反复念叨这两句,越念越觉欢喜,但觉得人月交融,互相比拟,看着简单,其中蕴含着极为深刻的人情道理,可谓字字珠玑。真不知道这陈三郎是怎么想得出来,果然不愧才子之名。上次在南阳府端午诗会,他一副近百字长联抛出,技惊四座,从此以后,便坐实了“南阳才子”的名号。

    “道远,你回客栈后,一定要写成篇来。否则的话,真是太可惜了。”

    陈三郎含糊回应了句,三人回到龙门客栈。

    乡试考完,客栈的免费住宿随即取消,继续住下去,就得交钱。

    住宿、饮食、交际……诸多消费,没钱的话,根本待不下去。

    陈三郎从雄鱼精那里得到的金银此刻正好能大派用场,日子过得宽裕,无需为此烦恼。

    第二天,周何之和古临川相约而来,来到陈三郎房间,提出晚上也到秦淮河逛一逛的建议。诚如上次店小二介绍的那样:此生不去秦淮河,自命风、流也枉然。

    因为秦淮河的风、流,历经朝代,沧桑浮沉,沉淀入骨,从而形成了一种具备传承性质的人文底蕴,绝非单纯青、楼那般庸俗。这般景致,最被文人骚客所喜欢,所看重。

    周何之作为参加过几次乡试的“老人”,在过往自然在秦淮河的画舫上潇洒过,算得上是一匹老马,笑吟吟道:“秦淮八艳,名动天下,甚至远之他国,都有人慕名而至,不惜一掷千金,只求一亲芳泽。咱们几个,虽然不大可能与这些花魁亲近,可远远看一看,也是秀色可餐。”

    古临川道:“老周,话不可说得太绝对,道远才华横溢,也许一不小心被那些秦淮八艳看中了,就此成为入幕之宾呢。”

    周何之只一笑,并不辩驳,但心里不以为然,觉得这样的机会实在渺茫得很。

    秦淮八艳,指的是秦淮河上八名最出名最具代表性的花魁女子,个个青春年少,美艳绝伦——需要特别说明的一点是,八艳之名,属于一种特定的名谓称号,并不归属个人所有。当顶着某一艳光环的花魁年老色衰了,或者赎身从良嫁人了,或者在比赛角逐中失利了……她就会因此失去这一名号,被别人取而代之。

    然而不管如何,能够成为秦淮八艳,无不是百里挑一,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而且还必须具备独特的个人技艺和性格特征,这才能艳冠秦淮,晋身八艳之一。

    这样的女子,单凭才华,甚至比许多所谓才子还要厉害得多,只可惜身为女子身,沦落风尘,成为玩物。

    纵然如此,以她们的身段价码,也绝非一般书生所能亲近得了,因为不但价格高得吓人,还讲究诸多条件,要么有权势,要么有名气,人家才肯露脸相见陪伴。至于陪酒,演奏跳舞之类,所要付出的代价就更高了。

    现如今陈三郎只是一介士子,是否中举尚未知,又名气单薄,这样的情况下,想要成为秦淮八艳的入幕之宾,简直痴人说梦。

    陈三郎微一沉吟,答应下来,三人约定黄昏时分出发,前往秦淮河。(未完待续。。)

第九十三章:十里秦淮,纸醉金迷

    约莫黄昏时分,周何之与古临川已装束一新,还往身上熏了香,精神抖擞地整装待发了。两人见到陈三郎依然一身平常棉袍,忍不住道:“道远,不换一身新衣裳?”

    陈三郎呵呵一笑:“不必了,又不是去当新郎官。”

    周何之嘴一撇,道:“道远,你应该很少去风月之地吧。”

    陈三郎点点头:“几乎没有去过。”

    “难怪,怎么说呢,那等地方不同别处,最是现实。说句不客气的话:戏子无义,婊、子无情,不外如是。老、鸨龟奴嘴脸特别可憎,却是只认衣冠不认人。穿得好些,还能看到笑脸;若是一副寒酸样,只怕会遭受冷眼,无端受气。”

    周何之解释道。

    陈三郎淡然:“我这些年来,冷眼见惯,不怕多这一茬。”

    既然他这么说了,周、古两人就不再多言。反正以三人行情,就是去逛一逛,见识一番。

    秦淮河流经扬州城,穿城而去,十里秦淮,主要指的是城外的那一段流域,最是繁华,风月鼎盛。经过数代人的经营,蔚然已成水上市集,很是独特。

    秦淮河形势复杂,大大小小的势力插手其中,有名有号的不下十个,龙蛇混杂,堪称一个小型江湖。每次竞选秦淮八艳,幕后都有这些势力的影响存在,各种明争暗斗,若是摆上台面,便是一台精彩纷呈的戏。

    不过这戏,许多人是不可能看见,以及知道的。好比现在周何之他们。去秦淮就是图个热闹,花点银子。享些乐子。

    由于路途比较远,三人就雇了辆马车去。

    在车上。周何之很称职地扮演着“老马识途”的角色,将对秦淮河的见闻了解筒子倒豆子般全说出来。当说到当今秦淮八艳各自的绝技时,更是眉飞色舞:“就说那雪舞姑娘,其实容貌相对逊色,身材也嫌单薄,不过她的成名绝招却是别家难以企及的。”

    说到这,停顿打住,故意吊着胃口。

    古临川听得心摇神曳,忙问:“老周。别卖关子了,究竟是甚绝技,快说出来听听。”

    周何之哈哈一笑:“她的绝技就是吹箫,婉转含弄,堪称一绝。”

    古临川脸上有恍然之色,伸手摸了摸下巴:“原来是吹箫……其实我也会些,特别喜欢竖笛,老周,有机会的话。我吹给你听听,给个评价。”

    周何之一愣,随即大笑道:“临川你错了,此箫非彼箫。一个是死物,一个是活物,不可同日而语。”

    古临川迷糊地问:“什么死物活物。我被你搞糊涂了。”

    陈三郎忍着笑,慢慢说道:“死物者。长长一根,有洞有眼;活物者。犹龙之变化,可大可小,能勃能藏。”

    周何之听得笑不可止:“道远这个比喻,端是新奇鲜明。啧啧,看不出来,你也不是个老实人呐。”

    古临川犹自一脸茫然,周何之无法,只得直接挑明。他一听,这才明白过来,一张脸涨红。

    周何之打趣道:“临川,你应该也是第一次吧。”

    古临川红着脸道:“以前都是埋头读书,不喜风月。”

    “呵呵,去这一次,你很快就会喜欢上了。”

    说话间,不知不觉就到了地头,车夫勒住马匹:“三位公子,秦淮到了。”

    三人下了马车,举目观望,见前面不远处,一脉江水缓缓流淌,水质清澈,河面平阔,让人一看,只觉得心旷神怡。

    河面之上,一艘艘画舫停泊着,上面彩旗飘扬,灯笼高挂——时已傍晚,开始点起灯火。在苍茫的暮色之下,灯火璀璨,映照出美丽的图案,让整艘船只变得花团锦簇一般。

    原来这些画舫,极尽奢侈,船只外面都用描绘着精美图案的金纸裱糊包裹着,一旦受灯光照耀,便会折射出图案上的山水人物来,形态曼妙,光莹四射,金彩夺目。

    古临川站在岸上观望,叹息一声:“古书曾说‘纸醉金迷’,我不得其义,以为浮夸,如今一见,古人诚不欺我也。”

    周何之道:“我第一次来,第一次见,也是如此唏嘘。”

    陈三郎嘴角浮现一抹冷笑:“竞尽奢华,若兵戈起,尽皆化为灰灰。”

    周何之一听,面色一变:“道远噤声,当今四海升平,国泰民安,何来兵戈,此言乃大忌,不可胡乱出口。”

    陈三郎默然。

    古临川干咳一声:“老周,我们上船吧……该上哪一艘?”

    河面上画舫足有十几艘,每一艘都甚为长大,载者众。其实每一艘画舫,就等于是城中的一座青、楼所在。只不过青、楼为固定,不管里面装潢如何华丽,却少了一股天然风景,哪有画舫漂流水上,随波荡漾来得怡情别致?

    十里秦淮,得天独厚,成就天下名声,绝非偶然。

    周何之踮起脚尖观望了一番,忽而手一指:“我们就上那一艘‘秋水号’吧。”

    那是一艘大画舫,长达十余丈,灯火辉煌,此时正静静停泊在岸上,等待客人上船。

    这些画舫接客,上船时不论身份,只要每人收取一贯钱的登船费即可。但上船后,收费的项目就多了,吃喝不用说,连弄个地方坐,也得交钱才有。要是包厢叫姑娘陪陪酒,听听曲儿,一晚上没个十几贯根本门儿都进不去。

    销金窟,多少金钱都填不满去。

    三人走过去,顺着踏板登上船,两名汉子守在那儿,负责收钱,见到陈三郎他们,眉头微微一皱,有些不高兴的样子:这些没甚出身的读书人,向来不受欢迎。毕竟上船的客人,要是没有钱财花使,个个站在那里当看客,连杯水都舍不得喝,那船上的生意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不过来者是客,只要交得起 一贯钱登船费,总不会往下赶的道理。

    上得船后,古临川忍不住忿然道:“刚才你们看到了没,那把关收钱的龟奴汉,一副狗眼看人低的模样,好像我们是乞丐一般。”

    周何之叹了口气:“来之前我就说过了,不必跟他们一般见识。”

    这时候,船上已经上了不少客人,一部分停驻在甲板上看风景,一部分则花费更多的钱进入画舫内部厅堂就座。

    “我们也进去坐一坐吧。”

    陈三郎忽而开口说道。

    周何之吃一惊,有些犹豫:“这个……”里面的消费着实让他感到有点舍不得。

    陈三郎笑道:“我请!”

    “你请?”

    周何之和古临川面面相觑,都有些结巴了。

    陈三郎往怀里一掏,掏出一把银子:“我觉得他们绝非只认衣冠不认人,他们眼里,更认银子。”(未完待续。。)

今天,三十四岁了!

    首先要说声抱歉,本来计划今天三更九千字的,结果只完成了八千——因为今天起来,老婆突然很温柔地对南朝说了句:“生日快乐!”

    恍然记起,今天是我的生日呀!

    南朝是个不喜欢记日子的人,什么生日纪念日之类,统统不记得,没人提醒的话,也就这样糊里糊涂的过了。

    因为过生日,吃蛋糕,就耽误了些时间,只好先更这些了。

    然后我没有想到的是,昨天一个单章居然能求得那么多张月票,居然能得到那么多人的打赏,真是不胜感激,比我老婆送给我的礼物更加惊喜。

    谢谢兄弟姐妹们了,有你们,真好。

    今年闰九月,也就是说南朝得天独厚能过两次生日,吃两个蛋糕,赚翻了;真是冥冥注定,现在新书上架,月票翻倍,一张变两——还有一个小时,号上有月票的同志们就不要再留着了,投出来吧,喜欢哪本书就投给哪本书,一张票,两份支持。

    当然,南朝最渴望你是支持《斩邪》的,呵呵。

    最后得特别感谢书友“桐叶藕花”,因为你,本书迎来第一次飘红,第二位盟主,加更明天送上,聊表谢意!

    渡尽劫波兄弟在,足矣!(未完待续。。)

第九十四章:佛灯示警,故人多仇

    画舫经过精心设计,甲板进去,就是一个偌大厅堂,摆着一张张桌子和椅子;穿过厅堂,后面是一间间独立厢房雅室……船尾所在,属于姑娘们的住处,不足为外人道也。

    整体看来,就是一个“登堂入室”的程序过程。

    进入里面,找一张空桌子坐下,立刻有跑堂过来招呼,问要吃喝点什么。陈三郎点了几样小吃,又叫了一壶酒。

    周何之道:“道远,其实不必如此,太破费了。”

    古临川听着价格,眼皮不禁有些跳,这一顿乐子,耗费够平常吃喝半个月了。

    陈三郎笑道:“难得机会,见一见这风花雪月也好。”

    两人便不再言语:在这个世界,士大夫阶层不品风月,简直是不可想象的事情,已成为骨子里的一种习惯。平日里人情交际,想要体面,都得选择在烟花之地进行,听听曲儿,聊聊事情,才有氛围情调。

    今晚的秦淮特别热闹,适逢三年一届乡试年,又刚考完乡试,数以百计的士子考生纷纷蜂拥而至,进行放松式的狂欢。

    随着时辰渐晚,画舫客满,开始解开缆绳,慢慢顺水漂游。

    陈三郎望向窗外,能见到远处扬州城墙牌楼上的一排大红灯笼,再看远些,城中两点光华莹莹,互相挨着,极为高远,仿佛悬挂于半空中一样。

    那是飞来峰和山色塔——峰顶和塔尖上各竖立着灯塔,每到傍晚时分,便有专人上去点燃灯火。发出光芒。

    陈三郎看着这两点灯火入神,见它们一闪一闪的。其中似乎蕴含着某些玄奥之处。

    嗡!

    视线中的两点灯火猛地一阵摇曳,火苗猎猎。勾勒成两个字——字形奇特,不是夏禹王朝的字符,而依稀是梵文。

    见此异象,陈三郎吃一惊,差点失声叫出声来。这一动,视线中的景观消失,恢复正常。但他明确这并非幻觉,一颗心不禁砰砰地跳得急促。

    与此同时,山色塔第十层。黑暗中,一位老僧竟手持一把扫把在慢慢扫着台阶。他若有所感,抬起头来,两个瞳孔精光爆射,如同两盏明灯。随即身形一闪,消失不见。

    下一刻,赫然已出现在十八层的塔顶上,双目炯炯,凝视着那盏灯火。内心震撼无比:“佛灯示警,它照到了什么?”

    在法旨中,这可是不祥之兆。

    身在高处,风萧萧。竟让他莫名感到几分寒意,站立着,目光看往飞来峰。随即越过去,看到更远的秦淮河上——入夜。秦淮河灯火璀璨,煞是美丽。

    “道远。怎么啦?”

    周何之见他面色有些异样,开口问道。

    陈三郎定下心神:“没事,来,咱们喝一杯。”

    “哎呦,老周,你怎地在这里喝上了?”

    突兀一把声音响起,见到一群士子来到,领首一人,年约三旬,长身玉立,锦衣玉带,风采非凡,被一群人前呼后拥地簇拥着,像是天上被群星围绕的月亮,教人心折。

    周何之面色一冷:“原来是魏兄。”

    那魏兄后面站立一名彪形汉子,应该是侍卫,当即喝道:“无礼!魏大人虽然微服出行,但岂是你一介书生所能称兄道弟的?”

    周何之面色大变,然而想及对方身份,不敢发作,只得站起身子,弯腰拱手,俯身下去:“学生见过魏大人。”

    那人哈哈一笑:“这一声魏大人听得痛快,老周,十年前你没想到会有这一遭吧。”

    笑着,大踏步穿过厅堂,往后面厢房去了。他乃贵客,自有乖巧的跑堂奔前忙后地热情招呼。

    周何之神态惨然,倒一大杯酒,一饮而尽。

    陈三郎沉吟问道:“老周,你认识他?”

    周何之面露苦笑,说道:“魏了名,我第一次参加乡试的时候,和他同期。其出身扬州魏家,乃是州郡书香门第,甚有来头。那时候,只怪我年轻气盛,在一次士子聚会中出言恶了他,结下恩怨。”

    陈三郎听着,又问:“然后呢?”

    周何之叹息一声:“然后在那届乡试,我名落孙山,而他青云直上,中举,得进士,入翰林院,屡得提拔,如今应该已是侍读学士了。”

    侍读学士是在翰林院从事文史修纂的闲职,但品阶达到从四品,相当高。这样的闲职一旦得到外放机会,很可能获得实职大官,比如知府。

    古临川问:“那他怎么回扬州里来了?”

    周何之回答:“见其这番春风得意的模样,大概是要回扬州担任实职了。”

    古临川听见,莫名羡慕。

    周何之笑容凄凉:“魏家祖辈都有人当官,魏了名的爷爷曾官至礼部侍郎,他父亲是国子监祭酒,有这样的爷爷和父亲庇荫,咱们羡慕不来的。”

    说罢,又是一大杯酒,可惜饮酒消愁愁更愁。

    朝廷设立科举,文章取士,让出身寒门的士子们拥有了一个鲤鱼跃龙门的大好机会。然而科举之路,荆棘满布,不知多少满腹才华的读书人都被隔挡在外,抑郁一生。就算披荆斩棘,金榜题名,但仕途之路,却更加坎坷,风波险恶。到了这一步,若无依仗靠山,也是一辈子屈身底层的命。

    古临川喝着酒,眼光不由瞥向陈三郎,心道:在学院时,道远颇得学政大人青睐,自有大好前程……

    他哪里知道,杜隐言突然中风,不说继续做官,后半生的生活都很成问题了。

    周何之接连喝了两杯酒,有些醉意涌上心头,面皮红了起来,对陈三郎道:“道远,你的才学毋庸置疑。然而吾辈读书人,人情世故才是最重要的饭食。头角峥嵘易碰头,当碰得头破血流,这人,就会死的。”

    说到“死”字,有着入骨的凛然之意,显然包括了他极其深刻的经历感悟道理在里面。

    其少年算得志,但接连考了数届乡试皆铩羽而归,所有的心头意气都被扑灭了。想到这一届乡试很可能又是一场空,更是万念俱灰,觉得无颜再回去面对家中的妻子儿女。

    周何之的家境,原本属于小康之家,然而屡考不中,耗费巨大,家境就慢慢败落下来,很是窘迫。为了参加这一次乡试,已经欠下一笔外债。今晚来秦淮,也就是打着告别的念想,花一些钱,最后看一看罢了。没想到会在船上遇见过往的“仇人”,蒙受屈辱。

    陈三郎手拈一根筷子,突然往瓷杯上一敲,“当”的一响,十分清越。

    脆声入耳,周何之心头莫名一震,一下子醒神过来,不禁额头见汗——话说刚才倾诉内心苦闷,心灰意冷,真想一头跳下秦淮河算了。眼下被陈三郎敲醒,大感后怕:要是自己真得寻了短见,家中妻儿老小该如何是好?

    对着陈三郎,心怀感激。

    陈三郎微笑地道:“老周,人生际遇本就无常,或许一天,反会是那魏了名俯身在你面前,口称‘大人’了呢。”

    周何之苦笑道:“道远你就不要取笑我了,罢了,人各有命,得安命才行。”

    古临川忽道:“道远,刚才跟随在魏了名后面的一群人中,我看到了秦羽书他们。”

    陈三郎点点头:“我也看见了,诚如老周所言,吾辈读书人,人情世故才是最重要的饭食。他们去寻食,没甚奇怪的。”

    虽然不知道秦羽书怎么跟魏了名厮混在一块,不过士林圈子,本就一圈套一圈,说小不小,说大不大,以秦羽书善于钻营的性子,攀附上魏了名也很正常。

    他和陈三郎虽然同一蒙师,同窗同乡,可经历过一系列的恩怨,早就没有什么情谊了,仇恨倒有些。

    画舫中部一间甚为宽阔的厢房中,摆开三大桌,坐满了人,其中魏了名当然是不折不扣的主角,坐在上首,屡屡有士子上来敬酒。

    喝了几杯酒后,魏了名忽然问道:“刚才大厅之中,和周何之坐在一起的士子谁认识?”

    厢房中顿时安静下来。

    秦羽书闻言,心中大喜,他正愁自己是外来人,难以融进魏了名这个圈子,借靠不住关系,现在可是一个大好机会,连忙站起,恭敬道:“魏大人,学生知道。”

    魏了名看他一眼:“哦,说说看。”

    秦羽书当即一五一十说了,其中特别强调陈三郎的身份来历,最后说了句:“据学生观察,这个陈原深得学政大人青睐,才能以新晋秀才的身份获得今届乡试资格。”

    魏了名一听,忽然哈哈一笑:“原来走的是杜隐言的路子,呵呵,可惜呀,他抱错大腿了。”

    秦羽书不明所以,不知道他为何这么说:一州学政,可是实打实的大员。魏了名虽然眼看要外放回扬州管辖下的府城担任知府,可比起学政来,还是差了一截。

    魏了名慢慢抿了一口酒,悠然说道:“杜学政前一阵子中风,半身不遂,这学政一职,是做不了的了。这个消息,估计乡试放榜后才会广而告之。”

    秦羽书一听,呆在当场,心里百味交集,但更多的,却是一阵莫名的窃喜:哈哈,陈原,你的后台倒了,你的好日子到头了!(未完待续。。)

第九十五章:欺人太甚,大闹酒席

    (第三更可能比较晚,大伙儿不等的话早些休息吧,明天再看——书友群200702009继续招兵买马求妹子!)

    夜幕如布,点缀上星辰,画舫生意开张,丝竹弦乐开始弹奏,靡靡之音,酥麻入骨。

    画舫厅堂之中,也能听曲儿,在上首处摆开阵仗,拉的拉,弹的弹,吹的吹,一位长相清秀的姑娘坐在那儿,亮开嗓子,第一阙便是唱:“曾宴桃源深洞,一曲舞鸾歌凤;长记别伊时,和泪出门相送;如梦,如梦,残月落花烟重……”

    一唱一和,倒也不错。

    其实上得画舫,大部分人都是听听曲,喝点小酒,不涉皮肉之事——最主要的原因是,实在太贵了。**一度,苦干几年,难以承受得起。

    听着丝弦音律,周何之郁闷的心情有所缓解,微微闭着眼,手指在桌上轻轻敲着,跟着拍子。

    “周何之,我家大人有请!”

    忽然间,先前跟在魏了名的那个彪形汉子走过来,双手抱胸,斜眼瞥来,冷声说道。

    周何之面色一变:“什么事?”

    汉子冷笑道:“我家大人说了,十年前诗会比试,他输给了你,今夜月朗风清,想再跟你切磋切磋。”

    周何之忙道:“过去的事,周某早不记得,至于切磋,我自愿服输。”他心里已打定主意,一等乡试放榜,没有考上的话,就返回家乡开个私塾平平淡淡过日子。这个时候,哪里还敢和权贵起冲突?

    汉子不置可否:“你想认输。也得亲自到大人面前去认输,跟我说没用。”

    周何之面色一阵青白:看样子。这魏了名睚眦必报,今晚是绝不肯轻易放过自己的了,不狠狠羞辱一番,不会善罢甘休。

    旁边古临川忿然道:“莫要欺人太甚。”

    汉子眼睛一瞪,两只蒲扇般的大手搓在一起,指节发出爆黄豆般的噼里啪啦声响:“阁下想打抱不平?”

    古临川心一颤,这一下秀才遇到兵……不,应该说是秀才遇到官,更无地说理儿去了。

    “阁下想殴打士子?”

    淡然的声音。出自陈三郎之口,他坐在那儿,腰杆很直。

    汉子为之语塞——他身后虽然站着一位大人,可当众殴打士子这等违反律法的事,可不敢乱来,冷哼一声,道:“周何之,我劝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周何之暗叹一声,便要起身:“我跟你去。”

    一只手忽而搭在他肩膀上。陈三郎的手:“老周,我要是你,就不会过去。”

    周何之苦笑道:“道远,此事与你无关。我不愿连累你和临川。”

    陈三郎道:“你是我的朋友,这事就和我有关。”

    汉子不耐烦地道:“陈道远,你最好少管闲事。实话告诉你。杜学政前些日子突然中风,已辞官致仕了。”

    此言一出。诸人皆惊。

    周何之和古临川都认为陈三郎得到杜隐言赏识青睐,抱到金大腿。所以言行举止云淡风轻,并不害怕魏了名,心里也暗暗存着希望,希望能通过这一层关系,能帮周何之摆平此事。

    然而现在听说杜隐言中风倒下,已不是扬州学政了,这一分希望顿时化为泡影。

    俗话说“人走茶凉”,杜隐言病倒丢官,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更不用说来照拂陈三郎,以及陈三郎的朋友了。

    关系实在疏远得脸红。

    陈三郎面色一变:“什么时候的事?”

    汉子察言观色,心中得意,懒洋洋回答:“八月初七晚上。”反正这消息也不算机密,很快就公布,此时说出来也无妨。

    “八月初七晚?”

    陈三郎有些失神,嘴里喃喃道:“那就是乡试第一场第一天了,那一晚,秋风秋雨,秋意煞人,有一股入骨的凉意……”

    他清醒地记得当时的情况,睡到半夜,突然被一股入骨寒意惊醒——这是发自内心的寒冷,绝非气候所然。

    寒意来得突兀而凶猛,仿佛是一次警兆。

    陈三郎很快就联想到被道士施展秘法掠夺气运的事来,只不过当时不知道具体因由,现在听说杜隐言恰在那时候出事,脑海当即冒出一个大胆的设想:杜隐言会不会是另一粒种子,另一头猪崽?

    相当有可能。

    杜隐言官运亨通,青云直上,年纪轻轻便担当一州学政,三品大员,命气时运简直如同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一般。

    以前不觉得这份履历有什么,现在一想,却是疑点重重,仿佛背后有一只无形的手在一路推动,推着杜隐言坐到学政宝座之上。

    此时猪已肥,可以亮刀宰杀了。

    陈三郎本就怀疑,对方不可能只对自己施展秘术,如今杜隐言之事佐证了这一猜想,只不知道,是否还有第三个……更重要的是,杜隐言爬得高摔得重,最后落得悲惨凄凉的下场,却在警醒着自己——

    他,在未来的日子将会成为第二个杜隐言。

    周何之见陈三郎面色,以为他因为杜隐言出事而大受打击,便道:“道远,你和临川梢坐,我去去便来。”

    陈三郎突然长笑一声:“老周,我陪你过去。”

    就起身,与周何之并肩走。

    汉子也不阻挠,心里冷笑:“自找苦吃,怨不得人。”

    古临川面色几度变幻,一咬牙,也站起来,离开座位:“何之道远等等我。”

    陈三郎笑道:“临川,你就不怕这一去就回不来了?”

    古临川憨然地摸了摸下巴:“你不怕,我就不怕。”

    周何之心中大为感动,但这时候。也没必要说什么客套说话了。

    三人跟随汉子进入魏了名的厢房,里面推杯换盏。气氛热烈。魏了名所坐的桌子人数最少,只有五人。都是和他交好的友朋,才有资格一起坐。至于秦羽书那些,属于后生小辈,只能靠边坐。

    众人见到汉子带着三人进来,脸上神色各异,有好奇的,有幸灾乐祸的,有惊讶的。

    本以为只是周何之一个人来,没想到来了三个。

    秦羽书看着陈三郎进来。心花怒放:此子果然有傻气,这件事也敢来掺合,杜学政已倒台,再没有人替他撑腰,若得罪了魏了名,真是连怎么死都不知道。

    汉子走到魏了名身旁:“大人,人带来了。”

    魏了名头也不抬,“嗯”了声,也不理会。自顾和坐在身边的一位姑娘调笑——他让人带周何之来,本就是为了狠狠羞辱对方一番,报陈年恩怨。现在把他们晾在厢房里站着,看起来挺有趣。

    坐在他身边的姑娘身形窈窕。面泛桃花,手执一把扇子遮住半边面容,做出一副欲拒还迎的娇柔态势来——画舫上的姑娘。身在大染缸,说什么冰清玉洁。都是傻话。基本上每一个姑娘都有些绝活,用来哄客人开心。从而得宠,否则的话,如何能立足?

    就说这一位,平常练就的功夫就在这种大姑娘上花轿的姿态,娇媚中带点羞涩,半推半就,不知让多少贵客欢喜,大把银子撒下来。

    魏了名果然被她撩拨得心痒痒,若非房中人多,早一把扑腾上去,将其扒个精光,然后剑及履及。

    对于这个遭遇状况,周何之早有预料,叹息一声,干脆闭上眼睛,完全一副听天由命的样子。

    陈三郎突然一声冷笑:“子是中山狼,得志便猖狂。”

    魏了名不甚明白“中山狼”的含义,不过这两句话颇为直白,稍一思索便清楚意思所指,当即拍案而起,怒道:“你说什么?”

    大人发怒,身为随从当然得充当马前卒,那汉子面目凶悍地走来:“你敢辱及我家大人!”

    陈三郎丝毫不惧:“圣贤曰:大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者也。这等小肚鸡肠,披着虎皮报私仇之辈,也配当大人?”

    这一番话说得更加直白,没有半点掩饰,几乎等于站在魏了名身前,抡起巴掌抽脸了。

    房间中的众人无不惊呆,有人嘴里含着酒,嘴巴惊诧得张开,酒水流淌出来不自知;有人手里拿着肉,举起了却因为失神一下子塞到鼻孔里去了……

    大胆包天,胆大妄为,真是吃了虎心豹子胆啊……

    一刹那,众人都不知道该用什么言辞来形容陈三郎了。

    陈三郎本身为秀才有着功名不假,是应试士子不假,有可能中举不假,但现阶段,他毕竟只是一个士大夫阶层最低级的小小秀才,出身寒门,靠山倒台,他竟敢指着一位板上钉钉要当知府的官员唾骂,这样的人,是怎么活到及冠之年的?

    周何之和古临川也是张口结舌,他们平时和陈三郎相处,知其年少有锐气,腹有诗书,可也万万没料到他胆子大到了这个份上。应该是刚才陈三郎喝了酒,酒气壮胆,才会当面斥责魏了名。

    “苦也……”

    周何之暗暗叫苦,这一下祸端闯大了,再无法善了。这么一闹腾,陈三郎想置身事外都不可能了。

    “是我连累了道远他们……”

    心中忽然萌生愧疚——来秦淮河是他的主意,和魏了名结怨也是他的问题,如今却将陈三郎和古临川牵扯进来。

    魏了名怒极而笑:“陇五,你还等什么?”

    那名叫“陇五”的侍卫汉子得到主人明确的指示,当即狞笑一声,双臂张开,如狼似虎般扑来。

    周何之和古临川大惊失色,下意识后退,陈三郎不退反进,踏前一步,左手叉开三指,不偏不倚地按在陇五胸间。

    呃!

    本来凶神恶煞的陇五神色一滞,噼啪一下倒在地上。

    满满一厢房的人,顿时鸦雀无声。(未完待续。。)

第九十六章:惊风一指,现管一官

    (为盟主“桐叶藕花 ”加更,万分感谢一路风雨不改的支持!)

    陇五冲得凶猛,倒下得却滑稽,在厢房中的,大都为读书人,斯文人,根本没有看清楚陈三郎的手部动作,只见到他伸出一只左手在对方胸前一叉,这人便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难不成陈三郎会武功?

    秀才会武功,神仙也不中……

    于是乎,一道道望向陈三郎的目光,顿时变得高深莫测起来。

    陈三郎拍拍手,晒然笑道:“叫得鬼哭神嚎,气息泄露,破绽;脚步一味求速度,过于轻浮,破绽;双臂张得太大,中门大开,破绽中的破绽。这么多破绽,活该扑街。”

    这一番点评,心中痛快之极,比刚才骂魏了名还要畅爽。

    心中却暗暗叫声“侥幸”。

    虽然苦练惊风指久矣,对着人形木偶戳了万千次,指法极为标准,指头准确无比。可真正实践并没有,这一次使用出来,原本已抱着不成功的心理准备,反正还有其他后着,也是不怕。

    但没想到一招建功,干脆利索,那种流汗苦练终得收获的满足感真是如同大热天喝了冰水,从里到外,怎一个“爽”字了得。

    被点中檀中穴倒在地上的陇五神智依然清醒,听到这书生这一番点评,双眼翻白,活活气晕了过去。

    其只是魏家的一名家生子,因为生得雄壮,就当了魏了名的一名随从兼保镖。但实话说,他只会些粗浅功夫。平时仗着彪悍体型吓人,又靠着魏家的名头唬人。一年到头,不曾真正与人动手过。

    比起来,陈三郎的实战经验都要比他丰富些,好歹陈三郎降妖除魔过几次,一颗肝胆,硬如铁石。

    解决了陇五,拍拍手掌,看了看房中众人,笑道:“看来这位魏大人无心请我们来喝酒。老周,咱们出去吧。”

    “好,出去……”

    周何之仍然处于呆滞状态,鸡啄米般点头,此时此刻,就算陈三郎叫他跳秦淮河,他估计都奋不顾身跳下去了。

    古临川忙不迭就要走。

    “放肆!”

    魏了名毕竟不是常人,醒神过来,怒不可揭:“陈道远。你以下犯上,该当何罪?”

    陈三郎面对他:“魏大人放纵奴仆,意图攻击三名无辜士子,又该当何罪?”

    魏了名哑口无言——真论起道理。却是自家吃亏。他固然得到元文昌支持,从翰林院外放到扬州管辖府城中当知府,但任命并未正式下达。去向还存在一些疑问。而且这里是秦淮,是扬州。可不是他将来要当知府的府城。

    而陈三郎等三人身为秀才,身为应试士子。有功名在身,即使有过错,魏了名现在也无权处置,更不用说命令奴仆动手了。

    这个,却是违背律法之举。

    当然了,所谓律法,纸上文章,多有漏洞可钻。今天若陈三郎不在,来的只是周何之,魏了名只需略施手段,周何之断然不敢违抗,只能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吞,多少屈辱都得生生受着。

    官帽子压人,一压一个准。

    披虎皮报私仇,本于法不容,却是为官者不可避免也是用得最爽快的手段,论其本质,与贪污受贿并无二致。

    可是当被辱者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闹将起来,那就是另一回事了,处理不当,影响不好。

    魏了名只恨得咬牙彻齿,真是没想到陈三郎脾性如此刚烈悍勇,他就不怕一生前程毁于一旦吗?

    想不明白以前杜隐言怎么会对这样的士子青睐有加。

    “好,你很好!”

    牙缝里勉强挤压出这几个字。

    他今天前呼后拥地来秦淮玩耍,本就是为了庆贺升迁之喜,偶然看见周何之,便想起自己当初考乡试时与对方之间的一段恩怨,就要羞辱周何之一番,快意恩仇。

    不曾想到头来,被羞辱的反而变成了自己。

    见他无话说,陈三郎带着周何之与古临川扬长而去,继续坐到外面听曲儿。

    厢房内,魏了名再也忍不住,一把将桌子掀翻在地,碟盘破碎,一地狼藉。

    陪酒的姑娘吓得花容失色,再顾不得玩那套欲拒还迎的把戏了,跑得比兔子还快,躲到一边去。

    魏了名还不解恨,见着秦羽书站在一边,想起刚才正是他说陈三郎的事,于是大步过去,兜头兜脸便一巴掌扇到秦羽书脸颊上。

    秦羽书一下子被打懵,脸颊火辣辣地疼,很想问一句:“为什么打我……”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现在明显魏了名正在气头上,问出声的话,估计还得挨一巴掌,何苦来着,不如捂着唯唯诺诺,忍一忍算了。

    心中却破口大骂:陈三郎,又是你惹的事!碰上你,准没好事……

    这时好友出声劝说起来,魏了名冷静得很快,他本非容易暴怒的人,今天只能说是特殊情况,心里冷笑:“好,元大人让我提出想到哪个府城当知府,我本还在犹豫,现在就定了,到南阳府去。陈原呀陈原,不怕县官,只怕现管,看能治你不能治。”

    由于杜隐言突发中风,辞官致仕,州郡学政之位就空置了出来。这个位置相当重要,元文昌岂会让朝廷插手安排人进来?就想着让南阳府知府苏冠成顶上来做。

    涉及三品官职,自然不同七品县令那般轻易,必须要和朝廷一番角力,才能定夺。

    但元文昌相当有信心,只是那样的话,南阳知府又空了。要是魏了名到南阳府去,恰好补缺。

    想到这,魏了名嘴角忍不住露出一抹森然冷笑。

    厅堂外,周何之坐立不安,情绪不宁,要不是现在不能下船,他早就要叫陈三郎古临川走人了:“道远,这事你太鲁莽了,让魏了名下不了台。这人心胸狭窄,睚眦必报,必有祸端。”

    陈三郎瞥他一眼:“你怕?”

    周何之苦笑道:“我这一辈子,估计无法踏上仕途了,从扬州离开,回归故里,当个私塾秀才,两袖清风,有甚可怕的。但是你不同,你还年轻,前程似锦,如果为了今天的事而断送了去,因我而惹祸端,我于心何安?”

    陈三郎呵呵一笑:“我做事自有分寸,你不必担忧。”

    周何之惊诧地看着他,不似强作淡定,疑问道:“可现在杜学政因病致仕了呀。”

    陈三郎反问:“与我何干?”

    周何之差点晕掉:“怎么会没有关系,你不是因为得到杜学政的赏识青睐,而有所凭仗的吗?”

    陈三郎笑了:“你错了。”

    他没有过多解释,皆因这件事过于复杂,牵扯许多,解释不清楚,也没那个必要。

    “我错了?”

    周何之茫茫然,但不知道错在哪里,突然间发觉坐在身前的陈三郎变得有些高深莫测起来。自己对于他,真得了解不多,例如会武功之事。

    在夏禹王朝,固然重文轻武,可文武双全的读书人也是存在的,不过这样的子弟多半出身大户望族,才有那般条件学习。

    文武双全,说着简单,实则非苦心培养不可。一个不好,文不成武不就,不伦不类。

    现在的陈三郎却相当接近这个概念标准,文方面,他满腹诗书气自华,出口能成章,而且科举乡试,颇有希望一考中举;至于武方面嘛,刚才在厢房中,陇五已经非常鲜明生动地以身作则阐释过了,无用多说。

    对于陈三郎出身,古临川是比较清楚的,正因为如此,才更加感到疑惑。

    陈三郎忽而转过话题:“听曲听曲,换曲儿了。”

    上首处果然换了个姑娘,浓妆淡抹,满头珠花,声音磁性,开口唱道:“高阙碍飞鸟,人言是君家;经年不归去,爱妾面上花……”(未完待续。。)

第九十七章:乡试放榜,新官上任

    由始至终,陈三郎都安然坐着,谈笑风生,仿佛不曾与魏了名有过冲突一般。周何之暗暗观察,心生感叹:自己年少时是无畏者无知,导致处处碰壁,头破血流;等年长了却是畏首畏尾,进退失据……

    圣贤曰:见义不为,无勇也。

    那陈三郎的“勇”,却绝非鲁莽,而是智珠在握。

    周何之原本颇为担心魏了名秋后算账,眼下在陈三郎的影响下,也慢慢变得笃定——

    不日乡试放榜,只要陈三郎中举,魏了名就难以奈何。

    到了子时,画舫划回码头停泊好,没有在船上过夜的客人鱼贯下去,返回扬州城。

    一晚风月,就此过去。

    陈三郎等人上了马车,辚辚而走。

    画肪上,厢房中,那陇五已经醒转,能自由活动了——陈三郎截脉点穴的功夫只能说刚入门,被点倒的人,过小半个时辰就会自动解开。

    “大人,不如我去找一些道上的朋友,一不做,二不休……”

    啪!

    魏了名听得内心毛躁,直接一巴掌甩过去,低声吼道:“蠢货,他们可不是普通的书生,要是能这么做,我会想不到?”

    陇五吃瘪,低头站着,不敢再吭声。

    魏了名背负双手,目光阴沉:哼,今晚的脸皮,暂且丢在这儿;等当上南阳府知府,不但要回脸皮,还要他们的命!

    ……

    此后数日,生活恢复平静,功课必不可缺。间或和周何之古临川两个出去游逛下扬州十景——经过秦淮之事,两人隐隐以陈三郎马首是瞻了。

    这一日。是乡试放榜的大日子。一大清早,试院附近几家客栈里头。住在里面的士子们纷纷穿上最新最具喜庆色彩的衣服,焚香祷告,等待捷报。

    乡试放榜有个程序,就是结果出来后,先由人到客栈传报,所有传报完毕,这才在试院和衙门张贴完整榜单。

    这个流程,和后面的会试如出一辙。

    陈三郎起床后,梳洗完毕。下到楼下,周何之、古临川等人早占据了一张桌子,留着空位等他了。

    “道远高枕无忧,昨晚肯定睡得很好。”

    古临川打趣道。

    他与周何之眼中带红丝,显然心系放榜之事,转辗反侧,没有睡够。

    客栈一楼,几乎所有桌子都坐得满满当当,个个人脸上都带着期盼和焦虑的神色。不是他们养气功夫不到家。而是这个放榜结果实在太过于重要。

    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只在今天。

    在其中,陈三郎见到了秦羽书一行人。坐在另一边。两人目光偶然碰到一起,秦羽书冷哼一声,别过脸去:那一晚秦淮画舫。他本想在魏了名面前好好表现一番,捞个金大腿抱抱。结果弄巧成拙,反被魏了名打了一巴掌。后来几番想登门求见。都被拒之门外。

    秦羽书心中明白,这是魏了名因陈三郎而迁怒了自己。

    都怪陈三郎……

    不过只要今天自己中举,所有阴霾都将一扫而空……

    想到这,他精神抖擞起来。

    今天的时间过得特别慢,众人左等右等,好像过了好久似的,然而辰时才过去一半。

    突然间,哒哒哒,试院那边的街口响起马蹄声。

    这声音如同入春的雷,发聋振聩,所有人的耳朵一下子竖起来。

    扬州为州郡,管治甚严,在城中,只有少数的几种情况允许纵马——传达乡试捷报便是其中之一。

    哒哒哒!

    马蹄声仿佛敲打在人的心坎上,清晰而有力,若非碍于礼仪,众士子们都忍不住要蜂拥冲出去了。但心里又担心,这一骑送来的捷报与自己无关,扑到外面去,会引来别人嗤笑。

    “乡试捷报!贺玉门府少老爷苏讳进考得扬州乡试第十九名……”

    嘹亮的声音传来,传得很远。

    “我中了,我中了……”

    龙门客栈一名年约四旬的士子再顾不得矜持,挤开人群,跌跌撞撞冲出来,由于冲得急,脚下差点被绊倒摔跤。但没有人嘲笑他的狼狈,所有望向他的目光都蕴含着浓浓的羡慕。

    一考中举,成为老爷,自此之后,人便晋身到另一个层面去了。犹如鲤鱼跃龙门,再非平凡。

    第一个来报讯的是第十九名,换句话说,今届扬州乡试只录取十九人而已。这个名额,比往年要少。

    朝廷科举选士,每届每个州郡名额数量都会有所改变,扬州隶属江南,笔墨鼎盛,一向名额都是最多的,但和数以百计的参考士子相比,这个选取比例,堪称残酷。

    在夏禹王朝开朝之际,万废待兴,科举选士比较宽松,录取的人数也比较多,程序甚为繁琐。比如乡试的宗卷被审核评分后,还得送往京都,给皇上过目,然后定夺。

    这样一来,放榜的时间也比较晚。

    不过随着王朝各项事务走上正轨,国泰民安,官职人员渐渐变得臃肿,尾大不掉。天下就这么大,位置就这么多,一个萝卜一个坑,根本安排不过来,只能养着吃空饷。

    久而久之,便成为一大问题。

    上任皇帝有见及此,痛下决心,开始精兵简政,缩减编制——源头就从科举制度开刀,最主要是每届录取的人员大幅度减少了。

    新政实行,当其时引得朝野一片哗然,很是不满,但都被镇压了下去。到了当今圣上,无心理政,过目乡试的环节也取消掉,直接让内帘批阅通过即可。

    第一个得知中举的苏进满心欢喜,赶紧从口袋里掏出喜钱给报讯的人,脸上已笑成一朵花。他本来衣装简朴,甚至打着补丁,穷酸秀才一个,但中举之后,浑身上下仿佛放出光来,满满都是富贵气息。

    这一骑后,相隔一会儿,第二骑报讯的来了……

    ……

    这一日,南阳府送走了老知府苏冠成,迎来了新任知府大人魏了名。

    苏冠成属于升迁,一跃而上,成为扬州学政,四品官上升为三品大员;魏了名则是京官外放,从闲职变成实职,手握府城大权。

    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火,他便着手调查关于陈三郎的情况。

    以前围绕陈三郎发生了不少故事,因而府城早有备案,写得详细。魏了名轻而易举地拿到宗卷,慢慢看起来。

    看完,拍案而起:“江草齐击杀官差逃逸,至今未能缉捕归案,在这件大案中,陈原身为江草齐小舅子,有莫大嫌疑。当其时,泾县县令怎么不抓人审讯调查,失职,真是失职。”

    他感到非常恼火,但既然抓住了陈三郎痛脚,就不怕他飞了去。按惯例,新任知府上任,十天后便要下去各县城进行民风巡察,到时候……

    “到时候,我就让尔等明明白白地知道,什么叫大人!”

    ……

    “乡试捷报!贺平山府少老爷张讳羽考得扬州乡试第六名……”

    又是一骑飞报,引得众多翘首企盼的士子侧目而视,当听清楚名字不是自己,不约而同地发出叹息声。

    时已饷午,已经报到第六名了。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随着名额越来越少,剩下一大堆人面面相觑,只觉得中举的希望越来越渺茫。

    周何之面色已经开始惨淡,自家人知自家事,他的题目文章如果说能中举,只会相当靠后,后面没有,也就是说他又一次名落孙山了。

    这一次,很可能是最后一次……

    “哎……”

    虽然早有些心理准备,但当残酷现实降临,还是觉得满心苦涩,一颗心空落落的,无处依靠。

    那一边,秦羽书面上淡定,心里却忍不住心焦,好像热锅上的蚂蚁,但好在的是,陈三郎他们也没有传来捷报。(未完待续。。)

第九十八章:鲤跃龙门,青云直上

    (各位看官若看得爽的,请点个赞!)

    周何之满心苦涩,古临川也是颇感失落——至今他也没有听到自己的名字,心思和周何之一般,觉得后面是不大可能出现奇迹的了。所幸的是,他比老周要年轻得多,这次折戟沉沙,下次可卷土重来。

    但是陈三郎……

    两人对视一眼,很有默契地没有提这一茬。

    三人之中,就数陈三郎年纪最少,风华正茂,不管如何,他仍有光明前途。

    哒哒哒!

    又一骑捷报送到——并非所有士子都呆在客栈中,也有中举的不在这边,而是在家里了,自然有人依照登记表上的籍贯把捷报送到家里去;至于外地的,就得慢上一段时日,通过驿站传报。

    其实现在拿到捷报的,后面依然有专人再到籍贯所在地传报一番,甚至亲家那边都会报讯,以示隆重恭贺。

    当捷报报到第三名时,速度一下子变慢,前面一刻钟一报,现在等到两刻钟也不见快马来。

    约莫小半个时辰,第二名公布,此谓“亚元”,意义和前面的举人颇不相同。

    考中亚元的士子姓叶,字“藕桐”,乃是江南一位著名才子,年过弱冠,可在文坛上已颇有名声,这番取得亚元,可谓实至名归。

    江南多才子,代有新人出。不过许多才子都早早考过了乡试,参加今届的,以叶藕桐名声最高。

    陈三郎曾远远见过他一次。长得清秀,文质彬彬。似乎没有多少所谓“才子”的傲气,很是温和的模样。只是没有合适机会。彼此并未结识。

    到了这个份上,就剩最后一个名额,也就是第一名“解元”了。

    龙门客栈内,数十名士子忍不住互相打量一眼。先前中举的二十八人,龙门客栈只占了三个,这个比例甚为寒酸,倒是其他客栈中举人数要多得多。

    当下就有士子心里在想:“难道龙门客栈今年犯太岁,流年不利……哎,早知道当初就不该住进这间客栈。换到青云客栈多好,青云直上,兆头吉利。可不,今天那里就出了七八个举人……”

    龙门客栈掌柜靠在柜台上,也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今届客栈行情冷清,名声有损,日后招揽生意,如何争得过那几家同行?

    秦羽书有些坐不住了,就剩一个名额。却还有上百人眼巴巴等着,能否落在自家头上?要真是自己的话,那可就是解元了啊,超然于普通举人之上。

    想到这个可能性。他一颗心砰砰乱跳,都有点按耐不住。

    “冷静,务必冷静……”

    心里一个劲告诫着。沉下心回想在考场上的题目文章,一篇篇。都做得整整齐齐,标标准准。毫无纰漏岔子。

    这样的文章,若不中举,天理难容!

    得得得!

    最后的马蹄声响起。

    哗啦,士子们再也坐不住了,蜂拥出客栈,黑压压地站在外面等候,洗耳倾听。

    周何之与古临川忍不住跟着人群往外跑,出门之际,周何之回头一看,见陈三郎还坐在椅子上,在空荡荡的客栈中,显得莫名落寞。

    老周心底一声黯然叹息:虽说年轻是最大本钱,可人的气数真是非常难说得很,当其锐气正盛时,却与梦想失之交臂,从此之后,每况愈下,再无法翻身。诚如古人所言: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科举考试,也颇为讲究这些东西。

    马蹄声中,传报使者见前面一片人等着,有心卖弄,还在数十丈远就扯开喉咙,真是天生一把好嗓子,声若奔雷:

    “乡试捷报!贺南阳府大老爷陈讳原考得扬州乡试第一名,高中解元……”

    嗡!

    人群立刻炸开,骚乱起来。

    “中了,真中了!”

    刚才周何之走得慢,没有挤到前面去,现在一听,这解元之名,竟真得落在了陈三郎头上,不禁拍手大叫,替他高兴。

    “恭喜恭喜!”

    “恭喜陈兄考中解元,从此鱼跃龙门,飞腾黄达,指日可待……”

    “陈兄,我表舅的大姨妈嫁在南阳府……”

    “陈老爷可娶妻了?老夫有一女,年方二八一朵花……”

    一堆人下意识就将周何之围住,把他当成是陈原了。

    周何之一张老脸憋得通红,赶紧摇手道:“不是我不是我,陈原在客栈里头。”

    于是乎大群人又冲进客栈找人,可哪里有陈三郎影踪?

    龙门客栈掌柜满脸红光,兴奋得不得了,客栈出了一位解元,比别家出十位举人都要强,顿时感觉扬眉吐气,朗声道:“解元公刚才听到捷报,心中畅快,到后面茅厕出恭去了。”

    哗啦!

    人们不由分说,又冲到了茅厕那边去,要第一时间跟陈三郎道贺。

    周何之和古临川被挤得退到了一边去,摇头苦笑:这就是中举跟不中举的区别,更是普通中举和解元的差距……

    其实这些围观闹哄的人并非都是士子,许多是扬州本地人家,他们也一大早跑来等候放榜,不是自家有人乡试,而是为了“捉”女婿。

    金榜题名,榜下捉婿,向来是夏禹王朝一个潮流习俗。

    乡试是桂榜,称不上金榜,可闺女能嫁给一位举人,也是非常体面的事情。而且举人也可以明年考春闺,靠进士呀。

    春闺在京都举行,天子脚下,就再轮不到他们去“捉”婿了。

    古临川叹了口气:“我本以为道远真是淡定如山,没想到听闻考中解元,也会激动得要出恭。”

    周何之晒然道:“功名利禄,谁真能处之泰然?换了是我,只怕早就昏过去了。”

    过了一会,被一大群人簇拥着的陈三郎出来,将准备好的喜钱给使者。

    使者一掂量,沉甸甸的一大串,分量十足,心中大喜,又说了些喜庆话,就笑眯眯翻身上马回去复命了。

    接下来的场面一片欢腾,自是不提。

    有人欢喜有人愁,秦羽书呆呆地站立在客栈外,望着街道尽头,似乎还在期盼有一匹健马疾奔而来,口中大叫:

    “乡试捷报!贺南阳府老爷秦讳德考得扬州乡试……”

    但是他心里知道,这一匹马永远都不会出现了。(未完待续。。)

第九十九章:功名之功,利禄之利

    (上一章写错了个数据,今届扬州乡试录取人数为十九人,写的时候写成二十九了,已改正,不妨碍阅读,感谢书友“易水渐离”的细心提醒!)

    入夜,闹腾了一整天的龙门客栈平静下来。乡试放榜,尘埃落定,中举的意气风发,等待参加由扬州太守主持的鹿鸣宴;名落孙山的则黯然神伤,收拾包袱,要明天一早灰溜溜回家。

    吃晚饭的时候,陈三郎特别宴请了周何之古临川他们几个。谈及未来打算,古临川回去后准备卧薪尝胆,三年后卷土重来;至于周何之心灰意冷,要在乡下开个私塾,教些蒙蒙学童,就此作罢。

    悲欢离合,只在今宵。

    月上中天人静时。

    陈三郎静静地盘膝坐在床上,进行观想功课:中举后,脑海的《浩然帛书》分明起了变化。

    这一卷书,总共有九页;最初得到的时候,只能观望扉页上的千余字口诀,觉得十分深奥难懂;慢慢喂血养剑,将小剑养出灵性,终于开锋启蒙;随后此剑屡屡建功,斩杀邪魅,吸收养分,威力大增;

    书剑之间的关系相辅相成;小剑反哺,使得帛书翻页,能看到第二页的内容了;到考取秀才功名,得气息温养,第二页内容凝实清晰,再无纰漏。

    现在,一考中举,而且是第一名的解元,功名之功,效果自然不可等闲。观想之际,但觉清明愉悦,一股无形的风吹拂过。书页翻动,第三页法诀呈现。一个个字符如同跳出藏匿之处的精灵,出现在眼前……

    “天下无害。虽有圣人,无所施才;上下和同,虽有贤者,无所立功……”

    读着一行行字句,犹如溪水在心头潺潺流淌而过,竟品尝到甘甜的味道,像是在吃着一顿美味佳肴一般。

    读书若餐,不外如是。

    到酣畅时,摆放在桌上的紫檀木匣自动打开。一剑莹莹飞出,光芒锐盛,围绕着陈三郎飞舞,状甚喜悦。

    “……故曰:时异事异……”

    心头豁然开朗,不禁一拍桌子:“当浮一大白!”

    铿!

    旋舞的小剑直插入地,由原本的数寸锋芒,遂然变身为一柄长剑。剑身古朴,色泽深沉。

    此谓“而立”之境!

    中举得官身,此身而立。

    夏禹王朝王法规定。凡取得举人功名身份者,当佩剑。

    陈三郎长剑在手,心中欢欣,再望了望桌子上的紫檀木匣子。暗道:得换一口剑匣了……

    只是,该换成甚样的?

    江湖人士带刀佩剑,多背负。但这样的姿态方式在士林中无疑显得古怪奇特,一般读书人带剑。多悬置于腰间——其实举人以上功名者可佩剑,但他们出行之际。真得带剑在身的时候极少,就算腰挂佩剑,多半也是做做样子,和玉佩差不多,作为饰品类存在。

    陈三郎情况特殊,对他而言,斩邪剑几乎是一口性命攸关的兵刃,轻易不可离身。

    从这个角度看,它还是原来的袖珍模样更方便些,携带出入,斩邪除魔,无形无踪。

    念头刚起,“嗡”的一下,斩邪剑仿佛如他意愿般又恢复成原样了。

    陈三郎瞧见,惊喜交集:能遂心如意,此物究竟是甚来历?难道真是传说中的法宝?

    在法器范畴内,不管哪个品阶,未曾听闻有能如斯变化的。

    他将小剑捻在手里,爱不释手地端详着:宝贝,真是宝贝!

    ……

    临近九月的洞庭湖,每天清晨和晚上,寒意颇重,有霜露纷飞,沾染到密密麻麻的芦苇杆上。

    洞庭湖畔,岳阳楼后,有一片城镇,就叫做“洞庭镇”。

    在王朝疆域中,洞庭湖地位超然,不受朝廷管辖,洞庭镇亦然。可不受管辖,不代表没有秩序,事实恰恰相反,洞庭镇的秩序比任何一个城镇都要好。曾几何时,此地便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妄动干戈者,死!

    传说中,这条规矩是龙君制订的。

    规矩源头不可稽考,但它实实在在存在着。这些年来,镇上也不是没有自持厉害的外来人动手动脚,但他们最后的下场都是没手没脚,颇为凄惨。

    说也奇怪,这个规矩的适用范围只在镇上,边缘一带就不管用了,包括挨边的岳阳楼。否则那一天晚上,元哥舒不会让随从与那名青衫江湖客动手。

    不动手,也就可能不会有后来的憋屈烦闷。

    这些日子,元哥舒的心情不大好,好像心头有一根刺扎在那儿一样,刺着难受,耳边总是回荡着青衫客的话语:“借祖荫谋私利,干大事而惜命,犹如冢中枯骨,非英雄也。”

    元哥舒自幼受父亲熏陶教诲,饱读经略,心气极高,以天下为目标,但如今忽然跑出一个人来,指着他鼻子叱喝教训:“你非英雄也……”

    这样的语气,像极了父亲元文昌。但元文昌教子固然严格,会骂会打会惩罚,主要是为了望子成龙。而青衫客却是一句话,以此抹杀否定元哥舒所有的心气努力。

    更重要的是,当其时元哥舒真得害怕对方暴起杀人,下意识地躲到侍卫后面,眼睁睁目送青衫客扬长而去。

    青衫客的言语就像是一把刀,切开他内心隐藏得最深的虚弱,袒露出来,血淋淋的,既感到畏惧,又感到可耻。

    回到洞庭镇后,元哥舒立即发号施令,派遣人手去搜查青衫客的来历下落,但时至今日,一无所获。正阳道长那边,也无从推算,找不到线索。

    为此元哥舒显得心浮气躁,近日招徕奇人异士的计划也颇有不顺。

    正阳道长看在眼内,有所担忧。他甚至怀疑那青衫客是不是故意来整这一出,打击元哥舒的。

    “九月将至。眼看那一份莫大机缘就要浮现,这个时候。少主绝不能自乱阵脚……”

    道士决定好好跟元哥舒谈一谈,就在此时,他若有所感,抬起头来,望向南方——

    南方,是扬州所在的方向。

    正阳道长面有喜色:“第三粒种子破土发芽,猪崽开始长膘了……好,来得及时!”

    他掐指一算,又感到一丝疑惑:“此人时运之高。真是少见,只短短时日,观其迹象,恐怕时运颜色都呈现淡红,距离‘鸿运当头’不远矣……”

    不过这并非不可能的事,一来有他施展秘法加持催肥;二来陈三郎得到那个命气奇特的女子的名分认可。诸多因素影响下,气运高涨不足为奇。

    “不管他了,肥得越快,宰杀的时间越早。对少主的帮助就越大……不知不觉,第二头猪也养得差不多了。”

    这些年来,正阳道长为扶持元哥舒成功上位,几乎踏遍扬州疆域。堪舆风水,挖掘人才,以及寻觅圈养初期必不可少的资粮——十多年间。他只找到三个适合圈养的人,并且对之施展秘法。

    在其中。杜隐言是第一个,陈三郎是第三个。也将是最后一个了。只要元哥舒吸收掉这三份资粮,定成气数。至于后面的逐鹿中原,就不仅仅依靠命气时运所能决定的了。

    但可以肯定的是,只要抢先一步形成气数,将会占据巨大的优势,摧枯拉朽,不可抵挡。

    “基业将成,指日可待!”

    ……

    鹿鸣宴定于乡试放榜后的第三天,由扬州太守王应知主持,宴请新科举人,和负责这届乡试的内外帘官等,举行地点在衙门比邻的一个大庄园处。

    此圆名曰:万象园。

    院中多林木,假山流水,风景宜人,景观多变,故得“万象”之名。

    园子早就布置完毕,处处张灯结彩,衙门又调来百名官差入场,负责维持秩序纪律等。

    鹿鸣宴开始的当天上午,前来赴宴的新科举人络绎不绝,个个衣着光鲜,与乡试时的境况截然不同。最明显的一点,他们来的时候基本都是坐着轿子来的。

    能做轿子的,都是老爷级别的人物了。

    功名利禄,一朝到手,即使原本出身寒门,但如今功名加身,自有地方士绅纷纷送来银子钱财,送奴送仆送房子送女儿——榜下捉婿,嫁女嫁妆可是相当丰厚的。否则的话,如何能“捉”到个举人女婿?

    在其中,步行而来的陈三郎显得与众不同。他年刚及冠,只得一个未婚妻,没有正式过门,又长得清秀,最主要的是,他是解元呀。因此在众多扬州士绅门第眼中,陈三郎是个不折不扣的香饽饽。

    这几天来,龙门客栈的门槛几乎都被踩烂。

    幸好陈三郎有先见之明,放榜第二天便搬出龙门客栈,换到别家去了,从而避免了没完没了的滋扰烦恼。

    今天鹿鸣宴,他才跑过来,准备参加完宴会就坐船回家去。

    到了万象园,看守大门的官兵接过请柬,心中一凛,赶紧放行:事先就听闻今届乡试第一名的解元非常年轻,现在一看,简直年轻得过分。

    进入园子,见到众多举人们三三两两,互相寒暄着;又有些人找机会去跟内外帘官们说话,特别是今届乡试的主考官苏燕然,他身边围着最多人。新科举人们对其恭敬有礼,口称“座师”。打点得好的话,考子与座师之间的关系,可是相当有用处的。

    陈三郎的到来,也引起同榜举人的注意,主动过来,笑着说:“解元公来了……”

    都是没有太多营养的客套话。

    过不多久,扬州太守王应知大人来到,宣布鹿鸣宴开席!(未完待续。。)

第一百章:鹿鸣宴席,刺史霸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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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鹿鸣宴始于前朝,主要目的是为了给新科举人饯行和励志的,有诗曰:呦呦鹿鸣,食野之苹。说的是鹿发现了野外新鲜草地,便发出叫唤声,呼唤同伴过来一起分享。

    此谓美德。

    有见及此,古人效之,在每届乡试考完放榜后安排宴会,效仿古礼仪制,让举子与举子之间,举子与考官之间,进行一次和谐良好的交流会聚。

    发展至今,鹿鸣宴渐渐变得繁文缛节,完全成为攀附关系打点人情的宴席,已失初衷。

    一言以蔽之:无聊得很。

    陈三郎本不乐意来,但他身为解元,目标太大,推搪不得。

    太守王大人先是热情洋溢地说了一通;然后轮到主考官苏燕然……大官们陈辞完毕,就轮到新科举人吟诵《鹿鸣诗》,一起跳舞了,其乐融融。

    一大套礼仪程序做下来,已过去一个多时辰,后面则是即席赋诗,按照格式献宴诗。都是应酬和景之作,不外乎颂歌颂德的内容。

    这些诗作,虽然要求即席写就,但谁都心里明白,大部分诗作早就打好腹稿,反复推敲过,现在只是拿出现成来而已。

    作诗完毕,后面自由活动,吃吃喝喝,谈谈笑笑。

    “道远,我读了你乡试的那篇时策论文章,观点警醒,颇为新颖。当今朝廷风气靡靡,正需要这样发人深省的见解。你,写得很好。”

    苏燕然叫陈三郎过来。很是赞赏地说道。

    陈三郎拱手回礼:“多谢座师夸奖。”

    苏燕然看了看他,叹息一声:“及冠之年。锋锐最盛。但有时候,也得学会藏器而动。待时而行。”

    陈三郎心一凛:这一番话算得上是对方的点醒之言了。当即回答道:“学生领会。”

    两人坐着,侃侃而谈,许多观点竟出奇一致。

    陈三郎就明白自己这个解元绝非偶然而得,敢情是写文章时心领神会,写对了题,捉对了路。

    又或者可以说,这就是时运高的体现。毕竟人的念头,瞬间多变,能做出正确的选择并非一件容易的事。

    约莫小半个时辰。万象园忽而发生一阵哗然,人群骚动。苏燕然正感到疑惑,就有一名随从跑过来,在他耳边低声说道:“大人,元刺史来了。”

    元刺史,就是元文昌。

    苏燕然一听,面色不禁一变:“他来做什么?”

    一般而言,鹿鸣宴就是个常规宴席,规格并不高。由州郡太守主持绰绰有余,封疆大吏很少会亲身到场的。从另外的角度上看,也是要避嫌。毕竟科举取士,为朝廷选拔人才。为国效力,当前九州隐隐有割据之意,插手进鹿鸣宴来。容易引起朝野猜测。

    但现在,元文昌来了。

    对此苏燕然颇觉不喜。他是不折不扣的亲皇派,曾数度上书劝谏圣上。要对州郡制度改革,比如说刺史任期满的,必须调换,最好诏令入京,掐断其和地方上的联系……

    只是这些政改措施阻力重重,都成了纸上空谈。

    哒哒哒!

    兵甲陈列的声音,带着一股令人寒颤的心悸之意,只见两队虎威卫全副武装地开拨进万象园。所到之处,众人匍伏,如迎圣驾。

    这些虎威卫,个个身形彪悍,手执长枪,枪尖锋芒熠熠,下面散开一团红缨,如血般鲜艳,显得气息壮烈。

    “刺史大人到!”

    一名虎威卫高声喝道。

    就见行伍当中,踏进一人。他年若五旬,面容坚毅如一块岩石,让人怀疑一刀砍上去,他都不会眨一下眼睛。其背负双手,虎行狼顾,虽然身上没有着甲,只穿着绯红色的莽图官袍,但身上隐隐透射出来的气势,仿佛刚从尸山血海的战场上走出来的一样,带着冰冷的杀伐意念。

    江湖上常说的“有杀气”,用来形容此时的他最为恰当了。

    “见过刺史大人!”

    王应知快步迎上,躬身施礼。

    至于诸多原本谈笑风生的新科举人们此刻噤若寒蝉,下意识地就让到后面去了。一些胆子小的,甚至两股战战,只恨不能现在离开。

    刺史之威,霸道至斯。

    “参见元大人!”

    苏燕然忍住心中不快,过来见礼。

    元文昌呵呵一笑:“苏翰林不必多礼,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他的声音中气十足,响在耳边,如同惊雷。

    苏燕然心一惊,随即有莫名的恼怒在心头翻腾:元文昌绝对是故意这样的,他乃大将军,一身武艺登峰造极,如今却用话音来震慑自己:

    贼子,乱臣贼子……

    心里咬牙彻齿地骂道,只是不敢发作。他不过区区文臣而已,有职无权,手里无兵,和元文昌相比,脆弱得像一只鸡。

    元文昌来到,当仁不让就坐了主位,目光熠熠,扫了全场一眼。众多举人被他目光看到,像是被虎狼盯上的绵羊,心里发寒,赶紧低下头去。

    最后,元文昌的目光落在一个人的脸上——

    陈三郎!

    元文昌忽然开口:“今届乡试第一名,陈原陈解元是哪一位?”

    然后在场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了陈三郎,一些举人心中,暗暗替陈三郎感到难过。

    很明显,元文昌早认出了陈三郎,故意开口问的,里面意味深远,不好揣测。

    陈原踏步而出,拱手作揖:“陈原见过刺史大人。”

    他并没有拜下去。

    夏禹王朝拜礼自有意义,譬如君臣主仆之间,才会施行跪拜大礼,寻常上下属的关系,是不会随便跪拜的。

    但是,如果刚才陈三郎跪拜了下去,也没人敢多说什么,反而觉得他懂做人。乡试解元虽然难考,可比起刺史来,完全就不够看了。陈三郎要是想找门路,还有哪个比元文昌更适合当金大腿的?

    也许他不拜,只是为了先摸清楚刺史大人的态度……

    在场不少人都存着这样的心思。

    元文昌双眼眯了眯,打量着陈三郎,许久不说话。

    场中的气氛顿时变得沉重压抑,每一个人都在等元文昌开口,他不出声,就没有人敢出声。

    空气仿佛凝固了似的,让人感到呼吸困难,非常难受。

    幸好这时候,元文昌说话了:“老夫闻陈解元擅于对对子,曾对出了周分曹的一副绝对;在南阳学院端午诗会上张口念出近百字的长联,真是才华横溢。如此甚好,我前一阵子偶然想到了一个上联,苦思下联不得,请陈解元帮老夫解惑。”

    闻言,众人看向陈三郎的眼神再度有了变化。

    众所周知,元文昌为武夫出身,向来不喜诗词之类,觉得这些笔墨貌似华丽,实则百无一用。所谓悲春伤秋,所谓诗言志,其实便是堆砌辞藻,故弄玄虚,远不如直接说一句大白话更加直抒己见,更加能让人明白理解。

    那么现在,他居然出了一副上联,要让陈三郎对下联,其中含义耐人寻味。

    这是一个抛出橄榄枝的积极信号吗?

    相当有可能。

    近年来元文昌一直在大力培植心腹力量,招揽人才俊杰,陈三郎年纪轻轻便考得今届乡试解元,前途无量,不管怎么看,都是一个值得招揽的对象。

    看来,这一次陈三郎真得要抱上金大腿了……

    众人满心羡慕:纵观被元文昌看重的人才,比如王应知,比如杜隐言,比如魏了名等等,哪个不是仕途青云直上,一路无碍?

    接下来就看陈三郎怎么对了,如此大好机会,肯定得奋身贴上去,迁就元文昌意思,才是最明智选择。

    陈三郎长吸口气,拱手道:“请大人赐教。”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一章:谁是第一,谁是第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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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个万象园寂静下来,鸦雀无声,人们在等待元文昌出上联,在此之前,绝不敢有任何骚动喧哗。在这种沉抑的氛围下,有些人甚至怀疑自己要死了。

    元文昌坐得如一块坚硬的岩石,开口慢慢说道:“四水江第一,四时夏第二,老夫居江夏,谁是第一,谁是第二?”

    夏禹王朝有六大水系,其中北方占据两大水系,南方四大水系,而泾江当为第一;四时春夏秋冬,夏季排第二;扬州在前朝划分区域时,曾有别名“江夏”,那么整个上联的意思就相当清楚明白了。

    正因为清楚明白,所以现场当即有吸气声起。

    这个上联不简单,非常难,一方面嵌字格;另一方面元文昌借着文句意思非常霸道地表达出了他的雄心壮志:

    “老夫居江夏,谁是第一,谁是第二?”

    这是手握大权的威风,这是毫无忌惮的质问。

    他问的,就是陈三郎。

    众所周知,对对子形式上完整只是基本功夫,上下联意思符合,浑然一体,才真正算是好的对子。

    元文昌张口出了这么一个高难度的上联,不仅要考核陈三郎的才学,更要逼着他表态。

    谁是第一,谁是第二?

    如果陈三郎认定元文昌是第一,并且用下联对出来了,那么从此以后,他就是元文昌的人了。

    表态是一种选择,不过现场不仅仅有扬州官吏。也有苏燕然这一位京官在,若是陈三郎旗帜分明地倒向元文昌。受其招揽,苏燕然心里会如何作想?

    这位主考官返回京城面圣述职时又会怎么说?

    当场想通这一层关系的人不禁替陈三郎头疼起来。原本觉得金大腿粗大,好抱,可真要抱上了,却也会染一身腥。

    这个天下,起码现在说来,还是夏禹王朝的天下。

    但要是敢当面拒绝元文昌,下场会如何?恐怕更惨,能否离开扬州都是两说。

    一些新科举人面面相觑,有冷汗流落:本来很多人对陈三郎以及冠之年获得乡试解元感到不爽。只恨天道不公,为何自己没有被点中第一。可现在一看,这第一名的解元是香饽饽不假,但也是出头鸟,惹来争夺的虎狼一头接着一头,一不小心,就会被一张张血盆大嘴撕咬得尸骨无存。

    叶藕桐坐在边上,却是眉头紧皱,他是典型的江南才子。好诗词笔墨,侧重从文学层面思考问题。听到元文昌的上联时,第一时间并没有去想深层次的牵扯关系,而是在想。下联怎么样才对得上来?

    然而想来想去,打了几个腹稿,始终存在这样那样的瑕疵问题。和上联相比,狗尾续貂都称不上。

    难。太难了……

    撇开表态,光是形式上对上就很成问题。更何况目前要两者合一,缺一不可?

    “如果这陈原对得上,我就承认他这个解元实至名归。”

    心里暗暗想道。

    身为才子,就算面上温和,可骨子里的傲气岂会少过半点。叶藕桐参加今届乡试,自信满满,早在友朋面前说过对于解元势在必得,不曾想放榜时,他只得了个第二,第一让一位名不经传的县城考子拿了。

    心中憋着一股气。

    其实就算在南阳府文坛,陈三郎也只能说略具名声罢了。这名声还有些不明不白,多半依仗杜隐言而来。至于在端午诗会上的表现,那只是南阳学院内部的一个聚会而已,影响只能说一般。

    到了州郡里,陈三郎这个名字更不值一提。他考到解元,根本不能服众。放榜后当即便有些本地才子自发聚合,要来龙门客栈找新科解元“切磋切磋”,不过第二天陈三郎不堪滋扰,一大早就搬出去了。找不到人,才子们唯有悻悻然作罢。

    没想到,刺史大人居然屈尊来参加鹿鸣宴,亲自找陈三郎“切磋”来了。

    虽然看起来,这个“切磋”以“切”居多,权势逼人,威风霸道,但就形式上论,终归属于一种文斗。元文昌可没有说:“陈解元下场来,咱们练练手”。那样的话,就彻底是欺负人了。

    坐在元文昌右边的苏主考官面色最是难看,仿佛笼罩上一片阴云,他很想发作,可终是按耐住,要以大局为重。其受圣恩,抵达扬州主持今届乡试,可来到扬州后,元文昌的态度不咸不淡。

    这激起了他的书生意气,也没有主动去参见元文昌。毫无疑问,眼下元文昌闹这一出,丝毫没有给他这个主考官,以及朝廷的面子。

    “贼子,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心中忿然,暗暗发誓,回京述职时,定然要参元文昌一本。

    园中气氛凝重,人们各怀心思,而陈三郎是当仁不让的焦点所在。

    陈三郎站着,脸上神色甚现淡定,眼皮耷拉着,仿佛在思考着什么——面对如此艰难的局面,岂能不经过深思熟虑?

    但所有人都明白,元文昌不可能等太久。

    果不其然,约莫半刻钟后,等不到回答的刺史大人便说道:“陈原,你身为乡试解元,一个对子都对不上?”

    这话语调平淡,但谁都听得出其中意味,还有一丝杀气。

    他管治扬州十年,雷厉风行,杀人良多,铁一般的手腕,积威实在无以伦比。

    陈三郎曾经面对过元哥舒,但这位少将军和他父亲相比,所给人的威势逼压完全没得比,仿若一头成年雄狮和幼狮之间的差别。

    气势如山,不是虚无,而是实实在在地逼人而来。

    古有典故,有“战战惶惶,汗出如浆”之言;又有“战战栗栗,汗不敢出”之句,绝非夸大。当你面对着一位随时能让你人头落地的大人物之时,你就会不由自主地感到害怕,好像绵羊之于虎豹,纯属本能。

    “嗯?”

    见陈三郎仍是蓦然,元文昌眉头一挑。

    哗啦!

    排列在两边的虎威卫身子一抖,盔甲发出令人心悸的金铁之音,只等大人一声令下,他们便会毫不迟疑地冲进来,一刀将陈三郎斩杀。

    哪怕陈三郎是今届乡试的新科解元!

    也许在苏燕然等人看来,这种可能性不大:毕竟当众斩杀朝廷举子,而且还是一名解元,此举和造反无异。

    但虎威难测,谁又能拍着胸口保证元文昌不会这么做?

    这些年来,九州州郡的地方势力空前壮大,封疆大吏桀骜跋扈,无视朝廷权威,屡屡有犯禁行径。最典型的一点便是豢养私兵,那么寻个由头斩杀个解元,也就不是不可能的事。

    不少人都为陈三郎捏了一把汗,所谓兔死狐悲,作为同榜举子,要是陈三郎横死,他们心里也不会好受。

    陈三郎忽而抬起头,拱手道:“回禀刺史大人,学生想到了下联。”

    元文昌不动声色:“你说。”

    众人听陈三郎有了下联,顿时感觉如释重负,纷纷竖起耳朵来听,看这一副下联究竟如何。

    就见陈三郎长身而立,一字字吟道:“三教儒在前,三才人在后,小生本儒人,岂敢在前,岂敢在后?”

    “好!”

    听见此联,苏燕然不禁击掌赞道。

    这个下联,形式上毫无瑕疵,一字一句,对得极为工整吻合,不差分毫。更为重要的是,陈三郎巧妙地避开了元文昌咄咄逼人的气势,同时又显得不亢不卑,还给对方一个适当的台阶下。

    叶藕桐一听此联,暗叹一声:自己打腹稿想出的那几句下联和陈三郎一比,简直不堪入目,如同粪土。

    元文昌哈哈大笑:“好一句‘岂敢在前,岂敢在后’,陈原啊陈原,你倒没有让老夫失望。”

    说罢,竟径直起身,大踏步离席。两队兵甲不发一语,轰然跟上。

    他这一走,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只是人们心中感到疑惑:元文昌一来一去,心里究竟作甚打算?

    “一个儿子,一个老子,是双管齐下,而或各有盘算?”

    陈三郎脑海念头飞快转动着,但想了一番,始终不得要领,他目前掌握的讯息到底太少,许多事情迷雾重重,了解不得。但不管怎么说,最为艰困的一个关卡,自己终于顺利迈过去了。刚才面对元文昌,那种如山如岳的压力非同小可,使得他感到巨大危机。

    这危机触及性命。

    哪怕身怀斩邪剑,也可能无济于事。

    “此地不宜久留,明天一早就离开扬州,返回泾县去。”

    心里打定主意,一颗心早飘回了家。

    至此,鹿鸣宴到了尾声,诸人也没心思继续了,开始陆续散去。期间苏燕然找陈三郎说了一番话,不外乎勉励鼓舞,让他不要担惊受怕,隐晦间提及朝廷还在,不会任由元文昌胡来的意思。

    陈三郎听着,不置可否:朝廷式微,早已是公认的事实,恐怕撑不了多久了。自己科举取功名,只为了赶上体制最后的尾班车,增益己身,好抵御日后的乱世罢了。如果一心寄望朝廷,可能死得更快些。

    在离开万象园的时候,那江南才子叶藕桐忽而追上来,叫道:“道远请留步。”

    (这一声请留步,各位是不是很耳熟?)(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二章:旧账重提,风浪又起

    “道远,请留步!”

    听到这一句,陈三郎心里莫名一凛,不禁想起那天在山色塔,那个神经兮兮的老僧便是在身后嚷嚷了这么一句。

    回过头去,见到是叶藕桐,这才放心。

    在鹿鸣宴上,两人已经寒暄过,算是结识了,那他追上来喊住自己是什么意思?

    就见叶藕桐双手作揖,深深一躬。

    陈三郎一怔,微微侧身躲过:“叶兄何故作此大礼?”

    叶藕桐叹道:“道远面对刺史大人色不变,我甚为钦敬;能对出那一联,更让我佩服。”

    陈三郎笑道:“其实当其时,我心里也感到害怕。”

    叶藕桐也笑了,觉得他坦诚,更显赤子之心,好感顿时多了几分:“道远,你准备何时离开扬州?”

    鹿鸣宴后,曲终人散,下面府县的新科举子当然要赶回家去。当面功成名就,富贵加身,不回家的话,岂不等于锦衣夜行,又有甚意思?至于春闺的会试,还有好几个月的时间呢。

    “明天一早就走。”

    叶藕桐点点头:“此地不宜久留,早走早着……我也正想着去游历一番,不如咱们一同离开,同船共游?”

    他却是扬州城本地人,放榜后,该做的喜庆恭贺活动都做得差不多了。

    陈三郎一听,眨了眨眼睛:“你要去南阳府游历?”

    感到纳闷。

    叶藕桐笑道:“说是游历,其实便是提前启程,赶赴京城。准备会试。”

    陈三郎恍然。

    这事不足为奇,虽然说距离春闺还有好几个月。但路途遥远,提前到京城去打点好。安心准备会试,属于常态。比如这次乡试,陈三郎也是提前两个月来的扬州。

    一路去京城,一路游历,读万卷书,走万里路,一举两得,乃是读书人甚为向往的事。

    京城长安位于名州之北,接近北方的凉州。从扬州出发,有两条路可行。第一条是海路,坐船出海,然后抵达名州;第二条路,则是穿过中州,进入名州。

    走海路,风浪莫测,最是难料,等闲人很难适应长时间的航行——这可不同在江河上坐船。汪洋大海。波浪滔天,一旦遇上风暴气候,只能听天由命了。

    所以对于求稳的人来说,第一条路才是最稳妥的。

    叶藕桐选的便是第一条路。

    在他看来。坐船出海,放眼都是碧波万顷,茫茫一片。毫无看点,哪里有走中州这个路程好?能游山玩水。见识各地风土人情,不仅仅为了赶路而赶路。而是一种旅游了。

    走中州,最好的路程安排就是从扬州码头坐船先到南阳,再换路线。

    这就是叶藕桐说要和陈三郎同船共游的意思。

    陈三郎也不推拒,道:“好,那我们就约定了,明天辰时到码头一起坐船走。”

    两人分别,叶藕桐回家里准备,陈三郎则回到落脚的客栈。

    这个客栈比较偏远,那里的人不知道陈三郎是今届乡试解元,可以省却许多烦忧。

    明天一早就得离开扬州了,与陈三郎同行的不仅叶藕桐一个,还有古临川。他虽然没有中举,但同是南阳人,和陈三郎同路,就选择留下来等候,再一起走,好在路上,互相有个照应。

    至于周何之,他是放榜第二天就离开了扬州。离别的时候,老周泪洒衣襟,说“此地一别,再见不知何许年月”。

    他也是个性情中人呀。

    回到客栈,和古临川说了会话,各自回房歇息。

    坐在床上,陈三郎打开木匣,捻起小剑,念头一动,三尺青锋在手。他拿起一块布,慢慢拭擦剑锋,拭得十分仔细。

    这些日子,他渐渐明白在那个梦境,自己缘何如此执着地不“放下屠刀”了。

    因为这根本就不是屠刀,而是自己安身立命的凭仗所在。放下手中剑,不会成佛,只会成为别人的板上鱼肉,任人宰割。

    ……

    今天,秋高气爽。

    南阳府新任知府魏了名开始巡查治下之行,第一站,便选择到泾县。

    泾县黄县令接到公函,早早吩咐衙役准备好,又叫上一众县城士绅名流等,出城列队相迎,场面很是热烈。

    魏了名下了船,见到欢迎阵仗,笑容可掬,非常亲民地和众人打着招呼。

    宴会三巡,诸人散去。

    衙门里,魏了名叫黄县令汇报工作,一甩手,就摔出一本宗卷:“黄县令,这个案子是怎么回事?”

    黄县令心一颤,俯身捡拾起宗卷,一看之下,顿时明了:这是江草齐犯案的宗卷。

    他心里有些嘀咕,不知大人特地拿出这个宗卷来询问,是甚意思。

    江草齐击杀官差逃逸,距今已过去好几个月了,缉捕文书早就发了出去,但至今没有发现线索,人更是没抓着。看样子,江草齐一行可能都逃出了扬州疆域。

    不能为侄子报仇雪恨,黄县令耿耿于怀,只是随着时间流逝,仇恨也开始变淡。毕竟人死不能复生,自己已经当上一县之尊,仕途要紧,不能纠结旧事不放。

    可眼下,魏了名却翻起了这宗旧事。

    魏了名神色阴沉,喝道:“江草齐此案,疑点重重,他必然有外人相助,才能逃逸。当其时,你怎么不捉人审讯?”

    黄县令一愣神:“捉谁?”

    “蠢货,当然是捉与江草齐亲近的家属嫌疑人。”

    魏了名几乎咆哮道。

    黄县令一听,顿时有几分明白。江草齐双亲早逝,最为亲近的,自然便是他岳母一家了。

    陈三郎!

    脑海灵光一闪,想起这个名字。

    其实那时候,黄县令已经盯上了陈三郎,并且监控起来,随时准备抓人。不料陈三郎却机智,逃离了泾县,再回来时,已考中秀才,有功名在身,就不是他一个县令能随便处置的了。

    而且那时候陈三郎似乎还得到了少将军的赏识,江上问名,这更让黄县令投鼠忌器,不敢乱来。后来杜隐言更是亲自出面,力保陈三郎。

    陈三郎背靠这些大树,黄县令除非吃错药了才会去动他。

    而如今,顶着南阳府科考第一光环的陈三郎都已奔赴扬州参加乡试了,计算日子,应该早就放榜,结果这两天便会传达到县里来。陈三郎没有中举倒没什么,要是万一中举,成为新科举人,又是一个层次了。

    既然如此,新任知府大人缘何特意拿出这宗卷来?

    不明所以之下,黄县令小心翼翼回答:“当时下官已传讯陈氏一家上堂审问,但他们一问三不知,与此案无关。”

    魏了名冷笑一声:“你曾用刑否?”

    黄县令回答:“不曾。”

    严刑逼供虽然是衙门常态,是必不可少的一项手段,但也要看对方是谁,有甚背景,等闲时候,却不会用。否则的话,便是滥用刑罚了。

    魏了名一拍惊堂木:“都是刁民,不用刑,他们如何肯招?”

    黄县令心里疑惑更重,看样子,这魏大人似乎非要拿陈家出气的模样,难不成他们之间有仇?

    迟疑地道:“陈氏之子陈原乃是生员,又获得今届乡试资格,有功名荫身。这个,下官不好动刑呀。”

    魏了名冷笑:“江草齐的小舅子有功名,但江草齐的岳母没有吧。”

    黄县令越发肯定,佯作为难地道:“这个……”

    魏了名瞥他一眼:“本官告诉你一个消息,本州学政杜隐言中风瘫痪,早已辞官致仕了,学政之位,将由苏冠成大人继任,该消息很快就会有公函传达下来。”

    当初苏冠成升迁,并未公布具体,因而黄县令不知,现在一听,顿时心中亮堂堂的:派系争斗,陈三郎抱错大腿上错树了,杜隐言一倒下,其所在的派系就遭受清算……

    对,一定是这样。

    黄县令觉得完全领会清楚魏了名的用意了,当下不再犹豫,立刻道:“下官这就派人到陈家抓人!”(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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斩邪介绍:
八方乱,国将亡。 百姓号哭于野,妖魔披衣冠据庙堂。 弱冠书生,何去何从? 仗剑而起诛鬼魅,提笔静坐写文章。 手握乾坤,斩邪留正—— 一曲《正气歌》,浩然起苍茫。 %%%%%%%%%%%%%%%%%%%%%%%%%%%%%%%%%% 南朝书友群:200702009,热烈欢迎新老读者加入,聊天打屁有乐子,内涵杠杠的!斩邪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斩邪,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斩邪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