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 争锋
“哈哈!孟长老此言差矣!大海朝天,你我各走一边,何来纠缠一说?何况在这海上,我沧海帮不畏任何人!”
老者大笑起来,笑声如铜锣震响,传出老远,气势上丝毫不输于孟山。
林一脚步后移,躲在了人后。这老者他自然识得,竟是沧海帮的副帮主卞振铎。沧海帮果然不是好相与的,一路之上没见人影,想不到,他们竟是在海上等着天龙派呢。
海上不比陆地,想来沧海帮也是有所依恃。
“哼!卞老儿,别怪孟某翻脸无情!”孟长老叱喝一声,大手挥动,只见天龙派弟子已从舱下搬出几十张弩弓,张弦搭箭,瞄准了沧海帮的海船。
卞振铎见天龙派如此,不以为意,反而嘲笑道:“孟山,此去海域茫茫,你我同行而去,彼此也有个照应,何苦翻脸无情呢?”
“这是你自找无趣,怪不得孟某。”孟山根本不理会对方所说,大声喊道:“给我射——!”
几十只弩弓连珠般崩响,精钢箭矢如雨般射向对面的船上。
天龙派弟子叩响弩弦之时,卞振铎也厉喝一声:“盾——!”沧海帮的弟子们,手上迅疾出现一面面人高的木盾。
“夺夺——!”一阵急响,大半的箭矢被木盾挡住,剩下的不是射飞了便是深深钉入了船帮中。
孟山见一击无功,脸色阴沉起来。
“哈哈!雕虫小技,天龙派在海上不过如此。孟山,老夫跟随你东去,彼此有个守护相望,也是一件好事,何必如此不近人情呢?”卞振铎立在船头,手扶长须,威风凛凛,口气似在教训一个晚辈一般。
“哼!你想得美!给我换火箭,射他的船帆!”孟山是一点儿情面也不给,大声吩咐道。天龙派弟子的弩弓上,已换上带有油绒的箭矢,纷纷靠近一个火把,便要将其点燃。
两船相望,对面的情形一目了然。卞振铎面色微变,冷笑道:“孟山,撕破了脸皮,老夫也不怕你。看我床弩的威力如何,诸弟子听令,给我射他的船身!”
三只正冲着天龙派海船的床弩,早已搭上了长枪般的箭矢。长枪的枪头锋利,带着尖锐的回刺,枪尖闪着银光,令人心寒。听到卞振铎的吩咐,三个汉子,同时挥动手中的铁锤,砸向绞弦处的木槌——
“嘣——!”的一声大响,又是“嗡——”的一声呼啸,三只长枪带着惊人的气势,激射而出。
即便是海风中,也能清晰听到长枪破空的声响,只见三道银光一闪,‘夺——’三声巨响,接着便是‘喀喇——’船帮撕裂的闷响,近丈的长枪已深没船身中。
天龙派的海船在床弩巨大的冲力下,船身猛烈的一晃,令许多人站立不稳,大惊失色。这还只是射船,若是冲人而来,无人能挡啊!
而长枪后面还拴着小儿手臂般粗细的棕绳,随着海浪起伏,两只海船间隔相错,棕绳被猛地拉紧,长枪的回刺扎入船帮,牢牢契入船身,再由棕绳死死拉着,将两只海船连在一起。
沧海帮船上的汉子,射出三根长枪般的箭矢后,又手脚麻利的绞起弓弦,“嘎吱吱——”响动中,又是三根长枪搭上了弓弦。
“哈哈!孟山,我这床弩如何呀!两船连做一起,甚妙啊!想烧我船帆,尽管来,若是我射你船舱,又该如何呢?”
卞振铎得意地大笑起来。棕绳连着长枪,恰好钉入船舷下三尺处,船上的人,一时半会也够不着,砍不断。若是几排床弩下去,船舱进水,天龙派的人都要落入水中。
在海上,沧海帮不是可以小觑的。
林一躲在人后,对沧海帮这一招,也是摇头。沧海帮有备而来,相当的难缠,不知孟山该如何应对。
天龙派弟子们,心有余悸之下,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而孟山站立如松,立在船楼之上,面露冷笑。他对于眼前的困境,丝毫不见慌张。
卞振铎与手下弟子们,一个个面带笑容,眼下已是稳操胜券,不怕天龙派逃到天涯海角去。在海上,只要被沧海帮盯上了,无人可以逃得脱。
“孟山,天龙派与我沧海帮,达成海上之盟如何呀?”卞振铎看着天龙派的窘境,老怀大慰。
海风呼啸中,两只海船上的人对峙着,僵持着。就在此时,一个响若雷鸣的声音,陡然在众人头顶炸响。
“哼!敢毁我的船,老夫便要他的脑袋!”
未见其人,已闻其声,嗓音不大,却如耳边惊雷滚滚,令人心神恍惚。
卞振铎心头一凛,凝目望去。只见天龙派船楼上,缓步走出一个身着玄色道袍的白须老者。
天龙派众人见老者露面,皆神色一松,躬身施礼。老者神色淡然,手扶白髯,不怒自威。他对孟山等人视若未见,径自走到船舷边,悠然地看着对面海船上的沧海帮众人。
卞振铎见老者身份不俗,不敢大意,也上前一步,抱拳道:“沧海帮卞振铎,见过这位前辈。还不知前辈尊姓大名……”
“便是你这小辈要毁我的船?”老者双手背后,向远处淡淡地瞥了一眼,似是自言自语。
而卞振铎却将对方所言听得清楚,不由神情微愕,稍稍迟疑了下,还是抱拳大笑道:“卞某也是一番苦心啊!天龙派有我沧海帮作为臂助,此行当一帆风顺!”
“狂妄小辈!虽不想与尔等凡人计较,可冒犯了老夫,此罪难以饶恕,哼!”
此时海上波涛翻涌,天色昏暗。
老者似是厌倦海上的风景,双目内精光一闪,扫向了卞振铎,冷哼了一声。他背着的右手突然伸出,在空中一点,一道银光吞吐着耀眼的光芒,在其头顶盘旋。
光芒中隐约可见的是一柄尺许小剑,在滴溜溜转动。老者手指又是一点,小剑上的光芒倏然一闪,拉长至三尺有余。一柄裹着银色光芒的飞剑,‘嗡嗡’作响。
这是飞剑?传闻中,千里之外取人首级的飞剑,这是仙人的手段!
卞振铎惊讶地长大了嘴巴,沧海帮的弟子们也是目瞪口呆。若是以往,见此异象,可说是开了一回眼界,这辈子也算是有了吹嘘的本钱。可此时,这闪动银色光芒的飞剑,却如悬在沧海帮众人心头的利刃,令人遍体生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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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一章 飞剑
江长老祭出的飞剑,震惊了所有人!
天龙派的弟子们,骇然之余,则是满脸的热切与崇敬之色,这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太上长老啊!若能亲眼见到太上长老施展飞剑仙法,此行真是太走运了!
林一躲在人后,暗自小心。他凝目注视着这个江长老的举止,见其施展的飞剑,银光流动,煞是骇人。
这也是林一首次见到有人施展飞剑,免不了心头剧跳了几下。他对于修仙者所知甚少,对于同道,尤其是这个江长老,难免心生忌惮。
眼下便是一次难得的机会,林一要好好见识一下江长老的修为以及手段。
江长老对身后传来的惊呼声,不以为意,似是对这些凡人弟子的反响,早有预料。他手指往前一点,悬在空中的飞剑,‘嗡’的一声震响,便带着一道银光,快若闪电般,向对面海船上的卞振铎飞去。
卞振铎心头大惊,未及多想,一道银芒已到了眼前,他面色大变,脚尖一点,身子后仰,往后暴退。
卞振铎自认轻功不凡,应对迅疾,身子一动,便已退开四丈之外,可面对这飞剑还是狼狈不堪。他惨哼了一声,肩头溅出一串血花。
飞剑在电光火石间,穿过了卞振铎的右肩,一个回旋,又从两名沧海帮弟子的胸中穿过,那两人未及出声,已摔倒在地,成了死尸。
卞振铎牙关一咬,身子一闪,便钻入了一旁的船舱下。余下的弟子已吓得呆若木鸡,一个个傻傻地盯着那三尺多长的银芒,在头上盘旋。
江长老伸手一招,飞剑并未继续斩杀,而是银芒闪动中,在半空中转了个弯,贴近了海面。
沧海帮众人不明所以之时,只听得身下传来船板碎裂的声响,心知不妙,忙趴在船舷往下望去,只见飞剑已将船下割出了一个十余丈的豁口,海水正打着漩涡往里倾泻着。绝望和恐惧顿时涌上了众人心头。
尚不及发出惊呼,沧海帮众人便觉得身子往下一沉,海水的灌入,已令船身倾斜起来。
“船要沉了——!”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余众也紧跟着一阵的乱叫,纷纷跑向船尾,去解系在后面的舢板。
沧海帮的海船上,人人惊慌失措,顷刻间已是一片混乱。
江长老神色不改,手指遥遥一点,飞剑掉头飞回,眨眼之间将三根棕绳割断,沧海帮的破船顿时被抛开老远。如此这般,那飞剑仍不肯罢休,银色光芒一耀,如一道流星,直奔五六十丈外的另一条海船而去。
那只落在后面的海船,已看到了前面的惨况,船速迅即放缓并放下了舢板,来救前面遭遇沉船大难的同门。
江长老的飞剑堪堪飞至那条海船的船头,在半空中微微颤动少许,又‘嗡’的一声,飞了回去。
如此一来,沧海帮剩下的这条海船算是暂时躲过了一场大难。
这场海上的争锋,因飞剑的出场,不过是顷刻之间,便为天龙派奠定了胜局。
当天龙派弟子们为之欢欣之时,躲在人群后的林一,若有所思起来。
江长老不会事到临头发了善心,其本意也是想毁了那只落在后面的海船。别人辨不出其中的蹊跷,林一却是看出来了。那飞剑转了一圈,看似震慑对方,其实已是去势渐颓,强弩之末。
飞剑须神识操控,五六十丈远处,已在江长老神识所能之外了,故此,飞剑只能被他召回,不然,失去神识控制,飞剑落入海水中也未可知。
林一嘴角翘起,心底没来由的一阵轻松。他的神识,如今已达五六里远,要远远胜于江长老。若是与其对敌,岂不是说,自己可立足于不败之地了?只是,不知这江长老还有什么手段,以后还是要多多留意为好。
一直以来,林一始终谨小慎微,将天龙派的几位太上长老,视为心头上的一块大石。此行,又是由于有了这个江长老在,他更是藏着小心,生怕一时不慎,惹来杀身大祸。即便是硬着头皮上了这只船,无奈的背后,还是心存侥幸。
林一早知江长老的修为不如自己,却还是由于对修仙之道的陌生,令他不敢轻视每一位同道。
在京城之时,那个护国真人不过是二层的练气修为,林一同样不敢大意。如今,亲眼所见江长老的手段,让他心中多了几分底气。心头的那块大石,也变得轻忽起来
江长老轻易击退沧海帮的人后,也不理睬众人的恭维,便是对那个俊美洒脱、地位超然的的弘公子,也是同样不假辞色。
孟山等人却大气也不敢出,恭敬送走了江长老后,各自面露欣色。
“孟长老,想不到贵派有如此高人,即便是我朝护国真人,也无这等风采啊!本王……本公子钦佩之至啊!”
弘安在船楼之上,目睹江长老的神仙手段,心头也是掀起惊涛骇浪。兄长所依恃的那个护国真人,怕也没有这等本事,若是自己有这样一位高人在背后撑腰,又何苦被逼得远赴海外,遭受这等颠沛流离之苦呢!
孟山哈哈大笑,对弘安一抱拳,说道:“我这师叔早已厌倦红尘,等闲不与世俗之人来往的。弘公子心意,孟某代师叔谢过了!”
弘安摇头叹道:“世外高人,又怎能是我等凡夫俗子可以高攀的,呵呵!”他干笑了两声,神色中透着几分失望,独自走下船楼。
“派人检视船舱——!”孟长老心知弘安心思,却不想多事,大声吩咐弟子们忙碌起来。
林一倚在船舷,远远看到卞振铎所乘的海船正慢慢没于海水中,另一条海船也已停了下来,正在忙着救人。在波涛汹涌的大海之上,不知又能救得几人生还。
那个卞振铎真是老而弥坚,机智不输他人,稍有差池,他定当死于飞剑之下。便是林一也是没想到,此人被自己放过一次,如今又能在江长老手下逃得性命,这个沧海帮的帮主,果真不简单。
“这位兄弟,尊姓大名啊!”
弘安扔下心中的不快,在甲板上轻松踱步。见林一不似其他弟子在忙碌,而是独自悠闲地向远处张望,他心中起了好奇,笑着问道。
林一闻声转过身来,看着眼前面相俊美,举止沉稳的年轻人,稍怔一下,说道:“在下林一,还不知……?”
“呵呵!林一,好名字。众木成林,独秀一枝。我是弘安!”弘安微笑点头,上下打量着林一,神态中带着一种上位者的气势。
林一也打量着对方,笑了笑,说道:“弘公子谬赞了!”
弘安眸光一闪,呵呵笑道:“人如其名,林一这个名字倒是气度不俗。譬如我弘安之名,取的就是平安顺遂之意。可见,人名中,也是可以看出一人终生的气运啊!”
看着这个早听说过的平王殿下,林一微笑不语。
“你不信气运之说?”弘安走至林一身边,负手迎风站立。
林一沉思片刻,看着玉树临风般的弘安,摇头笑道:“信又如何?不信又何妨?不过,林一倒要多想王爷的救命之恩了!”
“哦!你知道是我救了你?那你给我说说,商水岸边的画舫被毁,是不是与你有关?”弘安讶然回首,好奇地问道。
“有同门告知,林一自然知晓是王爷救了在下。至于画舫一事,是我如何?不是我又如何呢?”林一回了一句,翘起了嘴角。
“呵呵!你这人说话有意思,话中暗含机锋。唤我弘公子即可。离开了京城,我只是弘安!”许是触动了心事,弘安神色一黯,迎风望向了远处。
“公子,外面风大,还请回舱歇息!”两个随从模样的汉子,冲着弘安躬身施礼。说话之人并不面生,入京之时,林一便在昌平见过此人。
“呵呵!这是弘宝,乃是我的随从。”弘安又指着一旁面色白净的汉子说道:“这是白潜川,乃是大内有数的高手。这是我刚结识的林一。你等熟识一下”
弘宝冲林一抱拳应声道:“见过林兄弟。”
那长相白净的汉子,三四十岁的模样,颔下无须,两道细眉下,一双三角眼暗含精芒。他飞快地打量了一眼林一,面带笑容,嗓音略有些尖细,抱拳说道:“林兄弟真是一表人才,白某有礼了!”
林一目光扫过二人,也笑着抱拳与之寒暄。
弘安带着二人离去,林一也走下船舱,回到自己的小屋中。小屋门前的那个透风的窟窿已被圆木堵上,眼前光线更加阴暗。
进屋后,灵气在体内运转了两圈,周身冒出缕缕热气,湿漉漉的衣袍转瞬间干爽起来。此时海船走得平稳许多,林一安然盘腿静坐,
所乘海船已走了四日,此时也不知身在何处。孟长老一直没再找林一的麻烦,如此下去,只要他跟着这条船走即可。只是传闻中,天龙派此行,一趟来回要几年的工夫,不知此行何时才能到达彼岸了。
林一每日里躲在舱下,偶尔出来透透气,如此过了三日,沧海帮的海船又追了上来。
不过,许是怕重蹈覆辙,这条船不再靠近,只是在一两里外,远远辍着,阴魂不散一般。天龙派的海船也曾放缓船速,谁知后面的那条船也同样慢了下来。当天龙派的船加速前行之时,对方便杨帆紧随。天龙派众人也无好办法,无奈之下,只能听之任之。
“正东二十里,有一海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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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二章 离岛
“正东二十里,有一海岛——!”
桅杆上的弟子,目力极佳,抬头瞭望远处后,对着下面大喊着。船上的人,听到了喊声,纷纷走上甲板,向前张望。
一连多日的阴雨天过去,此时天色晴朗,碧空如洗,海天一色。远远地可见一座绿荫覆盖的海岛,愈来愈近。
许是海上行得久了,每日见惯了茫茫无际的海水,乍一见到这汪洋中的小岛,众人皆是神色欣然,便是沧海帮的那条海船,也被暂且抛在了脑后。
林一也凑在人群后,好奇地看着这突兀出现在眼前的小岛。不知这是到了什么地方,莫非到了异国不成?
半个多时辰后,随着天龙派的海船临近,海岛也清晰地展现了它的全貌。
十余里方圆的海岛上,山林绵绵,树木茂盛,一圈银白色的沙滩,绕岛而围。小岛的景致与湛蓝的海水相映成趣,美不胜收。
一处简易的码头边,停泊着几只小船,还有房舍掩映在翠色中。显然,岛上有人居住。
海船环绕小岛半周,缓缓靠近那个码头。突然出现的大船,惊动了岛上的居民,一些人走出了草舍,面带惶恐地看着这些不速之客。
岛上这些人的相貌与衣着,与大商的百姓仿佛,就是不知此处,究竟是何所在了。
天龙派留下看守船只的弟子后,海船上放下跳板,孟山等人簇拥着江长老走下船去。林一本想留在船上,瞥了一眼那两个若即若离的天龙派弟子后,便苦笑着随在众人身后,踏上了这个风景旖旎的小岛。
海岛上的人,见天龙派众人靠岸登岛,一个个惊惶不安地聚集到了一起。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越众而出,迎到了江长老面前,拱手施礼:“不知贵客来自何方?来我离岛有何贵干?若有差遣,尽管吩咐,小老儿定当从命!”
江长老也是拱手回礼,淡然说道:“我等一行人自大商而来,途径此地,稍作歇息。但有所需,不会亏待尔等。还望这位老弟能行个方便!”
老者身后的那些族人,闻言面带惊喜。那个老者也是喜出望外,说道:“原来是故国之人,小老儿失礼了!”接着,便有人欢呼了一声,更多的人,从远处树林中走出,一个个面带笑容,迎了过来。
原来此岛名曰‘离岛’。岛上之民,乃几百年前从大商避祸至此。这些人思念故土,便将此岛命名为‘离岛’。
岛上的人自认为是‘离乡之族’,暗指背井离乡之意。老者乃是族长,见到故土来人,分外亲热。好客的岛民们,也纷纷邀请诸人,去家中作客。
盛情难却,众人也只能入乡随俗。林一走在众人身后,见一个七八岁的男孩,身着短衣短裤,圆圆的脸上,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灵动地转个不停。
这男孩赤着脚,一溜小跑到了林一的跟前,一把扯住他的衣袖,殷切地说道:“去我家吧!”
“呵呵!好啊!你叫什么名字?”林一伸手摸摸那孩子的头,温和地笑道。
男孩见林一答应了,开心地跑在了前头。他回头嬉笑起来,露出两颗虎牙,说道“我叫海生,你呢?”
林一随着这海生,沿着沙滩向前走去,随口应道:“我叫林一”
“那我喊你林大哥,成吗?”海生停下脚步,眼睛盯着林一问道。
林一呵呵笑道:“行啊,海生,你家在什么地方?”
海生乐得在沙滩上翻了个跟头,喊道:“我家就在前面,林大哥随我来!”
林一随着海生走了没多远,转过一片树林,看到了几间草舍。草舍前,一衣衫破旧的老人,正展开满脸的皱纹,笑着搓着双手,在频频点头示意。
海生说,这是他爷爷,林一礼不敢废,恭敬地上前问好。
老人神情略有拘谨,邀林一坐在舍前的凳子上,倒是海生忙前忙后,端来饭食,不停地问起海上的见闻,以及大商的情形。
林一也知晓这些人远离故土,乡情难忘,便与祖孙俩交谈起来。原来岛上的百姓,并非是阖族迁徙至此。这些人远离大商避难至此,同为天涯沦落人,思念故土之时,皆自称为离族之人。
海岛距大商,怕不有两千里之遥。先前这些人还将天龙派的人视为海盗,故而面露惊慌。
“老伯,您老刚才说,这海上有海盗?”林一好奇地问道。
听到林一如此相问,海生的笑脸慢慢僵硬起来。老人叹息了一声,对林一说道:“此去向北,有一‘无人岛’,岛上盘踞一伙贼人,时常劫掠过往船只,有时也会祸害附近岛上的百姓。海生的爹娘,便是在一次出海捕鱼之时,殁于他们的手中。”
原来海生是与祖父相依为命,小小年纪,着实不易。林一暗自感慨,接着问道:“那贼人所在的海岛,是原本就没有人烟的孤岛吗?”
老人摇头说道:“其实那是个大岛,岛名便称作为‘无人岛’。那里有山有水,是个好所在,岛上原本便有人居住的。只因那伙贼人怕人知晓这样一个去处,故意如此伪称。”
林一点点头,这贼人也算精明,欲盖弥彰罢了。
“林大哥,你尝尝这个,这是我采的果子”
海生好似会说话的眼睛,含着期待,盯着林一。
这些人,背井离乡几百年,远离大陆,隐于这汪洋之中的小岛上,不知经过多少磨难,才熬到了今日,眼前这祖孙俩,更为不易。
“老伯,可曾想过回家?”
老人张开没有几颗牙齿的嘴巴,苦笑了一声。他摸着下巴上稀疏的白须,浑浊的眸子遥望远方,叹道:“叶落还知归根,谁又不想回家呢?只是,我等,乃是无根之人啊!”
海生的眼睛一亮,许是听懂了爷爷的话,随即黯然,默默垂下头去。
林一暗暗自责,不该说出这样的话惹老人伤心,却又不知该如何出言安慰,一时之间,也只能缓缓地叹了口气。
谁能不想家呢?自己还常常想起仙人顶,想起小天坳,更别说这些在海外漂泊几百年的人了。
不回去,想家!梦里也会想象着家乡的模样。可回去,只怕物是人非事事休!离族之人的家,便是这离岛。他们的根,是大商。而回家的路,对于这些人来说,或许只是一场永无休止的梦想。
“海盗来了……”
远处突然传来的喊声,让说话的三人皆是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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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三章 海盗
“海盗真的来啦……”
又是几声惊恐的喊声传来,海生已一头钻入了柴房,又眨眼跑了出来,手上已多了把柴刀。
老人也颤微微起身,攥紧了手中的一根木杖,看着要往外跑的海生,急道:“海生,快到爷爷身后来,有爷爷在呢!”
林一也慢慢站起身来,看着祖孙二人愤慨而又惊恐的神情,伸出手虚拦着,说道:“有我这么多同门在此,想必无事的。你二人稍待,我去看看。”
“林公子,那些贼人凶残,你可不能去啊!”老人面露不忍,出声劝阻道:“林公子啊,岛上贫瘠,这些贼人往常不来此处的。恕我老头子说句冒犯的话,他们怕是冲你等而来。”
林一点了点头,说道:“老伯言之有理,想必是我等的海船,招惹来了这伙贼人。无妨的,我去看看便知。”
告辞祖孙二人,林一向来处走去。果然,天龙派众人皆奔向了码头。看来,这海盗来者不善。
天龙派的人并未上船,而是立在码头上看向远处。
才过晌午的海面上,视野辽阔。只见两三里外,那条沧海帮的海船,已被两条陌生的大船围住。在海上甚是骁勇的沧海帮,好似首尾难顾,又身处下风头,一时难以脱身。
远远的,便能听到沧海帮那床弩的崩响声,随着长枪般的箭矢射出,对面的船上爆出一片血雨。
只是那两条海盗的船愈来愈近,沧海帮的床弩转眼间便没了用处。
海盗的船上,冒出一个个赤着上身的汉子,皆口衔着钢刀,抓起了缰绳,秋千般的荡起,向着沧海帮的船上扑去。
对方人多势众,沧海帮竭力阻挡海盗上船,短兵相接之际,血肉横飞,惨呼声起。
那些海盗见势不妙,便跳下海去,待后面的人冲上船时,再抛起手中的绳索挠钩,搭上船舷,手脚并用的又爬了上来。
面对数倍于己,且凶悍无比的海盗,沧海帮渐渐势弱,情形危急。
三条海船缠在一起厮杀,距码头如此之近,天龙派众人看得清楚。面对沧海帮的劫难,无人窃喜,却是一个个抓紧了手中的兵器。虽是对手,却同属大商江湖。外敌当前,众人心中免不了同仇敌忾的愤然。
沧海帮海船上,有人匆忙升起了船帆,慢慢向岛上靠来。几日来,一直不敢与天龙派相距太近,如此危急时刻,他们别无他途。昨日的生死对头,今日,或许是博取生机的最后机会。
在喊杀声中,沧海帮的海船艰难地往前走了不到一里远,竭力向码头这边靠来。可是祸不单行,船身猛地抖动一下,船头忽地翘起,又缓缓下沉。
慌不择路之下,沧海帮的海船触礁了!
沧海帮的人,皆感到脚下的震动,常年走船的人,对于船只触礁的感受,要敏于常人,反响也是最为强烈。每一个人,皆是惊慌失措。而后面紧追不舍的海盗,在放肆的嘲笑声中,愈加的勇猛,令人难以阻挡。
“弃船——!”
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沧海帮的海船上,一人接着一人,“噗通、噗通”接二连三的跳到了海中,激起了片片浪花,各自纷纷凫水,向岛上游来。
海盗的大船也不敢向前,堵住码头的水路,放下几只舢板,在落水的众人后面追赶。
这些海盗的意图明显,是要将这些外来的海船,一网打尽。
天龙派诸人簇拥着江长老,静静地看着这近在咫尺的一场劫杀。那些求生心切的人,正舍命往岸上游来,而后面的海盗穷追不舍。
天龙派的海船出路被阻,众人也看得明白,沧海帮覆灭之时,天龙派同样不能置身事外。
面对愈来愈近的喊杀声,江长老手扶银须,沉声说道:“孟山,应变之机,也是对弟子的勘磨之时,须放手而为!海船交给老夫了!”
有这样一位长辈坐镇,孟山底气十足,余下弟子也是战意盎然。
在孟山的吩咐下,虎鲨堂弟子上船戒备,内门弟子则持械守住了码头。
离岛上的岛民,竟也不甘落后,有青壮的男丁操起了刀斧鱼叉,奔了过来。孟山忙让人劝阻,这些人夹杂进来,枉添死伤而已,与事无补!
“小子,你跑哪里去了,方才还想让元青去寻你呢!”真元子接过元风递来的长剑,冲着走近的林一招呼了一声。
“我随便走走,道长这是要作什么?”林一笑着冲元青师兄弟点了点头,又见真元子神色凝重,他不由出声问道。
真元子手挽剑花,指向前方说道:“看到了吗?沧海帮这次是倒了大霉了,能逃到岸边的,也没几人了。而对方的船上,怕不有二三百个海盗,皆是凶残悍勇之辈。我等皆不熟水战,故此,除去守船之人外,守在码头上的也不过你我三十多人。面对一百数十的悍匪,容不得半点儿的轻忽啊!”
弘安带着十余名手下,与江长老一道,上了海船。有江长老一人在,可保海船不失。而余下弟子要击退乘小船而来的海盗,着实不易。
瞥了一眼激战正酣的海面,林一对真元子的话,深以为然。忽然,他神色一动,不远处,一个五彩缤纷的身影闯入了眼帘。
沧海帮的人,已有人到了浅滩处,其间一个浑身湿漉漉的女子,身着彩衣,体态婀娜,面若桃李。其凹凸有致的身材,惹得四周的汉子心猿意马,不过逃命要紧,倒无人因此失态。
林一心中微愕,怎会是她?
这女子便是那个五邑派的黎采衣,林一还杀了她的两个随从。没想到会在此处见到这个女子。
许是南疆之人善习水性,这女子随一帮汉子凫水到了岸边,并不见其慌乱。
一个赤膊的海盗,浑身都是黝黑的蛤蟆肉,想必是垂涎黎采衣的美色,一直紧追着不放。他双眼放光,手持一柄铁叉,如同水中的恶煞般,哈哈大笑着扑来。
眼看着美人近在眼前,那海盗探出粗壮的手臂便抓了过去。谁知黎彩衣却回首嘻嘻一笑,好似娇嗔一般,白如藕节的手腕轻抬,兰花指一弹,一缕淡淡的粉色烟雾罩向了对方的面门。
美人回首,令那海盗色授魂予,根本无暇顾及对方手上的异状。
黎采衣美眸流彩,嬉笑声中,其腰肢一扭,脚下着力,已提起身形向岸边跃去。而那海盗的大笑声却戛然而止,在海水中疾奔了两步,突然停下。只见他双手扯住脖子,面色酱紫,双眼凸起,口鼻溢出黑色的血来,恨恨地看着远处已然模糊的五彩身影,随即一头栽倒在水中。
卞振铎右肩裹着布条,身上沾满了血迹,被人搀扶着,走上了海滩。不及提防天龙派的人,却见眼前一花,香气袭人,一个体态惹火的人影已到了身前。搀扶他的几个手下,不知何因,皆屏住了气息,神情忌惮地看着这妩媚的美人。
“想不到这些海盗颇为凶悍呢!卞帮主,你创伤又崩裂了。这是伤药,颇为灵验!”
黎采衣后者先至,对卞振铎嘻嘻笑着,抛出一个小瓶子。
卞振铎伸手接过药瓶,说道:“多谢黎姑娘了,老夫还受得住!”他揣起了药瓶,摇头呵呵笑了一下。这女子的药,还是不沾的为好。
黎彩衣嘻嘻笑着,对卞振铎的小心不以为意,而是回首看向岸边。天龙派的人正横成一排,虎视眈眈地阻住了她一行的去路。
卞振铎神色复杂的踏上岸头,环顾四处,不由得长叹一声。来时的两条海船,一百多弟子,威风凛凛的紧逼天龙派不放。而如今,只剩下身边这十几人。一时之间,无尽的悲凉涌上心头。他踉跄着甩开搀扶的弟子,冲着不远处的孟山遥遥抱拳,不无苦涩地说道:“老夫身陷此处,要杀要刮,来吧!总好过死在海盗的手中!”
卞振铎言辞悲壮,神情中透着疲惫与无奈。目光掠过岸边的众人,见到真元子时,他面呈怒容,而随后见到的一人,却令其神色稍稍一怔。
黎采衣也在打量着这些天龙派的人,看到了对方人群后面那个神色淡然的年轻人时,她也颇感错愕。只是这二人皆是老于江湖之辈,目光只是稍稍一顿,便移向他处,倒没惹起他人的注意。
“哼!先退强敌,再言其他!”
孟山大手一挥,天龙派的弟子们,紧紧地守在码头以及两侧的海滩上,严阵以待。
海盗的两条大船,已封住了离岛的出海口。海盗的舢板,也随着浪头冲上海滩。更有彪悍之徒,忙不迭地跳入海中,一个接一个往岸上游过来。至于天龙派的那条海船,这伙海盗并未将其放在心上,只要杀掉人便可,船上的财物不会长脚跑掉的。
也只是转瞬的工夫,便有十几人冲上了海滩,后面的大群海盗也陆续涌上来。
“杀——”
天龙派弟子们大喊一声,挥动手中长剑,迎了上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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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四章 抢滩
天龙派以逸待劳,且个个武功不凡,非寻常江湖人可比。冲上海滩的海盗,未及站稳脚跟,便被斩杀了几人。
血腥激发了兽性,这些海盗不退反进,一个个悍不畏死,向海滩上冲了上来。
孟山带着手下弟子,迎向了汹汹而来的海盗,拼杀起来;木青儿与徐师姐二人也未上船,姐妹二人并肩御敌;真元子师徒三人也不敢大意,将临近的海盗一一击退。
卞振铎等人刚刚死里逃生,皆是疲惫不堪,见天龙派人手不足,便也占据一块海滩,誓死不让一个海盗登岛。
林一四下张望,见岛上之人,除却远处神情紧张的岛民,便是他在袖手旁观,而海生与他爷爷,也带着不解的神情看过来。
苦笑着摇摇头,林一将目光移向了正在厮杀的海滩上,暗忖,上船继续躲着,显然不成的。而他每次出手之后,末了,皆不讨好。何况,孟长老等人,分明是将自己视作一个外人。也就是说,他林一是此行中,唯一多余的人。
这些海盗对离岛的四周地势,并不陌生。码头所在的海滩,约有三四里宽,海水下,暗礁密布。唯有码头附近的百十丈内,水道通畅。海盗的大船既然堵住天龙派海船的出口,一时半会也不急着靠上来。水道狭窄的缘故,海船的船体巨大,不好调头。天龙派的海船,已插翅难飞。
舢板不时来回,将大船上的海盗运往海滩。天龙派众人,面对的海盗也愈来愈多。
与这些海盗厮杀,不比往日被狼群围困。这些海盗狡诈如狼,却比野狼更加的凶顽和难以对付。
孟山铁掌生风,拍飞了两个海盗之后,余下的五六个海盗,不再敢轻易靠近,而是围着他转着圈地游走不停。瞅到空当,海盗便一刀砍过来,即刻后退。
海盗余众见孟山正欲转身,几把闪着寒光的钢刀,裹着风声,齐齐劈了过来。
孟山一掌推出,这几人呼啦散开,而方才那偷袭之人,又贴着沙滩,趁其不备悄悄靠了过来,狠狠一刀便劈向了他的腰间。
大怒之下,孟山拧身错开来袭的钢刀,正欲一掌拍死这个敢于暗算之人,背后又是钢刀破空的声响袭来,他怒喝一声,双眉倒竖,脚下一点,跃至半空中,便是排山倒海的一掌击出——
“轰——”的一声,沙滩被轰出个坑来。而那几个奸滑的海盗,早已闪得老远,见对方掌力雄厚,也是心中震骇,却不逃离,只是更为小心地将其围了起来。
在大商的江湖中,天龙派的这些人,皆是真正的高手,可如今与这些海盗混战起来,交手之际,皆感到别扭。
这些海盗的武功,并不出众,可厮杀的招式却是狠辣无比。这些皆是从生死拼杀中锤炼出来的招式,看似简易,却极难应付,一有不慎,便会折在对方的刀下。
元青与元风二人联手,四五个海盗难以近身。许是师兄弟身手不凡,惹得更多海盗注意,随即又涌上来几人,将其二人围在了当间。
这些海盗打斗间彼此默契,极善于贴身缠斗。兄弟二人不好施展轻功与对方游斗,只能死拼不退。若是让海盗冲上了海滩,那才真是辱没了白云观的名声。
真元子面前的两个海盗,皆浑身**,只有胯裆缠了块遮羞布。不过这二人手持钢刀,彪悍异常,在沙滩上翻来滚去,手中的刀锋不离左右,十分难缠。
长剑每每要刺中对方,另一人便以死相拼,以命搏命,令真元子也是头疼。老道可不想与这些海盗来个两败俱伤。
故此,三人缠斗在一起不多时,真元子心中火起。又见两个徒弟被欺,老道再也忍耐不住了。
身为江湖名宿,武道绝顶的高手,与这些野蛮的外族人,在此赤膊拼杀,这已让真元子甚感丢脸。
可即便如此,两个徒弟还被人欺负,老道护短的脾气上来了!两个水鬼般的海盗扑上来,他也不再顾忌什么,袍袖一甩,击向对方,长剑顺势交予左手,右指如剑疾点而去——
身左一人闷哼一声扑倒在地,真元子左手长剑光华一闪,血线迸出,那人已身首异处。身右那海盗也已临近,他脚尖点地,身子已高高跃在半空中,其袍袖随意甩下,‘砰’的一声,击在对方胸前。那海盗随即口吐鲜血,倒飞了出去。
真元子摆脱方才纠缠的二人,身子一晃之间,已跳入了元青二人的战圈。见师父到来,正感到身手无处施展,应敌极为别扭的师兄弟二人,心头大喜。
“哼!平日所学都扔给狗吃了。这些人没有招式,便不知怎么应对了吗?”
真元子自然知晓俩徒弟的难处,转念之间便明白了这其中的蹊跷,及时出言点醒徒弟。
还是应敌太少的缘故啊!这些海盗可不与你论什么招式。在他们的眼中,能杀人的招式,便是最好的武功。故此,与这些凶悍的海盗对敌之时,你还没施展出招式来,对方已又快又狠的劈过来四五刀了。若是还拘泥常势,定当束手束脚。
“兵无常势,水无常形!你二人给我记住了,能因敌变化而取胜者,方为高手!”
真元子高声训斥着俩徒弟,话语传到四周天龙派弟子的耳中,令人心头豁然一亮。
白云观比不上九龙山的名头响亮,却并不意味着没有高人存在。这真元子便是这样的一个高人,还是善于抓住时机教导后辈的高人。
围着元青二人的海盗,见场中多出了个老头,都觉得奇怪,可没人手下留情,钢刀狂风暴雨般,便向他身上砍来。
真元子不慌不忙中,长剑在身前一划,剑尖抖出无数个剑花,若百花盛开,又如银蛇乱舞,刹那间,便将其身形隐没。
只听得金戈交错,刺耳的声响叮当不停。七八只砍过来的钢刀,皆势大力沉,竟被真元子手中轻盈的长剑一一击飞。
海盗手中的钢刀脱手,正神情错愕之时,真元子轻迈一步,一声长啸声起,身子高高跃起。其长须迎风摆动,衣袂飘飘之下,长剑霍然舞出一片银芒,猛然劈了下去——
惨呼声顿时响成了一片,七八个海盗人人中剑倒地,哀嚎不止,海滩上的白沙被血水浸透,一片通红。
真元子身子尚在半空,一个倒旋,若鹞子翻身般,回转到了元青兄弟二人的面前。他飘然落地后,一抖手中长剑,摔落一串血珠,才负剑身后,昂然挺胸。
老道的这两下可谓鹊起雀落,极为干脆利落,众人瞩目。海滩上为之一静,又轰然爆出齐天的叫好声来。叫好的人,自然是天龙派众人,便是孟山也是面露喜色。
真元子武功极高,却没人知其究竟,如今算是见识了一回。一剑之下伏八人,可谓惊世骇俗之举了。
远处的卞振铎听到了叫好声,见是刚刚大出风头的真元子,他恨恨地啐了一口:“这个臭老道,言而无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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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五章 震慑
“师父,方才是什么剑啊!为何我兄弟二人从未见过?”
“师父藏私呢,如此精绝的剑,我也要学!”
师父大发神威,令元青与元风兴奋不已。//*见到天龙派弟子们钦羡的目光看来,二人倍感师门荣耀。正值海盗攻势稍弱之时,兄弟二人目光闪亮,相视一笑后,立在真元子的左右,不约而同地埋怨起来。
“哼!啰嗦!”真元子眼睛一瞪,骂了一句。俩徒弟的小心思瞒不过人去,至于方才施展的剑之威,老道自得之余也颇感无奈。只可惜那是一套残缺的剑,自身所知甚少,又如何传授他人呢!
真元子所不知道的是,在他身后的不远处,还有一人,为那两招剑而讶然不已……
如同海滩闲步的无事人一般,林一独自站立了许久。真元子的剑,他自然看在眼里,却没有他人那般的惊羡,而是满腹的疑窦。
那两招剑对于他来说,太熟悉了。一套练了十几年的剑,便是闭着眼睛也能随手使出。虽几年来勤于修炼,少于练剑。可剑已深入骨髓般,此生不会忘记的。
让林一为之惊讶的是,真元子方才使出的剑,虽是只有两招,剑势略有生涩,也少了收发由心的拙朴之感,可确凿无疑,他使出的乃是玄元剑的第三招‘无峰’和第四招‘白猿跳涧’。
真元子怎会玄元剑的?
“师父!贼人又来了!”几只舢板随着浪头,冲上了海滩,上面跳下二三十人,嗷嗷叫着,又冲岸边扑了过来。
“哼!那又如何?随师父退敌!”真元子一捋长须,傲然说道。
看来老道也是杀出了脾气!
“道长,由我来吧!”真元子讶然回首,露出了笑容。
林一走至他师徒三人的身前,打量一眼前方汹汹涌来的海盗,他转身目含深意地注视着真元子。
“哈哈!你小子也是按捺不住了吧!不过,你兵器呢?”真元子也明白林一迟迟不愿出手的缘由,除却避嫌之外,不无养晦之意。懂得藏其锋芒,明时势而知进退,如此一个年轻人,更令他高看了一眼。
林一笑道:“怕是丢在船舱中了,道长宝剑借我一用如何?”
眼前的林一神情有些古怪,真元子不及多想。见海盗已涌到了近前,他手腕一转,将长剑轻抛过来
随手抓过长剑,林一步履从容迎向蜂拥而至的海盗。
真元子方才的大发神威,让那些海盗知道了这个道士不好惹。眼下那老道士没出手,却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年轻人迎了上来。
这些见惯了风浪的野蛮汉子,发出兽性般的嚎叫声,只想撕碎了这个不知好歹的小子,再借人多势众来对付那个老道士。
海盗距身前不足一丈,林一手臂轻抬,长剑‘嗡’的一声颤动起来,剑身也随之模糊,陡然爆出层层剑花,迎着海盗,席卷了过去。
十余名海盗手中钢刀刚刚举起,便觉得手腕巨震之下,耳中传来金戈的炸裂声。人人往后惊退了两步,却见手中钢刀全被震作了碎片。
这些海盗满面骇然之际,林一脚步凌空一踏,人已到了众人头顶,长剑猛然变作道道银光,飞瀑泻地般,奔向那十余名海盗——
‘砰——!”
林一手中长剑,再也禁不住他的力道,砰然炸碎。似是早有预料般,他神色不变,衣袖一拂,钢铁的碎屑如雨疾去。
噗通声不断,十余颗头颅同时飞起,又随尸身跌落。这些被杀的海盗后面,紧接着又是阵阵惨呼声,七八人翻滚在齐膝的海水中,嚎叫不休。
不过是喘息之间,林一轻轻落在沙滩上,一剑削去十余颗脑袋,炸碎的长剑也变作了暗器,又击倒了七八人。他一己之力,挥手之间克敌近二十人。
若是方才的真元子算是惊世骇俗,林一的出手,只能说是让人难以置信了。
林一在天平镖局的车海夫妇面前,也曾显露过身手。他夫妇二人毕竟见识不多,只知小一兄弟武高强。
这些天龙派的高手,眼光不是一个寻常镖师可以比拟的,林一出手之间,便收拾了这么多海盗,已然震惊了在场的所有人。
这些海盗自不必说,单单是天龙派的弟子们,许多人见过林一的神射,却没见过林一的武。如今才知晓,这个外门弟子真是鬼神莫测,让人难探深浅了。
木青儿师姐妹已忘却了眼前的厮杀,一脸的惊诧!这个抬手杀人若闲庭信步般的年轻人,还是那个忍辱受气的养马弟子吗?
孟山自然是眼观六路,见到林一如此的身手,也不禁倒抽了口冷气!这个往日不显山不露水的外门弟子,怎会身负如此高绝的武?大商境内,除了天龙派之外,没听说有其他的隐士高人啊?
季汤一剑刺死面前的一个海盗,与比肩御敌的罗融对视,双双目含诧异后,露出苦涩的神情来。年轻人都是心高气傲之辈,本以为自身乃人中龙凤了,可一个寻常的养马弟子,那一身惊艳绝顶的武,足以令他们自惭形秽!
姚子也立在季汤二人一旁,同样是暗惊不已。他眼角着,目含忌惮地望着林一。这样的一个人,被自己抽了一鞭子,是真的吗?
沧海帮的弟子们,被林一的身手折服,各自面面相觑,惊叹不已!想不到天龙派内,除了那个神仙之外,还有这样的高手存在!惟有卞振铎和黎彩衣二人眼前一亮,各自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来。
在林一迅若雷霆的一击之下,海盗汹涌的来势也为之一顿。
对场中众人的反响,林一了然于胸。虽是临时起意,也还是另有他想。不过,他施展的只是武,暂时应无大碍。或许,这也是一种震慑?
一道神识在身上一扫即过,林一暗自摇了摇头。他转身看着真元子,带着莫名意味的笑容,摊手说道:“道长的剑,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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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五章 绝技
“师父,方才是什么剑法啊!为何我兄弟二人从未见过?”
“师父藏私呢,如此精绝的剑法,我也要学!”
师父大发神威,令元青与元风兴奋不已。见到天龙派弟子们钦羡的目光看来,二人倍感师门荣耀。正值海盗攻势稍弱之时,兄弟二人目光闪亮,相视一笑后,立在真元子的左右,不约而同地埋怨起来。
“哼!啰嗦!”真元子眼睛一瞪,骂了一句。俩徒弟的小心思瞒不过人去,至于方才施展的剑法之威,老道自得之余也颇感无奈。只可惜那是一套残缺的剑法,自身所知甚少,又如何传授他人呢!
真元子所不知道的是,在他身后的不远处,还有一人,为那两招剑法而讶然不已……
如同海滩闲步的无事人一般,林一独自站立了许久。真元子的剑法,他自然看在眼里,却没有他人那般的惊羡,而是满腹的疑窦。
那两招剑法对于他来说,太熟悉了。一套练了十几年的剑法,便是闭着眼睛也能随手使出。虽几年来勤于修炼,少于练剑。可剑法已深入骨髓般,此生不会忘记的。
让林一为之惊讶的是,真元子方才使出的剑法,虽是只有两招,剑势略有生涩,也少了收发由心的拙朴之感,可确凿无疑,他使出的乃是玄元剑法的第三招‘无峰’和第四招‘白猿跳涧’。
真元子怎会玄元剑法的?
“师父!贼人又来了!”几只舢板随着浪头,冲上了海滩,上面跳下二三十人,嗷嗷叫着,又冲岸边扑了过来。
“哼!那又如何?随师父退敌!”真元子一捋长须,傲然说道。
看来老道也是杀出了脾气!
“道长,由我来吧!”真元子讶然回首,露出了笑容。
林一走至他师徒三人的身前,打量一眼前方汹汹涌来的海盗,他转身目含深意地注视着真元子。
“哈哈!你小子也是按捺不住了吧!不过,你兵器呢?”真元子也明白林一迟迟不愿出手的缘由,除却避嫌之外,不无养晦之意。懂得藏其锋芒,明时势而知进退,如此一个年轻人,更令他高看了一眼。
林一笑道:“怕是丢在船舱中了,道长宝剑借我一用如何?”
眼前的林一神情有些古怪,真元子不及多想。见海盗已涌到了近前,他手腕一转,将长剑轻抛过来
随手抓过长剑,林一步履从容迎向蜂拥而至的海盗。
真元子方才的大发神威,让那些海盗知道了这个道士不好惹。眼下那老道士没出手,却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年轻人迎了上来。
这些见惯了风浪的野蛮汉子,发出兽性般的嚎叫声,只想撕碎了这个不知好歹的小子,再借人多势众来对付那个老道士。
海盗距身前不足一丈,林一手臂轻抬,长剑‘嗡’的一声颤动起来,剑身也随之模糊,陡然爆出层层剑花,迎着海盗,席卷了过去。
十余名海盗手中钢刀刚刚举起,便觉得手腕巨震之下,耳中传来金戈的炸裂声。人人往后惊退了两步,却见手中钢刀全被震作了碎片。
这些海盗满面骇然之际,林一脚步凌空一踏,人已到了众人头顶,长剑猛然变作道道银光,飞瀑泻地般,奔向那十余名海盗——
‘砰——!”
林一手中长剑,再也禁不住他的力道,砰然炸碎。似是早有预料般,他神色不变,衣袖一拂,钢铁的碎屑如雨疾去。
噗通声不断,十余颗头颅同时飞起,又随尸身跌落。这些被杀的海盗后面,紧接着又是阵阵惨呼声,七八人翻滚在齐膝的海水中,嚎叫不休。
不过是喘息之间,林一轻轻落在沙滩上,一剑削去十余颗脑袋,炸碎的长剑也变作了暗器,又击倒了七八人。他一己之力,挥手之间克敌近二十人。
若是方才的真元子算是惊世骇俗,林一的出手,只能说是让人难以置信了。
林一在天平镖局的车海夫妇面前,也曾显露过身手。他夫妇二人毕竟见识不多,只知小一兄弟武功高强。
这些天龙派的高手,眼光不是一个寻常镖师可以比拟的,林一出手之间,便收拾了这么多海盗,已然震惊了在场的所有人。
这些海盗自不必说,单单是天龙派的弟子们,许多人见过林一的神射,却没见过林一的武功。如今才知晓,这个外门弟子真是鬼神莫测,让人难探深浅了。
木青儿师姐妹已忘却了眼前的厮杀,一脸的惊诧!这个抬手杀人若闲庭信步般的年轻人,还是那个忍辱受气的养马弟子吗?
孟山自然是眼观六路,见到林一如此的身手,也不禁倒抽了口冷气!这个往日不显山不露水的外门弟子,怎会身负如此高绝的武功?大商境内,除了天龙派之外,没听说有其他的隐士高人啊?
季汤一剑刺死面前的一个海盗,与比肩御敌的罗融对视,双双目含诧异后,露出苦涩的神情来。年轻人都是心高气傲之辈,本以为自身乃人中龙凤了,可一个寻常的养马弟子,那一身惊艳绝顶的武功,足以令他们自惭形秽!
姚子也立在季汤二人一旁,同样是暗惊不已。他眼角抽动着,目含忌惮地望着林一。这样的一个人,被自己抽了一鞭子,是真的吗?
沧海帮的弟子们,被林一的身手折服,各自面面相觑,惊叹不已!想不到天龙派内,除了那个神仙之外,还有这样的高手存在!惟有卞振铎和黎彩衣二人眼前一亮,各自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来。
在林一迅若雷霆的一击之下,海盗汹涌的来势也为之一顿。
对场中众人的反响,林一了然于胸。虽是临时起意,也还是另有他想。不过,他施展的只是武功,暂时应无大碍。或许,这也是一种震慑?
一道神识在身上一扫即过,林一暗自摇了摇头。他转身看着真元子,带着莫名意味的笑容,摊手说道:“道长的剑,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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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六章 未卜
真元子目含难以抑制的激动,望着林一,他张了张嘴巴,却不知从何说起。
林一看在眼里,暗暗称善,说道:“道长,退敌之后,再说不迟!”他脚尖一抬,挑起一柄钢刀,抄在手中。
真元子强自镇定下来,看着林一的眼神中,带有莫名的亲切。他重重地点头,说道:“好!我真元子与林一并肩杀敌!
真元子对林一称谓的转变,无人在意,或许只有元青和元风二人觉察到了师父的异状。可这兄弟二人,断然不会明了师父心中所想。
海盗涌上了海滩,彼此又冲撞到了一起,厮杀起来。
许是先前真元子的提醒,或者是众人探知了这些海盗的底细,人人放开了手脚,形势顿时逆转。
方才真元子与林一风头太盛,让众人心中也憋了一口气,前后涌上来的百十个海盗,在不到小半个时辰中,被天龙派弟子们斩杀殆尽。
而林一和真元子二人,竟然插不上手,只能在一旁瞧着热闹。
血,染红了沙滩。
一具具死尸,在海水中飘荡着。
浓重的血腥气,被海风一吹,阳光下的海滩上,竟有阴森之意,令人胆寒。
离岛上的人们,有的已跪了下来,双手向天,不知在祷告着什么。海生也跪倒在地,似是祭拜爹娘的在天之灵。
这些血淋淋的祭品,应是对上天最好的供奉。
林一默默看着这些离族之人,暗叹一声。背井离族之人,过活的着实不易。
海盗人手折损不少,那两条海船并未因此退去,不知是在观望,还是在进退不能之下,无法罢手。
“道长绝技盖世,孟某佩服啊!”
孟山刚刚喘了口气,便走向真元子,抱拳恭维了一句后,又冲着林一说道:“林一,虽不知你来意如何,不过,孟某是个恩怨分明的人。此处,还是要道一声谢的!”
孟山与真元子的说话更像是过场白,他说完一句话后,竟冲林一抱起拳来,其笑容生硬,双目间神色隐晦不明。
真元子只是拱手笑笑,眼光瞥向林一,并不言语。
林一则是默默看孟山一眼,久久之后,他神色平静地躬身回礼道:“此乃在下的本分!”
闻言,孟山大有深意地点点头,眸中精光一闪,笑道:“哈哈,好!你既然还是我天龙派的人便成!此时不是多话的时候,不知二位对眼下之事如何看待?”
孟山一如往常的豪爽,将林一与真元子等同对之,竟无一点儿的牵强。林一对此稍感意外,他眉梢微动,嘴角淡淡地翘起,神色不变。
“我等离去不是难事,只怕会连累这些离族之人!林一,你以为呢?”真元子手拈长须,含笑看着林一。
孟山身后众弟子,见三人相谈甚欢的模样,一个个低下头去,神色不明,各自心思怕是无人知晓了。
“我只是个外门弟子,门内大事轮不到林一说话。道长所忧,亦是在下所虑!”林一想了想,轻声作答。
“哈哈!林一不必过谦!道长之意,孟某也深以为然。此等大事,还要禀告太上长老,孟某先行告辞了!”
孟山冲二人一抱拳,礼数极为周到,只是这受礼的二人之一,乃是个养马的弟子,怎么看,都显得那么别扭。
看着孟山往船上走去,林一暗自忖思之际,身后传来真元子的声音:“今日起,无论你遇到何事,都要算上贫道的一份!”
林一转过身来,眉梢跳动了下,冲着真元子笑了笑,他并没应声。
“莫非信不过贫道?你方才使出的那两剑,莫欺我认不出来!”真元子靠近林一身边,正待接着说话,却见还有多名天龙派弟子立在周围,他不由得皱眉止声。
孟山上了海船后不多时,只见那个江长老已随之下船,海滩上众人皆驻足观望。
江长老下船之时,目光掠过了海滩,在林一身上稍作停顿。他在码头上未作耽搁,便化作一道黑影,落入十余丈外的一个舢板之上。其袍袖往身后一甩,脚下的舢板猛地往前窜去,在海水上扯起一道白浪,快如离弦之箭,向两里之外的海盗大船而去。
众人惊异江长老的神通之时,天龙派海船上,一个年过半百的汉子,应是虎鲨堂的堂主,带着十余个手下,从海船上跃下,跳入了水中,迅若蛟龙般,转眼便到了几只海盗遗弃的舢板旁。
这伙人一个鲤鱼翻身便到了舢板上,各自抄起船桨,飞速划动起来。
正当众人看得目不暇接之时,江长老已到了海盗大船的附近。他并未靠近,隔着二三十丈远,手指往前一点,一道银芒倏然飞出,眨眼间便没入了大船的船身中,随即远远传来‘喀喇喇’碎响。
坚固的大船在无坚不催的飞剑之下,如摧枯拉朽般脆弱。好好一条大船,瞬间被飞剑割出了豁口,海水猛地灌入,船身急剧倾斜下沉。
银须飘飘的江长老,独立在舢板之上,如海上仙翁般,指点之间,便毁了一条大船。他手指掐动几下,一道银芒从破裂的大船中飞出,快若流星般,扎向不远处的另一条大船。
顷刻间,两条海盗的大船,一前一后,同样的下场,慢慢沉入海中。‘噗通’声不断,海盗们纷纷弃船,跳入了海水中。
此时,虎鲨堂众人,乘着几只舢板恰好赶到,每人手持长刀,劈向落水之人。
海面上顿时绝望的哀嚎声四起,而虎鲨堂的人,对这些毫无还手之力的海盗毫不留情。江长老的飞剑,不时掠过海面,也掠走了一个个鲜活的性命。
短短一炷香的工夫,方才还威风八面的两条大船,以及上面二百多个海盗,便这么销声匿迹了。惟有流着团团污血的死尸夹杂着木板碎屑,在海面上漂浮不定。
沧海帮余下的十余人,独自守在海滩的角落处,静静地看着海面上急遽的变化。
卞振铎坐在一块大石上,肩头的剑伤隐隐作痛,死里逃生的后怕,又一次涌上心头。
看着海盗的大船,转眼便遭覆顶之灾,想起自己那么多的手下,同样葬身大海,揪心的疼痛阵阵涌来。付出如此巨大的代价,才知晓天龙派是如何的强大。
海盗覆灭之时,便是自己这些劫后余生之人的死期吗?卞振铎想到此处,对着身边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说道:“石坚,若见机不妙,你一人逃生去吧!即便是躲在这离岛之上,也有活着返回大商的时候!”
那汉子面相阴冷,对卞振铎的话不以为然,他打量着不远处的天龙派众人,沉声说道:“我石坚不会扔下帮主一人逃生的!”
卞振铎瞪了一眼石坚,便欲作怒,只不过又是重重发出一声叹息!
“嘻嘻,石堂主忠信为人,不失男儿本色呢!不过,奴家以为,置于死地,未必没有转机呢!”黎采衣扭动腰肢走了过来,她手指撩起鬓角,出声轻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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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七章 算计
看着眼前的女子,卞振铎皱起了眉头。他有些不满地说道:“我沧海帮不是背信弃义之辈,黎姑娘携江湖同道找上门来,老夫亦是仁至义尽。你我身陷绝境,那些江湖同道,也只剩下黎姑娘一人。眼下,你我同船共济也好,分道扬镳也罢,老夫绝无怨言。只是,还请黎姑娘有话说在当面!”
卞振铎对这个女子,深感头疼。黎采衣几月前,带着一帮子江湖同道求上门来,也不知那些人是怎么甘愿受这女子摆布的,一个个信誓旦旦地要共襄义举,与沧海帮一道,来对付天龙派。
沧海帮乐得如此,这也是为自己留下后路,既然与天龙派结下仇怨,又何不拉上天下江湖同道呢?天龙派投鼠忌器之下,沧海帮的后顾之忧便也少了许多。
没有想到的是,沧海帮的两条大船,浩荡出海,现如今只剩下这十几个伤残之人。而这个黎采衣却古灵精怪,兼之一身的毒攻,令人琢磨不透又防不胜防,便是卞振铎本人,对其也是唯恐避之不及。
黎采衣见卞振铎为人古板,也不敢说笑,正色说道:“彩衣不敢妄言,卞帮主勿怪!不过,彩衣既然踏上沧海帮这条船,便不会中途离去的!”
卞振铎素知这女子习性,也不好与其一般见识,只是关注着天龙派一行的举动。
“帮主,他们来了!”石坚低喝了一声,拎起了长刀,护在卞振铎的身侧。
卞振铎‘嗯’了一声,缓缓起身,向着来人,抱拳大声说道:“海盗覆灭,天龙派居功甚伟。老夫佩服之至!”
孟山停下脚步,冷冷地注视着卞振铎等人,抬手止住身后弟子的脚步。二三十名天龙派弟子,手中长剑尚未入鞘,剑锋上血迹未干,一个个面色不善。
卞振铎神色如常,哈哈大笑:“莫非孟长老要来杀老夫不成?”
孟长老目光深沉,良久之后,才出声说道:“多年以来,你沧海帮一直暗中对付我天龙派,手段无不用其极。我天龙派始终忍让,可你等竟然劫持我掌门千金。如此下三滥的手段,是可忍,孰不可忍。
得罪我天龙派的唯一下场,便是死路一条。卞老儿,你该明白这个道理。从你出海尾随而来,便是踏上了一条不归路。”
卞振铎摇头长叹,看着对方说道:“我等也是出自江湖大派,并非是什么宵小之徒。行下作之事,虽属无奈,也为此深感羞愧。如你所说,便是劫持了令掌门千金,也没人敢动其一根汗毛。
敢问孟长老,海外既然有仙山,为何不能让同属大商的江湖同仁们知晓呢?若是能让大伙同赴海外,即便寻到仙山,各自机缘还要天定,为何天龙派对此事要始终隐瞒呢?
有关武道一途,习武者又有谁不想再上层楼呢?有了捷径,谁不想探知究竟呢?事已至此,多说无益!老夫只想说,我等虽是劫后余生,可眼下的生死,也非你孟山一言决之!”
“哼!卞老儿,我忍你沧海帮多时了。若是还在大商,我带人灭了你沧海帮也未可知。眼下,你之生死,还真由孟某说了算!”带着浓重的杀意,孟山冷哼了一声。结果了海盗之后,这些沧海帮的余孽自然不能留下。身后弟子已将卞振铎等人围在了当间,孟山慢慢抬起手,只要一声令下,这些人无一能留下性命来。
身边这十余人的生死系于一身,心有决断的卞振铎不敢怠慢,他一把将拦在身前的石坚推开,大声说道:“慢!老夫要请一人来说句公道话。若是他也要我等去死,这十余条性命尽管拿去,老夫绝无二话!”
孟山扬起的手臂并未放下,盯着卞振铎,冷笑道:“卞老儿,你以为还有人能救得了你?莫非,你怕死了?”
“老夫岂是贪生怕死之辈!不过,老夫要请的,是你天龙派的人。他要老夫死,老夫死而无憾!”
卞振铎言之凿凿,像是要请一个身份尊贵的人来主持公道,令孟山抬起的手臂,不由得缓缓放下。细细打量了一眼对方的神情,他冷声说道:“你要请的人是谁?天龙派内,还会有人替你说话,孟某不信!”
孟山暗忖,除却江长老以外,决定眼前这伙人生死的,惟有自己一人而已。不知这个卞老儿,临死前,还要耍出什么花招来。
“究竟是谁,你让他出来吧!我看看谁能救得了你!”孟山怀疑对方有诈,再次抬起了手臂。
生死一搏,怎么说也要试一试才知晓。卞振铎哈哈一笑,他抱起双拳,冲孟山身后遥施一礼,大声喊道:“卞某有请林一兄弟……”
身负重伤,又与海盗厮杀至今,卞振铎早已疲惫不堪,说话的嗓音略显中气不足。像是怕人听不清楚,他不敢大意,再次扬声说道:
“有请林一兄弟!”
卞振铎的话,令场上的大多数人为之愕然。惟有那个黎采衣露出了笑容,美眸中闪烁着一分侥幸。那个神秘莫测的年轻人,会不会逆转眼前困局呢?
所有人皆回首望去,去寻卞振铎口中的‘林一兄弟’。
而此时的林一,正在不远处负手站立,海滩上的情形,自然也看在眼里。江湖中的恩恩怨怨与他无关,他也不想多管闲事。
谁知,越是不想管,却偏偏有人将他扯了进来。见所有人都在盯着自己,林一皱起了眉头,愠怒的神色一闪而过。这个卞振铎啊,果然是机敏老辣之人!先前他在人群中见到自己时,还佯作不认识的样子。未想到,这一切乃是此人有意为之。这些老于江湖之人,个个都是心机深沉之辈啊!
“林兄弟,卞某自知唐突,不过此事关系十余人之生死大事,还望林兄弟不计前嫌,出来说句公道话!卞某活了几十年,不信别人,唯信你林兄弟!”卞振铎见林一面色不好看,顾不得许多,抱拳躬身,冲其深施一礼。
若是以往,卞振铎如此言辞只会惹来笑话。一个养马弟子,在这样的场合,根本没有说话的资格。可今日,已非往日!
孟山面色阴沉,抬起的手臂再次缓缓放了下来。这个林一,果然不简单。桀骜不驯的卞老儿都对其言辞恳切,执礼甚恭,莫非这个年轻人还有不为人知的一面?不过,见其神情中表露出的些许诧异,可见他与沧海帮并无深厚的交情。
不过,这林一真的会为卞振铎说话吗?而他孟山,又会将一个外门弟子的话放在心上吗?
一侧的真元子,手拈着长须,思量了一番,暗暗点头。这小子的身上,发生了什么事都不用感到奇怪!他眸光沉着,踱着方步,施施然走了出来,与林一并肩站在了一起。元青与元风见师父如此,不作迟疑,也大步跟了上来。
老道的举止,令众人又是愕然一片。方才是帮主出言相请,如今又是一派之尊,端出了共进退的架势,与其站在一起。这林一究竟是何等样人?
察觉到了身边的动静,林一瞥了一眼真元子,翘起了嘴角。老道看也不看他,目视前方,神情笃定。
眉梢微挑了下,林一缓步走了过去,身后,还跟着真元子师徒三人。
围住沧海帮的天龙派弟子,见林一这架势,不由得闪开条道来。惟有一人,带着阴冷的神情,,手持长剑挡住了四人的去路。
此人正是性情暴戾的姚子。方才不是没见到林一的身手,可他心中不服气。一个养马弟子而已,武功高一些又有何妨,这么多同门都在呢,更有长老当前,哪里轮得到这个小子多话。
“臭小子,这里没你说话的份,给我滚开!”姚子长剑一横,瞪着林一怒骂道。
姚子的举动,没有人阻止,即便是孟山,眸光闪动了下,兀自阴沉不语。众人的神色中,有担忧,更多的是一种莫名的期待。
看着眼前嚣张的姚子,林一面色一寒,伸手五指轻拂,‘叮当’声中,对方手中长剑已断成数截。不待对方惊恐,他反手便是一耳光——
“啪——”一声清脆的耳光声响起,姚子已腾空而起,狠狠摔出四五丈远,重重砸在沙滩上,几颗带血的牙齿随之飞出。
姚子的半个身子都陷入沙滩中,差点昏死过去,他捂着肿起来的腮帮子,犹如失魂般愣怔着,尚不及回过神来,恍惚中,那个熟悉的声音传到耳中——
“一鞭之辱,两清了!再敢放肆,决不轻饶!”
林一冷冷丢下一句,根本不理会四周惊愕的目光,继续缓步往前走去。
那一记响亮的耳光,如同打在天龙派众人的脸上,便是孟山也不禁后退了半步。林一此举不可谓不张狂,不可谓不嚣张,简直便是目中无人啊!
天龙派的人,脸色都不好看。可林一随手一拂,长剑粉碎,还将一个武功不凡的内门弟子一巴掌扇飞了出去,又不能不令人震骇!
季汤和几个长老弟子,目光中也露出忌惮之意。尤其是二师兄季汤,想起早先姚子鞭挞林一之事,暗自摇头叹息。这么一个深藏不露的高手,门内竟然无人知晓。若是与其交好,该是何等幸事!
“林一,你……?你与沧海帮有何关联?”
林一走至场中,才停下脚步。他对孟山的话不闻不问,只是目光沉静地看着卞振铎和黎采衣二人。
如此过了片刻,卞振铎神色尴尬起来,他老脸微赧,躬身说道:“林兄弟,请恕卞某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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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八章 摆布
轻叹了一声,林一无奈地摇摇头,说道:“我不喜被人摆布与算计,更不喜被人当作弃子!我不想看到还有下一次!”
“多谢林兄弟大恩!”卞振铎闻言大喜,忙又深施一礼。
林一转身面向孟山,抱拳说道:“卞帮主曾出现在九龙山附近,被我无意中遇到。那个女子我也识得,乃是五邑派的黎采衣,二人皆是我手下留情不杀之人。不杀自有我不杀的道理,可对于天龙派而言,怕是他们死有余辜。
不过,在林一看来,这一切祸端的根源,与天龙派也不无干系。如今,他们人船毁之殆尽,余者皆是大难不死之人。凡事留一线,对人对己,都未必是件坏事。远离大商,大伙皆有同袍之谊,此去尚有数不尽的艰难险阻,多一人也算多一份力气。言尽于此,还请孟长老三思!”
一席话说完,林一负手静立,不再言语。他虽恼怒卞振铎的算计,可心中还是有所不忍。此处已远离了大商,前途未卜之下,依旧争斗不休,着实无趣。
林一有所不知,他这番话,对于卞振铎等人来说,非同小可。江湖恩怨,外人极少愿意插手,更别说是面对天下第一门派的天龙派了。而林一身为天龙派弟子,替一个外人说话,更属不易。
卞振铎老于世故,他在此危急关头,抛出了林一,可谓一举三得。
林一的厉害,卞振铎是深有领教。在他眼中,这个年轻人应是与天龙派那个银须老者一般的人物。何况,此人不是个无情滥杀之人,只要适时将其抬出来,天龙派在不知端的的情形之下,定会有所顾忌。如此一来,未必不能博得一线生机。
其二,这个林一究竟是何身份,在天龙派地位如何,卞振铎不敢妄加揣测。只是这样一个超凡入圣般的年轻人,定然来历不俗。将其扯进江湖纷争中,天龙派内便会生出间隙。若是眼下这个时候,他们因此而争执起来,对身陷绝境中的沧海帮来说,也凭添出一个变数。
其三,大庭广众之下,卞振铎高声相邀,容不得林一退缩。只要林一站出来,哪怕不为沧海帮说话,他本人也会受到天龙派上下的敌视。
孤立者,需要同伴,在这个紧要关头,这个年轻人不会傻到对自己一行不闻不问的。若是他能出言帮这沧海帮说上两句话,他卞振铎便会带着手下,紧紧拉着这个林一不放。如此一来,可保此行无虞。
此外,孟山若是无视林一的存在,必将令他们彼此间生出更大的隔阂。如此年少的高手,不能同心同德,却又同船共渡,想必天龙派上下,从此不能睡个安稳觉了。
令卞振铎惊喜的是,果然不出自己所料,林一站了出来。这个年轻人与天龙派真的没有太多的交集。沧海帮能攀上这样一位高人,大幸!
只是,瞧着林一身后的真元子,卞振铎目露怨恨。这个真元子借自己之力,如愿以偿地成为了天龙派的附庸。可这奸猾的老道,转眼便将约定扔在了身后。本想在生死关头将其抛出来的,眼下却是用不到了。不过,此事若能罢了,事后免不了要寻他说道说道。看这老道的样子,似与林一的关系不浅,或许,还是要细细斟酌为上。
要是知道被卞振铎如此的算计,林一不知会作何感想。他比不得这些老江湖的七窍玲珑心思,不愿想这些暗秽叵测之事。为沧海帮出头,更多的是一时不忍罢了。若是说其年幼,而涉世未深,也未尝不可。
而事来而心始现,事去而心始空,未必不是道心使然!
此时,众人的目光,皆在注视着林一与孟山二人。
孟山神色变幻不定,久久沉吟不语。此事若是搁在以往,他早出言叱责这个不知深浅的年轻人了。
可如今,这个神情淡然,举止从容的林一,却让孟山踌躇了起来。
林一说不喜被人摆布,话外之音,显然也知晓被卞老儿算计了。他后面一句所说,不想被人视作弃子,分明是在指责天龙派。
可见,这个年轻人,不乏睿智却也是个心有沟壑之人。想不到的是,卞老儿与那个看着便令人不舒服的女子,都曾栽在的他手下。
孟山自认与那个卞振铎的武功相差仿佛,如此,岂不是说,自己也不是这个林一的对手?心思百转之际,他不由得再次打量起这个令人看不透的年轻人来。
不过,林一言中所指,天龙派对大商江湖的混乱局面难辞其咎,这哪里是一个养马弟子敢说出口的话?便是门内长老也不敢如此妄言。不仅如此,他还要天龙派带着这些昔日的对手,今日的仇敌,一同远渡海外。想到此处,孟山的脸色愈发阴沉起来。
可看那真元子的架势,他带着徒弟也紧跟在林一的身后,这是摆明了要淌浑水了。
正在孟山神色变幻不定,心中难以决断之际,一个娇脆的声音响起:“孟叔叔,江长老有吩咐,此事稍后再作计较!还有,他老人家要面见林一。”
木青儿排开人群走了进来,对孟山抱拳施礼后,转身说道:“林一,随我上船,江长老在等你呢!”言罢,她神色略显凝重,目光匆匆扫过林一,便扭头离去。
孟山则是神色一缓,暗松了一口气。太上长老神机莫测,有他老人家在,万事无忧矣!
林一神色不变,翘起了嘴角,说道:“在下失陪!”他冲着孟山与卞振铎拱拱手,向海船走去。
走了两步,林一的脚步一顿,回首说道:“道长和两位兄长请留步!”
亦步亦趋的真元子师徒,只好停下了脚步。只是真元子盯着海船,目含忧虑。
林一上了海船之后,见木青儿等候在船楼的楼梯处。木青儿见他来了也不多言,自顾上楼。
木青儿走至三层靠右的一间屋子门前,见林一走至近前,她明眸低垂,轻声道:“随我进来吧!”
林一立在门前,迟疑了下,慢步踏入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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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九章 阵法
这间舱房有两三丈大小,颇显宽敞。冲门的榻上,盘膝坐着江长老,其双目微阖,不动如山。
木青儿裣衽施礼,小心地禀报:“林一带到……”
江长老慢慢睁开眼睛,面无表情地说道:“青儿回避!无事不要靠近此处!”
木青儿轻声应是,神色复杂地向一旁偷瞥了一眼,躬身退出后,将房门掩上。
“老夫该如何称呼你呢?”江长老缓缓开口,其目光深邃,带着难以捉摸的神色。
林一神色平静,端详着眼前这位银须银发的老者,沉默不语。
“呵呵!老夫该唤你一声小辈,还是称呼你一声道友呢?”此时的江长老,仿若寻常一个老者,其出声缓慢,语气平淡。
静静站立的林一,心中突然生出从未有过的危机感受,他脸色一变,身形急遽暴退而去。
“现在想走?迟了!”
江长老冷哼了一声,忽然抬起手指,打出了几个法诀。
屋子里顿时光芒闪动,林一只觉得觉得眼前一花,烟雾横生,四下里已是白茫茫的一片,哪里还有房门的踪影,退路已断。心中大惊之下,他不敢怠慢,脚下一点,便往上窜去——
身形才起,林一虚空一抓,狼牙剑霍然在手,全身的灵力涌入剑中,四五尺长的剑芒吞吐耀动。他双手握紧狼牙剑,全力向上劈去。
这一刻,林一只想破开船舱,先脱身要紧。
身子跃起一二十丈高,头顶依然是白茫茫一片,根本未见舱房的房顶。余势已尽,林一身形并未下落,一道剑光脱手而出,狠狠劈向那虚无之处——
‘砰——’的一声闷响,似是天地都在抖动,白茫茫的烟雾也随之急遽涌动。狼牙剑却是被什么东西阻住,‘嗡鸣’声大作,翻滚了下来。
眼瞳一缩,林一挥手召回狼牙剑,脚尖踏空,身子往前一窜,化作一阵疾风而去。
身形所至,烟雾被片片撕裂,而前方依旧是白茫茫的一片,始终不见尽头。左冲右突之下,足有小半柱香的工夫,林一仍旧不得脱身。
悬身半空,心头忽然明悟,林一不再迟疑,翩然落下。落地之时,他身上银芒阵阵,玄天盾透体而出,隐于衣袍之下。
手拎着狼牙剑,林一面色阴沉,神识不再隐藏,延展开来。少顷过后,他皱紧了眉头。
神识到不了三丈外,便被阻住,任凭林一如何,上下左右,跟个笼子似的,困住了他的身子,也困住了他的神识。
“哈哈!你怎么不逃了?”一个苍老且得意的声音响起。
“你是何时发现我的?”林一冷声问道,他手中的狼牙剑,光芒兀自吞吐不定。
“老夫留意你很久了!不过始终没有真正的抓住你而已。没想到,你竟然也敢跟上船来,差一点便从老夫的眼皮子底下溜过去。若不是你施展的武功惹起老夫的好奇,还发现不了你身上的乾坤袋。
哼!老夫看不出你的修为,应与你所修的功法有关。不过,乾坤袋可不是凡人之物。你究竟是何方来的修士?潜入我天龙派意欲何为?从实招来,老夫废了你的修为,或许能饶你一命呢!”
威慑的话语中,不无轻松之意。始终萦绕心头的困惑,今日得以解开,令江长老暗舒了一口气。
这个年轻人,说不定便是当初莫名出现的那个同道中人,若是如此,先前的担忧倒是多虑了。如此一个年轻人,又能有多高的修为呢?能擒住此人,便能知晓对方从何而来,那隐匿修为的功法倒是不错,或许还有其他收获也说不定呢!
一个尚未修炼几年的年轻人,还是栽在自己手里。不但除去门内隐患,而且胸中块垒顿消,江长老愉悦之情溢于言表。
紧锁的眉头展开,林一冷笑了起来。原来如此!乾坤袋的存在,还是没能躲过这个江长老的神识。既然上了海船,早便料定了有这一遭。不过,单单凭着眼前所设的这个局,便能料定自己束手就擒了吗?
“不过是阵法而已,你便真的能困得住我,可又能拿我如何呢?”林一扬声说道。
船舱的木榻之上,端坐着的江长老,看着被困阵中的林一依旧神色如常,呵呵笑道:“我这‘三才阵’,虽是低阶阵法,却也有迷、困、守之三阵。要擒你不难,给老夫看好了——!”
江长老手指一点,一道银芒倏然飞入阵中,直奔林一胸口而去。
困在阵法中的林一,见眼前烟雾翻腾中,一道银光闪动,心知不妙,玄天盾旋即迎了上去。
丈余大小、尺多厚,凝如实质的玄天盾,才离体三尺,便发出‘砰’的一声巨响,阻住飞剑的来势。
飞剑被阻挡,再也前行不了分毫。江长老见状,心中愕然,想不到这年轻人功法所凝出的盾牌,竟是如此的坚固。他手指疾点,飞剑上下翻飞,灵动如蛇,狠狠刺向林一。
见飞剑疾如骤雨般落下,林一心念一动,玄天盾忽然卷起来,离体三寸,将其浑身上下护得严实。
‘砰、砰’声一阵大作,飞剑不停刺在玄天盾上,又被一次次弹开。剑盾交错的大响,震得林一耳鸣不已。不过,他心头大定。
江长老见飞剑难以建功,面色凝重了起来,忙召回飞剑,已感体内气息不稳。以他的修为,也只是刚刚能施展飞剑,却因灵气所限,不能长久。
这个年轻人怎么这样难以对付?‘三才阵’的阵法只能困敌,却无杀阵,老是这么困着对方,体内的灵力也难以为继。
此人的修为,怕不在自己之下。若是将其放出来,一时阻拦不住,惹得他恼怒之下,天龙派这些弟子可就遭殃了!
这可如何是好啊!骑虎难下的江长老,没了主张。
而林一被困在阵法中,恼怒之下,也是无奈。出不去,便如置身牢笼,虽性命暂时无忧,可总要脱身才好。
将自身安危系于对方,林一不甘,也不愿。
心念急转之下,林一眼前一亮,他随手抛出四道光芒,手诀随之掐动起来。他暗哼了一声,你有阵法,我也有。就是不知这阵中之阵,是番怎样的情景。
江长老见阵中的林一抛出四面小旗,略感诧异之时,只见一片耀眼光芒中,对方的身影竟慢慢消失。他忙牵动阵法,再也不能掌控阵中之人的行止。
随着那奇异的阵法引动,两套阵法似是相克一般,传来‘嘎吱’的刺耳声响,惊得江长老大声喊道:
“道友,且慢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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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章 分晓
林一正待引动阵法,只要置身自己的阵法中,安危便无须看他人眼色。他只想将自身的生死掌控在自己手中,全然不顾两套阵法相克会带来什么后果。
听到江长老的喊声,林一手上不停,随口反诘:“许你算计我,便不许我动手,笑话!”
江长老见林一根本没有收手的念头,急得他忙掐动手诀要收回阵法,可阵法根本不听使唤。大惊之下,他忙高声喊道:“道友再不停手,阵法爆开,海船将化为齑粉!”
林一闻言,才似信非信的停下阵法引动,带着质疑问道:“阵法为何会爆开?即便是将海船毁掉……”想到此处,心头一怔,若是海船没了,可是个大麻烦。
江长老见林一停下手来,轻吁了下,说道:“道友,且听老夫一言如何?”
“哼!给我撤去你的阵法!”林一冷声说道。算计自己在先,占不到便宜了便要罢手,世上哪里有这么好的事情。
江长老心中泛苦,迟疑了下,说道:“若是我撤去阵法,道友翻脸的话,岂不让那些凡俗之人遭殃?道友既然委身于我天龙派,老夫冒昧的问一句,你欲图谋何事?若是道友心存不良,老夫宁愿拼个玉石俱焚,也不会让你得逞!”
神情庄重的江长老,俨然是面对生死大敌的架势。
林一看不到对方,神识也不能及远,被人算计的滋味不好受。见着江长老奈何不了自己,胆气大涨,他说出话来也不好听。
“你这老头,枉活了这一把年纪。若我要图谋不轨,又何苦明里暗里出手,数次救下天龙派众人。你等佯作不知也便罢了,却三番两次欺我。泥塑的人还有三分的土性,真闹翻了,怕你不成?你天龙派的三个太上长老,又能奈何我?我尊你为长者,你却为老不尊,设下阵法来害我。哼!我既然跟船出来,这一切便由不得你等随意摆布!”
林一立在阵法之中,挥动着手中的狼牙剑大声嚷嚷着,哪里还是那个谦卑恭顺的养马弟子,这一瞬间,好似当年的仙人顶上,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少年郎又回来了。
怒气冲冲之下,林一根本不理会这个江长老会如何气恼。大声骂完了,火气稍歇,他恨恨地四下打量着四周,稍有不对,便引动自己的四象旗,爆阵?这便是以阵破阵之道?
此时的江长老,并无恼意,反而是心头一松,露出笑容来。他活了这么久,识人之明还是有的。孟山提及过此子,曾数次出手于天龙派危难倾覆之际。可见此人秉性向善,并非大奸大恶之人。此去路上,多一强援,倒是件好事情。
江长老不敢怠慢,手诀掐动之下,林一眼前一净,原先白茫茫似无尽头的天地,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看着银须摆动的江长老正笑吟吟地看着自己,林一心中来气,刚要瞪眼,对方已躬身一礼:
“先前多有得罪,还望道友多多见谅!”
一个不知活了多久的老人,冲自己如此大礼相拜,让正待发火的林一忙转身闪过,大声说道:“要折我阳寿不成?”
江长老苦笑着起身说道:“你这小子,得便宜便卖乖。江某何时与人如此恭谨过,还不是为先前的失礼之处,与你赔罪。莫非,还不想罢手?”
林一哼了一声,身上气势散出,冷冷地注视着江长老,手中狼牙剑作势欲动。
天龙派的几个太上长老,始终如块大石压在心头,令林一不敢有丝毫大意,一直苦苦隐忍至今。一番交手后,才知对方不过如此。若不是念其年迈,知错能改,他真想出手教训一下江长老,以解心中的火气。
一路行来,林一早便发现了江长老的另一队人马。他始终在小心探查江长老的手段,也在等待与其正面交锋的时候。
随木青儿上船之时,林一已然知道,那个令他不安已久,而又期待的时刻,到了!只是江长老那居高临下的气势,以及设陷突袭的手段,令他万分小心之下,还是着了道。
为此,暗暗自责的林一,又怎能不恼怒呢!
感到来自对方的灵压,江长老心中震惊。这林一不再掩饰身上的灵气,他也看不透对方的修为。想不到这十几岁的年轻人,修为竟是如此之高。他忙又躬身施礼道:“杀人不过头点地,道友何苦如此呢?”
本身便不是蛮横之辈,眼下冲一个修为低微的老者逞威,着实无味。见江长老如此,林一身上气势收敛起来,长吐了一口气,说道:“有林一隐瞒身份在先,此事暂且作罢!江长老不计前嫌,待我以诚,我又何必惺惺作态。”
江长老哈哈一笑,手扶银须,目含赞赏说道:“想不到林小兄弟,年纪轻轻,如此旷达不羁,难怪有如此高的修为,真是让江某汗颜呐!”
林一想了想,收起狼牙剑,召回四象旗,才对江长老抱拳道:“我才多大的年纪,当不得江长老如此称呼的。”
“修道之人,达者为先,比不得凡俗中人的礼数。这还是江某占了林兄弟的便宜呢!冒昧问一句,林兄弟的修为到了何种地步呀?”江长老面色和蔼,有些忐忑地问道。
“你看不出来吗?我不过六层的修为罢了!”林一有些好奇,他能看出江长老的修为,对方看不出自己的底细?
闻言,江长老点头笑道:“我只感到你身上散发出的灵压,比乔师兄还要更胜一筹。江某真是枉活百岁,修为上远远不如林兄弟啊!”
师父若是还在,也不过就是江长老这个年纪。林一摇头说道:“江长老,你唤我林一便可。此时不是叙话之机,改日再向江长老讨教如何?”
见林一神情不似作伪,江长老的目光中,赞赏之意更浓。他点头笑道:“知长幼,明事理,果然不凡。林一,随我出去,今日便送你一个人情!”
江长老挽起林一的手臂,便往外走去。林一稍作迟疑,可见江长老银须飘飘,笑容和蔼,一派长者风范,他一时不好违拗,还是跟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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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一章 糊涂
卞振铎等人,依然被孟山带人围困着。林一作为众人唯一生机所系,竟一去不返,难免让沧海帮的人,心中惶然。
孟山心知肚明,那林一定是被太上长老给收拾了,不然怎会半点儿动静也没有。看着眼前沧海帮诸人面上绝望之色渐重,他冷笑了一声:“卞老儿,你还要等林一回来吗?今日怕是没人救得了你!”
“孟长老,听贫道一言如何呀!”
真元子久等林一不见,又不好上船一探究竟,只能踱着方步,走了过来。见孟长老迫不及待要出手,他忙及时出声制止。
孟山的脸上带着几分不快,他皱眉看着真元子,沉声问道:“道长有何要说?”
真元子神色郁郁,默默地看了卞振铎一眼,转首冲孟山抱拳说道:“江长老要见林一,定然有事要说,或许与沧海帮有关也未可知,何不再稍等片刻呢!”
卞振铎身上有伤,坐在大石上歇息。见真元子在这个时候为自己说话,错愕之下,他哼了一声,暗自沉思起来。
将宝压在林一身上,本以为有五成的胜算,却因那个银须老者的存在,让一切变得扑朔迷离起来。林一,你若是老夫命格中的贵人,你也该回来了啊!想到此处,卞振铎抬首向海船望去,刹那,他满是阴霾的脸上,神色变幻着,明朗起来。
卞振铎猛地起身,毫不在意肩头的创痛,大声说道:“林兄弟来了!”
许是阵法屏蔽的缘故,海船上发生了什么,外人无从知晓。一炷香的工夫过后,船上众人见江长老与林一并肩走下船楼,不由大奇。
江长老为示亲热,拉着林一的手臂走下海船。
林一虽未强拒,护体灵气却充斥周身,尤其手臂上更是护得严实。
江长老只觉得林一身上有阵阵强劲的斥力,令人难以靠近。心知对方还是在提防自己,他只好苦笑着摇摇头,与其并肩而行。
“林一,你原来师门何在?是怎么来我天龙派的?若是方便的话,不妨说一说,江某对此甚为好奇呢!”
二人下了海船,缓步前行,如一对相识已久的挚友,在沙滩上漫步。
对几十丈外的天龙派众人,视若未见,江长老观赏着离岛的风貌,轻声与林一说起话来。
眼光扫过远处众人,林一的神色中稍有踌躇,答道:“我本是仙人顶玄元观的门人,修道一途略窥门径,便欲远游。途中听闻天龙派有海外途径,便于半年多前入门,做了个养马弟子,才有了今日与江长老的同行。”
“玄元观……!我记得了,那是千年前一个大门派啊,传闻开山祖师乃是我道中的高人。如此想来,你的一身修为,莫不是师门传承所致?”江长老沉思一下,恍然说道。
林一言简意赅,言语中不尽详实,却也道出了其来处与来意。
“正是,长老既是同道中人,也知能踏入此门中者,万万人未必有其一。我也算机缘巧合吧!”
有些事情无需隐瞒,却也不必细表,点到之处,江长老心中自然明了。
“只是,我听说玄元观早已没落,想不到还有你这个不世出的后人。你既然入我天龙派,江某邀你作太上长老如何?”说着,江长老停下脚步,面带笑容。
愕然回首,见笑意满面的江长老不似说笑,林一沉吟了下,摇头说道:“我玄元观中,还有香火存续呢!我想便是江长老你本人,做这个太上长老,也是无奈而为之吧!”
似是对林一的话早有预料,江长老扶须呵呵一笑,说道:“林道友真是快人快语,江某若不是修为难以寸进,加之承恩于天龙派,怎会让这些俗务缠身呢!不过,玄元观既有后人延续香火,颇为不易啊!此行,无论我能不能活着回去,都会传信给木天成,让天龙派从此与玄元观,永结兄弟同好!”
见林一沉思不语,江长老又笑着说道:“太上长老一事作罢,不过,林兄弟能否给江某一个薄面,答应江某一个请求呢?”
玄元观若是有天龙派相助,想必那天福爷俩的日子,会好过些。这是江长老主动示好,林一不能不应。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玄元观。收起了思绪,他点头说道:“江长老有话但说无妨,若是林一能做到的,必不会推辞!”
江长老甚为满意地看着林一,伸手虚请,二人继续前行。
“此行艰险,我一人恐独木难支啊!江某想请林兄弟多多帮衬,如何呀?”
林一听江长老如此一说,便知对方用意。他说道:“力所能及之下,林一不会袖手旁观!”
看着渐渐走近的一老一少,那轻松说笑的神态,悠闲从容的步履,俨然是一对积年的好友,海滩上的众人,若身坠云雾般糊涂起来。
江长老在人前从来都是淡漠高远的神情,令人不敢稍有睥睨之心。便是孟山也不敢有些许的大意,总是作足了一个小辈的姿态。
可这林一是怎么了?他怎会与门内奉若神明的江长老如此亲热,怕是掌门也不敢如此放肆吧!不对啊?二人间,倒是江长老说笑甚欢,那林一却是若有所思,心不在焉的模样!
木青儿早早下了海船,与众人呆在了一处。见林一与江长老并肩走来,便香唇半张,一脸是愕然。她传命之时,便已预知林一处境不妙。
一个养马弟子竟有如此之高的武功,太令人匪夷所思了。只怕这个林一真的来路不正,终要被太上长老所制。谁知一炷香工夫才过,二人竟说笑着一同走下海船。木青儿和大多数弟子一样,糊涂了起来。
“师父,林兄弟果然无事呢!”元青师兄弟见林一无恙,忙小声说道。
真元子拈须微笑,这小子非常人可揣度的。他无事便好,老道我还有话要问他呢!
当然,心情为之大好的,还数卞振铎一行。见林一竟与那银须老者如此说笑,卞振铎的面上也露出笑容。这赌命一博,赢了!
孟山的面容有些僵硬,心中所想难以表述。他神色复杂,躬身施礼:“师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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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二章 老道成师兄
江长老停下脚步,收起笑容,面相威严。他冲孟山摆手说道:“行啦!那个沧海帮的小辈,既然寻林道友说情,算他识相。此事首尾由林道友一言决之,你等听吩咐行事便可。他的话,便是我的意思。”
“这……?”孟山愕然退后一步,却见江长老面色一沉,他忙垂首应道:“弟子遵命!”
林一暗自苦笑,原来便是送给自己这样一个人情。这个江长老知晓自己身份后,不但不加以怪责,反而极力示好,这些人没有一个好相与的,自己还是多加小心。他冲江长老拱了拱手,迟疑了下,又对孟山施了一礼。
卞振铎面带喜悦,见林一看过来,忙抱拳说道:“卞某见过林……林公子!”他身后弟子,极为有眼色,也跟着施礼,齐声道:“见过林公子!”粗犷的嗓音中,还夹杂有一个女子的声音。
“诸位不必多礼,称呼我林一便可!”
看了一眼人群中那个身着彩衣的女子,林一微微皱眉,随即抱拳回礼,大声说道:“天龙派江长老,不计前嫌,体念同袍之谊,欲给诸位一条生路,乃是高德大能之胸怀,令人敬佩!不过,这个好人,却让给我来做了。”
江长老的这个人情,被林一顺水转送出去不少,引得天龙派众人暗暗点头。他接着说道:“你等愿随行者,可随船同行。不愿继续在海上漂泊的,可以留在此处,以待他日能踏上归程。不过,愿一路同行者,须知前途莫测,生死各安天命。
天龙派与沧海帮的往仇旧恨,暂且作罢。彼此不得无故寻衅生事,而罔顾了江长老的一片苦心。前去机缘天注定,有些话,待诸位归来之时,再说不迟!”
“我沧海帮,加上黎姑娘,共计一十三人,从今往后,以林公子马首是瞻,刀山火海,任凭驱策!”卞振铎上前一步,抱拳大声道。其后众人连着那个黎采衣,也齐声道:“刀山火海,任凭驱策!”
人不多,却气势不凡,十余人皆是劫后余生的彪悍之辈,在卞振铎带头下,心知生死系于这个林公子一身,再造之恩不敢等闲视之,誓言跟随。
林一却是脸色一沉,这伙人摆明了要借势保全自己,他可不愿吃这个老实亏。
“卞帮主,大伙不过是同渡之人罢了,何必如此做作!”
卞振铎见林一不喜,忙诚恳地说道:“公子定有化龙飞天的那一日,我等也不过是在途中,祈得福萌一二。还望公子看在我等一片诚心,万勿推却!”
林一哼了一声,说道:“你等也将我林一看得太高了……”
“林兄弟,你就成全了他们吧!有你在,他们也安心不少。不然,还不知途中生出何等事来,便是我门下弟子,也不放心呢!”江长老呵呵一笑,适时说了一句。
“多谢公子成全!”卞振铎不失时机地出声恳求。
江长老的弦外之音,人是他救下的,这些人以后若有意外,便是他林一的不是。总之,卞振铎和这个江长老,都是人老成精,令人难以应对。林一默不作声的撇撇嘴,换来卞振铎等人一脸的笑容。
“孟山,为林道友在船楼顶层收拾一间屋子。林道友,你我闲暇之时再叙。”江长老冲林一拱拱手,转身离去。
孟山神色阴晴不定,也对林一抱拳说道:“那个……林……”
“孟长老,若是不见外,还是唤我林一吧!”
今日急遽变幻的形势,让林一的身份,在天龙派中,显得不同往日。孟山也不知林一与江长老是何等关系,该怎么称呼这外门的养马弟子,他一时犯了难。
林一的话让孟山心底儿一松,至少面子上不会太难看。他裂开大嘴笑着,尽管笑得不好看,目光中却少了敌意。
“那我就不见外了,船楼顶层的舱房,会着人收拾妥当的,你今日便可入住。”
“有劳!”林一轻轻点头,一如从前的沉静。
孟山带着弟子清扫海滩。卞振铎有伤,已带人上船安置。余下林一和真元子师徒三人,静静地看着血腥未褪的海滩,久久不语。
元青二人被师父赶到了一旁。寻了块大石,真元子和林一坐了下来。
离族的百姓,也渐渐靠近了海滩,帮着天龙派的人忙碌着。那个海生,夹在人群中,时不时四处打量着,看到林一时,他笑得很开心。
林一回转身来,看着真元子,轻声问道:“道长,可有话要说!”
真元子平复了一下心绪,盯着林一,缓缓说道:“你那两招剑法,是不是为了贫道而有意而为?”
林一神色如常,悠然说道:“我知道瞒不过道长,这套剑法,我练了十几年。师父当年说过,此套剑法在江湖中,也是惊世骇俗的绝技,只是常人练不来。没有与其相辅的功法,施展剑招的威力不过平平。”
“你已然认出我施展的剑法,故此,你便有意使出同样的两招剑法,贫道不会蒙昧无知到如此地步。我曾与你提起过,早年遇到过一位高人……”说到此处,真元子顿了下,见林一点点头,便又接着说道:“当年授我剑法的高人,曾告知贫道名讳,不知青云道长这个人,你可曾知晓?”
真元子神情紧张起来,说完,便紧紧盯着林一不放。
林一轻吁下了,同样盯着真元子,一字一顿地说道:“那是我师父!”
“果然如此!”
真元子霍然起身,惊呼了一声,形若癫狂般,在原地急急踱步。他猛然驻足,惊喜莫名地看着林一。
林一端坐在大石上,面带微笑,只是双目中,有泪光闪烁。
真元子大步冲至林一的近前,激动地说道:“你使出那两招剑法,招式纯正,娴熟无比,我当时便想到你是不是青云道长的后人。果不其然,果不其然啊!
二十余年前,我在云游之时,有幸遇到了青云道长。承蒙前辈的青睐,得传五招剑法。在下本想随道长而去,可他老人家已云游天下数十载,心生倦意,要回山归隐。我一直想探听道长下落未得,未成想,你便是道长的弟子!快与我说说,道长可好!”
真元子话未说完,面色一变,长叹了一声。他想起林一曾说过,其师父已仙逝。
林一隐去眼中的泪水,平息内心的激荡,暗暗称幸!
见到真元子施展的玄元剑法时,林一便有猜测。只是,玄元剑法曾在江湖中流传甚广,偶有人能使出两招来,不足为奇。只是,没有言传身教,未必识得剑法的真髓,也施展不出剑法十之一二的威力。故尔,他假借御敌之机,施展出真正的玄元剑法,便是要看看老道识不识货,也好证实自己心中的猜测。
见真元子面露哀伤,林一的心头一暖,出声说道:“道长……”
“不——!”真元子抬手制住林一的话语,正色说道:“我与青云道长,有师徒之实。即便道长没将我收归山门,我也算是老人家的记名弟子。当年,我与道长一起时,聆听道长教诲,又承传授绝技,我这个记名弟子的身份,是断然改不了的。虽比你痴长数十春秋,当年在道长面前,我也不过是个孩子。你决不可再称呼我为道长。不知……你……能唤我一声师兄吗?”
真元子束手站立在林一面前,年过半百的老道,一改往日洒脱出尘的气度,变得局促不安起来。
同门之内,并不以年纪排序,而是以入门先后分长幼。这个规矩,林一自然明白。而真元子言辞恳切,真情坦露,让他动容。
林一起身,神色凝重,对真元子抱拳说道:“林一见过师兄!”
“哈哈!林师弟不必多礼。”真元子袍袖舞动,喜不自禁。他若年轻人一般,跳过来抓住林一便一起坐在大石上,大声冲着不远处喊道:“两个兔崽子,给我滚过来!”
元青与元风一溜小跑过来,却不知何事。真元子眼睛一瞪,喝道:“还不过来拜见你林师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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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三章 小师叔
听到如此一说,元青与元风二人面面相觑,见师父不似犯糊涂了,还是不敢相信地问道:“哪里有林师叔?”
“林一乃是我师弟,你说你师叔又该是何人?”真元子气得要跳起来揍人。
“这不是林兄弟吗?怎么……”元风挠着脑袋,有些不解地问道。
若不是顾忌林一在一旁,真元子不知会有何举动。他强自按捺住火气,咬牙说道:“你师父我,与林一同在一个师父门下学过艺,为师便称林一为师弟。莫非,你二人也敢与师父乱了辈分?啊?”
看着眼前的师徒三人斗嘴,林一露出了苦笑。元青与元风称呼自己什么,他并不在意,只是念及真元子的一番心意,实在不好说什么。
“参见师叔!”
元青兄弟二人,在真元子咬牙切齿的一番解说后,终于明白了此事的原委。这林一武功不是假的,喊一声师叔也没啥。只是二人抱拳行礼之时,面色难免古怪。
“你二人不必如此,彼此同辈称呼便可!”林一笑道。
元青摇头晃脑地说道:“长幼之礼不敢废。小师叔,不知有何见面礼!”
“小师叔,我也要见面礼!”元风也跟着附和。
真元子刚想发怒,见俩徒弟如此,却‘嘿嘿’一乐,站在一旁不吭声。
本以为这些只是走个过场,谁料这俩人是一点不吃亏。林一面色发窘,想了想,说道:“我身无长物,是个穷师叔。即便有东西,不是你二人用不了,便是不够你俩分的。这样吧,我方才施展的剑法,共计十三式,后五式便是教你们也是无用,我便将其中八式剑法交予真元子……师兄,再转授你二人,如何?”
“多谢小师叔!”二人大喜,林一施展的剑法,惊艳绝伦,威力无匹,这份大礼值得多喊几声师叔了。
真元子手捻长须,笑得眼睛迷成了缝。突然想到什么,他讪讪笑道:“师弟,当年我只得道长传授五式剑法,却是不知剑法究竟有几招。这后五招剑法,为何元青二人用不了呢?”
元青与元风,也是瞪大眼睛看着林一,对这即将要学到的剑法,充满了期待。
“这五式,乃是飞剑的招式!”林一迟疑了片刻,还是说了出来。
“原来是仙人剑法!”真元子恍然长叹了一声。一套剑法中,竟有飞剑的招式,可见此套剑法的不凡之处了。老道面带喜色,冲林一躬身施礼:“多谢林师弟了!”
见码头上众人还在忙碌,林一与真元子说着闲话。二人因青云道长的缘故,再无隔阂,言谈起来也轻松自如了许多。
原来真元子从小被家人送入白云观,碍于资质低劣,无人愿收他为徒。他不愿服输,便寻来门内武功典籍,暗自苦练不辍,才在众多弟子中崭露头角,后得白云观主青睐,令其研习门内秘籍,才习得这一身的武功。
本以为要将余生托付给白云观,以报观主识人之恩,无奈门内诸多师兄窥伺观主之位。真元子本无意名利,便借机出海,远离世俗纷扰。没想到会遇到青云道长的嫡传弟子,念及故人的恩情,真元子自然将林一视作自家人。
“师弟,青云道长是仙人吗?”真元子问道。
林一摇头:“我师父只是寻常修道之人。”
“那师弟你是不是仙人?”真元子看向林一。
林一摇头说道:“我也是凡夫俗子,比之他人,略有不同罢了!”
“这略有不同,可是天差地别啊!卞振铎倒是好眼光,及时拉住了你,也救下了他一行一十三条性命!”真元子说道。
林一笑了笑,有些好奇的问道:“卞帮主好像对你颇有怨气,这又是为何?”
真元子拈须笑道:“记得岁前九龙山附近的那场埋伏吗?当时,你也在场的!”见林一点头示意,他接着说道:“我本想带着元青二人,直去九龙山拜见木掌门的。途中遇到沧海帮设伏,他们恐谋算落空,便与我商议,助我进入九龙山。
作为交换的条件,我要作沧海帮的内间。当时,他们人多势众,虚以委蛇之下,我便答应了他们。事后,却并未与其联络。故此,卞振铎一直为此耿耿于怀。
到了京城中之后,他们找到了我,让我兑现诺言。天龙派行事隐秘,我又哪里知晓更多的事情。便是在京城的码头上,对你暗中警示,也只是我心中猜测而已。这个卞振铎,便以此记恨于我。”
卞振铎与林一的相识,也令真元子有些意外。
林一便将九龙山外,那个冬夜里所发生的事情简略叙说了一遍。
真元子开怀大笑:“想不到这卞老头,竟折在你的手中,痛快!”
午后的阳光洒在海面上,若片片金鳞般耀眼;碧蓝的天空中,几朵白云点缀。林一立在船楼之上,大海的浩瀚与壮美,尽收眼底。极目远眺,心旷神怡,
海船东去,众人与离族之人依依挥手作别。那个叫做海生的男孩,乌黑而灵动的眼眸中,透着向往与不舍的神色,令人心生感慨。
对于这些离族人来说,大商在海的另一边。故乡,却永远在梦里。
几只海鸟,停在桅杆之上,少顷,夹着啾鸣之声远去,隐入天际,不见了踪影。海风拂面,吹动林一的长发。他背手而立,看向来处,目光淡远。
林一换了住所。
船楼三层,一层住的是内门弟子;二层住着虎鲨堂的堂主、木青儿师姐妹、弘安的一行护卫、几个长老弟子还有真元子师徒;三层的房间不多,由江长老占据了一半的地方,余下的由孟长老和那个弘安居住。如今分了一大间给了林一,他与江长老占据两厢。
林一的房间靠近楼梯,走上几步便到了楼顶,饱览海上的风景倒是便利。
楼顶的平台不小,还围着一圈的栏杆,天气晴朗之时,乃是海船上最好的去处。
林一站立了片刻,见离岛渐渐远去,便欲回转,却见木青儿倚在一侧,撇着小嘴,正满目的怨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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