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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曳光     无仙txt下载     无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六十五章 天牢

    明日首页小封推至周六,日更万字。三更、四更不等。对于一个业余码字的人来说,真要老命了!生活全被一个扯淡的故事打乱了,毕竟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这已超出兴趣爱好的初衷。或许,您的支持,是无仙走下去的唯一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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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一随这些兵丁走了四五里远,到了一片宽阔的广场之上。

    广场四周民居稀少,一处高大门楼下,站立着一排盔甲锃亮,手持矛戈,腰悬利刃的兵丁。门楼上‘皇城天牢’几个暗红的大字,透着森冷之意,让寻常人等不敢靠近。

    蓝平等人,带着林一进入门楼,走入一个戒备森严的大院。

    “给我站住!”

    闻声,林一停下脚步。院内站满持械的兵丁,一个个目光生冷,如同看着死人一般,打量着这个新来的年轻人。

    蓝平一挥手,两个兵丁手里拿着一堆铁链,来至林一面前。

    不由分说,两人将铁链环林一的脖颈一绕,镣铐拴住他的手腕脚腕,铆钉穿过镣铐之后,又一把将其推到在地,‘叮当’声大作,铁锤挥动,将铁制镣铐死死铆住。林一没作抵抗,任其施为。

    两个兵丁忙完手头的活计,抛下趴在地上的林一,带着冷笑走至一旁看热闹。

    “为何要锁住我手脚?”林一慢慢从地上坐起,看着不下几十斤重的沉重镣铐,出声问道。

    “哼!哪里来的这么多废话!进了天牢,自然少不了刑具枷锁。”

    蓝平下巴一抬,四个兵丁上前,擒住林一四肢,在他身上搜索一番,寻出几块碎银子随手各自揣入怀中。

    见状,蓝平并不阻止,对这些兵丁举止,早已习以为常。

    那四个兵丁搜刮不多,略显失望。其中一人,翻到林一胸口的乾坤袋,见其质地不俗,入手却轻飘飘的,不知这小袋子的用处。他干脆将其一把拽下,连同那个酒葫芦,一齐送到了蓝平面前。

    蓝平伸手接过,也是看不明白,便将其揣入了怀中,冲那几个兵丁点点头。那四人扯住林一,便往后面拖去。

    林一皱起了眉头,不作挣扎,只是他眸中泛起幽冷的寒意。

    穿过两个院门,林一被抬着走入一间屋子,一处幽深的地道口出现眼前。

    兵丁不作停留,抬着林一下行,一股潮湿阴冷的寒气迎面扑来。其间夹杂着令人作呕的恶臭,那几个兵丁也难以忍受,各自抽出一只手来掩住口鼻。

    往下走了几十丈,又拐了一个弯,出现在眼前的,霍然是一处巨大的地下监牢。墙壁上油松火把映照下,一个个暗黑色的栅栏,隔成一个个小笼子。

    阴暗的光影中,随着一声声的呻吟,哭泣,哀嚎,可见笼中蠕动着一个个形同鬼魅的身影。

    林一被丢入一个笼子中,几个兵丁锁死了笼门,唯恐沾染此处的晦气般,骂骂咧咧地退去。

    促狭的笼子内,林一从潮湿的地上慢慢爬起,有些诧异地打量着眼前的一切。

    栅栏全为铁制,小笼子也不过几尺见方;一堆腐烂的茅草堆在一角,地上一块块黑色,透着血腥味,应是陈年已久的血迹;茅草簌簌轻响了下,一只耗子瞪着猩红的小眼睛,看了一眼林一,不慌不忙地跑到空地上,四下张望着,又不紧不慢地钻入另一个笼子内。

    这所地下监牢,有百丈大小,藏于地下七八丈深,戒备森严,关在此处的人,怕是插翅难逃。想不到来一趟京城,竟生出这些事来,看着枷锁重铐的自己,林一沉思起来。

    行事还是大意了!

    商水沿岸那么多的车夫,邯生举止又如此惹人注目,加之当晚画舫即被拆毁,若是自己身为官府之人,只怕也会想到邯生的身上,从而查出真正的行凶之人。

    当晚,只想杀了那妇人,便以为没人会记起自己的相貌。回头想想,船上那么多人,若有一人证实自己出现在画舫之上,还是去与苏雪云见面,可真是百口莫辩了。可见,今日身陷牢笼,虽说在意料之外,却又属情理之中。

    之前,便知官府不会对此事善罢甘休,故此,林一急忙将苏雪云送走。如今,他这个元凶成擒,但愿苏雪云与邯生能安然远去。

    还有让林一所担忧的是,天龙派会不会因此牵连,而耽搁了行程。若是启程,他决不能错过了随行的时机。

    故尔,身陷于此,只能暂且隐忍。此处必定拦不住他林一,乾坤袋与紫金葫芦,那个都尉蓝平也看不出玄机,届时取来便是。事关种种,何时脱身,倒要细细斟酌。

    ……

    不知过了多久,“吱呀——咣当!”地牢大门打开,两个兵丁捂着鼻子走了进来。一人压着嗓子,语气带着不耐烦,喊道:“犯人林一,过堂审问啦!”

    林一被两人从铁笼中拖出,并未离开地下,而是送至距地牢不远处,处于甬道一旁的一间屋内。

    这间屋子掘土而成,屋内竟摆着各式刑具,一个火盆烧得正旺,里面还戳着几只铁签子。一木案后,坐着一文官模样的中年人。一旁还站立五六个壮汉,那个都尉蓝平也在其中,其抱着膀子,目光阴冷。

    两个兵丁将林一往空地上一搡,他带着几十斤重的镣铐,脚下拌蒜,踉跄一步,扑倒在地。

    那文官看也不看下面之人,手中一块堂木,‘啪’的一声顿在木案上。其盯着手中的案卷之上,头也不抬,略带嘶哑的嗓音响起:“案犯林一,速报上户籍年龄,家有何人,如何于京城内毁船杀人等等,从实一一招来,免得皮肉受苦!”

    “你是何人?如何断定在下便是行凶之人,你有人证物证吗?”林一在地上翻身坐起,他盯着那个中年人,出声反问道。

    那人冷哼一声,将干瘦的脑袋抬起,一双无神的眼睛看了一眼下面,手中堂木又是一拍,有气无力地斥道:“一介草民,见官不跪,出言顶撞,咆哮公堂,掌嘴十下,以儆效尤!”

    几个兵丁齐声应诺,上前叉住林一。

    蓝平从地上捡起一个血迹斑斑的木板,走至林一的面前。他眸中闪着凶光,狞笑着,便将木板狠狠扇了下去。掌嘴用板子,寻常的犯人,就这么一板子下去,最少打碎几颗牙齿。

    林一眉头一皱,身子轻轻一晃。抓着他的几个壮汉,只觉得一股大力推来,站立不稳,撒手便向外摔去,直直撞到了墙壁上,才‘哎呦’一声,跌倒在地。

    蓝平手中的木板带着风声,堪堪从林一的鼻尖滑过。十拿九稳的一板子落空,令他神色一怔。

    “你敢抗拒行刑?”

    看着几个手下跌出,蓝平大怒。心知眼前的年轻人武功不差,可此人身戴几十斤铁锁,还能翻上天去不成。

    那文官也是一愣,想不到进了天牢的重犯,还敢冒犯自己的官威,气得他一拍堂木,抖着稀疏的胡须,大叫道:“大胆囚徒,目无王法,给我重打二十大板!”

    林一眼瞳微缩,看着那文官与蓝平,他冷笑着摇摇头,带着寒意说道:“这位大人既然不敢说出名讳,我也记得你了。敢打我一下,我断你一肢;敢打我二十大板,你就准备后事吧!你蓝平也听好了,今日之辱,我念你吃粮当差,并不怪你。若是再不识好歹,老账新帐一起算,我必取你性命!”

    那文官在林一目光冷晒之下,顿时觉得寒意侵体,心头狂跳,脚下一软,差点从椅子上歪倒下去。

    蓝平也是倒抽一口冷气,这年轻人面色坦然,言语张狂,却带有冷冷杀意,令他心中也是一阵悸动不定。那几个壮汉从地上爬起来,愕然之际,只顾看着二位大人,不敢作声。

    文官狐疑良久,一双无神的眼珠子急转几圈。他在椅子上坐稳了,这才恼羞成怒,一拍堂木,声嘶力竭地厉喝道:“本官刑部陈侍郎,奉皇命办差,便是打你又如何?你已是将死之人,也只是逞口舌之快罢了!给本官狠狠打,看这囚徒还要如何猖狂!”

    蓝平也是恍然,面带羞愤,想不到自己还不如一个文官有胆量,竟被几句话唬住了。想他在天牢中,什么凶顽暴戾之徒没见过!

    丢掉手中的小木板,蓝平抄起竖在墙边的木棍,恶狠狠地说道:“给我将此人放倒,一个死囚也敢猖狂,我便打死了你,也无人过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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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下一更晚12点。

第一百六十六章 冤狱

    看来此事不能善了,一股凌厉的杀意被林一强忍在胸中。他面色阴冷,也不言语,眼睛一闭,任几人将自己扯倒地上。

    蓝平挥舞木棍,噼里啪啦,一棍接着一棍,狠狠地打在林一的身上。

    那陈侍郎要打的板子,换成了常人难以承受的大棍,也无人在意。几棍下去,林一身后的灰袍便成了碎布。随着棍起棍落,他腿上的肌肤红肿,继而又血肉模糊起来。

    林一收起随身游走的灵力,只护住骨骼与经脉,任蓝平虐打。眼下并无好的脱身之计,他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将眼前的腌臜之辈尽数杀了?冲出天牢?之后,天龙派还能离开京城吗?寻孟山逼问出海的途径?

    林一暗暗摇头,这一切还是太过想当然了!若是那般,自己又何须受这遭罪。天龙派一定留有后手,一个名门大派的底蕴,不可小觑。不到最后关头,不踏上东渡之船,之前所有的一切,皆是枉然!

    师父仙逝后,便无人可以托付心事。每每遭遇突变,他谨慎之余,以不违本心行事。虽说结果常常是事与愿违,而他从未去抱怨什么。

    送走了苏雪云后,林一的心中便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回到四平馆时,他知道已无从回避。杀了那么多人,事发后,被抓入天牢,也并不出乎预料。

    为了救苏雪云,应有更为妥善的法子。可事到临头,他林一还是略显操切了一些。此事,看似干脆利落,实则拖泥带水,还是留下这么多的弊端。对他来说,这也算是一个教训。以后遇事,还当审慎为之。

    只是,眼下又该如何?林一不知道。

    正如脚下是一条必须要走的路,不知何处暗藏沟堑时,只能亲身去走一遭。

    倒是要看看,他们最终要如何对付自己。

    皮肉之疼,还是免不了让林一咬紧牙关。这陈侍郎还有蓝平,不是我要杀你,而是你等自寻死路。

    蓝平一气打了二三十棍,火气渐消,见林一趴着也不动弹,才将手中沾满血迹的木棍扔在一旁。他接过兵丁递来的手巾,擦拭额头上渗出的汗水,坐在一旁的木凳上,狠狠地啐了一口,骂道:“给我泼冷水,看看死了没有?”

    一桶冷水兜头浇下,林一动也不动。一个兵丁上前翻过他的身子,见其目光冷幽,正盯着墙上的火把出神,吓得那人惊叫了一声。

    “没用的东西,便是死人又能如何!”蓝平怒骂了一声,转首看向陈侍郎,说道:“陈大人,此案您看……?”

    陈侍郎挪动一下身子,看着地上死人一般的林一,哼了一声,说道:“京城内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皇上大怒啊!惟有及早结案,才能给皇上一个交代,才能安抚朝中百官啊!”他伸出鸡爪子一般的手指,拈起木案上一张涂满字的纸张,抬首示意。

    蓝平心领神会,上前恭敬接过那张事先录好的笺纸,蹲在林一面前,抓起他的手指,沾了地上的血迹,在纸张上一戳,一个画押供词便成了。

    躺在地上的林一,似是重伤难禁,动弹不得。只是他的嘴角挂着冷笑,看着蓝平施为,浑不在意。

    此时,屋内众人皆松了一口气。

    陈侍郎无神的目光中,泛出几分得意的神色。他挪动身子,走至林一面前,弯下腰去,带着怜悯的口吻说道:“这是何苦呢,白白遭受一番苦痛!你若是能告知如烟姑娘的下落,本官让你死前,少受点罪,怎么样啊?”

    林一躺在地上,脸上露出玩味的笑意。那个妇人口中的陈侍郎,应是此人了。如此对待自己,看来不无缘由啊。他冲其微微摇头,目光中尽是讥诮之意。

    陈侍郎冷哼一声,不满地站起身来,往外走去。

    林一被几个兵丁抬起,又送回到先前那个铁笼中。

    被重重地摔在地上,棍伤的疼痛袭来,林一苦笑起来。这一切,都是自找的。若是一个凡人,即便是江湖绝顶高手,如此折磨一番,也难以逃出生天。那蓝平落棍之时用上内力,一棍便足以将人致残。一口气二三十棍下来,若是寻常人,早被打死了。可见,身入天牢,命如草芥,这些人真的不在意自己的死活。

    天牢之内,还不晓得已枉死多少无辜之人呢!

    对于身上的皮肉之伤,林一并不在意,也不想行功医治,他在想着心事。

    画舫之事虽是自己所为,可官府并无真凭实据,那张供词戳上个手印,便能定自己的罪吗?他林一倒是要看看,作为一个凡人,在这世俗间,应是一个怎样的下场。

    他从不藐视皇权,也不敌视官府,更不想去造反什么的。众生来之平等,林一从不认为谁可以凌驾于他人之上。自己毁船杀人,也是为了救人。即便是行之有过,在天牢受这番罪,算是因果报应。

    可陈侍郎公报私仇,蓝平罔顾人命,都已让林一动了杀机。他从不招惹他人,可若是以性命相逼,他林一杀起人来,不会手软。

    “这位……这位怎么称呼啊!怎么打得这样狠啊?你得罪人了?”一个苍老的声音,时断时续,传入林一耳中。

    监牢的铁笼子中,关押了百多人,林一刚才进来便知晓了,只是无心过问罢了。

    话音来自隔壁的笼子里,那是一虚弱的老者。

    林一见其身子羸弱,气喘如丝,知其寿命无多,不由暗叹一声。他趴到笼子边,说道:“这位老伯,我无妨的,你这般的身子,该找郎中啊!”

    一阵低咳声传来,悉悉索索过后,笼子边的茅草堆里,露出一白发苍苍,污垢满面,形容枯槁的老者。他看着林一,虚弱地笑了笑,躺在草堆里,隔着铁笼说道:“我早该死了。只是你还年轻啊,可惜喽!”

    老者的嗓音如风箱般,好似随时会停下来。

    林一从老者话中得知,此人竟是帝师。也就是说,他是皇上的师父。因进谏劝阻皇上少生杀戮,竟被关入天牢。

    而这老者还不死心,在狱中,上书不断,劝谏皇上放过自己的那些亲兄弟。他的执拗终惹恼了那个高高在上的皇上,将其关在天牢中四五年了。

    老者说,皇上怕被世人诟病,虽有杀他之心,也只能任其在天牢中慢慢死去。

    如今的老者,可谓灯枯油尽,随时都会死去。

    “老伯,你家中还有何人?有什么要我帮你的吗?”林一问道。

    老者张开没有牙齿的嘴巴,无声笑了,许久才带着喘息说道:“我的家人有福呢!一个个都走在老夫的前头。我两个儿子,尚年轻之时,便为大商征战,死于沙场,连个后也没留下;我夫人五年前也走了,只剩下我这个老头子了。这个世间,我已了无牵挂……!”

    林一伸出手去,摸到老者腕脉,一丝灵气缓缓度入。他叹息老者一世终了,竟如此零落,却也不知如何出言安慰。

    这个老者既然不顾生死劝谏皇上少生杀戮,可见其本人,乃是善良刚正之人。只可惜,良臣未遇明主。

    老者浑浊的眸子,有了一分光彩,频死的身躯有了些许的生机。他惊奇地看着林一,许久,才缓缓说道:“年轻人,多谢你了,无须枉费工夫了。观你骨骼清奇,非寻常人,为何也落到此处?”

    林一知其寿限无多,他无奈缩回手来,将自己的来历,大致说了一下。

    老者沉吟了片刻,在草堆上歪着个身子,冲着林一笑道:“朝堂之上,凡事都要有个说法。你是不是行凶之人,无关紧要。他们不抓你,还会抓别人。总之,这个行凶之人,只是皇上对百姓的一个交代而已。所谓的王法,不过是上位者手中的利剑,草民身上的桎梏罢了。”

    林一带着不解问道:“为官者,不也是有受王法所制吗?”此时,他想起了苏先生的境遇。

    老者微微摇头,叹道:“为官者,以执法为名,行个人私利之举,草民只能顺从。如此天下太平!而王法也是官场同僚之间,相互倾轧的利器,行王法之名,达到自己不可告人之目的”

    林一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对于庙堂之上的事情,老者不愿多谈,转言道:“如你所说,你门内长辈要去求平王说情。老夫也不知究竟会如何,只是平王并非你等想象的那般,他还不如一个官员的权柄威重,其自身难保啊!”

    老者欲言又止,神情萧索。他轻轻叹息了下,不再言语。

    对于一介草民,庙堂之远,难以想象。而此刻,才十七岁的林一,对这京城盛世浮华,没了好奇,也无欣喜,多的只是莫名厌倦。即便是没有修道,他也会远离这喧嚣之地,隐于大山深处,如常人一般,娶妻生子,繁衍后代。

    林一的心绪,忽而又飘回到了那片烟雨朦胧中,还有,那让人心动的俏丽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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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下一更早7点。

第一百六十七章 死囚

    皇宫内,平王弘安脚步匆忙,往弘泰帝的寝宫走去,迎面见到一个内侍,

    “快去通禀,说本王来了!有急事要面见皇上!”

    弘安面色焦急,随手丢个珠子在那内臣手中。后者面带微笑,拱手行礼之时,珠子已没了踪影。

    “今早朝会,不知皇上退朝了没有。小臣去看看,请殿下稍候片刻!”

    弘安看着远去的内臣,来回踱着步,双手握在一起,眉头紧锁。过了半柱香的工夫,那个内臣回来,冲其施礼道:“皇上已回来了!殿下随小臣来!”

    弘安面色稍缓,又往那内臣手中塞了个珠子,问道:“朝会上有无大事商议?”

    内臣揣起珠子,四下打量了一眼,才悄声说道:“听说前晚画舫一案了结,皇上盛怒之下,下旨将罪人判了个斩立决,今日午时就要开刀问斩呢!”

    弘安面色大变,连声催促道:“快!快带我去见皇上!”

    ……

    林一趴在潮湿的地上睡着了。

    ……他凌风飞行,直往天上而去,愈飞愈高……层层罡风,在身边激荡不休,无尽云雾,翻腾不止……他依然在飞,许久之后,眼前豁然一片新天地……

    “林一,快滚起来,有好酒好肉伺候着呢!”铁链砸在铁笼的栅栏上,叮当乱响。

    林一睡梦惊醒,睁开惺忪睡眼。他看看昏暗的四周,禁不住问道:“什么时辰了?”

    兵丁狞笑道:“你小子的好日子到了,眼下辰时已过,快给老子爬起来吧!”

    地牢中暗无天日,没人说还真分不清时辰。林一慢腾腾地爬起来,却听到隔壁那个老者有些急促地说道:“年轻人,年轻人——!”

    林一蹲下身来,问道:“老伯,有何吩咐?”

    老者躺在草堆上,看着林一,满面哀伤地说道:“想死的,却死不了。而你还年轻啊!老夫送你了!”说着,他颤巍巍拱起了双手。

    林一神色一怔,忙问道:“老伯!您这是何意?”

    老者注视着林一,哀叹了一声,摇头无语。

    林一心底一沉,冲其默默拱了拱手。

    出了铁笼,林一便被两个兵丁夹持着,穿过地下甬道,来到另一间屋子里。

    这间屋子里,靠墙站立十几个兵丁,一个个五大三粗,比林一原先所见的那几人,更加的彪悍,还多了几分煞气。

    屋子里还坐着一个人,是个双手戴着镣铐囚犯。此人有五十多岁的年纪,面容苍白,颔下留着长须,一身的书卷气。只是,其神情带着死一般的寂寞,双目茫然。

    林一被推搡到那个囚犯一旁的凳子边,在众人呵斥声中坐下。

    小心地挨着凳子,轻轻坐下,屁股上传来隐隐的灼痛,令林一呲牙笑了起来,只是其双目中无丁点的笑意。即便是未行功疗伤,睡了一宿后,体内灵力自行运转,身后的棒伤亦好了大半。可一时的疼痛难免,也算是他自作自受。

    忽然,林一神色一动,神识中,地牢的上方,一个熟悉的身影,正脚步慌乱的走出天牢的大院。他来此作甚?莫非……原来如此……

    “吃饱了,喝足了,好生上路!”一个兵丁端着一个木盘,来到林一与那个书生模样的人面前,放下一坛子酒,和一大碗肉来。

    房门前光影一暗,走进一个人来,正是都尉蓝平。他冷冷地看着林一二人,说道:“快些吃喝,别耽误工夫了!”

    那书生模样的人,发出一声冷笑:“这断头酒,老夫不吃也罢!”

    蓝平不以为意的笑了笑,说道:“杨大人,何苦呢?是皇上要杀你,还专门给你弄个伴儿好一起上路呢!”

    那个被称为杨大人的囚犯,长叹道:“学得文武艺,货与帝王家。如今才知,帝王要的是鹰犬,而不是我这样的读书人。罢了,用我这条命,警醒后世子孙吧!”

    原来此人也是朝中官员,年过半百,不得善终。看此人也是耿直之人,庙堂之上,此类人是站不住脚的。林一对这朝堂之上的事情,算是看出一些端倪。苏先生也是如此,想来,好人是做不了官的。

    蓝平抬头示意,两个壮汉已一把捉住那个杨大人。一人伸出铁钳般的手指,轻轻一捏,手下之人被迫张开嘴巴,另一人拿起酒坛子就灌了下去。

    杨大人被呛得眼泪鼻涕直流,无奈动弹不得。转眼工夫,一小坛子烈酒便灌进了他的肚子,两个汉子这才将其丢下。

    此时的杨大人,原本苍白的面容已变得一片酒红。他羞愤难耐,冲着那两个汉子张口大骂。

    屋子里的人好似见惯了这种场面,对杨大人的举止嗤之以鼻,不加理睬。

    蓝平嘀咕了一句,敬酒不吃吃罚酒。在他的眼色示意一下,墙边的汉子一拥而上,将杨大人扯了过去,三下两下撕去了衣衫,露出他瘦骨嶙峋的身子。

    一丝不挂的杨大人,双目喷火,恼怒之下,便欲撞墙寻死。可他怎能挣得过那几个彪壮的大汉。

    杨大人被几人四肢朝天翻了过来,一人手拿一个木锥,对准他的贲门便塞了下去。

    一阵凄厉哀嚎声中,另一人手拿一束马尾,套了个圈拴住杨大人的阳**具根部,狠狠一勒。

    又是一声惨嚎声响起,杨大人昏厥了过去。

    这些人不慌不忙,用一块缝缀着绳子的破布,兜裆栓住杨大人的下体,这才将其翻转过来。

    一人撑开杨大人嘴巴,用一只铁钩钩住他的舌头,一根马尾牢牢栓死了舌根。

    蓝平看着林一,不无自得地说道:“这是为他好呢,以免在刑场之上,屎尿失禁直下。拴住舌头呢,是让他不要再胡言乱语!”

    林一的眼角抽搐了下,冷冷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

    一人拿出根细牛筋,极为娴熟的将杨大人双手反剪,连同勒住的脖子,与其双臂紧紧栓死在一起。

    杨大人瘦弱的身子被勒得咯吱作响,随着牛筋扣结成,他整个人已成了昂首挺胸的模样。只是面色带着酒红,昏迷不醒。

    这还不算完,两个汉子又拿出两块一掌宽、齐膝高的木板,拴在扬大人双腿的迎面骨上,这才为其套上衣裳。

    “这是怕他跪不住倒下去,有了木板呢,后面有绳子扯着,便是跪上几个时辰也无妨的!”蓝平饶有兴致地说道,可惜林一没有他预料中的瘫倒在地,令其兴趣索然。

    走至昏迷不醒的杨大人身后,蓝平从怀中摸出一根银针,抬手在其后颅中深深插了下去。

    杨大人瞬息间醒转过来,只见他面色酒红,昂首挺胸。头颅中的痛楚令其双目圆睁,神情亢奋。

    蓝平拍拍手,得意的看着自己与手下们的这一杰作,笑吟吟地看着林一,说道:“如何呀?杨大人慷慨赴死,以报天恩,会令多少人扼腕嗟叹啊!如此惩前毖后,方显我皇威浩荡!我等也算作了件善事啊!呵呵,小子,该你了!”

    没想到,人死之前,还要遭受如此凌辱。不!对这些人来说,只是摆弄一具死尸,炮制一件玩物。在这些人眼中,那个杨大人与自己,都已是死人。死人是没有知觉,没有喜怒哀乐的。

    而他林一与这个杨大人,这是要上刑场啊!他若是常人,今日免不了一死,死前也免不了这一番凌辱。这世道,又该有多少的不平与冤屈,面对巍巍皇权,面对如狼似虎的官府,只能去哀己不幸,祈求一个好的来世了!

    不被抓入天牢,谁又知晓这浮华的背后,竟有此般的肮脏与污秽呢!

    林一喟叹之时,几个汉子已走至近前,几只大手抓向他的肩膀。下一刻,他便要如那个杨大人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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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下一更中午12点

第一百六十八章 赴死

    “大胆——!”

    林一双目泛寒,低喝了一声。他周身收敛的气势随之而出,屋内的火光一暗,那几个汉子若置身寒潭一般,手足为之一滞。

    屋内的蓝平等人,顿时觉得喘息不畅,胸口如若雷鸣,‘咚咚’作响,脑袋阵阵眩晕。而接近林一身边的那几个汉子更是不堪,惊恐之际,犹如巨石覆顶,难以自持,连退了几步后,一屁股摔倒在地。

    蓝平背靠墙壁,才堪堪站稳,心头一阵狂跳。突如其来的变故,令他面如土色。这是怎么了?他忙看看自己的手下,一个个也是面色骇然,失魂落魄。

    是这死囚所为?

    蓝平捂着胸口,难以置信地看着坐立不动的林一,那幽冷的目光正好也在盯着他。

    心头又是一惊,蓝平抑制不住内心的惊措,强自镇定。他咬着牙,站稳身子,手指着林一,刚要说话,却见对方眸光中厉色一闪——

    “哎呀——!”蓝平惊呼了一声,双手抱着脑袋摔倒在地。他脑中如扎入钢针一般,刺痛难耐,阵阵眩晕铺天盖地而来。

    几个稍稍稳定心神的兵丁,见状又是一阵慌乱,忙上前搀扶。蓝平‘哇——”的一声,呕吐了起来。好一会儿,他眼瞳涣散,目光迷离中,似乎这间屋子里,有令其恐惧万分的鬼魂缠身不放。

    蓝平面容扭曲,发出一声惊叫:“快扶我出去!我要出去——!’

    众人手脚忙乱的将蓝平扶出了屋子,余下几个兵丁,面面相觑中,惶惶不安。即便是见惯了血腥,方才那莫名的心悸,和都尉蓝平的异状,还是令这几人后怕不已。

    看着被人搀扶出去的蓝平,林一眉梢一挑,暗哼了一声。他的灵力与神识并未完全恢复。不过,用《锻神鉴》中的神识惊魂,还是能让一个人吃够苦头。

    林一很少使用这些法术,此术对凡人来说,轻则令人神智不清,重则将人变成行尸走肉。故此,他始终将这《锻神鉴》作为神识修炼之法,不轻易对人施展。

    杨大人所遭受的凌辱,已让人目不忍睹。眼下,这伙人又要对林一肆意妄为。他着实忍无可忍,这才出手惩治了这个蓝平,也令他人有所收敛。

    “别误了时辰!蓝都尉呢?”一个带着喘息,嗓音嘶哑的声音响起,身形有些干瘦的陈侍郎出现在门口,冷冷地冲着屋内瞥了一眼。

    一人忙趋前几步,小心答道:“蓝都尉不知为何,突犯癫痫,被抬去找郎中了!”

    “死囚都处置妥当了?”陈侍郎对蓝平的突发意外很不满。

    那人迟疑了下,暗忖,死囚的那一番整治乃是狱中惯例,却不为外人道也。他眼光扫向屋内的同僚,见无人应声,忙笑道:“回大人话,都妥当了!”

    “押入囚车!”陈侍郎转过身子,冲屋内的几人摆摆手,往上走去。这地牢他是真不想来,可身为刑部侍郎,勘验囚徒,提审监斩等等,也是份内之事。

    蓝平既然不在,无人再计较林一如何。对于临死之人,犯不着去得罪。这么一个死囚,已然是重枷在身,也不怕生出意外。

    只是,方才那一出,着实诡异了些!

    在天牢里呆久了,这伙兵马司的兵丁也好,差役也罢,都是一个个见惯了血腥,身带煞气之人,好似鬼神不禁一般。其实不然,这伙人的内心里,也对神鬼之说,有着各自的忌讳。

    总之,出了事还有上官顶着呢!

    屋内的几个人,神色不定之中,眼神交集,心领神会,好似方才的事情没有发生过一般,将林一与杨大人一同扯出了地牢,押入了囚车。

    天牢的后院内,林一站在囚车内,仰首望去。那不开眼的天色,依旧是灰蒙蒙的一片,有细雨飘零。

    前面的囚车内,杨大人昂首挺胸,慷慨赴死的模样。只是,其脑后的银针,隐约可见。

    林一知道,若是拔下银针,这杨大人会顷刻间死去。眼睁睁看着惨景,却无法过问,他心生无奈。

    这个世道,不平之事如此之多,他又能如何!

    只是,这般走向刑场,真是要被斩首吗?

    两辆囚车被推出了后院,前院站满了兵丁,囚车套上马,大门‘轰隆’一声打开。

    两百人的兵丁列队而出,引着两辆囚车走出皇城天牢的大门。其后有百十人骑马拱卫,更有两百人押后。一列人马,颇显声势。

    大门旁不远处,有五人驻足观望。突见到这么多气势汹汹、铠甲鲜明的兵丁,几人忙向一旁闪去。可见到随后的囚车,以及后面囚车里的林一时,其中一绿裙女子失声惊叫道:“林一,这是去何处?”

    林一见到这五人,含笑示意,扬声说道:“去刑场!”

    对方正是真元子师徒和木青儿姐妹俩。

    昨晚林一被抓,孟山带着季汤连夜找到了平王。今日等待平王府回话之时,真元子师徒按耐不住之下,奔出了四平馆,恰好遇见木青儿姐妹也是同样的心思,五人结伴一路寻来。

    他们要来天牢探监,看看林一究竟如何了!谁知天牢非寻常监牢,根本不让五人进去。

    真元子正与守门兵丁纠缠时,忽见大门敞开,奔出一大队人马来,只好往一旁回避。木青儿却是看到了囚车里的林一,错愕之际,忙大声呼唤。

    林一的话让五人心头一惊,眼前的阵势可不就是上刑场的吗!这头天晚上抓的人,怎么隔日就要砍头呢?

    转眼间,骑马卫士已将真元子五人隔开,急得木青儿在后面大喊:“林一,勿慌!我等设法救你!”

    听到木青儿的喊声,林一轻叹一声,在囚车中闭目养神。

    “道长,这可如何是好?”木青儿喊了一嗓子,却六神无主,颇为无奈地看着真元子。

    真元子看着远去的囚车,皱起了眉头。他手拈长须,禁不住嘀咕了一声:“这个臭小子,一身破衣烂衫的,还有那血迹,不会真被人揍了吧?当真要被砍头?”

    别人不信林一毁船杀人,可真元子老觉得此事与其大有关联。

    总之,一路行来,林一的所作所为,已让真元子觉得没有那小子作不出来的事。可为何要毁船杀人呢?

    这可是在京城啊!这小子还真能惹麻烦,还惹了个大麻烦。

    不过,若是被冤枉的,越狱就是。林一的本事越狱应不是难事。可眼下便赴刑场,这可不妙啊!老道摇头晃脑,手拈长须,暗忖不止。

    “道长,您方才说什么?”木青儿追问了一句。

    真元子回过神来,忙正色说道:“我师徒三人随囚车而去,你二人快去禀告孟长老!”说着,他便带着俩徒弟,与木青儿二人分开,各行其事。

    ——

    下一更晚7点。

第一百六十九章 刑场

    皇宫内。长幔垂地,檀香袅绕。一阵风吹过,湿冷的寒意弥漫整个大殿。

    弘泰轻抚唇上短须,目光清冷。他看着一旁跌坐的那个护国真人,皱起了眉头。

    老者似有察觉,双目开阖,精光闪烁,适时出声说道:“一个江湖门派,竟也能搅得天下风云涌动。杀人立威,也让这些草莽之辈收敛一些。皇上英明!”

    弘泰面露得色,沉吟不语。

    “只是,此举必让平王殿下难堪啊!他正等候召见,不知皇上如何安抚您这位兄弟呢?”老者缓缓说道。

    弘泰坐在龙案后,神色矜持,目光幽深。他微微点头,说道:“一个江湖门派,也敢去寻升仙之道,还在江湖上搞什么唯我独尊。哼!不敲打敲打,这些草民也不晓得什么叫天威莫测,什么叫王如炉!弘安要为他们求情,也在朕意料之中。只有让他与那些江湖人之间,心生芥蒂,彼此猜忌,朕才安心啊!”

    老者拈须赞道:“平王殿下欲施恩于人,却不知,雷霆雨露,皆是天恩!”

    “让弘安进来!”弘泰帝高声说道。

    ……

    大队的兵丁,簇拥着囚车走过长街。沿途挤满了围观的百姓,一个个指指戳戳,好奇地打量着囚车上死犯。还有人呼朋唤友,兴高采烈地夹道追随。

    阴雨多日的京城,清冷的街道,此时热闹起来,竟有几分节庆的气氛。

    大队人马来至一个宽敞的十字街口停下,一杆高耸的旗杆下,早已搭就一个木台。一旁不远处,一个雨棚下,坐着一些官员模样的人。

    街口被兵丁围成了人墙,围观百姓已挤得人山人海。持械兵丁竭力训斥喝骂着,阻挡着汹涌的人群。

    林一与扬大人,被拉出了囚车,推搡到了木台之上。两个赤膊上身,面容狰狞,露着黑黑汗毛的刽子手,各自头扎红巾,手捧鬼头大刀,分站两旁。

    刚走上木台,扬大人已被人一脚踢在腿腋处,‘噗通’一声跪倒。其身后扯出一根绳子,被一个兵丁手拉着,他整个人就这么直挺挺跪着。

    押着林一的两个兵丁,要如炮制。

    其中一人,一脚踢在林一的小腿上,却如同踢到了铁板,疼得他抱脚跳了起来,咧嘴不停地惨呼着。

    见状,另一个兵丁楞了下,他目光凶恶的盯着林一,就要拔刀。

    看着眼前的空地,以及黑压压的人群,林一咬咬牙,慢慢跪了下去。这一跪,是跪爹娘的,是跪师父的。

    天龙派众人听说林一要被斩首示众,心情各异,却不约而同的跟着孟长老来到了刑场。只是免不了有兵丁持械守着,生怕这些江湖人闹事。

    好不容易挤了进去,眼前的情形,让人不禁瞪大了眼睛。

    人山人海的当间,是一片空地。旗杆下的木台上,站着两个威风凛凛,面带杀气的刽子手。那鬼头刀泛着阴森寒意,让人不敢正视。

    木台上,跪着一老一少两个人。

    老的面色酡红,神情亢奋。小的头发凌乱,衣衫破碎,浑身血迹斑斑,面颊上还带着灰尘,其身带铁锁,正好奇地四下张望。

    “林一!”

    “林兄弟——!”

    木青儿与元青几人冲着林一大喊。

    林一好似早就看到了对方,嘴角翘起,轻轻点了点头。

    “臭小子,还是这德行!”木青儿恨恨跺了一下脚,神情焦虑。

    孟山也在人群中,看着神色坦然的林一,他面色阴沉,双眉紧锁,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真元子还是往日的镇定模样,只是神色中多了些忧虑。林一冲其点头示意,算是打了个招呼,便不再理会这些熟人,他独自冷冷瞧着眼前的热闹。

    如烟如雾的细雨中,是一张张带着莫名兴奋的面容!

    这是怎么了?与这些百姓从未谋面,自己被杀头,也会为他们带来如此的愉悦吗?

    林一在这些形形色色的面孔上,见不到同情,见不到怜悯,见不到悲伤,见不到愤怒,也见不到猜疑。这些人的脸上,只有兴奋。不!还有冷漠。

    没人去想被杀之人是不是冤枉的,也没人去想,被杀之人该不该杀。这些痴狂的神情中,是难以言述期待,那是另林一也为之心悸的一种期待。

    他们期待着什么?是那人头落地时的一刹?

    山呼海啸一般的人群,如群兽凶猛。带给林一的,是一阵阵彻骨的寒冷,无边的寒意,令他心头阵阵悸动。

    林一深深呼出一口长气,眼前这些要沸腾的人群,已在他眼中慢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红尘路边,一具具丑陋的形骸。

    人性淡漠如斯,万紫千红的尘世,也无了色彩。

    这一刻,林一只想离开。他突然明白了,师父云游数十年,为何甘于老隐山林。

    步入尘世间,读尽人世百态。师父不是要归隐,而是要走出这大千红尘。

    纷杂的喧嚣声渐渐远去,林一的眼中,只有这雨,只有这风,只有这天地存在。

    生又何欢,死又何哀?花开花落,生死变幻,天地永恒依然。眼前这些人,是悲,是喜,又与自己何干?

    这些人看自己是场热闹,而自己看着这些人,只是一场无聊的风景!

    心头的寒意渐渐远去,此时的林一,心神一片空明。

    ……

    皇宫内。

    “皇上,还请赦免天龙派的人!这些人是臣弟邀来的客人,如此以往,臣弟的颜面何在?”

    平王弘安神情恳切,垂首肃立。

    弘泰坐在龙案后,冷冷说道:“此人胆大妄为,竟敢在皇城内毁船杀人,如此逆天大罪,你让朕怎么赦免?”

    弘安面色发苦,争辩道:“昨晚抓人,今日斩首,且不说是不是此人行凶,我大商朝何时行事如此操切!这不是让天龙派的人以为,我朝廷故意为难他们吗?”

    弘泰冷哼道:“朕要杀人,朕便是要为难他们,又待怎样?不过是一帮草莽而已,还有人敢违逆朕的旨意?”

    弘安迟疑了一下,‘噗通’跪倒在地,俯首道:“皇上,惹得这伙人心生不满,臣弟与其一同远赴海外,又怎能心安?”

    弘泰帝一拍龙案,怒声道:“他们不怕被朕灭了山门吗?”

    弘安抬首看着自己的亲哥哥,满脸哀伤,泪水缓缓流下。他哽咽着:“皇兄,臣弟即便是踏上了一条不归路,也毫无怨言。而臣弟尚未出行,皇兄便将臣弟的去路断绝。臣弟惶恐!若是皇兄要臣弟这条命,这就拿去吧,何苦生出这一遭呢!前途已去不得,亦回不来。臣弟请死!”

    弘泰帝霍然站起,指着弘安骂道:“此话何意?你当朕是故意为难你吗?”

    弘安伏地不起,泣道:“臣弟不敢,只求一死!”

    弘泰帝胸口起伏不定,实在没想到这个兄弟竟以死相逼。他以为弘安怕死,只能老老实实顺从自己的安排。看来,这个兄弟并非驽钝之人,竟也看出此事的蹊跷来。

    “皇上!勿怒!”

    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那个护国真人缓缓起身,走至弘泰面前。他看着伏地不起的平王,拈须说道:

    “平王殿下所去千万里之遥,难免心有戚戚,乃人之常情。贫道以为,还是如平王所愿吧!”

    弘泰哼了一声,说道:“人已押赴刑场,朕的旨意又怎能出尔反尔?”

    护国真人冲着弘泰微微颔首,不无深意地呵呵一笑,说道:“此事便由贫道出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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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章 问斩

    十字街口,烟雨渐歇。

    林一看着身边跪立着的杨大人,微微摇头。无论怎样,这杨大人是活不成了,其脑后银针与点穴是一样的,将人的精气神逼到头上,与江湖人采用秘法激发自身功力是殊途同归。可一个身子羸弱的读书人,哪里经得起这么折腾。这帮人造孽啊!

    见林一四下张望,那个方才踢了他一脚的兵丁,挺起胸脯,摆出恶狠狠的架势。雨棚下坐着几个官员,陈侍郎也在其中。却见一个年长些的官员,站起身来,手里拿着绢卷,不知要作什么。

    不知从何处传来一阵鼓响,鼓声密集而短促,十字街口为之一静。

    那官员威严地四下打量一番,开口宣读起来。林一才知道杨大人名为杨蒲君,曾是什么翰林中丞,总之是个官。其欺君罔上,结党营私,等等。总之,这杨蒲君是十恶不赦,不杀不足以平民愤,不杀不足以正朝纲。

    那个官员的腔调拉着老长,可谓抑扬顿挫,有滋有味,接着便是林一的罪状。

    林一的罪名是杀人放火,奸**淫劫掠,无恶不作。他本人听得也是有点儿糊涂,自己有这么凶残败坏吗?这样的一个恶贼,他林一都想将其杀之而后快了。

    本以为杀人用刀,如今明白了,杀人还可以用笔。之所谓三人成虎,众口铄金,吐沫也能淹死人啊!

    “通、通、通……”

    几声号炮响起,好不容易静下来的人群,又响起一片叫好声。这又是作什么?

    林一估摸着时辰,应是午时一刻了。

    雨停了,天依旧阴沉,街角尽头几株桃花很醒目,一朵,两朵,三朵……那雨雾缭绕的山岭中,也有桃花,还有那婀娜的身影……。

    “通、通、通……”

    午时二刻了,林一摇摇头,收回思绪。杀人也要选一日阳气正盛之时,为的是让被杀之人,不入轮回,形魂俱灭。而这阴沉沉的天,风里也带着丝丝的阴冷,天地正阳之气又何在?

    眼前的人群如河水般晃动着,河水中漂浮着一张张浮萍般的面孔。千万张面孔,便有千万种不同的神情,如红尘种种,世俗百态,齐齐沿着这红尘岸边,摆成了一排,让林一看了个遍。

    那是自己趟过的河流,红尘如水,滔滔如潮,只是离自己越来越远。

    河流中,走出几人。林一摇晃着身子,慢慢站起,露出了笑容。

    孟长老与真元子,还有木青儿师姐妹,四人对刑场的官员禀明了来意,走到了林一面前。

    林一淡淡笑着,看着四人不语。

    孟山面色如同这天气般阴沉,他打量着眼前这个让人道不明、言不尽,也无法琢磨的外门弟子,叹了一口气,说道:“平王一大早便进宫去了,至今未有音讯。可这时辰……唉!若此事真的难以回天,林一,门派会好好厚待你的家人。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林一捧着镣铐,点了点头。他眉梢一挑,看着孟长老说道:“无论此事最终如何,诸位相送之情,我林一心领了。过往种种,就此一笔勾销吧!若是我今日不死,倒是真想陪着诸位同门一路走下去!到时候,还望孟长老和诸位同门,勿要将林一弃之若履才好啊!”

    林一神色淡然,根本见不到临刑前的悲哀与绝望,话语中倒是如同闲聊一般。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其言也哀。至于话里有没有弦外之音,孟山没心思多作计较。他看了一眼林一,沉闷地点点头。

    “小子,老道可不是来送你的!”真元子看着林一还是一如既往的轻松,心下稍安。不过,这小子不会真的视死如归吧!眼看着时辰不多,他也不敢多想。

    “哦,那道长是来劫刑场救我的?”林一轻笑道。

    真元子闻言,眼睛一瞪,忙向两旁打量一下。那两个刽子手站的近些,似是听到林一的话,不屑地哼了一声,自顾摆足了架势站立着,根本懒得搭理这几人。

    老道这才轻吁了下,骂道:“臭小子,都什么时候了,还是满嘴的胡言?你想让我老道陪你一起斩首啊?”

    林一冲着木青儿与徐师姐点头示意,二人神色焦虑中还带有一分恐慌。

    目光从二人身上离开,林一对真元子笑道:“如此也罢,以后,若道长置身于危难,林一躲得远远的,倒也心安!”

    不知为何,真元子听到此言,心头禁不住一跳。他不及多想,张口骂道:“你以为你是谁啊,还有一语成谶的本事。不过……以后……”

    话到一半,老道收口不言,带着几分狐疑的神色盯着林一。这小子话里有话啊!莫非……

    刑场上不下五百兵丁,真元子武功再高,也不敢出手救人,何况这还是在京城中。救得人,也逃不出去。林一自然知晓这些,他还是如往常一般与老道斗嘴。

    “臭小子,都到了什么时辰了,还在说笑,你真要等死不成!啊?”真元子气得眼珠子瞪得溜圆,不无期待地看着林一。

    真元子心想,你小子武功那么高,真要自己跑,怕是没人拦得住你。可身边有人,他不好直言提醒,又不甘林一如此受死,只怕这小子忘了还有这条生路可走。

    “林一,这是我与师姐买给你的酒!”木青儿捧着一个小酒坛,走到林一的面前。

    看着眼前的酒坛,林一笑了笑,说道“多谢木姑娘与徐姑娘,二位有心了!”

    “林师弟救命之恩,我姐妹二人不会忘怀!”徐师姐秀眸含泪,悄声说道。林一看着这个心地善良的女子,含笑点了点头。

    “林一,往日……往日是我蛮横了些……”木青儿的眼圈也红了,她将酒坛拍开了泥封,放在林一的手中。

    林一接过酒坛,带动镣铐‘哗啦啦’直响,他爽朗一笑:“往日已往,今日这送行酒,我喝了!”

    酒坛一翻,酒水如练,‘咕嘟、咕嘟’,五斤烈酒一气喝完。

    “啪——”酒坛落地,摔得粉碎。

    “通、通、通……”

    又是几声炮响,孟山四人面色一变,不及分说,便被一群兵丁驱逐到了一边。

    “午时三刻已到,开刀问斩——!”

    随着官员悠长的腔调响起,一刽子手接过一个大碗,猛喝了几口烈酒,尔后一口喷在了手中的鬼头大刀之上。他抖了抖腕子,浑身散发出冰冷的杀意,走到了杨大人身前。

    杨大人还是直挺挺跪立着,对周遭的动静无任何反响,只是他怒睁的双目慢慢阖起,神色竟露出解脱之意。

    “我送你一路走好,这人情白送,不用记得我。冤有头,债有主,来世再报啊!”刽子手口中念念有词。

    “嗨——!”一声大喝,钢刀旋风般劈下。刀光一闪,一颗头颅飞出老远,脖腔中霎时喷涌出几尺血雾,鲜红,浓艳!

    杨大人那失去性命的尸身,往前徒劳一伸,跌落在木台之下。

    “好——!”

    惊天动地一般的叫好声,响彻十字街口的上空。人们挥舞拳头,面容扭曲,振臂高呼着——

    血腥弥漫在空中,令期待已久的人群,痴狂起来——

    刽子手挺胸凹肚,双手抱拳,对疯狂的人群频频施礼,神情颇为得意。另一个刽子手不服气地哼了一声,他双目赤红,走到林一面前。

    眼前的死囚依然站立,这刽子手稍稍楞了下,可如潮般的叫喊声,让他顾不得这么多了。

    喷出一口烈酒祭刀,刽子手大吼道:“来人,将他给我按倒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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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一章 棋子

    听到了刽子手的喊声,那看押林一的那两个兵丁,忙跑了过来。//*沸腾文学

    其中一人已扬起带鞘腰刀,狠狠砸向林一的腿弯处。

    另一人伸出双手,便要就林一按倒在地。那刽子手,狠狠啐了口吐沫在手心上,举起鬼头刀——

    远处的孟山面无表情,他目光阴沉地看着血淋淋的刑场。这林一死便死了,可朝廷分明是没将天龙派放在眼里。这口气,他咽不下。

    真元子皱起眉头,这林一就这么要死了?他的面色黯淡了下来!

    木青儿与徐师姐紧紧偎在一起,杀人不是没见过,可刑场上这种疯狂的场面,令人窒息,难以自持!何况,杀的还是自己相熟的人,二人忍不住别过脸去。

    元青与元风唉声叹气,一脸的颓丧。兄弟俩不敢相信,这个武功高绝的林一,就这么死了?可眼前的情形,又让人不能不信。看着汹涌的人群,这二人也是火起,运气内力,将身边的人挤得鬼哭狼嚎起来。

    躲在人群中的金科,哭丧着脸。数次救他性命的林师弟,就这么要被砍头了,他的目光中,带着莫名的哀伤!

    季汤与罗融站在一处,二人看着即将要死的林一,面色也不好看。他二人的心思倒是与孟山相仿,想不到在江湖独尊的天龙派,来到京城,竟什么都不是。

    姚子等几名弟子,对林一的死活不以为意。难得见到这么多人,如此热闹的场面,令人不由自主身入其中,他们也想随着这些百姓呼喊起来。

    所有人,都在看着林一,看着那孤立在十字街口的年轻人。两个如狼似虎的兵丁已冲了上去,刀鞘砸到了他的腿弯处。

    下一刻,林一将热血喷涌,身首异处。

    而此时的林一,并没有众人想象的那般屈服。他双腿猛然岔开站立,令刀鞘走空。那兵丁力至虚处,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林一双眉竖起,身上的镣铐叮当作响,他倏然身子一转,另一个兵丁的双手刚刚触及他肩头,便如遭雷击般,摔飞了出去。

    后面的刽子手瞪大了眼睛,围观的百姓也在霎时间闭上了嘴巴,监斩的官员惊得站了起来,天龙派诸人也愣住了。

    想不到,在这一刻,林一会出手反抗。

    林一只是身形稍动,便令两个彪悍的兵丁难以靠近。手拿刀鞘的兵丁,惊愕地抬起头来,却见那个死囚正冷冷的翘起了嘴角,冲他举起了手中的镣铐——

    “住手——!”

    一声大喝若钟鼎轰鸣,在十字街口上空炸响,震得人人耳朵嗡嗡直响。所有人皆是心头一悸。刹那间,十字街口,鸦雀无声。

    林一神色微变,强忍心中杀机,收住砸下的镣铐,循声看去。只见街口兵丁排开拥挤的人群,随后走进来一行人。一个玄衣白须的老道士独自走在前面,其身后跟着四个年轻的道士,带着几十个兵丁,抬着一个蓬头垢面的囚犯。

    老道士白须白眉,衣袂飘飘,仙风道骨的模样。其双目如电,冷冷地看着要在刑场行凶的年轻人。

    万众瞩目之下,不见这老道士的步履有多快,却似脚不沾地一般,在偌大的广场之上飘行,只是喘息之间,便到了林一的面前。

    雨棚下的官员们蜂拥而出,远远俯身施礼:“见过护国真人!”

    老道士的眸光闪动,紧紧盯着林一不放。对那些官员,他只是袍袖轻拂,算是与众人见礼。

    官员们也不敢出声,老实立在一旁,一个个面带媚笑。连皇上都忌惮三分的护国真人,这些官员又怎能不怕呢!

    林一看着突如其来的老道士,心头也是一激灵。方才喊声未起,他便感到了一道神识扫过了刑场。

    形势逼人,林一忙暗自行功隐去周身灵气,还是想将那两个兵丁杀了再说。事到如今,亦无须再忍了。可这老道士的贸然出现,以及护国真人的身份,不由不令他暗暗心惊。

    林一放下举起的镣铐,静静打量着来者。

    老道士的周身,有一层肉眼难辨的荧光在微微闪动,很象林一修为二层时的样子。难道这老者也是练气二层的修为?应不会超过三层。

    这大商国,还藏有多少修仙之人?

    林一眼瞳微缩,心头一阵大跳。他从未直面过修仙之人,心中难免忌惮。无论对方修为如何,还是令人心中忐忑。

    此时的林一,面对修仙的同道,没一点儿的底气。

    老道士手扶银须,神色凝重,他冲着林一上下端详。

    对方的神识,在肆无忌惮的扫过他的全身,林一神色不变,强自忍耐。

    片刻之后,老道士神色一松。他初临刑场之时,神识扫过人群,自然少不了场中的林一。见其临死挣扎,颇感诧异。这草莽之人就是天不怕地不怕,挣扎也是徒劳,最终还是免不了一死。

    既然亲临刑场,便不能任这年轻人胡闹下去,不然也不好收场。可神识扫过那人之时,老道士的心头也是莫名一跳,一种熟知的气息在他神识中出现。

    喝止了这年轻人的莽撞后,老道士便迫不及待地来到林一面前,又细细对其探查一番,发觉这年轻人只是血气健旺的凡人之躯,身上并无那种熟悉的灵气波动。

    老道士这才放下心来,看着林一浑不怕死的模样,冷哼道:“胆大妄为,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说着,他伸手点向了林一。

    林一顿时觉得一道道无形的绳索,瞬间困住了自己的手脚,只是这力道不是很强,他自认能躲过去。

    心思急转之下,林一老实站立不动,一缕缕细细旋风,化作道道无形束缚。他‘哎呦’一声,摔倒在地,手脚已无法动弹。

    立在一旁的官员们,连连翘指赞叹。围观的百姓也发出一片惊叹声。

    老道士神色冷傲,目光斜睨,沉声说道:“对你稍示惩戒而已,起来吧!”说着,他瘦长的手指凌空一指,林一的手脚顿时轻松起来。

    林一慢慢爬起来,他老老实实举着带有镣铐的双手,施礼道:“多谢仙长手下留情!”

    老道士冷哼了一声,不再理会林一,而是手一挥,几个兵丁押着一个囚犯上来。众官员不明所以,满脸的诧异。

    “凶犯另有其人,已被本真人缉拿归案。皇上的旨意,将真凶斩首!这林一,便放了吧!”老道士说完,带着四个弟子,转身离去。众官员躬身相送,口称遵旨。

    “哗——!”

    嘈杂声四起,围观的百姓议论纷纷。这年轻人看来是被冤枉的,护国真人在京城可是威望无比,他老人家是活神仙,亲自擒得真凶,此事自然假不了。刑场杀头,竟也能生出一波三折来,今儿可真是热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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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下一更中午12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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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二章 生死桎梏

    林一意外得以豁免,为此露出笑容的,少不了木青儿与真元子几人。//*沸腾文学孟山等人也是长出一口气,看来天龙派并不是一文不值,平王殿下还是为此事尽了力的。只是弟子中也少不了悻悻之辈。

    官员们见老道士走得没影了,这才让兵丁除去林一的镣铐。可兵丁们苦着脸禀告,镣铐已是铆死了的,要回头找铁匠才行。看来,他们抓住林一之时,便没想放活人出去。

    那两个看押林一的兵丁,脸上露出冷冷的坏笑。监斩的官员也不在意这些琐事,不耐烦的挥手让林一闪到一边去,别碍着行刑。

    而林一还立在原地,见那老道士真的走远了,他才稍稍放下心来。事到临头,又不杀自己了,倒也蹊跷!忍无可忍之时,本想大闹京城,谁料出来个护国真人,看来此处真的是藏龙卧虎之地。

    身陷困境,不忘坚忍,但有一分转机,总有意想不到的结果。此事让林一深有感触。

    看着刑台之上的那个蓬头垢面之人,正跪地等待杀头。这个死囚不过又是个替死鬼罢了,这个世间,人如草芥啊!林一暗叹了一声,他冲其遥遥抱拳,尔后转过身来。

    “滚吧!算你小子命大!”那两个兵丁骂骂咧咧的驱赶着林一。

    林一低头看看身上的镣铐,对兵丁的骂声不理不睬。他双目怒气一闪,手臂一震,铿锵声刺耳,“轰——”的一声,那几十斤的镣铐顿时间炸成了碎片。

    不顾两个兵丁愕然,林一上前一人给了一脚,对方不及躲闪,被一脚踢飞出去两丈多远,摔了个嘴啃泥。

    “也算你两个小子命大!哼!”林一将手中镣铐的碎片往后一抛,扬身而去。

    众官员以及兵丁也被林一的嚣张吓得一跳,这可是刑场啊!这年轻人怎么如此大的力气?转眼便将执法兵丁给打了。

    可林一已被赦免,眼下是无罪之身,护国真人刚刚离去,这些官员兵丁倒不好拿他如何。

    那两个兵丁惊魂未定地爬起来,琢磨林一方才说的话,也吓得一身的冷汗。此人真要发怒起来,自己的小身板还真没镣铐那般的结实。

    林一独自往场外走去。

    周围的一切,他熟视无睹,仿佛天地间只有他一人。

    林一脚步稳健,神色淡然,单薄的身子挺得很直,如风雨中琅玕,云雾中崖石,寻常而又不凡。他面上的灰尘,头上的草屑,破碎的衣衫,掩不住眸中的神采!

    心神从未有过的轻松,让林一感到许多尘世中的负累,已随枷锁一同抛去。

    几年来,林一始终如同一个离开大人看护的孩子,谨小慎微,凡事小心翼翼。才十七岁的他,心思便如一个中年人那般深沉,全没了寻常年轻人的安逸与快乐。

    这一切,都是置身于这红尘中的无奈。他想远离尘世纷扰,他想心无旁骛的一心修道。可他一直如一个行走在黑夜中的人,始终处于惶惶不安之中,心中有太多的莫名和未知,令人茫然。

    他小小年纪想的太多。想亲人的将来,惦记朋友的安危,体察人情冷暖,便是苏雪云也令其放心不下。

    在尘世中走得久了,牵挂也多了,如此又怎能做到心体澄澈,灵台清明呢!放不下,舍不得,何谈修行?

    刑场上走了一遭,面对生死瞬间,面对这如兽人群,他挣开了枷锁,也除去了心中的镣铐。

    师父离去的那一刻,他心境一直处于郁郁之中。他也笑过,只是他心底从未轻松过。他学别人的阴沉,学别人的算计,学别人的世故。而末了,他发觉,他还是林一。他作不了别人,别人也改变不了他。

    行事不离本心,行走于这世间,又何须悖逆本性呢!

    兵丁排开人群,百姓自觉闪开一条路来,如河水分流,闪出一条尘嚣的缝隙。

    林一慢慢穿过人群,仿佛行走在红尘的岸边。红尘距他很近,而他要独自远去——

    ……

    京城一所宅院内,蓝平躺在榻上,依然神智不清。

    其一旁的妇人满脸忧色。听天牢的人说,自家老爷犯了癫痫,可找了郎中看过,也是无药可医。郎中说此症很像是癔症,或者是天牢煞气重,撞了邪也说不定。

    外面更鼓已过,夜色深了。

    妇人叹息一声,唤了个丫头守着夜,便自去安歇。

    小丫头见夫人走远,也躲到外屋睡去了。

    远处隐约传来咿呀的说唱声,京城的夜晚,正是寻欢作乐的好时辰。

    屋内只有一只白蜡静静燃烧,蓝平痴呆着双目,愣怔看着房梁,口水流下老长,哪里还是那个威风八面的都尉。

    一阵冷风吹来,白蜡的烛光摇动了一下,一个人影,凭空出现在蓝平的面前。

    仰躺着的蓝平似是察觉到了什么,偏转着头,痴呆无神的眸子,露出难言的惊慌。他颤抖着伸出手指——

    “你……”

    来人一身破碎的灰袍,十七八岁的模样,面色冷峻,正是林一。

    林一冷冷看着榻上的蓝平,手指一点,一缕指风凌空点入他的死穴。

    蓝平长出一口气,手臂无力落下。他的双目洞张,只是眼瞳涣散,再无生机!

    林一伸手一抓,榻旁飞出两样东西,正是乾坤袋和紫金葫芦。他这才稍稍安心,脚步轻移,身影淡淡消失。

    ……

    怡红楼,是京城有名的一家妓院。

    夜深之时,正是怡红楼灯红酒浓之时。二楼一间装饰精美的雅间里,几名男子酒兴正酣,各自搂着几个衣衫半裸的妙龄女子,淫*笑不止。

    几个女子也是软语轻喃,眉波横飞,娇笑连连。一片春色中,一个干瘦的中年男子,正狠狠揉**搓着怀中的香软,听得连声的娇呼声,他得意的大笑起来。

    雅间临街的花窗开着,一阵清风吹过,那大笑中的男子竟仰头摔倒,手中的酒杯撒出老远来,雅间里顿时惊呼一片——

    “陈侍郎……?”

    林一站在怡红楼的屋顶之上,看着下面的混乱,他默然出神。

    本不想这么急着杀人,可见到了那个老道士后,林一不敢大意。自己的乾坤袋还在蓝平那里,不及时取回,恐生意外。

    那个护国真人的修为或许不高,可谁知人家还有什么难测的手段。懂得的法术还是太少,与其徒手应对,他无分毫的胜算。

    面对凡俗中人,他林一好像很厉害。可面对同道,才知晓自身的手段少得可怜。

    好在还有狼牙剑,不及时取回来,林一真的放心不下。

    林一从刑场回来后,谢过孟长老的伤药,与众人打了个招呼,便称身子困乏,一个人关在屋子里装睡觉。入夜后,他潜出了四平馆,便是要为这一切,作个最后的了断。

    脱下破碎的灰袍收起来,从乾坤袋中取出一件新的换上,林一这才脚尖轻点,化作清风而去。

    在屋顶上疾驰之时,林一想了想,便往天牢而去。戒备森严的天牢,对他的到来,无从查觉。

    轻车熟路的来到地牢的门前,却见牢门紧锁。林一不想惊动他人,欲寻钥匙之时,迟疑了下,他的神识向地牢内伸展而去。

    那个铁笼子里,已不见了那个老者的身影。

    ……

    一辆马车走过大街,进入了一条小巷。前方不远处便到家了,车子里的人轻舒了口气。车厢内点着风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面色有些苍白。他一双无神的死鱼眼珠子,带着几分恐慌,还有几分的侥幸。

    车到一处宅院前停下,男子并未如往常一般大呼小叫,而是匆匆跳下了马车,不忘回头交代:“小三,别忘了关紧院门!”

    来至后宅的门前,见屋内还亮着灯,男子松了口气,将要推门而入之时,突然一阵清风吹来,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他的面前。

    “噗通”

    男子面色大变,一头跪在地上,声音带着颤抖,拱手求饶:“林兄弟啊,都是我鬼迷心窍,一时糊涂啊,你饶了我吧……”

    来者是一身着灰袍的年轻人,根本不理会地上之人的哀求,他抬起了手指——

    “吱呀——”屋门打开,一个七八岁的女孩子出现在门前,其后还跟着一位妇人。

    “爹爹——”

    “夫君——”

    见到跪地求饶的男子,以及那夜色中形同鬼魅的身影,那妇人一把搂住女孩子,各自发出了一声惊呼。

    男子闻声回头,吓得连连摆手,见娘俩愣怔原地没有反响,他急得回过身来,磕头如蒜,忙哀求道:“林兄弟,我一人之罪,罪不及她娘俩啊!都是我不好,第二日去画舫处瞧热闹,被人指认出与你相识,被迫无奈之下,我才……我该死啊!此事与她娘俩无关,请你高抬贵手啊……”

    “多儿——”

    妇人又是一声惊呼,她怀中的女孩子已挣脱了出去,竟与那男子跪在了一起,冲着那悄然站立,抬起手指的身影说道:“我爹爹常常责骂娘亲,他不是好人。今日怕是又惹下了祸端,多多身为女儿,愿代父受过,求您饶过他一回吧……”

    女孩子相貌清秀,此时已是泪流满面,却兀自昂着小脸跪着。

    “多多啊!这是爹爹的报应啊!与你小孩子不相干的,快随你娘亲回屋去……”男子急得手足无措,他疼惜地看着女儿,眼泪也流了出来,忍不住回头喊道:“夫人,快将多多领回去啊!”

    那夫人倚在门边,腮边带着泪痕,怔怔望着前方——

    见状,男子惶然回顾,那带有杀意的人影,已消失不见。

    ……

    天牢中,林一神识中所见到的那个熟悉的身影,竟是李公子。

    官府的人抓捕邯生,之后又寻到了四平馆,更是知道了大闹画舫之人便是他林一。为此,他还为官府雷厉风行的手段而感到诧异,并对自身的鲁莽而深深自省。

    而李公子的出现,这一切都水落石出了。

    身在天牢中的林一,便已知晓这一切的原委,故尔,他杀了蓝平与陈侍郎之后,李公子便是他要杀的第三个人。

    ……

    暗夜无声,身影如风——

    ——(一卷。完)——

    ————

    本卷结束语:一卷江湖红尘,如烟如云般地结束了。这是一个闲扯淡的故事,抽业余时间瞎编出来的,文风大杂烩,也很随意,与大老粗闲侃没什么区别,就一老头讲故事,没什么流派,更没想怎么着,那些书友也别在书评区寒碜人了,呵呵!什么是江湖,我说不清。虽然我早年也跑过所谓的江湖,身不由己的无奈,颠簸流离的落魄,都尝了个够,以我粗劣的文笔,还是写不出来。什么是红尘,我更道不明白。只知道,美好的事物总是在梦里,可如今,不足的睡眠中,美梦也越来越少了。

    看完了第一卷的书友们,经历一番折磨后,愿意继续修炼下去的,请看第二卷《云济沧海》。还有,经过名家名作熏陶过的道友们,不喜欢无仙,也别吐口水了,权当咱是葫芦娃大战奥特曼。

    下一更,晚7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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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三章 离京

    天龙派来到京城的第七日,天色见晴。阳光从乌云的缝隙中倾洒而下,让被阴雨纠缠许久的京城,一下子明朗了起来。

    京城西门外的码头上,垂柳如绦,随风拂动。

    商水两岸春色宜人,让人眼花缭乱的,则是码头边,那数不清的大小船只,和忙碌不绝的人群。

    林一立在岸边,惊讶地看着眼前的两条大船。原先在京城内,便以为画舫高如楼台了,可沿岸停靠的这些大船,比画舫还要大出一半去,连车马都装得下。

    此去乘船,林一与金科二人,并没有被赶回去,而是同船前往。

    为此,林一放下心来,却也感到几分不对头。出了京城时,天龙派一行还是原先的那些人。可到了码头上,不知何时已多出许多陌生的面孔来,还有一些人已早早到了船上。

    林一也看出来了,这些都是天龙派的人。作为江湖第一大派,天龙派应有不为人知的势力遍布大商南北。

    若是这两艘船皆是渡海之用的,莫非天龙派真的不介意自己与金科的身份,让两个外门弟子同去?

    另一条大船前,站立一群衣饰不俗的人,还有几十名兵丁护卫一侧。其中有三人,林一眼熟,便是带天龙派入京的那个中年人和他的手下。不过这些人神情恭谨,簇围着一个面容俊美的年轻人。

    那人二十多岁,面如冠玉,身份显得很高贵。林一听到那些人的寒暄声,不由得多打量了几眼。那人竟是平王殿下?一个王爷前来送行吗?不对,这王爷要同船而去?

    “小子,你能登船便好,只是你我不能同船了!”

    林一正对那一群人好奇,却见真元子神态悠闲地走了过来。他扬眉问道:“这是为何?”

    “老道也是客随主便,不好多问啊!只是事到临头,你小子勿忘随机应变。说实话,老道还真舍不得你呢!”真元子看着热闹的码头,话语随意。

    林一想了想,并未说话。

    真元子忽地声音一低,神情有些怪异地看着林一,说道:“今儿一大早便听说,那个抓你的都尉,犯了癫痫死在家中;还有刑部一个侍郎,在青楼寻欢作乐之时猝死。”

    林一看了一眼真元子,面带微笑,依旧不应声。

    真元子见林一又是那种不符年纪的沉静,他无奈地摇摇头,问道:“昨日从刑场回来,你便闭门不出,老道也没工夫问你。说句实话吧,昨日刑场之上,你最后会甘于枭首吗?”

    看着老道关切的目光,林一翘起了嘴角,反问道:“若是换作道长你,又该如何呢?”

    码头上人来人往,林一无心对真元子说的太多。杀了蓝平和陈侍郎,没想到一大早便传遍了京城。这种事情,是瞒不过老道的玲珑心思。

    真元子袍袖一甩,嘀咕了一句:“与你小子说话真无趣,还是分道扬镳去吧!”他冷哼了一声,摇摇晃晃,向另一只大船走去。其身后的林一,笑了笑,将目光移向了远处。

    一个时辰后,两只大船,扯起风帆,一前一后缓缓驶离岸边。

    林一靠在船舷上,漫不经心地看着两岸风景。一念之间,他的神识便将大船上一切尽收眼底。

    这条船上,除了自己与金科二人以外,他所熟悉的便是柳堂主和他的几个手下了。多出来了二十多个陌生的汉子,再加上十几个船夫,这条船上,总共不下四五十人。

    让林一不解的是,天龙派内门弟子,还有真元子师徒,以及那个让人弄不明白的平王殿下,皆乘前面的大船。而自己所在的这条船上,除了那个柳堂主以外,便是一些寻常弟子。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此去,不是直接出海吗?林一默默想着心事,对走到身边的金科,并未在意。

    “林师弟,呵呵!”

    眼前的林师弟,让金科从初始的藐视,到后来的恐惧,直到眼下的一种依赖,如此巨大的转变,究竟从何时开始的,他本人也不晓得。

    金科只知道,若是没有林师弟,他或许已死在半路上了。而此行的车夫只有他两个外事堂弟子,若非对方的冷淡,他早借机讨好一番了。

    “是金师兄!”林一收回思绪,冲着金科点了点头。

    金大少爷,金大公子,林一不喜欢。可一路几千里行来,对方尚无放肆之处,对自己还处处陪着小心,他对其恶感也渐渐抛在了一边。

    金科见林一神色温和,心里轻松起来,说道:“本想到了京城之后,便尽到了职责本分,你我兄弟也好玩耍几日,谁想着还要继续同行。孟长老不会让我二人也随船出海吧?说实在的,木管事倒是想让我出去见识一下,可我真不想去了。海外风险未知,一去三五年也说不定,还是留着小命多享几天福吧。林兄弟,你是怎么想的?”

    大船鼓起风帆,船速甚快,不时越过一些小的船。河面上百舸争游,十分壮观!林一目视远方,笑道:“多想无益,只有待到了海边,再作计较!”

    “林兄弟非常人,与我这等愚人想的自然不同。不过,我是真的想回去,哪怕离开天龙派也行,回家娶妻生子,好好过几天舒心日子!”一路上惊险不断的生死磨难,将金科身上的纨绔之气消磨掉了许多。

    林一点点头,说道:“如此也好!”

    一个嚣张的富家子,能从生死中体会生命不易,真能洗心革面,好好的过日子,也算金科此行一大受益。

    大船往南走了两日,便出了京城地界,入了叶州。

    南向的商水渐渐转了弯,浩荡河水滚滚东去,大船顺水行走极为顺畅。只是夜晚靠岸之时,自有柳堂主带人严加防范,船上人等,不许下船。船上吃用皆有,便是马料也很充足。

    林一乐得安闲,每日里盘腿打坐,闭目不语。住在一屋的金科,知其好静,也不打扰。

    人多之所,无法演练修为,林一只能静修。玄元真人留下的玉简,他不知看了多少遍。

    《百草汇撰》中,载录的那么多天材地宝,他从未见过。草药图形与药性,还有后面所附录的几个丹方与炼制手诀,这些对于林一来说,只能眼观而无从下手。

    药草没有,丹炉没有,地火没有,他只能趁着闲暇,将这些熟记在胸,总有用得到的一天。

    《玄元符箓》中,倒是载录许多修仙者用的符箓之法,林一同样是不会炼制。不然,他也不会去苦苦分解四象旗里的阵法,尔后自己琢磨了。

    林一虽走上修仙之路,可真正的修仙之道,尚属陌生。许多东西他没见过,也不知如何施为,只能依照《玄天心法》、《玄天剑法》中的修炼之法,独自摸索修行。

    对错与否,林一不知,也很无奈,他期待去一个修仙门派好好修行,也省却如此的辛苦。不过为苏雪云炼制的那个玉佩,或许是一个途径。若是手头有玉佩,倒是可以多作尝试。

    《锻神鉴》的功法简易,却并不完整,可对神识的增长有着莫大的好处,林一对此倒是苦习不辍。

    他现今的神识修为,不知在修仙界中高低如何?还有那个少头断尾的《隐灵术》,虽是自以为不错,可隐去身上外放的灵气。能不能真的躲过同道的窥探,林一还是心里没底。不过,在京城中面对的那个老道士,显然是没有看出他的修为。

    此去即将入海,变数增多,顾忌也少了许多。茫茫海域中的未知风险,让林一不能不谨慎。

    狼牙剑的意外获得,是一个惊喜。此乃林一眼下最为凌厉的杀招。随着六层修为的到来,玄天盾的凝成,是他唯一的保命手段了。除此之外,还有碧云纱、隐身术可用,其他的不值一提。

    林一所想的,全是面对同道修士时的搏杀。他只想能走得远些,不想稀里糊涂地就死在别人的手里。

    乱魂谷那个山洞中的坟冢里,那位故去的人,还是一位修为高超的前辈呢,不也身陨了吗!可惜他林一对修行的见识,少得可怜,便是与京城中的那个老道士相比也不如。

    若非手中有了狼牙剑作为倚仗,与那些修士对敌之时,他林一又该如何,只怕要转身逃命了吧!

    林一苦笑着摇摇头,不由得摸了摸眉头。从祖师哪里得到的金龙剑,一只躲在紫府识海中,还不知何时能出来呢!

    ——

    ps:下一更晚上12点。

第一百七十四章 诡道

    天龙派所乘两只大船,一路东去,沿途阡陌纵横,田园如画,春色宜人。少了颠簸,多了安逸,船上的人皆是心情舒畅,神色轻松。

    离开京城后,大船顺水之下,七日过叶州,八日过青州,六日过了望海州后,水面愈加宽阔起来。经下海州,三日后,天龙派的大船便到达了通海州。

    商水一入通海州,河面宽愈四五里,气势辽阔。河面上数不清的大小船只,千帆竞渡,蔚为壮观。

    船上众人面带惊喜,走出船舱,饱览眼前胜景。天气也渐渐热起来,船上的汉子,豪兴大发,坦露着壮实的身子。

    一阵清凉的风迎面吹来,带有淡淡的咸味。大海,好像不远了。

    又走了半日,商水竟被分作两半,被河水夹在当间的,便是通海州。听船上艄公说,此州原本没有,而是数千年来,河水冲击而成。过了此州,便是大海,地名倒也恰如其分。

    是夜,大船停靠通海州一处僻静的码头上。众人也习以为常,虽不能下船,便早早安歇。第二日天未亮,船舱中,静坐的林一忽然睁开了双眼。他看了一眼睡熟的金科,悄悄走出房间。

    林一所居船舱一层,走出几步,便到了船舷处。水面上漆黑一片,天上也不见星辰,只有河水的哗哗声响。

    林一的目光穿透了河面上淡淡雾霭,向远处望去,双眉紧锁起来。

    一个时辰后,天色大亮,林一所在的大船缓缓离岸,向东驶去。而林一依旧在船舷边,静默独立。

    金科打着哈欠走了出来,与林一打过了招呼,便循着河面随意望去。只是片刻,他面色一变,惊呼道:“前面的大船哪里去了?”

    金科的异状,落在船上众人眼中,竟无人在意,还有人发出不屑的轻笑声。

    满面诧异的金科,不得看向林一。这船上,他亲近的人只有林一了。

    “林师弟,这是怎么了?”

    林一面色有些发冷,目光瞥了一眼船头,说道:“金师兄,你看那是什么?”

    金科循着林一目光看去,船头上,不知何时多出一面九龙盘绕的金龙紫旗。他有些不解地问道:“那是天龙派的九龙旗啊!何时挂上去的?”

    林一撇了撇嘴,自言自语地说道:“前面大船在一个时辰前,从南面的水道走了。”

    金科不干了,瞪起眼珠子叫道:“这是作甚?既然甩开我等,便让我等就此回山便是。不行,我要问问去。”他说着,面带怒色,正好见柳堂主在不远处。

    “柳堂主,为何前面大船抛开我等独自离去?”金科面对柳堂主是一点也不客气。他的二姥爷,也就是木管事在门内地位要高于这些堂主的。

    柳堂主神情冷淡,不耐烦地说道:“我只是遵命行事,其他事一概不知!”

    “那你靠岸吧,让我等回去,离开家大半年了,正好趁机回去看看!”金科大大咧咧地说道。

    “到了海边,任你去何方,也由着你!眼下不行!”柳堂主冷冷挤出一句话,便转过脸去,不再理会金科。

    林一看着船头那面龙旗,不由得想起真元子在临行前说的话来。老道言外之意,莫非早知如此,才故意出言暗示?此情此景,不是分道扬镳又是什么!

    “哼!怎么说,这一路上,我也是出了不少力的,就这么不明不白的给甩了。我回去要给我姥爷说道说道,这天龙派呆不下去了!”金科面带不忿,走到林一面前抱怨不休。

    林一双眉浅锁,轻声说道:“稍安勿躁,到海边时再回去就是。”

    “那也只能如此了!听林师弟的!”金科无奈地说道。

    林一面沉似水,独自走回房间。没想到,天龙派又是故技重施。将自己骗了?不!是根本没将自己放在眼里。出行之相关事宜,人家不屑与一个养马弟子说明。真元子能提醒自己,已然是份人情了,只是当时并未在意。不过,在意了又如何?

    这通海州南北两条水道,距大海的路程应是差不多的。而这条船上突然挂出天龙派的旗子,无非是想招惹更多的人关注罢了。

    眼下依然未到海上,不然,一个多时辰之前,他便已动身去追前面的大船。一切尚未到最后的地步,他还不想与对方形同水火。林一心中焦虑,干脆关在屋中闭目静坐,暗自思寻对策。

    林一又随船前行了两日,不知是大船上的龙旗惹眼的缘故,还是其他的缘由,宽阔的河面上,多了一些船只,在若即若离的跟在前后。而船上的柳堂主,对这些似是早有预料,依然不紧不慢的带着大船前行。

    大船又走了一日,在临傍晚的时分,靠在了通海州一个码头上。

    林一与金科二人,本以为要吃饭睡觉呢,柳堂主却是催促所有人下船。马匹和大车全都上了岸,四五十人,骑马的骑马,走路的走路,却一个个手持兵器,围着马车,挨着夜色,往前赶路。

    柳堂主骑马走在前头,后面是两辆马车。众人神色冷峻,脚步匆忙,好似真的要急着赶路一般。而林一驾着马车,眼角瞥向四周,嘴角露出了冷笑。

    天色黑实了,众人点燃火把,脚步不停的走了两个时辰,这才停下歇脚,匆匆吃些东西,又接着赶路。

    通海州没有高山,却草木茂盛,到处布满了芦苇水草,不时便能遇到个水塘。道路狭窄崎岖,并不好走。头顶不见月色,除了火把照亮四周外,远处黑漆漆一片。

    林一坐在马车上,知道此去还是向东,就是不知究竟要去何处了。

    越往前走,水草愈是浓密,穿不过一丝儿风来。众人走得汗流浃背,却一个个面色凝重,不时小心的打量着四周。

    如此又走了两个时辰,应是子时已过,一阵咸腥的风吹来,前方的地势也渐渐开阔起来,依稀还有隐隐的波涛声。

    众人精神一振,神色也轻松起来,惟有马车上的林一,眸中冷光闪烁。

    突然,前方亮起一片火光,如同地下冒出来一样,竟是一大群人手持着火把拦住了去路。

    “希聿聿——!”几声马嘶,柳堂主等人忙勒住马头,神色紧张,向前望去。

    “在下天龙派虎蛟堂柳志。尔等何人?为何在此拦住我等去路?”柳堂主抬手让身后众人稳住阵脚,拍马走上两步,冷声喝问。

    对面人群中,一个嗓门粗犷的声音响起:“在下排帮刘巨虎,特此迎候各位到来!”

    “在下麒麟门万松,见过柳堂主!”

    “青州盐帮……”

    “通海州铁鲨帮……”

    “叶州五行门……”

    “云州万胜帮……”

    “……”

    乱糟糟的叫嚣声一片,眼前这伙人不下二百多人,竟来自十几个江湖门派。

    夜色中,粗重的喘息声响起,柳堂主的手下们,握着刀剑的手心,变得湿滑起来。柳堂主本人也是心中发苦,眼前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

    “柳某记下诸位这份人情了!尔等要与我天龙派为敌吗?”柳堂主抓紧腰间的长剑,扬声说道。

    对面走出一个身材壮实的汉子,手持一把长刀,对马上的柳堂主一抱拳,说道:“我等并无恶意,只求与天龙派一道出海。柳堂主还是请出你家主事之人出来,与我等好生商议!”

    柳堂主呵呵冷笑起来,手中银光一闪,长剑一指对方,斥道:“你算什么东西?一群宵小之辈,竟也敢与我天龙派相提并论,真是大言不惭!”

    那持刀的汉子哼了一声,手臂一挥,大声说道:“那只有用手中的刀说话了!”

    “众弟子听令,给我冲过去——!”

    见机不妙,马上的柳堂主发出了一声怒喝,身子已从马上高高跃起,直奔对面说话之人,手中长剑快若流星,带着冷森寒意,疾刺了过去。

    那壮汉眸中凶光一闪,并不慌乱,口中大喝一声,长刀挥起,迎向了柳堂主。

    二人交手刹那,双方人马叫骂声四起,各自带着狰狞的神情与杀意,冲撞到了一起。顿时间,火光飞舞,刀剑纷飞,喊杀声、兵器撞击声、惨呼声不绝于耳。

    柳堂主的这些人经验老道,下手狠辣,刀刀拼命,加之个个武功不俗,骁勇善战,面对几倍于己的对手,场面上不落下风。

    而以排帮为首的这些江湖人,虽都出自小门小派,可也都是各自门中的好手。天龙派的先下手为强,虽让这些人一时手脚忙乱,也只是片刻过后,便各自稳住了阵脚。

    金科吓得魂不附体,尖叫了一声,跳下马车便往后跑,可四周都是火把在跳动,分不清东西南北,也根本无处可逃。慌乱中,他见到林一安稳的坐在马车上,眼睛一亮,忙不迭的跑了过去。

    “林兄弟,救我!”

    林一静静看着眼前的厮杀,好似置身事外一般。他对金科点点头,说道:“呆在我身边即可!”

    金科飞快跳到了林一的马车上,紧紧挨着林一,满面的惊恐。

    ——

    ps:下一更中午12点。每次的推荐,无仙成绩都还行,可这次小封推,成绩很差。赶稿子熬得牙疼上火,一天睡三四个小时,白天要忙于生计琐事,还有面临上架的的压力等等。起初码字的乐趣已荡然无存,还好,尚有一点点的人品在支撑着。

第一百七十五章 弃子

    半个时辰后,天龙派人数上的劣势凸显出来。初始还能彼此照应,可随着不断有人倒下,渐渐的,一个人要面对两三人、三四人,最后一人竟会被四五人围在当间。

    若是以往遇到这样的事情,林一不会袖手旁观。可今夜,他只是冷冷看着一个个活生生的人变作死尸倒下。

    偶尔有人持刀扑过来,林一手指轻弹,来人便一头栽倒。金科又惊又喜,老老实实呆在马上上,更不敢离开一步。

    又是半个时辰过去,柳堂主已是浑身浴血,长剑断裂。他手持从地上捡来的一把钢刀,躲过身后的刀风,挥手又劈倒迎面之敌。

    未及喘息,一道寒意浸体的刀锋便到了柳堂主的面门。他脚下忙往后退,用力挥刀阻挡。“嘡——!”手中钢刀竟被磕飞。

    柳堂主心头大惊,脚步踉跄之中,一个极为狼狈的后滚,又从地上抄起一把长剑站起。他长呼一口气,双目圆睁,杀意不减的望着对手。

    那个排帮的刘巨虎也是目光阴冷,带着四五个手下,又围了过来。

    握着长剑的手微微颤抖,柳堂主心生无奈。要是单打独斗,他早杀了对方。可连番的熬斗,已杀了不下十人,早已是疲惫不堪。面对重围,他只能强自支撑。

    柳堂主目光扫视四周,浓浓的悲意涌上心头。四五十名手下弟子,所剩无几,而对方还有近半的人手。门派之命,难以违背,此行之前,他便已预知这个下场。只是自己的这些手下,死的不明不白啊!

    又是几声惨呼传来,循声望去,最后几名弟子也倒在乱刀之下。柳堂主的眼角抽搐着,腰间一阵剧烈的灼痛,让他忍不住用手按住腹上那尺长的刀伤。血已浸透了衣袍,若是刀口再深入半指,怕是就要开膛破肚了。

    摇晃不定的火把亮光中,柳堂主面如败灰。

    “你等不是天龙派外出游历的弟子!”

    刘巨虎上前一步,长刀指着柳堂主,说道:“天龙派其他的人去哪里了?说出来,饶你一命!”

    厮杀了一个时辰,这些江湖人也明白过来了,若是天龙派的内门弟子在此,哪里会如此容易被人剿杀,或许,最后落荒而逃的是他们。不过知晓了天龙派的出海地点,追随其后,说不定便能寻到海外仙山呢!

    柳堂主自知今夜难逃一死,神情悲壮,面带冷笑地说道:“想必尔等的人手也不全在此处吧?真正的出海地点,柳某不会说的!”

    “哼!你不过是被门派抛弃的一条狗,死便死矣,可惜死到临头却还蒙在鼓里。天龙派此举,不过是让你与你的手下来分散我等人手罢了。你等离开京城时是两条大船,在通海州一南一北分道而行。我等江湖同道,虽不识内中虚实,却也晓得兵分两路。你当你的那些同门,真的能瞒天过海吗?”

    说话的是排帮的刘巨虎,他长刀指向柳堂主,接着说道:“念你也是一条汉子,奉劝你一句,何苦为别人白白送死呢!”

    柳堂主摇晃了一下身躯,握紧手中的长剑,明白对方出言相激,内心却也一阵的慌乱。自己带人来到此处,也是要登船,不过是要登船回去,而不是要出海。此行真正的意图,还是要吸引江湖中的注意,让那些出行弟子少些负担。

    只是,柳堂主心里也清楚,若是真的引来江湖中人,将会九死一生。身为堂主,他对天龙派从来都是忠心耿耿,便是死了,也算全了男儿忠节。不过,家中妻小又怎么办?这些死去弟子的家小又该如何?为了天龙派辛苦多年,便是为了今日一死吗?

    事到如今,不死又能如何,但愿门派能厚待自己的家人吧!看着地上倒下的那些弟子,柳堂主摇了摇头,暗叹了一声。忽然,他又想到了什么,回头看去。

    只见身后的马车上,还有两个赶车的外门弟子安然无恙,一个是满脸恐慌,另一个却面色沉静。

    柳堂主皱了皱眉头,不知这两个车夫为何还活着,想必是没人在意他们吧。可自己死后,这两人也是活不了。他挺直了身躯,誓死的念头让他的腔调带着几分苍凉。

    “我柳某死在诸位手上,命该如此,怪不得别人。只是还望你等放过那两个车夫!”

    刘巨虎哼了一声,对柳堂主的执愚深感不解。他手一挥,便有几人跑了过去,将马车围了起来。

    见那两个车夫已插翅难逃,刘巨虎举起手中长刀,阴测测地说道:“既然柳堂主执迷不悟,我等也不会行那妇人之仁,留下你这个活口自找麻烦。明年此时,便是尔等的祭日!”

    柳堂主神色一黯,转而双目圆睁,毅然举起长剑。他正欲全力一搏之时,却见刘巨虎脚步一滞,神情愕然的向自己的身后。

    还当对方有诈,柳堂主心头一凛,不敢回头。而此时,却听得身后一个声音说道:

    “够了!到此为止吧”

    柳堂主听得耳中声音熟悉,心中诧然,小心退后两步,才侧过身子看去。只见几个围着马车的人都是倒在了地上,而林一背着双手,带着讥诮的笑意,走了过来。金科手拎一把长剑,神色慌张跟在后面。

    林一忍了很久,被人欺骗的滋味不好受。而天龙派既然如此的自以为是,便自食其果好了,他无须瞎操心。

    不过一个时辰的工夫,柳堂主的手下便死了个干净。几日来的憋闷没有消失,林一的心中却生出一分愧疚来。这些只是无辜受过的人而已,可恶的是天龙派的发号施令者,将自己与这些死去的弟子,当作了弃子。

    走过柳堂主身边,林一嘴角翘起,点点头说道:“我本不想多管闲事,念在同门的情分上,今日救你一命。只是,我不喜别人骗我!”

    柳堂主神色一愣,这外门弟子何时言语如此嚣张,深陷重围,没人能活着走出去,你又凭什么救我?

    “哼!一个车夫,也敢口出狂言,你算个什么东西!临死之前图个口舌之快吗?”

    “啪——!”一个响亮的耳光震惊了所有人。

    刘巨虎倒退了几步,差点摔倒。他捂着腮帮子,手指缝隙已流出血来!

    “你又算是什么东西?

    火把的亮光中,众人不知发生了什么。只见刘巨虎好像被扇了一耳光,因为那耳光太过响亮。

    没见着年轻人出手啊!谁打的?

    只是,人群中一清瘦汉子,看着这似曾相识的一出,面上露出苦笑来。

    柳堂主也是一愣,他距林一最近,也没见其是怎么出手的。

    “你敢打我脸?”

    刘巨虎半个腮帮子都肿了起来,含血吐出了几颗碎牙。他双目燃起怒火,低声咆哮了一声。

    “死伤这么多人,也该罢手了!你再啰嗦,我还敢杀你!”

    林一在几年前便在太平镇上见过刘巨虎,对这些江湖人,他不想多作计较。

    “哈哈!杀人是用刀,而不是用嘴巴!”

    刘巨虎张开带血的大嘴打了个哈哈,身子一低,长刀带起一股风声,身随刀动,整个人化作一团刀影,便向林一扑了过来。一巴掌的羞辱,让他此时只想一刀杀了对方。

    林一还是带着淡淡的笑意,只是他眸中寒光一闪,伸手做剑,往前一点——

    一缕指风‘嗤’的飞出,那舞得银光流转般的刀影顿时消散。

    刘巨虎蹬蹬连着后退了几步,双目圆睁,仰天倒下,随之撒出一串的血珠。那额头上的血洞出现的是那么突然,是那样的令人触目惊心。

    “噗通”一声闷响,刘巨虎转眼变作一具死尸,重重摔落在地上。那一声尸身落地的闷响,如同敲击在众人的心头一般,惊得那些江湖汉子,都后退了一步,满面骇然。

    先前林一杀了几人,夜色中无人察觉。而如今,众目睽睽之下,他这凌空一指,可谓惊世骇俗!

    见状,柳堂主也不禁后退了一步,难以置信地看着那成了死尸的刘巨虎。这是剑气吗?

    在天龙派多年,也未见过有人施展过剑气。如此身手,非绝顶高手而不能为啊!

    可这只是一个养马弟子,虽说有一把子力气,懂得弓箭之道,已属不易了。又怎能有如此高绝的武功?还有,他方才说救自己一命,本身也根本没作指望。而眼下,才感到此人所言不虚。

    柳堂主震惊之余,心中发苦,门派又何故对这样一个高手弃之不顾呢!

    “还有想死的,放马过来。不想死的,请离开!”火把的明暗中,血腥遍地。林一背负双手,面对一个个杀气腾腾的江湖汉子,他神色平淡,犹如在自言自语。

    林一话音未落,便有几个排帮弟子要上前,却有一人冷喝道:“都给我退下!”

    随着话音,一清瘦汉子,越众而出。他凝视着林一片刻,抱拳说道:“阁下身手高绝,我等不敌,这便离去!”

    林一看着眼前的汉子,也抱起了双拳,却是含笑不语。

    那汉子身上并无厮杀的痕迹,显然是一直躲在后面,直至此时方才站了出来。他冲着林一重重点了点头,便一挥手,带着二十多人向远处走去。

    排帮显然是这些江湖中人的主心骨,眼下已是群龙无首。何况,已死伤了这么多的人,却一无所获,那个年轻的车夫又不好招惹,余下的人稍作迟疑后,也各自散去。

    远处的水边,影绰停靠着几只大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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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下一更中午12点

第一百七十六章 抢渡

    不多时的工夫,四周又陷入了黑暗中。金科跑去捡起一只火把重新点燃。火光的映照下,遍地的残肢断臂和尸首,惨不忍睹。

    “柳某多谢林……林兄弟救命大恩!”柳堂主强撑的心神一松,疼痛与疲惫顿时涌上心头。他摇晃着身子,神色阴晴不定,冲着林一深施一礼。

    林一皱起眉头,上前随手替柳堂主止住了伤势,又让其服下自身所带的伤药。不顾对方再次道谢,他出声问道:“我只想问你一句,孟长老等人从何处出海?”

    踌躇了片刻,好似内心挣扎了良久。柳堂主还是叹了口气,沉声说道:“真正的出海处,我事先也不知晓,只是听孟长老提起一次,好像是在通海州以南的灵州。”

    “灵州?柳堂主知晓这灵州的出海处吗?”林一问道。

    柳堂主点点头,露出苦笑说道:“那个地方我倒是知道,只是,距此不下五百里远!”他话音一顿,抬头看了看天色,不无深意地接着说道:“只怕天亮时分,他们便已出海了!”

    闻言,林一双眉一挑,大声说道:“金师兄,我送你到岸边,你自行返回。柳堂主,带我去灵州!”

    “那船……?”

    不知这个时候还去灵州有何用,远处那靠在水边的大船应是天龙派的,应去探查一番。柳堂主话未说完,只觉得腰间一紧,身子已离地而起,他忙向林一看去。

    “不用看了,船上二十余人全死了!”林一伸手抓过柳堂主,身子已如柳絮般飘起,从金科身边掠过。金科惊呼了一声,如被一阵旋风裹起,手中火把也吓得随手扔了。

    林一双手各抓着一人,脚下一点,身如离弦之箭,向南飞去。

    柳堂主与金科只感到身子飘在半空中,耳旁风声呼啸,什么也看不见,二人各自骇然,却不敢出声。

    忽地,四周风声一停,二人双脚竟落在了地上,茫然回顾,才发觉这么喘息的工夫,怕不是跑出了一两里之外。

    “你二人稍待片刻,我落下件东西,取了便来!”

    柳堂主与金科只听到风声中传来熟悉的声音,夜色中,哪里还有林一的身影。

    林一回到马车前,毫不迟疑地伸手拍开车上的箱子。两辆马车上的玉匣玉材,全被他收入了乾坤袋中,这才转身离去。

    这些玉材都是上好的精玉,弃之可惜,留着说不定有用呢。

    手中抓着两个人,轻若无物,一步之下便是二三十丈跨过,无论前面是树梢还是水草,全成了林一脚下借力之处。脚尖频点之下,其身影如一道迅疾的风,滑过夜空。

    小半个时辰过后,天际已隐隐泛出一抹青色。此时,林一带着柳堂主与金科,一路狂奔,来到了商水岸边。

    不顾二人心中所想,林一开口说道:“金师兄,你沿岸找船回去吧,我不能送你了,一路小心!”

    金科深深地看着林一,神色变幻不定,抱拳说道:“林师弟,你也要多保重!”

    林一给他带来过屈辱,也多次救他性命,如今一别,怕是再无相见之日了。想到此处,金科也是心生感慨。最后这句话,道出了他的真心实意。

    “好好作人,别惹是生非了!代我向蒋方地三人问好!”

    甩下了一句话后,林一抓起柳堂主沿岸向东疾驰,走了没多远,他问道:“灵州在何方?”

    柳堂主被对方一路上抓着,跟个孩子般的动弹不得,心生无奈,只好说道:“过商水,此去东南三百里!”话音才落,他一阵倦意涌了上来,双眼一黑,昏睡了过去。

    林一点了柳堂主的睡穴后,招出碧云纱,横跨商水,直奔东南而去。

    林一全力催动碧云纱,灵气毫不惜力地泻入脚下.

    碧云纱四周升起朦朦青光,在渐渐明亮的天空中划过一道淡淡青烟。可林一还是忧心忡忡,若是孟长老等人真的出海了,再要寻找就麻烦了,但愿自己能赶得上。

    林一身在半空,脚下树木山峰已清晰可见,天**晓。

    估摸着一气飞了近三百里,脚下青云放缓,林一运转目力望去,一处海滩出现在前方。

    青云直坠而下,林一从半空中跳了下来,收回了碧云纱之际,一掌拍醒了柳堂主,拎着他便往前奔去。

    “啊!这是何处?我方才怎么了?”柳堂主迷迷糊糊醒来,腰腹间创伤失血过多,让他面色苍白,神情有些恍惚,见眼前景物不同,忙出声问道。

    林一脚下不停,说道:“柳堂主记住了,我等半路被人劫杀,无奈跑到此处以求同门庇护!”

    柳堂主无暇多想,暗道,方才又被人劫杀了?

    前方是一片宽阔的海滩,海滩尽头是一简易的码头和一望无际的海水。靠着码头,停靠一艘巨大的海船,有不少人立在船上往下观看。

    距海船百丈处,一群人在厮杀。海滩上,躺着一具具的死尸,还有一片片醒目的血迹。

    海船上,一个银须老者,神态威严。看着远处的厮杀,他摇头说道:“些许首尾之事,留你这些小辈应付吧,老夫不宜过多插手凡俗中事。”老者说完,转身离去。

    “弟子遵命!子先,送江长老去歇息!”

    一旁满面短髯的中年人,躬身施礼,神情恭谨。一个虎背熊腰的年轻人,忙应声跟了过去。围在旁边的众人,也都拱手相送,面带崇敬之意。

    中年人待老者走回海船的房间,才转过身来,对一个面容俊美的年轻人一抱拳,说道:“弘公子在此稍待,孟某去接回弟子!”

    那年轻人温和一笑,也是拱手回礼:“方才有劳孟长老了!”

    这些人便是孟山一行,按事先约定的地点,与同门汇合在一起,然后乘船出海。海船太大,海岸漫长,能停靠海船的地方却不多。这一处稍显偏僻的码头,便是天龙派的出海地点。

    若是在海上换乘海船,太过招摇。孟山便丢下柳堂主的那只船,引开江湖中人的注意,而悄悄带人走了通海州南面的河道。

    孟山等人在水上走了两天,弃船登岸,各自施展轻功而行,来到这处隐秘的出海处。可路上还是被人盯上了,免不了边打边走,这才冲出江湖同道的围堵,来到了海边。

    先行将那个弘公子等人送上了海船,同行弟子却落在后面,被人围困一时不得脱身。好在海船已靠在码头上等待,只待孟山一行都上了船,便可扬帆出海。

    孟山脚下用力,人便从高高的海船上跃下,随之而去的,是船上的一些弟子,皆是身手矫健之辈,随同一道往厮杀的人群冲去。

    沙滩上,不下二三百人围着一二十人厮杀。真元子师徒和木青儿师姐妹跑在前头,渐渐靠近了海船,而余下的弟子却深陷重围,一时难以脱身。

    “快上船!”

    孟山大喝一声,虎入狼群一般,“砰砰——”击倒两个紧追不舍的汉子,转眼便将真元子和木青儿等人接应了过来。从船上冲下来的弟子,挥舞长剑,迎面厮杀过去。而被围的弟子见同门来救,气势为之一振,渐渐摆脱了围困,边打边退,向海船靠去。

    见天龙派弟子退却,这些江湖中人,倚仗着人多势众,挥动兵器追了上来。能杀得天下第一大派落荒而逃,也是值得炫耀的事情。无奈天龙派怕引来更多的人,无意恋战,只想上船一走了之。这些内门弟子可不是柳堂主的手下,个个都是一流高手,面对重重围困,边战边退,倒也丝毫不乱。

    孟山的接应,让情形为之大变,不一会的工夫,脱身的弟子,一个接着一个地跑上了海船。

    见弟子们都已上了船,孟山独自守在海船的跳板处,他一掌拍飞了迎面砍来的单刀,扭头大喊:“开船——!”

    海船上顿时冒出二三十个精壮汉子,纷纷从船上探下竹篙,猛力撑向岸边。

    巨大的海船缓缓颤动了一下,孟山借机身子后跃,便跳上了大船,未及收回跳板之时,上面已冲过来几人。他双掌凝力,猛然推出——

    几个快到船舷的汉子,惨呼了一声,便被迅猛的掌风击飞,狠狠砸在后面的人群中,又传来一阵嚎叫声。

    “我等也要出海!”

    “带我等同行!”

    “兄弟们上船啊!”

    “不让上船,就杀他娘的!”

    这些追赶了半日的江湖汉子,见海船即将离岸,也都急了,叫骂不止,又有几人奔向了跳板。

    孟山一掌击退来敌之后,迅疾抓住重愈二三百斤的跳板,双臂用力,便要将其抽回到船上。海船的船帮不下有二丈多高,没了跳板助力,等闲人是上不了船的。

    正当这些江湖汉子绝望之时,远远听到后面有人大喊:“等一下——”

    ————

    ps:下一更晚7点

第一百七十七章 登船

    “是天龙派的人,抓住他们。”

    “别让这两个人上船”

    “杀了他们,给兄弟们报仇!”

    船上船下之人,皆闻声望去。只见远处一个是身着灰袍的年轻人,手中拎着一个浑身沾满血迹的中年人,正飞奔而来。

    想不到天龙派还落下两人,这些江湖汉子面露惊喜,挥舞着手中的兵器,便围了过去。

    海船上众人,也看清了来者,神情各异。

    “啊——!是林一与柳堂主!”木青儿先自出声喊道。

    不远处的真元子,手拈长须,露出了笑容。其身边的元青、元风也兴奋地叫道:“真是林兄弟——!”

    孟山抓住跳板的双手,正待发力之时,突见海滩上情形有变。他循声望去,见是林一带着浑身是血的柳堂主,向海船跑来。

    只是转眼之间,不下二三百个江湖汉子,已将林一与柳堂主围在了当间。孟山目光稍显踌躇,随即面色一冷,‘嗨——’地一声低喝,沉重的跳板‘忽’的一声,被他猛地抽回到了船上。

    “开船——!”

    孟山又是一声大喝,方才稍显迟疑的船夫,忙撑起竹篙,海船又是一颤,缓缓驶离岸边。

    真元子与木青儿几人神色一怔,孟山却是袍袖一甩,竟转过了身去,看也不看海滩上的情景。

    木青儿见孟叔叔如此,也不好说话,只能忧心忡忡地依偎在徐师姐身边,目含焦虑地望着陷入重围的林一。而真元子手捋长须,摇头暗叹。他对孟长老的决断深为不屑,只是碍于身份,许多事也只能作壁上观。

    林一带着柳堂主,虽赶上了孟长老一行,可最后的关头,还是被抛弃了。

    远远看到孟山要抽去跳板,林一忙出声呼救,不仅是为了他,还为了濒死的柳堂主。

    只是,最后关头,孟山远远地瞥了一眼后,还是干脆地抽掉了跳板。林一眼瞳微缩,心寒一片。哼!事已至此,这船我还非上不可了。

    “滚开——!”

    面对气势汹汹的人群,林一大喝一声,一手抓着柳堂主,一手五指连弹,缕缕指风破空而去,‘嗤嗤’响声不绝。迎面遇到的人,未及出手,便一个个惨叫着跌飞出去。

    眼前的年轻人身影飘忽,抬手便有人倒下,令这些江湖汉子心生忌惮,却欺他势孤,纷纷扑了上来。

    一时之间,刀光如网,暗器如雨,这伙人势必要留下林一。

    柳堂主闷哼了一声,显然中了暗招。

    无人能伤得了林一,而被他抓在手中柳堂主,还是被刀锋掠过,旧伤之上又添新创。

    见柳堂主伤势加重,而海船正缓缓驶离岸边。林一目中寒意愈浓,随手夺过一把单刀,手腕一抖,单刀‘砰’的一声炸开。他随手一挥,单刀碎片呼啸着卷向人群。

    一阵惨呼声后,前面阻挡的人群倒下了一大片。林一脚下轻点,带着柳堂主越过人群,落在岸边,而海船已离岸四五丈之远。

    从林一出声呼救,冲过人群,到来到岸边,也不过几个喘息的工夫,可海船是一丝一毫的停留都没有。

    后面的人趋之若骛般,又围了上来。林一奔到岸边也只是身形一顿,回头看看那些满面杀气的江湖汉子,他嘴角挂着冷笑,手臂陡然发力,将抓在手中的柳堂主猛地抛起,直向海船上飞去。

    见一个大活人就这么给扔上来了,船上众人不由得惊呼起来。

    孟山听到头上的风声,急忙转身,见柳堂主竟已从岸边飞向船上,他不由得为之动容。

    这个柳志的轻功何时有这般的厉害?可见其身形松散,手足无措的模样,孟山心头恍悟。他身形一动,便是一掌推出,卸去对方身上的力道,才又手臂轻舒,将其抓住放在了船板上。

    柳堂主本身伤重,又被砍了几刀,再给这么一扔,落在船板上时,眼睛一翻,昏死了过去。

    林一扔出了柳堂主之后,脚下一点,身若鹊起——

    突见那灰袍年轻人一飞冲天,直奔海船而去,海滩上众多的江湖汉子,不由得望之兴叹!

    五丈远之外的海船,对林一来说,只是一步之遥。

    船上众人眼前一花,只见林一已高高跃至海船的上空,不禁又是一阵惊呼。一步四五丈远,在江湖中,已是绝顶的轻功高手了。

    孟山闻得身后动静,面色微沉,抬头看去,神色又是为之一变,只见林一在空中慢慢飘下,衣袂不起,片尘不惊。

    “你怎么上来了?”

    孟山见林一强行登船,又展现出如此身手,不由出声叱问。只是他暗自生惕,惊愕不已。此等高绝的轻功,怕不是只有木掌门才能施展吧!

    除却真元子师徒外,林一的轻功震惊了所有人。一个外门弟子,怎会习得如此高明的轻功?方才在船下,那好似剑气一般凌厉的点穴,也让人从未见过;一柄钢刀随手便震碎了,这要有多高深的内功啊!

    总之,林一的身手,让这些天龙派的弟子们目瞪口呆。

    林一并没有以往的恭谨神态,而是看着孟山,皱眉反问道:“我怎么不能上来了?莫非我与柳堂主只能困在原地,任他们砍杀吗?”

    一个外门弟子,与门内长老如此说话,已是言行失礼。林一冷然的神情,直言责问的口吻,更是让孟山以及所有弟子们为之一愣。

    “哼!放肆!你是如何来到此处的?同行的弟子又到哪里去了?”孟山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若是对方一言不对,他都想将其立毙掌下。

    心中虽对林一轻功感到蹊跷,也知其有一身的蛮力,可孟山以为,他要除去这个来意不明的外门弟子,不过是转念之间的事情。

    林一看着渐离渐远的海岸,心下稍安。见船上多出许多陌生人来,还有一些长老弟子也在船上,他心中了然,面上不动声色。只是心忖,孟长老果然问起此事来了。

    “途中被围,同行弟子都死光了,归路已断,我只好与柳堂主来到此处。”林一神色如常,扬声作答。

    孟山眼睛一瞪,喝道:“一派胡言,你等与此处相隔甚远,怎能如此恰好赶到此处?你究竟何人?藏身于我门内,有何居心?如实招来!不然,这茫茫大海,便是你葬身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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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下一更晚12点,

第一百七十八章 出海

    面对海船上众多质疑的目光,面对孟山咄咄逼人的叱问与恫吓,林一翘起了嘴角,带着冷笑摇了摇头。

    “我林一虽为外门弟子,可一路上从未将自己视作外人。如孟长老所言,便是门派对我林一所作所为的评断,我无话可说。只是,让在下心寒的,不是一次次在生死关头被抛弃,而是在被抛弃后,我与柳堂主拖着未死之身苦苦追来后,得到的是死无葬身之地的报应!

    我想,孟长老行事,不会只凭臆测吧?为何不问问柳堂主呢?若是柳堂主也说我林一心怀叵测,您再下杀手也不迟。即便孟长老不喜我这个养马弟子在船上,寻一处无人小岛,扔下林一独自等死也成啊!”

    不紧不慢地将话说完,林一双手一背,昂起了下巴。他冷然的目光掠过众人,有意无意地在楼台上一瞥而过。

    “哼!好一张利嘴!”

    孟山也在细细打量着林一的神情,见其目光澄净,神色淡然,却言辞犀利,让他老脸有些挂不住,在众弟子面前也只能强压怒火。

    看着船板上昏迷不醒的柳堂主,孟山皱起了眉头,沉声喝道:“来人,将柳堂主送去医治,再派两人给我看好这小子,不得让他四处乱走,便是船板之上也不能让他上来,一切待柳堂主醒来再作计较。”他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转眼成了阶下囚,林一却是心情大好。只要出海便成,没人能赶走自己。他带着无辜而又轻松的模样,四下乱瞅,只是目光再次扫过楼台之时,略作停留。

    “老道!差点分道扬镳啊!”林一冲不远处的真元子拱拱手,又对元青师兄弟咧嘴笑道:

    “两位兄长,别来无恙吧!”

    “你个臭小子!”真元子眼睛一翻,骂了一句,面上却露出了笑意。元青师兄弟也是喜笑颜开地与林一打着招呼。

    “行了,随我来!”两个弟子模样的年轻人走了过来,不耐烦地斥道。

    林一不以为意地点点头,乖乖地跟着二人往舱板下走去,还不忘回头冲真元子喊道:“老道,好吃好喝的别忘了我啊!”

    他的目光扫过木青儿师姐妹,笑着点点头。木青儿却视作未见,徐师姐倒是面色温和地颔首示意。

    海船很大。二十多丈长,三丈多宽,加上船板上的三层阁楼,有五六丈高。更有三根高大的桅杆,上面挂满了船帆。

    舱板下,也有两层。底层是放着压舱石,还有一些食用之物。二层的一半地方,放的还是食用杂物,留下的另一半,隔成了一个个小屋子,成了船夫睡觉的地方。

    或许是林一的身份特殊,他被带到靠近最前头的一间小屋子里。一旁的船舱上方,开了个婴儿脑袋大小的圆洞,一缕亮光透过来打在小屋子的门上。

    林一推开门,不到一丈见方的屋子里,除了扑鼻的湿气外,什么都没有。

    有人扔进来一床被褥,林一接过来,被子潮湿得能抓住水来,还有一股子霉味。

    将被褥铺在地上,林一好整以暇地盘腿而坐,对门口的那两个弟子呵呵一笑,眼睛一闭,打起坐来。那两人哼了一声,扭头便走,脚步声在舱板出口处停了下来。

    这二人没有守在林一门前,而是图省事守住了船舱的出口。

    林一这才长舒了一口气,拿出自己麂皮褥子铺在身下。他躺了下来,双臂向后托着脑袋,腿翘着,慢慢地晃悠着,好似是在当年仙人顶的卧牛石上,身心放松,想着自己的心事。

    上船后,林一见到了一路上从未出现过的那些内门弟子,便知自己先前的猜测是对的。天龙派果然是兵分两路,一明一暗,遥相呼应。

    孟山和林一这一行乃是明处,穿州过县,引来江湖同道的窥觊乃至尾随,直到后来的厮杀。若是江湖同道的势力不是孟山可以轻易剪除的,天龙派隐在暗处的另一队人马,便会出手,除掉所有敢于捋虎须的人。

    路上,孟山与季汤多次悄悄外出,便让林一察觉到了不对头,在过了安西后的那个夜晚,他躲在夜空中,终于看到了天龙派隐在暗处的另一队人马。

    那个施展飞剑的老者,先前也见过,竟是天龙派姓江的太上长老。林一知晓此事后,暗自小心。草原上遇到狼群后,狼王被伤,想必也是两队人马相隔不会太远,江长老一行同样没躲过狼群。

    这两队人马,最终还是汇合到了一起,这也是林一事先想到的。心中虽忌惮江长老,可林一还是要登上这条船,因为他别无选择。

    不过,在上船之时,林一还是运转《隐灵诀》隐起身上灵气的波动。如此一来,便是乾坤袋,也因贴身的缘故,上面的异状也变得若有若无起来。好在江长老有高人隐士风范,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好像没在意他的到来。

    林一到了船上,却能感到江长老的存在。对方虽未现身,其神识扫来之时,还是被他察觉了。

    让林一感到侥幸的是,那道神识只是一扫而过。想来,对方并未察觉自己的异样。

    摇摇头,林一暗忖,眼下一时半会不能用神识了,还是谨慎一些为好。躲在这舱下,未必是件坏事呢!

    海船行驶很平稳,有时让人分不清置身之所,究竟是在陆上还是在海上。饭时也不用林一出去,有人送到门口。

    林一呆在小屋子里,除了不能四下走动以外,倒也安闲。

    老老实实地呆在小屋里,海船的去向林一也不知道,只能静坐调息。因顾忌那个江长老,他连入定修炼也不敢,只能凝神去听海船上的动静。毕竟孟山有话在前,他也不能不防。

    当日晚间,海船甲板上一层的一间屋子里,孟山带着几个人,围在榻上的柳堂主面前。他人已醒了过来,身上的刀伤也已裹扎妥当,只是神情倦怠,苍白的面容上没什么表情。

    “柳志,醒来就好。你给我说实话,你与林一,是怎么来到此处的?还有那些弟子哪里去了?”孟山说完,退后两步,坐在一张木椅上,面色有些阴沉。

    孟山的话,让柳志想起一日来的生死逆转,还有两次身陷重围时的绝望。他双目失神地看着头顶上的油灯,许久之后,才轻咳一声,略带沙哑的说道:“三日前,长老的船走后,弟子一行便被人盯上。昨……日,弟子带人弃船,踏上了通海州,被二百多人围困,殊死拼杀后,无奈对方人多势众,最后只剩下我和两个车夫,其余的弟子,都死了……”

    柳志深深喘了口气,平息了下内心的悲恸,接着说道:“当弟子决意一死之时,林一出手杀死排帮的刘巨虎,救下了弟子……然后趁夜黑人乱,逃了出来……他们紧追不放……金科那个外门弟子先逃了出去。弟子与林一二人,被人追杀,退路已断……

    ……无奈之下,弟子想起了灵州的出海处……或许,逃到海上,是摆脱对手的一个途径。弟子托诸位同门之福,捡了条命。若是因此触犯门规,此事也因弟子一人而起。弟子甘愿受罚,与林一无关!还望长老与诸位同门明察……咳……咳……”

    身子虚弱的柳志,话未说完,气喘不匀,咳嗽了起来。

    孟长老来回琢磨着柳堂主的话,沉着脸,久久不语。忽然他眼光一闪,盯着柳志说道:“你等被围,是昨日的什么时辰?”

    “昨日……天明时分。”柳志胸口起伏之下,话语却不失分寸,他目光深沉。

    “为何提前了一日?按预先的谋算,你等不应走得这样快啊!”孟山追问道。

    “挂起了天龙旗,还想安生吗!”柳堂主轻叹了一声,接着说道:“为了摆脱商水之上的围堵,弟子只能走得快些才能摆脱纠缠!”

    “十二个时辰,五百里路,他还带着一个伤重的人……子先,你能做到吗?”孟山若有所思之下,却出人意料地问起身边的徒弟来。

    俞子先心中却是对那个外门弟子不服气,略显尴尬地嘿嘿一笑,躬身答道:“若是弟子一人,倒也不难!”

    “哼!不能就是不能,哪里这么多废话!”孟山冷哼了一声。俞子先讪讪一笑,挠挠头退在一旁。

    “柳志,这林一的武功又如何?”孟长老面色稍缓,出声问道。

    柳志并未迟疑,接口答道:“他力气很大,跑得很快,武功如何,倒是难以评断。因弟子一路上昏厥多时,倒是没留意这些。”

    “季汤,让那两个弟子暗中盯着林一便可!”孟山冲身边站立的季汤吩咐了一声后,站起身来。他阴沉的脸上,挤出些许的笑容,说道:“柳志,好生养伤吧!既来之,则安之。为了门派大计,壮士断腕之举,有时也是难免啊!”

    “多谢长老!”

    柳志躺在榻上,颔首作谢。他看着离开的众人,长出一口气,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林一,救命之恩,我柳志不忘!不过,我也只能如此了。无论你是何人,来此何意……好自为之吧!

    ——

    ps:下一更中午12点

第一百七十九章 追逐

    林一在海船上,已过了三日。//*沸腾文学

    第二日,那两个看守林一的弟子离开了船舱出口。林一知道上船的这一关,算是过去了。

    林一救了柳志一命,其本意不言而喻,彼此也心照不宣。至于柳志本人,又是如何与孟山分说的,不是他多想的事情。

    凡事留一线,总好过临危崖而无辗转之机。倚恃修为,而横行无忌,那不是为人行事之道,不然,他林一与那些刚愎自用的莽夫,又有何区别。

    白日里舱板下也没人,每日还有人送吃送喝的,林一干脆就躲在舱下不出来,就好似船上没他这个人一般。

    可有人惦记着他。

    林一闭目静坐在舱下的小屋里,一个人自得其乐,推衍着《玄元符箓》上的阵法炼制,门外的动静,让他睁开眼睛,露出了笑脸。

    “臭小子,你倒是自在啊!怎么这里这么阴暗啊,你也不点灯!”

    真元子踱着方步,走了过来,未进屋子,便皱起了眉头。

    “呵呵,道长亲临寒舍,蓬荜生辉啊!”

    林一笑呵呵地站起身,在屋角找了个火折子,点燃了挂在墙上的油灯。

    暗弱的灯光,渐渐明亮起来。

    真元子打量一下屋子,确实是够简陋的。他看着铺在地上的褥子,也不客气,盘腿坐了下来,又从怀中摸出一壶酒,两个酒碗。

    看着一脸笑模样的林一坐到了对面,真元子手扶长须,摇了摇头。

    林一微笑不语,拿过酒壶,斟满了酒碗。

    “你小子有些不对头!”看着神采奕奕的林一,真元子端起酒碗,若有所思地说道。

    林一举起酒碗,说道:“多谢道长的酒了,林一先饮为敬!”说完,他痛快地一饮而尽。

    真元子慢慢喝下碗中的酒,眸光闪烁,盯着林一笑道:“你小子,与刚刚出来之时,如同换了个人一般。”

    “呵呵,我虽年幼,上了刑场,经历过生死,还有何事看不开的呢!”林一淡然一笑,又为真元子斟满了一碗酒。

    “这一路走来,道长的亲睐关护之情,林一多谢了!”林一举起酒来,正色作谢。

    真元子呵呵一笑,饮下碗中酒,意味深长地看着林一说道:“这一路走来算不得什么,老道只是想,这一路走去,只怕还要你林一多多担待啊!”

    “道长高看我了!”林一摇头笑着,与真元子对饮起来。

    “孟长老虽然没说,对你的看管也是形同虚设,你小子为何还躲在舱下呢?海上风景壮丽,不想出去看看?”

    看着潮湿狭小的屋子,真元子有些不解地问道。

    “我怕孟长老见我厌烦,将我丢到海里去,我怕啊!”林一端着酒碗,貌似感慨地说道。

    真元子眼睛一瞪,说道:“你怕个屁!老道看不出你小子有怕孟山的意思。”他放下手中酒碗,抬眼看着林一,沉吟了下,说道:“你莫非怕的是那人……?”

    林一眸光一闪,轻笑了一声,说道:“道长怎么看?”

    真元子沉思了片刻,神色复杂地说道:“老道早知晓天龙派底蕴极深,却未料到,九龙山中还有如此一般的存在,令人高山仰止啊!别说是你,我老道也是怕了!行走江湖多年,老道也被人称作活神仙,呵呵!如今才知道,自己不过是井底之蛙。眼前便有这样一个真神仙,如此一人,便足以横扫大商所有门派啊!”

    “不是一个,是四个。”林一轻声说道。

    真元子猛地瞪大眼睛,满面的骇然,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林一,俯身压低了嗓音说道:“这怎么可能?你怎么知晓的?你见过?”

    看着真元子的神情,林一不以为奇,想了想说道:“我也是无意中得知,却没见过面。”

    真元子盯着林一看了一会,半张着的嘴巴慢慢合上,点点头说道:“以白云观作为附庸,换来这次出海的机会,看来还是值得的!老道明白了……”

    天龙派的海外渠道,与那几个太上长老脱不了干系。故此,林一不想多问真元子明白了什么。

    一壶酒不多,二人对饮了不多久,酒壶便空了。林一正想着要不要拿出自己藏的酒时,头顶的舱板突然传来‘咚咚咚’急促的脚步声,还有叫喊声。小屋内的二人,皆露出不解的神色,彼此换了个眼神后,真元子索性起身说道:“不知出了何事,看看便知。”

    身后没有动静,真元子回头诧异问道:“你不去看看?”

    林一踌躇了一下,点点头,起身跟在真元子后面,往外走去。

    身子刚走出船舱,清野的风便迎面扑来,让人精神为之一振。林一走上甲板,见船上已站满了人,一个个靠在一侧的船舷,面向远处,在大声说着什么。而船尾的阁楼上,也同样居高临下站着一些人。

    林一随真元子身后,靠近船舷,往后望去。眼前所见,令他心神一荡。

    只见茫茫的海水,一望无际。极目远眺,天穹与大海相接,似是这天地已成了汪洋。而巨大的海船,仿若这浩瀚苍茫中的一叶孤舟。

    难以言述的心神震撼,令林一惊叹起这大海的辽阔无垠,与那包容天地的气势。

    不及心生太多感慨,林一向海船后面望去,才知船上这些弟子慌乱的缘由。

    远远的,仿佛目光的尽头,出现了两条船。那两条船很小,时隐时现,显然是顺风同路的船只。

    对于海上陌生的林一,看不出那两条船距此有多远。只是船上这些弟子的神情,让他感到,这一切不会这么简单。

    “西南十里……”有声音在头顶响起。林一抬头看去,原来是桅杆顶端有人,在居高眺望。

    天上乌云压顶,让人辨不清东西南北。此时,林一这才知道船是向东北方向行驶的。船上的人在一片叫喊声中,又扯起几片小些的船帆,显然是意图摆脱后面的船只。

    风,愈发的猛烈了,吹鼓起风帆,扯动海船向前疾驰。

    海面起伏中,巨大的海船不再有先前的平稳,震颤着,劈开层层海浪,向前疾驶。而远处的两条海船,依然稳稳辍在后面,船速好像更快,只怕要不了几个时辰,就能追上来。

    除了那个神秘莫测的江长老没露面外,船上其他的人,几乎都涌到了甲板之上,约有六七十人的样子,这应是天龙派此次远些的全部人马了。

    而那些操船掌舵的汉子们,一个个肤色黝黑,身手麻利,应是长年行船之人。言语中可以听出,这些都是天龙派虎鲨堂的弟子,对后面有船追来,并无人感到惊慌。

    在甲板上吹了会海风,林一谢绝了真元子的相邀,又钻回舱下自己的小屋。虽已出海三日,对于这一眼望不到头的大海来说,这也只是刚刚启程,他还不想多事。

    ……

    夜半时分,风更大了,海船如被一只手来回摇晃着,摇摆不停,令人坐卧不安。许是风浪的倾轧,舱板传来咯吱的声响,听在耳中,林一也是头皮发麻,好似这船随时都要散架一般。

    首次遭遇此般状况,林一再也坐不住了,才跑出舱口,便被一个浪头浇在了身上。他抹了把脸上的海水,只见暴雨如注。桅杆上,船头还有船尾上,已点燃数盏气死风灯,明灭不定的灯光中,甲板上人影晃动。

    一个个的浪头击在船头,溅起一两丈高的浪花,狠狠砸在甲板上。海船好似也在咆哮着,挣扎着,在漆黑的海上奔跑着。

    颠簸的海船,劲烈的风浪,让甲板上的弟子们摔倒后,艰难爬起来死死抓住船上的缆绳,大声叫骂着。

    如此迅猛的风浪中,每一个人都是那么的无助和渺小。

    “喀喇喇——”

    一道闪电划破夜空。百丈外,两只海船的身影也随之一闪而逝。

    “追上来了……”船上弟子的嚎叫声瞬间被风雨淹没。

    林一手抓着船舷,站得很稳,浑身已被雨水、海水浇透。那两条追上来的海船,他自然也是看到了。事已至此,那海船的来意,昭然若揭。对方定然知晓了天龙派的海上行踪,并一路追随而来。

    这些江湖同道对天龙派此行,可谓锲而不舍了。就是不知在这惊涛骇浪的大海上,双方又该如何较量。

    呆在那不见天日的狭小船舱,着实让人安不下心来,林一索性守在船舷边不再返回。甲板上情形恶劣,出了意外毕竟好脱身。他不谙水性,如此想法也属寻常。

    两个时辰过后,暴雨停歇,只有风势不减,残夜也在呼啸的风声中远去。

    天色渐晓,后面两条海船终于追了上来,其中一条海船,已与天龙派所乘的海船齐舷并进,两船相距不过二十丈,彼此之间看得清楚。

    那条海船的船头上,还摆列一圈的巨弩,显然是有备而来。许是追上天龙派的缘故,船头上几十个精壮的汉子,正兴高采烈地大呼小叫。

    一个留着长须的五六十岁的老者,被几人簇围着,哈哈大笑着走上船头,神情颇为得意。而天龙派这边,自是严阵以待,孟山也带着几人,走上船尾的楼台之上。

    “卞老儿,莫要纠缠不休!不然,大祸临头矣!”孟山运气吐声,如炸雷般的嗓音响起。

    ——

    ps:下一更晚12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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