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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曳光     无仙txt下载     无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三十九章 完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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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兰琪儿走出了玄天殿,见诸人皆不愿远离,各自守着四周打坐歇息,她便带着徒弟秋采盈与几位同mén寻了一块地方坐了下来。无弹窗豆腐小说www.uu234.com

    yù珞依与木天远人单势孤,也无处可去,有兰琪儿相邀,二人便随其走到了一块。

    玄天殿之外,兰琪儿与秋采盈,yù珞依与木天远,四人围坐一圈歇息。冼峰的腮帮子还是肿着,却是神sè轻松。没有同mén长辈在此,他的话也变得多了起来,见机便忙凑至近前,说道:

    “地xùe一别,为兄我可是行卧难安啊!如今见师妹安好,我”不待冼峰将话说完,兰琪儿脸sè一冷,冲其轻声斥道:“你可知林一曾舍命救你?”

    冼峰神sè一窒,却听兰琪儿又说:“你这条命,实为林一所救!而你不知感恩回报,却害他到了这般境地,着实令人寒心!”

    “不师妹,我身为玄天mén的修士,当公sī分明”冼峰不以为耻,反而大言不惭地出言强辩,使得兰琪儿峨眉微蹙,径自别过脸去,冷声说道:“须知,抬头三尺有神灵!你请自便”

    “这”如同又被chōu了一击耳光,冼峰羞愤难当,加之那红肿的腮帮子,其神情极为的难堪。他恨恨地摔了下袍袖,转身离去,不忘丢下一句:“哼!假以时日,师妹自然识得我的好处!”

    见师父发怒,秋采盈不敢出声,只得睁着一双好看的大眼睛,左右打量着不停。身为晚辈的木天远,更是不好说什么,只好低下头去。而yù珞依想了想,还是出言劝慰道:“兰姐姐勿忧,林一必不会有事!”

    看了一眼身前的三人,兰琪儿自是知晓对方在想些什么。她轻叹了一声,说道:“自我在海上结识林一至今,也是将将知悉他的为人。你等,怕是对他多有不知啊”

    进了玄天仙境之后,林一救了秋采盈,其后又救了yù珞依,皆是隐姓埋名,可谓是施恩不图报。而危急关头,他不顾生死又救下了玄天mén的三位修士,以一己之力与金丹修士和两位筑基后期修士对峙,最终杀了筑基后期的莫之余与其同mén。而在地xùe之中,又是他不顾生死救了兰琪儿两次xìng命。

    这么一个年轻人,在其惫懒而不羁的外表之下,为人却是秉承道义为先,以侠义为怀。这是一个守本心而法自然的修道之人如今他深陷困境,又岂是因自身的过错

    兰琪儿并未提起林一的“幻灵术”,而yù珞依与秋采盈却已猜到了什么,对其救人之举深信不疑。几人禁不住转首望向了玄天殿

    玄天殿的第九层。

    达méng等人又一次慌忙退出了禁制,随之而来的便是余行子愤怒的咒骂声。

    暗淡的星光之下,那个被月华所笼罩的石台,一如神龛一般,上面盘膝坐着的正是令人嫉恨而又无奈的林一。

    收起了赤金焰龙,林一耷拉着眼皮,对那几位高手视而不见。并非他有意如此,实属无奈而已。

    近处,是几位成名已久的高手在轮番尝试着破解禁制;远处的楼梯口,守着二十余位金丹修士在虎视眈眈。这么大的阵仗,换作任何一个人都坐卧难安,更别说林一这么一个筑基初期的年轻人。

    而林一无处可去,有这眼前的禁制作为一道屏障,可保得一时无虞,足以使他欣慰了。

    三尺大的石台,被紧挨着那块yù片而坐的林一,占据了一半的地方。多日以来,他是一心二用,疗伤之时,还不忘留意四周的动静。

    如此这般,便是半个多月过去了,林一的伤势好了个七八成。回头想想,这也是余行子没有真心要杀他的缘故。须知,人死了,什么都没有了。一个死去的林一对玄天mén无用,更是对他余行子无用。不过,金丹后期的一击,对于一个筑基初期的修士来说,还是太过于强大了。

    修士最不缺少的是什么?耐心!深陷囹圄的林一,不得不以足够的耐心与几个高手周旋。而对方皆是数百岁的老家伙,不缺少的,惟有耐心了。故尔,玄天殿九层的情形如旧。

    低下头来,看着身前这个眼熟的yù片。或者说,这是牵动整个玄天殿九层禁制的这么一个仙家宝贝,林一的心头依旧是疑huò不解。多日来,忙着疗伤与对付那几个老家伙,他一直忍着好奇,并对这个触手可得的yù片视而不见。

    想了想,林一的手掌一翻,竟是多出两块模样极为相仿的yù片来。将其拿在了眼前,细细端详。其中一块来自距大商不远的东瀛岛,乃是无意中从那个城主的身上得到的;而另一块是来到大夏之后不久,获赠于潘文轩。

    记得从潘文轩的手中得到第二块yù片时,林一颇为意外,事后将来自东瀛岛的那块yù片与其相较,果然是十分的相似。而更是令他惊奇的是,这两块yù片的一端竟是能完好地wěn合在一起,如同本来便为一体。须知,它们可是相隔数十万里之遥啊!

    而世间事,往往便是尽其巧合,而又令人难以想象。在玄天殿的第九层,林一所见到的这块yù片,竟是与手头上已有的两块,模样是如此的相仿。它等之间,可不再是相隔千里万里之说了,而是仙凡之隔。此处不就是仙境吗!

    “咦!他手上的东西定是从我祖师身上所得啊!小子,玄天mén将与你誓不罢休”石台之上的动静,自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林一手上多出的两块yù片,使得在场的诸人眼热不已。仙家重宝,有其一便是天大的幸事,而他此时岂不是有了三块yù片?一个年轻小子,怎会有这般大的福缘,还不是来自我玄天mén的祖荫?余行子想当然的以为着,并出声痛责。

    几个黑山宗的修士身旁,公冶平神态悠闲地盘膝而坐。他抬眼望向石台,神sè中稍显意外,却又lù出玩味不定的笑容

    兀自装聋作哑的林一,双手各拿着一块yù片,左右打量着,忖思起来。许久以后,他轻轻将手中的yù片放在石台之上,稍作踌躇,又将其缓缓拼凑到了一起。

    一个yù璧的模样呈现在了林一的面前,那尚有一指的缝隙,竟是如此的契合,便是毗邻处的泥垢缺损亦如浑然天成一般。这惊奇未定,他忽而瞪大了眼睛。

    方才的举动,只是证实心头的一个猜测,并未想过触动那石台上的yù片分毫。而此时,惊变陡起,林一便是想出手阻拦亦是来不及了。只见原本还有的一指缝隙之间,遽然有光芒闪动,三块yù片仿若彼此相牵相引,倏然wěn合到了一起。他不及惊讶,便已是脸sè大变——

    “轰——”

    沉闷的响声之中,禁制于霎时间崩毁,不待余行子等人lù出喜sè,整座玄天殿随之猛烈地震动起来,同时惊动了玄天殿内外的所有人。

    林一兀自呆呆的傻坐着,满目讶然。而余行子等人顾不得去擒拿祸首,亦是带着同样的神情瞪大了眼睛。

    震动未止,玄天殿九层那暗淡的星光之下,一块圆圆的yù璧,带着耀动的光芒,在石台之上缓缓升起。其上面的泥垢等物已然不见了,那三条缝隙同样消失的无影无踪,这是一块无暇的完璧!

    yù璧将将升至林一头顶的三尺远处,犹如烈日当空,更为剧烈的光芒自那yù璧中猛然乍泄开来,刹时令人双目失盲,耳畔只听得“呼——”的一声,彷如强劲的风动自天际而来,顷刻间穿透天地万物,使人心魂jīdàng难平。

    而这一刻,“啪”一声的脆响再次传来,耀目的光芒之中,那yù璧竟是碎裂成了千片、万片,在空中飘散,化作了千点、万点的星光,缓缓朝着石台飞来,朝着林一飞来。

    玄天殿的震动更为的猛烈,却无人挪动脚步,皆怔怔望着这奇异的一切

第四百四十章 田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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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块完璧碎裂的刹那,九根龙椽撑起的天穹不堪震动,夜空的星辰亦是跟着抖动了起来,又好像被那点点星光的指引,于这一瞬间,竟是化作了漫天星雨飞流而下,带动点点星光,直奔石台上的林一而去。e^看

    林一半张着嘴巴,带着愕然的模样一动不动,任那无数的星光没入体内。旋即,他的嘴巴张的更大了。

    流星疾坠而下,带去了天地间的光华!几个喘息过后,众人眼前一暗。所有的神奇消失,玄天殿的九层被夜sè笼罩。接着便是“轰”的一声,那石台竟是失去了法阵支撑,一下子坠落在地。

    大惊之下,林一跳在一旁,已是长剑在手,正未置可否之时,其身上荧光闪动,身形随其渐渐消失。而余行子等人未作惊喜,便怒喝道:“怎会如此?半年之期未至……”

    这一刻,玄天仙境中每一位修士的身上,皆有一道光芒闪过,而每一位修士的身影,便随着光芒的闪过,从不同的地方瞬间消失了……

    ……

    这一日的傍晚时分,玄天mén的‘望天谷’中,突然有无数道的光芒闪现,接着便显现出无数个修士的身影来。只是,每一个修士都显得有些茫然。还有人相互询问,半年之期已至?

    又一道光芒闪过,出现了一个身着灰袍的年轻人。现身之际,他随手收起了长剑,机警地四下打量了一眼,便掐动手诀,在原地失去了身影。而此时,余行子的叫嚣声响彻了整个山谷——

    “通传玄天mén上下,缉拿正阳宗林一!”

    ……

    一条偏僻的乡间小径之上,忽有一阵旋风吹过,接着凭空冒出一个年轻人的踉跄身影,正是喘着粗气的林一。

    “风遁术”使出了多少回?记不清了。现身于玄天mén的“望天谷”的那一刻,林一便亡命一般的飞遁而去。不辨方向,只顾着往前,约莫有一天工夫过后,直至体内的灵力难以为继,他这才想起来喘口气。

    御剑飞行?还是算了吧!在玄天mén的地界上御剑飞行,与找死差不多。只是,逃出去多远了?此处又是什么地方?

    林一前后张望了下,隐去了周身的灵力。想了想,他运转‘幻灵术’,五官变了模样,与元风的相貌相仿,又将腰间的紫金葫芦与乾坤袋收了起来,这才抬步往前走去。

    一方池塘边,几棵垂柳成荫。三五间草舍旁,野huā正香。

    一个四五十岁的村汉,衣着简朴,相貌敦厚,正守着鸭棚忙活着。不远处的灶房中,传来一个fù人的说话声:“木头也该回转了……眼瞅着到了饭晌……”

    紧了紧手头上的麻绳,拍打了下巴掌,汉子从鸭棚边直起身来,呵呵笑道:“他师父说了,这一回进镖局有望……”

    “他的那个师父倒是个能人,不过……靠着棍bāng吃饭,总让人不放心……”fù人应声道。

    “呵呵!有他师父照看着,不碍事……这位是?”转首间,汉子见到一个年轻人走至近前,愕然相问。察觉到了外边的动静,还当是自己的儿子回来了,fù人忙走出了灶房,一边还用粗布围裙擦着手,随即楞在了原地。

    “大叔、大婶,我是闲游至此,却是mí了路……”林一拱拱手,道明了来由。

    见来人相貌年轻,眉清目朗,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其一身的灰布衣袍显得素净,倒也是个闲情逸致的模样。不过,这偏僻的乡下有什么好逛的,谁会来此处闲游?

    夫fù俩有些错愕,一时不知该如何回话。彼此有些忙luàn的相视一眼,还是汉子开口出了声:“这位小哥乃是贵客啊!这边请……”话说了一半,他才想起拱手回礼,又尴尬的一笑。

    fù人忙从草舍中拿出两个凳子来,手攥着围裙在原地打着转,又恍然奔至水缸前,却见那年轻人已走至近前,随手拿起了水瓢,仰首喝了起来。

    “咕嘟嘟”喝了一气凉水,颇感爽快地抹了下嘴,林一冲着fù人报以微笑,转身走至凳子前施施然坐下。见其轻松随意的模样,那汉子亦是从容了许多。

    “木头他娘,快去备饭!”招呼了一声,汉子呵呵笑着,一把扯过凳子坐在林一的身旁,彼此叙起话来。

    此处乃是楚奇郡的地界,距玄天mén所在的王梓郡有万里之遥。这汉子姓乔,夫fù俩有一个儿子,名叫乔木头,自小跟着一个同族的长辈习练拳脚,有着几分蛮力。前几日,儿子传话说,经他师父引荐去乔家镖局试试身手。为此,夫fù俩很是兴奋。乔木头已是二十多岁的bāng小伙子了,若是能在镖局中讨份差事,再寻个好人家的nv子成个家,这日子就有了奔头。

    一圈子低矮的篱笆,围成了草舍前这简陋的院落。几只鸭子自水塘蹒跚而来,呱呱直叫。灶房里传来锅碗瓢盆的响动,还有菜肴的香味。眼前这悠闲而又安然的一切,使得林一暂且忘却了连日来的惊心动魄。他淡淡笑着,默默听着,沉浸在这难得的平静之中。

    见林一的头上挽着个道髻,上面还chā一根颇为不俗的龙首发簪,加之一身的灰袍亦不同于常人的服饰,使人闹不清他的来历。

    好道,而云游天下!这是林一的说辞。成日里在外头闯dàng,那一定是个有见识有本事的人物。乔家汉子这般以为,对其更是礼敬有加。

    用饭的时候,乔木头兴冲冲地赶回来了,见到家中来了客人,还有些意外,随即便与对方称兄道弟。之后,他又跳下池塘mō了两尾鲜鱼待客。

    乔木头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长得很魁梧。其黝黑的脸膛上,总是带着几分憨厚的笑容。听说林一是mí路至此,他哈哈大笑了起来,说对方不是好道之人,分明是个游学的书生。若不然,云游之人,哪里有mí路一说呢?

    这哪里还是一个乡下人说出的话?不待林一生出好奇,木头便不打自招了。他的这些见识,皆是来自他的师父。而他的师父在镖局中见识颇广,在十里八村是个fù孺皆知的人物。

    木头回来后,草舍前热闹了许多。叙话间,午饭已备好了。小饭桌移至篱笆外的树荫下,左望草舍炊烟,右倚碧水池塘,有徐徐的风吹来,使人感到凉爽而惬意。

    两道农家小菜,一大盆鱼羹,木头父子与林一三人相围坐定。老乔带着歉意说粗茶淡饭的不成敬意,又mō出一个酒坛子劝酒,在旁边独自用饭的乔氏亦是抿chún而笑。

    乡下人的酒桌上没这么多的礼数,共饮了一碗酒之后,三人不再客套,大吃大喝起来。

    鱼ròu鲜美,汤味醇厚,难得的美味啊!许久未吃过东西的林一,禁不住放开了肚皮,不忘连呼快哉!客人吃出了兴致,使得乔家三口笑容满面,伸箸劝让不停。

    饭后,木头要去邻村有事,要林一在此歇息一晚,明日一早再结伴同去镇上。后者无不应从,谢绝了老乔的作陪,独自一人去池塘边的柳树下睡觉去了。

    老乔又去忙活他的鸭棚,乔氏却在mén前针补着几件旧衣衫。这夫fù俩手头上闲不住,却又均是一脸安闲的神态。

    农家日子的清闲,是忙在手头,闲在心里。

    躺在柳树荫下的林一转过头来,双手枕后,悠闲地翘起了tuǐ,却是望着垂绦般的柳枝,默默出神……好似那漫天的星光飞坠而下……又化作片片符箓飞入了他的体内,汇集至识海之中,接着,一个个字符连在了一起……

    树荫下的林一闭上了眼睛,心念一动,那神识深处的文字纷至沓来……

第四百四十一章 乔家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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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惟斯之妙术兮……神明或告人兮,心灵忽自悟……天道无适莫兮,常传于贤者……

    这是什么?口诀还是功法?

    ……天不爱道,地不爱宝,吾岂敢藏私。以《洞真经》传世,仆体太上之心,使人人成道,个个归真……

    《洞真经》?这是一篇经文,通篇是大道至理,讲述的是修炼中每一个不同层次的不同感悟。

    ……此之谓神明或告人兮,心灵忽自悟也。修习者须熟记于胸,反复体悟。有云,思之思之,又重思之,思之不通,鬼神将通之。非鬼神之力也,精诚之极也……

    经义如此飘渺通玄,这《洞真经》使人一时看不明白。而玄天殿至宝,又岂是凡物?无论与否,它存于识海深处,倒不会遗失或者忘却了。

    慢!不同层次的不同感悟?

    双目紧闭的林一,忽而皱起了眉头,细细翻阅着经文。修士修炼的初期,无外乎练精化气,练气化神、练神化虚,而《洞真经》则是将仙术与修为分为上中下三关。下关乃是借助天地之灵气,扶助胎息,以行炼炁化神之功,分为化神、炼虚、合体三步;中关为梵天四境,上关为洞天三境;而之后,还隐约提到一个罗天境,已是超出三关仙术的范畴。而此篇经文最后署名一个‘奎’字,其意究竟,无从知晓。

    神明或告人兮,心灵忽自悟……道法自然,水到渠成……思之思之,又重思之……

    柳荫尽去,暮色降临,林一兀自闭着双眼,俨如沉睡中。惟有其嘴角在轻轻蠕动,好像在默念着什么,一如梦呓。直至乔木头回转,他才倏忽睁开了眼睛,迷茫的神色中,多了几分清明。

    用罢了晚饭,林一与老乔父子唠了会儿家常,便借口初秋燥热,借了条草席与木头两人一道在池塘边露宿。

    眼下是八月初的天气,一轮新月高悬,夜风送爽,池塘四周虫鸣唧唧,间有流萤闪动,生趣盎然。

    一张草席上坐着两个年岁相仿的人,木头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话语声不断。林一则是微笑着,不时附和两句,神色中却若有所思。

    玄天门定不会罢休,黑山宗同样要落井下石,此时的归灵谷说不定已成为了险地,至少,眼下是回不去了。若不然,怕是未至正阳宗便会被人追杀。

    正阳宗又会如何对待自己?不知道。玄天境中,晏起在最后关头的一反常态,使其性情变得莫测起来,亦是使得人猜不透他的心思。若是正阳宗与玄天门真的走到了一起,怕是自己在大夏没有立足之地了!

    琢磨了半晌,算是对《洞真经》略有所知。这部经书对于修为低的人没大用处,反之,修为愈高,将会从中获益愈多。经文中的要义,对那些元婴无望的老家伙来说寓意非凡,说不定有所体悟之下,修为会更上层楼。

    只是,将《洞真经》拱手奉上,便能在正阳宗内寻得一世的安逸?如若这般,倒不如将其送与玄天门,或是将其大白于天下。而余行子与公冶平等人还是不能放过自己,最终,交出身上所有的东西,能不能换回一条性命,尚未可知呀!在他们看来,自己身上的一切,皆是窃于他玄天门。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莫过于此!

    修为低劣,便是说理的地方都没有。‘不为仙门所困而纵横大夏之时,三只龙簪将合而为一……’炼制龙簪时,兰琪儿便是如此的暗示自己。是激励也好,是示情亦罢,不过是表明了一个道理,那就是用修为,用拳头说话。

    忽而,林一想起了仙人顶,想起道观前那个手指戳天的吴道子。无处讲理的时候,便只有用自己的拳头,自己的钢刀……。

    一个是低俗的落魄之人,一个乃是至尊仙门中的仙子,无奈之时所说出来的话,竟是如此的一致。

    一直以来,铭记师父的教诲,守本心而行自然。却是忘了,本心蒙尘时,又该如何!心不染纤尘,方能自然而然,行事不受负累。

    大道至简、至真,亦是至俗啊!一味刻意,何尝不是失去了自我?

    事已至此,还是先躲开修仙界为好!如今,易了容貌而隐了灵力,暂且藏身于凡俗,以静观变!

    ……

    次日的一大早,林一便告辞了老乔两口子,与木头一道循着乡间小径匆匆上了路。

    二人走至邻村,遇见了在村口等待的一人,乃是个三四十岁的壮汉,生得孔武有力,远远地便摸着络腮的胡子哈哈笑着。这人便是木头口中的师父,名叫乔善,为镇上镖局的镖师。这次有事回家,他便顺道将木头带上,好为徒弟寻一个吃饭的差事。

    以貌取人,乃世俗常情。如若再幻化出一个猥琐的中年人,讨人嫌,未必便不招人注意。故而,林一这次依照着元风的模样易容,人显得比原来好看了许多。何况,那两个便宜师侄,本来便是一等一的相貌。

    早间洗漱的时候,林一干脆将道髻去了,绾了个寻常的发髻用龙首簪插上。此时的他,倒是有几分清秀书生的模样,使得木头的师父见了,对其颇有好感。

    乔善是个江湖人,生性豪爽而健谈。三人再次上路后,他便与林一说起了左近的一些见闻。二十里路不远,说话间便到了乔家镇。

    这是一个傍水的小镇,街道与河水并行,树荫与房舍成排。过桥穿巷之后,便是乔家的镖局所在。

    人家到了地方,林一借机告辞。乔善自身有事不便挽留,便说两日后将走镖县城,届时可结伴而行。他将对方视作了真正的游学之人,后者不置可否地笑着拱手作别。

    林一与乔善师徒分手后,便独自在镇上溜达。他寻了个成衣铺子,先将一身的灰袍换作了青衫,又在路边买了根玉簪换去了龙首簪,这才来至街口的乔家客栈要了间上房住下。

    乔家客栈的上房在二楼,凭窗临街,榻、桌、凳、几齐全,胜在干净而清爽。与伙计吩咐了声,林一便紧闭房门,尔后走至榻上坐下。

    将要阖目调息,林一又轻轻摇了摇头,摸出紫金葫芦灌了口酒。这么久以来,行动坐卧皆是修士的模样,早已成了习惯。而大白天的便于闹市中闭门静坐,显然不妥。

    是再寻一个荒僻无人处躲起来,还是假借凡俗的喧嚣来掩饰身份,为此,林一想了许久。最佳之地莫过于归灵谷附近的那个地下灵脉,可此时的他,根本不敢御剑飞行。何况,哪里距此尚有十几万里呢。亦不能一味的躲避,至少要对仙门的动向略有所知。故尔,藏身于凡俗之中,倒不失为一个法子。

    已然来至此处,改头换面之后,他林一便是一个凡人,倒无须刻意去隐藏什么。之所谓,小隐隐于山林,而大隐隐于市?

    无奈地撇撇嘴,林一拿着酒葫芦来至临窗处,把酒远眺。

    许是河道纵横的缘故,船只往来不歇,乔家镇不失为一个热闹的所在。神识中,一两百户的人家与街市上的行人之中,并无修士的身影。这是一个真正的凡人小镇。

    冲着窗口的是一石拱桥,几个人迎面走来,均衣饰考究,气度雍容。走在当间的,乃是一留着灰白胡须的老者,由一个婢女搀扶着,颇有兴致地四下打量。一旁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相陪,与其神态亲昵。后面跟着一个中年男子,是个下人的模样。

第四百四十二章 同道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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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桥上过来的这几人,许是走得累的,来至乔家客栈mén前,便寻了张桌子临街坐下,犹自兴趣不减地说笑着。书mí群4∴⑧0㈥5《》.其谈笑声,自然瞒不过林一的视听。

    这是一家子,或者说,是祖孙三人。老者应为致仕的官员,归乡养老来了。而那一男一nv为其孙子与孙nv,为兄妹二人。

    应是离家多年的缘故,老者一路行来,颇多的感慨,尽是说些往事与两个晚辈分享。

    “这么一晃眼的工夫过去,便已是数十年之久!可谓是乡音未改,鬓máo已衰……呵呵!有生之年,得以叶落归根,幸事也!”老者扶须叹了一声,接过婢nv递过来的茶盏,又冲着一旁的孙子孙nv说道:“当年,我东方家亦是豪mén望族啊!未料想,子辈已无,孙辈亦惟你二人而已。”

    曾是豪mén望族?看来这位老先生为官一世,两袖清风,这应是一个以学问起家的真正读书人。

    陪坐一旁的男子,有着二十五六岁的年纪,相貌英俊,气度不凡,却令人意外地穿着一件道袍。此时,他陪着笑脸说道:“祖父勿忧!有我与燕儿承欢膝下,自有天伦之乐也!”另一侧的年轻nv子亦是出言宽慰道:“大哥说的不错啊!东方家自有兴盛之日!”

    见两个小辈懂事,老者呵呵一笑,不无用意地说道:“小朔啊!成家方能开枝散叶,人丁兴旺才能重振mén楣!你呀,还是早早寻一mén亲事,让老头子去了这一桩心病才好啊!”

    “祖父,我大哥是一mén心思寻仙问道,哪里还有工夫成家啊!”nv子抱怨了一句,又冲着那男子说道:“大哥,你不妨先成家,有了子嗣之后,再去修道不迟啊!”

    这nv子身着烟柳sè的长裙,容貌俊美,十七八岁的年纪,大家闺秀的模样,说起话来,嗓音甜美而动人。不过,男子闻言后面呈苦sè,摇头说道:“修道怎可成家?成家又岂可修道?”

    “夺——”的一声,老者将茶盏顿在桌子上,神态威严地说道:“哪里来的这么多谬论!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回家之后便为你寻一mén亲事!就这么定了!”那男子不敢忤逆,却要冲着妹妹瞪眼,对方却是抬起下巴,示威一般地娇哼了一声。他神sè一怔,只得无奈地摇摇头。

    祖孙三人又说了会儿话,便循着街道去了一家驿馆。林一兀自立在窗前,目光却是落在两个劲装的汉子身上。东方?不会这般巧合吧!还有,这两人……在小声嘀咕着什么……总算是赶上了……?

    ……

    在老乔家的那个池塘边,林一从乔木头的口中得知了许多有用的东西。此处的村fù走卒,皆知晓神仙的存在。神仙又在何方?在深山,在天上,就是没人亲眼见过。

    得悉这些,林一安心了不少。现如今他是明白了,这天上未必没有修仙的高手飞过,隐迹于人群中的修士,他亦绝非是个例外。仙凡互不jiāo集,而又相安无事的情形,才应该是这个世间本来的样子。

    在乔家的客栈之中,林一悠闲地度过了两日。只是,整个乔家镇都在他的神识之中。任何的风吹草动,他皆了如指掌。

    ……

    这一日,天已破晓,乔家镇尚笼罩在一层淡淡的晨霭之中。镇口的码头,雾气氤氲的水面上,停泊着一只四五丈的船。水乡的河道上多是舢板,故尔,这种船可称得上是大船了。

    乘船者乃是致仕的官员东方家,随行护送的乃是乔家镖局一干人。待人到齐了,艄公即将开船之际,码头上出现一个青衫男子。

    东方祖孙三人立在船头,正观赏水乡晨景之时,见这么一个年轻人出现在码头上并未在意,却是突然听他清声喊道:“乔师傅可在?林某应邀而来。”正在船尾忙活的乔善听了,忙赶至船头,哈哈笑道:“原来是林公子啊!请稍待!”他回首冲着镖局的同行打了声招呼,又走至东方老人的面前,说道:“这是一位游学的书生,yù搭个顺风船,不知东主能否行个方便?”

    “哦!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此乃好事啊!快请!”老者忙点头应允。乔善道了声谢,便让艄公搭出跳板,不忘高声招呼道:“林公子脚下留意啊!”

    来者便是林一,他呵呵笑了下,便抄起衣衫的下摆,缓步上了船,冲着乔善拱拱手,又来至那老者的面前,躬身致谢!

    “呵呵!老夫东方闻之,致仕返乡之际,偶遇同道,幸甚!”老者竟是郑重回礼,俨然是将林一视作了一个真正的学子。

    完了!林一神sè一怔。心忖,这下真是nòng巧成拙。若是对方接下来便是以文论道,怕是自己要落荒而逃了。想到此处,他不敢再佯装下去,忙说道:“小子四处云游,虽说是寻仙问道之举,实乃闲情逸趣所致!当不得老先生同道的抬举!”

    “啊?”东方老人的脸sè拉了下去,顿时一摔袍袖,斥道:“何为闲情逸致?不过是游手好闲罢了!年纪轻轻,却不学无术。哼!”他竟是一转身步入了船舱,根本不理会船头的情形。乔善怕东主怪责,冲着林一使了个眼神,便借口有事遁了。

    林一颇显尴尬地笑了笑,正想着如何自处,却听到一个惊喜的声音响起——

    “偶遇同道,平原真人东方朔,这厢有礼了!”

    东方老人的孙子,自称平原真人的东方朔,冲着林一施礼过后,便一步冲上前来,颇为亲切地笑道:“道友仙乡何处呀?道号如何称呼?”

    笑容顷刻间僵在了脸上,林一无奈地回了一礼,说道:“在下林大,闲云野鹤而已!并无道号!”

    “大哥!你怎么又四处luàn攀道友啊?”提起修仙访道便如同换了个人,兄长如此模样使得妹子极为不悦。

    “呵呵!此乃小道的妹子东方燕。林大道友不必与其见外,便将她当作自己的妹子。”东方朔极为熟稔地引见着,却又忽然想起什么,在原地踱着步子,念念叨叨地说道:“大!极也!不符我道家要义啊!大!乃一也!可二可三可生万物,道友不妨改名为林一,方显我道家之根本。如何呀?”

    “不!”失声说了一句,林一不由得带着审慎的神sè打量起东方朔来,见其神情笃定,少顷,他还是摇摇头,苦笑着说道:“他日若有所成,再议道号不迟!”

    哥哥痴mí仙道,而这个陌生人却有投其所好之嫌。东方燕秀眉轻蹙,径自去了船舱。

    “此言大善!”不理会妹子的异样,东方朔一把拉着林一走至船头的甲板上坐下,与其兴致勃勃地说起神仙的见闻来。

    不一刻,水面上晨雾散去。披着朝晖,大船缓缓驶出了乔家镇。

    盘膝坐在船头,看着两岸的风光,林一时不时点头笑一下。身边的东方朔谈兴甚浓,大夏各地的风物人情,以及所结识的各路道友,被他喋喋不休的一一道来。

    被东方朔一口喊出名字,还真是吓了一大跳。以为是隐世的高人当面,林一不得不留意起这个官宦子弟,未及,又放下心来。

    这个喜好仙道的东方朔,周身并无灵力bō动,只是一个寻常的凡人罢了。方才一说,纯属借题发挥,无意中撞了一回巧。而使人意外的是,其资质迥别于常人。也就是说,这是一个可以修炼的人。

    东方朔所津津乐道的,不过是一些神仙鬼怪的传闻。对此,林一不感兴趣。他在意的是有没人熟知那些仙mén,并与其有所来往。抑或是,这个东方家的背景及其由来。

    许是见对方兴致泛泛,东方朔有些不忿起来,说道:“我可是结jiāo过一位真正的仙人……”

    此时,船拐了个弯,将浓荫掩映下的水道抛在了身后,转入一条十余丈宽大河。随着船帆被‘哗啦啦’扯起,两岸的景致霎时间生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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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三章 途中有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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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一回过头来,不以为意地笑道:“真正的仙人……?”

    “可不是真正的仙人……”唯恐对方轻视了自己,东方朔又说道:“那位易录仙长可是法力通玄之辈,等闲人是难以接近的。~~不过,我东方家的先祖又岂是凡人……”

    话到此处,东方朔忽而缄口不言,有些心虚地回头望向了船舱。继而,他冲着林一耸耸肩,作出高深而又无奈的样子,说道:“祖父大人有命,儿孙不得提及家族的往事。世事蹉跎,徒呼奈何!”

    东方朔不说,林一自然亦不问。他只是淡淡笑了下,别首他顾。

    还想着勉为其难地说上这么几句,以示自己的身世不凡之处。可对方这般的神情,使得东方朔稍显失落。

    河流与风势平缓,须撑桨摇橹以助行船,使得三五个艄公忙个不停。此外,还有五六个乔家镖局的人同船护送。那个木头也在,捧着一把钢刀,lù出满脸的兴奋,与林一打过招呼后,他守在船尾,显得很是勤勉。其师父乔善在一旁,不忘偶尔jiāo代几句。

    东方家的祖籍为楚奇郡的辰渊县,此行便是去往百里外的辰渊县城,亦是东方家的老宅所在。虽说东方朔yù言又止,林一还是猜测到了什么。不过,究竟如何,尚须亲临其境去证实一番。

    船行两个时辰后,到了饭晌。本以为能跟着东方朔吃一顿丰盛的饭食,谁料他声称正在辟谷,竟是一个人跑去打坐了,还美其名曰“子午坐”,就是子午时分打坐修炼。林一苦笑着直摇头,一个人坐在船头看风景。

    镖局的人皆是用着自带的干粮,见林一独自一人窘迫,乔善便前来相邀。出mén在外不容易,又怎好分享他人的口中之食。更何况,吃喝对他来说只是作个样子。两难之时,那个东方燕的为人还不错,命厨子送来一份吃食。

    林一对饭菜浅尝即止,便将其作了顺水人情,送与了乔善师徒一起共享。他这番举止换来了木头的笑脸,却令东方燕不以为然。另一个‘仙人’在打坐辟谷,这一位‘仙人’亦不过是打肿脸充胖子罢了。

    ……

    午后,日头没了,天上被一层厚厚的乌云所笼罩。

    抬头望了望天,林一又回身打量了下。东方朔不见了踪影,还以为未从入定中醒来。稍稍留意,才发觉他竟是在船舱中睡着了。

    船行平稳,镖局的几个人亦是轻松了起来。乔善来至船头,不忘转身看了一眼船尾的木头,冲着林一呵呵笑着,想必是对自己的徒弟颇为的满意。

    “乔师傅,辰渊县城不过是百里的路程,乘船两日便可抵达。且河道平缓,船行安稳,为何还要镖局护送呢?”林一招呼乔善坐下叙话。

    “哈哈!林公子的话在理!”乔善很是随意地坐了下来,钢刀却是不松手。他说道:“官宦人家有了镖局护送,路上自然是少了风险。我等保得他人的平安,顺便也赚了银钱。这亦是我镖局的营生……不过呢,近些日子,楚奇江湖可不太平稳。”

    林一作出洗耳恭听的模样,乔善又说道:“我也是道听途说,只是这事儿传得玄乎……大夏的兰陵郡不知你可曾去过……”

    乔善所说的不太清楚,林一却是听明白了。兰陵郡新近冒出了一个江湖大派,名为‘一元mén’,mén主乃是一个年轻人,一身的武功已臻化境,在兰陵江湖无对手。不过是短短的时日,他便将兰陵盟赶出了兰陵郡。

    大夏江湖中,曾威名赫赫的兰陵盟被人赶得无家可归,竟是来到了楚奇郡。这伙人不肯罢休,便四处广散金银,招纳奇人异士,yù图返回兰陵与一元mén再决雌雄。

    据传,那一元mén的mén主年纪轻轻,不仅是先天的大高手,且刀枪不入,皆因有仙法护身。故而,江湖人士闻风而动,到处寻找成就高手的捷径。不过,仙mén遥远而不可触及,那些大户人家便被一些人给盯上了。

    豪mén望族之中,谁没有个三两件的传世重宝,说不定便有从仙家流传出来的宝贝。于是乎,楚奇郡的江湖变得动dàng了起来。东方老先生怕路上不太平,这便是镖局护送的由来。眼看着要到家了,原本雇佣的镖局已然折返,乔家的这个小镖局便接手了这么一桩生意。

    兰陵郡的一元mén,mén主自然便是元青了。未想到他所创立的mén派,竟是强盛如斯!

    林一为元青感到欣慰之时,心头也生出了一分不安!

    真的没有想到,成就了一个元青,而搅luàn了大夏的江湖。幸亏当初没chā手兰陵的江湖事,若不然,只怕会给这些江湖人带来泼天的大祸!方才乔善所说的一切,罪魁祸首便是他林一。

    或许,这才是仙mén不问俗事的真正缘由!

    不知何时,淅淅沥沥的雨丝落了下来。艄公与镖局的人皆有蓑衣,林一总不好呆在船头淋雨。无人相邀的他,只得厚着脸皮进了船舱。

    这只船的船舱分为上下两层,上面是几间舱房,下面的前首是一间客厅,后边是灶房及下人的住处。

    林一寻了张凳子挨着客厅的mén前坐下,很是惬意地赏着雨景。身后有轻轻的脚步声传来,接着便有人说话:“我哥尚在房中打坐,而天又下起了雨……若有慢待之处,请见谅一二……!”

    转而起身,林一微笑着颔首致意,说道:“冒昧搭船已是相扰,东方姑娘不因此怪责便好!”来者乃是容貌娇美的东方燕,虽是神sè冷淡,却是文雅知礼。

    轻轻蹙眉,yù转身离去,东方燕踌躇了下,还是走至林一的身边。她伸手请对方落座,这才神sè有所缓转,出声说道:“我与祖父并非真正厌恶林公子的为人,而是因我兄长的缘故。他沉mí长生之术,以寻仙访道之名东游西dàng,不仅荒废了学业,还将子嗣承传视作了儿戏。长此以往,家将不家,又何谈成仙呢!”

    一席话说完,东方燕款款坐在林一的对面,神sè中有所期盼。

    “家将不家,又何谈成仙呢!东方姑娘这句话在理呀!”林一打量着面前这位nv子,颇为赞赏地点点头。轻轻笑了下,他说道:“莫非让我劝令兄回头?”

    眼前之人眉清目秀,还真是个读书人的模样,可惜了!东方燕的神sè瞒不过林一的眼睛,其摇头笑道:“姑娘差矣!我与东方公子不过是一面之缘,他又如何能听得进我的话呢?”

    “你与我兄长乃是同道之人……”东方燕有些失望,却兀自盯着林一,显然是有些不甘心。

    “呵呵!”林一苦笑了下,转首望向了船外。此时,天sè如墨。雨,下大了。

    船身顿了下,外边传来艄公的喊声:“靠岸了,明日再走!”一阵脚步声在甲板上响起,有人在忙着停船的首尾。

    婢nv走进客厅,又默默离去。几盏烛火亮起,四下里光影晃动。

    林一的眉头忽而皱了下,回首见东方燕还在看着自己,只得随口说道:“我说话管用的时候,当不吝言辞!”

    这模棱两可的话语,不过是敷衍之意。东方燕还是稍感欣慰的嗯了一声,便yù起身致谢,却听得舱外的脚步声突然急促起来,接着便有人高喊——

    “贼袭——”

第四百四十四章 奈何做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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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咚、咚、咚”

    又有脚步声自上而下,转瞬来至客厅,乃是东方朔搀扶着祖父一道走了下来

    “祖父,生出了何事?”东方燕忙迎上去问道走得急了些,东方闻之有些气喘,一旁的东方朔神色有些惊慌,忙接话说道:“岸边冒出不少人,怕是冲着我等而来……”

    “我等被人困在了此处”一人冒雨闯了进来,正是钢刀出鞘的乔善他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急声说道:“来者怕不有二三十人,而我等拿得起棍棒之人不过双手之数如何定夺,请东家说句话”

    若是这些人真是冲着这只船而来,下场只有两个举手投降,或是跳水里喂鱼拿人钱财********,可灾难之大不为人力所能左右之时,最终的下场与东家不无干系投降可以,一切的人物折损都是东家的拼命可以,掏出足够的银子,说不得会有人拼命不过,一切后果还是由东家承担东家不说话?可以,原先的那一份佣金再高亦不抵一条性命说不定镖局的人转眼便能跑个没影

    “这……这可如何是好?朔儿,你不妨拿个主意啊”致仕的官员,不过是一介儒生罢了此时的东方先生没了主见

    东方朔的脸色发白,喃喃说道:“莫非,是一群过路的人?或许,不是冲我等而来的呢?”

    “唉”乔善跺了下脚,急声说道:“这荒郊野渡,谁人会聚集在此?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请东家早作决断我等亦是有家有小之人,绝不敢有半分的大意”

    “哈哈追上了船上的人听着——要财不要命,要命不要财”放肆的大笑声穿透雨雾而来,忽高忽低,飘忽而诡异,却使得东方一家人脸色大变

    这伙贼人竟真是冲自己而来莫不是说,大祸临头了祖孙三人面面相觑,一时无计可施而乔善急得大喊:“贼人上门了,东家您倒是说句话啊”

    “老夫已是古稀之人,死不足惜倒是害苦了我两个孙儿”东方老人叹了口气,神情萧索起来他无奈的摇摇头,说道:“罢了钱财乃是身外之物,让贼人尽取便是只求苟活,东方家血脉决不能自此而终啊”

    重重叹了口气,乔善躬身一礼,嗓音沉重地说道:“东家既然有了决断,我等惟有自行逃命去了”他又转向旁边一人说道:“林公子,请随我走”

    东方家的祖孙三人,这才想起还有一人在此却见这人正冲着雨夜出神,闻声只是淡淡笑了下,说道:“你等若是能逃得性命,去,不必管我”

    “你莫要因此而连累了自身,还是随这位师傅去”东方老人摆摆手,示意这位游手好闲的年轻人莫要糊涂,还是性命要紧东方朔则是一脸的哀容,拱手说道:“可惜我道法未成,却要遭贼人的凌辱……”他的妹子东方燕轻叹了一声垂下头去,娇弱的身子在轻轻发抖

    “砰——”的一声,有东西撞上了大船,接着便有惊呼声响起:“贼人上船了”

    “林公子——”乔善见林一兀自摇头谢绝,他只得一转身冲入了雨雾中,大喊道:“镖局的人随我走——”

    “危急关头,方显小友高义”苍老的嗓音响起,林一转身见是东方老人冲他巍巍拱手,话语间颇为的感慨东方朔神情错愕,难以置信地说道:“道友真要陪我等共赴大难?”一旁的东方燕亦是抬起头来,眸子里生出几分异彩

    知道这家人会错了意,林一说道:“且出去看看,先探明对方来意才好啊”他抬步走出了客厅东方家的祖孙三人忙着跟了出来,与其一道瑟瑟立在雨水之中

    几盏鱼皮灯笼在岸边的雨夜中摇摆不停,微弱的亮光中,可见十来人围在岸边,皆手持着兵器而大船的一侧,停靠着三只小船,上面的人口衔利刃在往上攀爬这二三十人皆是神情彪悍之辈,显然是有备而来

    想必是未受到阻拦镖局的人已不见了踪影不一刻,十几个手持利刃的汉子便上了船三个艄公不知所措,竟被这伙人一刀砍翻了,这才齐齐涌向了船头

    眼睁睁看着这伙贼人逞凶,东方家的祖孙三人惊慌之下,却是无计可施而林一始终站着未动,任雨水将他浇了个通透

    十来个汉子转眼便将船头围了起来,见这几个可怜人没了去处,岸边有人高声喝道:“将你等家传至宝奉上,我等自不会多加为难如若不然,免不了横死当场”

    年岁大了身子虚弱,惊吓之中的东方老人被雨水这么一浇,浑身上下抖个不停听对方如此一说,老人强自站直了身躯,怒声说道:“老夫不过是一介寒儒,哪里有什么家传至宝?银钱倒有一些,尔等不妨拿去”

    “哈哈你这老儿满口的胡言,莫非不将你孙儿的性命放在心上?”岸边那人骂了一声后,又得意洋洋地说道:“你东方家曾出过仙人,此事不假?听说还有仙家的神功秘笈传下来,此事亦不假?若想活命,乖乖献出宝物”

    “一派胡言,我家何曾出过仙人?你听谁说的,让他站出来?”气愤之下,东方老人挣脱了搀扶,手指着岸边怒声斥责

    岸边那人冷笑了一声,说道:“哼你东方家的祖上出过仙人,乃是你孙子亲口说的,这可怪不得别人他不仅以仙人自居,还炫耀家中有什么天三卷……”

    “朔儿……”东方老人的身子摇晃了下,吓得东方朔已是‘扑通’一声跪在了甲板上,不忘带着惊恐喊道:“祖父息怒……”

    “大哥你总是将祖父的话置若罔闻……眼下该如何是好……”东方燕上前扶着老人时,泪水已合着雨水流了下来

    “哈哈哈将宝物呈上……”那人得意地大笑起来

    勉力站稳了身子,东方老人虚弱地说道:“仙人……仙人,不过是图个自身逍遥,而苦了他人……我东方家没有仙人,又何来的宝物?”他转而弯下腰去,冲着东方朔说道:“今日,我祖孙三人落至此般的下场,朔儿……当以此为戒,未为晚矣”

    “老儿啰嗦将他几人捆了,给我搜……”岸边之人不耐烦了,在高声吩咐着船上那些汉子不容分说便扑上来,东方朔大惊之下瘫倒在了甲板上,东方燕已是吓得花容失色,搀扶着祖父连连后退东方老人气急之下,高声斥道:“尔敢——”

    夜,黑而深沉雨,忽而停了

    一阵旋风陡然在船头吹起,霎时便掀翻了扑上来的那几个汉子,之后,一个挺拔的身影挡在了东方一家的前面

    没人看清这人是怎么出手的,只是见他往前走了一步,那几个江湖好手便“扑通、扑通”地摔落在了水中只不过,这突如其来的一切,使得对方的所有人皆是一惊这船上竟藏有一位高手?而东方一家亦是为之一怔,他怎会有这么高的武功?

    “你是何方的高手?报上名来”岸边那人的话语声变得深沉起来

    林一背着双手,轻轻抬起了下巴,默默立在夜色中他对那人的话根本未放在心上,而是在想着怎么杀人

    一时间,岸上、船上、水里,无人说话每一个人都在盯着那个寂寞的身影,在猜测着这个人的来历

    “你等身为江湖人,奈何做贼?”一语道破了对方的来历,林一轻声说道:“我管不着你等来自何处,要活命,滚不然……”望向那三具飘在水面上的艄公尸首,他稍稍踌躇了下,嗓音一冷,哼道:“全都要死”

第四百四十五章 恰逢其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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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林一的话说完,东方一家三人面面相觑,皆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对方二三十人之多,如何将其一一斩杀?或许,这是一种威吓贼人的手段

    祖孙三人都不信林一的话,那些贼人是感到好笑岸边那个为首之人冷笑了一声,骂道:“不知死活的臭小子,故作玄虚你方才的那一招手段不过是唬人罢了,还真当有人怕了不成?”

    几个跌落水中的汉子察觉身子并无大恙,想来是虚惊一场,不由得发出了讥笑声

    “我以江湖的手段,杀江湖人”轻轻吐声说了一句,林一缓缓低下头来,随手一抓,几丈外掉落的一把钢刀“锵”的一声飞到了手里顿时,森然的杀机弥漫开来,有难奈的惊惧于这刹那间涌上每一人的心头

    不待对方多作惊慌,林一已于原地失去了踪影,化作一股强劲的旋风,迅即席卷大船,掠过河面,往岸边袭去他手中的钢刀,与风融为一体风过处,人头落地

    风声倏然逝去,林一轻飘飘落回到了船头,手上还拎着那把钢刀刀锋炫目,滴血未染而船上、岸边,贼人皆遭枭首

    看着目瞪口呆的祖孙三人,林一反手将刀扔向了河水中,神色不变地说道:“老先生年迈,应及早换件衣裳,再煮碗热汤喝了,以免风寒侵体”

    “你……你杀了这么多的人?”东方老人尚未从震惊中醒来

    林一叹了口气,说道:“不尽杀之,又该如何……”

    ……

    杀了所有的贼人之前,林一曾踌躇过对方并非贼人,而是一群真正的江湖人这伙人说是被东方朔招来的,可他总觉得背后还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东西若是行威慑之举逼迫对方离去,说不定事情会闹得大而如此这般,东方家的祸端虽未必消失,却多了几分回旋之机

    林一是心有揣测,却无人可以分说故尔,他杀人的举止,使得东方家的祖孙三人的神色再次不安起来

    船上的下人将将走出船舱,一个个便被四周的血腥吓住了东方家的老少三人惊魂未定,林一只得冷着脸吩咐:掘坑、埋人,无人敢不从

    忙活了大半宿,甲板上的血迹被水冲去,浓重的血腥气犹在,使人惶惶不安于是,东方家的下人再次忙活了起来,好在是有人懂得行船,往前走了几里远后,又一次靠岸夜宿众人疲惫之时,有厨子张罗了饭食客厅中也摆下了酒菜,林一被邀去宵夜

    “行雷霆之威,不忘有雨露润物之情如此这般,才是刚柔相济而不违天和呀”衣过后,又喝了碗热汤,东方老人的气色好了许多他邀林一在手边落座后,感慨了一番生死逆转的危情,免不了以酒作谢,却不忘借机说教起来一旁作陪的兄妹二人有些尴尬,却不好插话

    对此,林一不以为意,反而是吃喝的畅快

    修士筑基以后,虽说不是餐风饮露,却是可以辟谷,就是说不食人间烟火了气海中那一滴灵液自有沟通天地之能,灵力不失,当生机不止只不过,口腹之欲人皆有之适逢酒菜精美,当大吃大喝

    “林道友还有一身绝的武功,着实令人匪夷所思呀”东方朔敬了一杯酒后,有些羡慕地说道道法未得大成之前,有非凡的武功傍身亦是不差至少,可以震慑宵小

    东方燕看了一眼林一,心思有些慌乱这么一个貌似清秀的生,却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不过呢,他杀人的时候如行云流水一般轻松,洒脱而不失凛然而危难之时,救东方家于水火之中,大丈夫当如是也这,是一个奇男子唉大哥若是有这般本事……

    东方家的三人并未怎么吃喝,一桌子的酒菜却是转眼去了大半,林一喝了口酒,有些发窘地说道:“其实……我从江湖而来……”

    东方朔眼睛一亮,击桌赞道:“江湖侠士也”

    “江湖已离我而去……”林一摇了摇头

    “风尘游侠也”东方朔又是赞叹了一声

    林一愣住了下,干脆自斟自饮起来身边的老人轻叹了一声,起身说道:“少造杀孽……”

    ……

    第二日,天色兀自阴沉沉的,船行了不久,又淅淅沥沥下起了雨

    昨晚发生过的一切,恐后贻祸,东方老先生吩咐下去不得外传船上众人不敢忤逆,行色却是匆忙了许多午后,辰渊县城在望……

    这是一个风景秀美的小城,流水、小巷自浓厚的树荫下时隐时现,处处透着宁静与安适

    在城外的码头上了岸,林一便随着东方一家人进了辰渊县城行走在青石板的街道上,看着似曾熟悉的一切,他有种久违了的感受这感受是什么?他说不清楚

    东方家一行不过七八人,被东方闻之带着直奔小城正东的一个巷弄而去林一缓缓跟在后面,他这是要去作客

    上岸之际,东方先生礼让之时,林一毫不客气地答应了下来去东方家的老宅小住几日,好使得对方以尽地主之谊,不也是称了自己的心意吗

    小巷深处,一棵老树下,两头倚在尘埃中的看门石兽无精打采那斑驳的大门紧闭着,却阻不住东方先生的脚步他急急踏上了台阶,神色激动地拍打着门环,带着颤抖的嗓音呼唤着:“小澍子……开门来……”

    未几,“吱呀呀”的响动中,大门开启了一条缝,继而露出一张布满皱纹的脸,接着便是一声惊呼声响起——是老爷回来了

    大门尽开,一个看门的老头闪身抢步而出,已是老泪纵横,喜极而泣:“小澍子可盼到老爷回府了……”

    ……

    东方家的这片老宅占地颇广,亭台楼榭、花苑长廊、假山影壁等一应俱全,虽说是显得破败,却能看出当年的不凡气势主人回来了,东方府上免不了要忙乱一番无人顾及的林一,只得一个人四处闲走

    闲逛了小半个时辰,林一走至一处月门前停下了脚步门上的铜锁锈迹斑斑,显然是许久没人打开过了环顾四周,依然是没人来招呼他这个客人

    手上掐了诀,林一在原地失去了身形不一会儿,他接连穿过了两个无人的院落,来至东方家老宅后院的一间大屋前停了下来,这是东方家祠堂所在

    在大门前缓缓现出了身形,林一抬首打量了下,眸子里忽有赤芒闪现‘幻瞳’之下,祠堂的大门与墙壁如若无物,里面的情形一目了然

    布满灰尘的供案之上,密密匝匝摆放着无数的牌位愈是往后,供案愈高,摆放的牌位亦是愈少林一的目光一凝,接着便是神色一怔他在供案的最上面,发现了自己要找的东西当然,供案上只有牌位只是,它是倒着摆放的上面有五个小字不难分辨,“东方圣之位”

    咦怎会是这般的情形?令人诧异的是,这么一个大屋子里,前后摆放的牌位不下十余行,而东方圣的牌位竟是排在最高处的第三行

    怔怔立在原地,片刻之后,林一露出恍悟的神情来,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东方圣乃是正阳宗内所遇到的那位老师兄,当时,受其赠简之情,又答应了一个探望他后人之请,这才有了今日的辰渊县城之行

    自玄天门逃离之后,来至乔家镇时,林一尚未想起东方圣之托,却是偶遇东方先生一家人时,他才突然想起了这么一档子事

    东方圣的玉简中,提到其祖籍之地便是楚奇郡的辰渊县既然是碰巧来至此地,顺道还了一个东方圣的心愿,亦算是恰逢其时而东方闻之老先生是不是东方圣的家人,林一还真的难以确定后来所遇到的一切,使他疑心大起

    果不其然,祠堂中的牌位,应为东方圣本人所有而东方先生乃是他的家人,不,说为后人则为的恰当

    不过,当时与东方圣说话的情形尚历历在目……已是练气圆满的修为,却是年逾百岁,怕是寿元无多……少小离家,转首已是暮年一生孜孜以求,苦修不辍,无奈修为止步于练气期,无数次尝试后,筑基已然无望……

    想到此处,林一摇了摇头,再次打量着那个高高在上的牌位,他不禁露出了苦笑心忖,无论怎样,我算是践诺于此只是,此时总不好撒手走人

    ……

第四百四十六章 月下来客

    ……

    东方先生回家了!既要修缮房屋,又要宴请宾朋,东方府下免不了要忙活几日。他年岁大了,迎来送往的事儿只能由晚辈代劳。即便如此,老头亦是累得不轻,早将那个风尘游侠忘了个干净。林一则是乐得如此,被下人领至客房后,曾于半夜出去过一次之外,便躲在屋里不露头,十足一个隐士模样。

    林一所居之处,为前院临近院门处的一个小跨院。院内稍显凌乱,尚有未及清理的青草透过地砖冒出来,行走面倒是有着几分野趣。一直独自在屋里的榻静坐的他,很少涉足门外,却于这一刻起身走了出去。

    “林公子……”适值黄昏时分,院内站着一个貌美之人,乃是东方燕带着几分歉意看来。林一笑着打了个招呼,示意道:“东方姑娘有话请说!”

    往前走了两步,足落无声,东方燕敛衽一礼,正色说道:“府连日来诸事缠身,倒是慢待了贵客。为此,祖父备下了家宴,有请林公子!”

    “哦!”林一哦了一声,露出忖思状。他背着双手在院内走了两步,停下来转身说道:“盛情所致,敢不从命?”

    ……

    掌灯时分,东方家后院的花厅下,四人围着一张方桌而坐。坐在主位的东方先生,神色略有憔悴,其兴致却是不错。林一坐在手,对面是东方燕,旁边是殷勤劝酒的东方朔。

    酒已过了三巡,林一起身执杯说道:“闲游于此,承蒙府的款待,多日来有所叨扰了!小子当敬老先生一杯酒!”

    见林一礼数周到,并非原本想象中的乖张之人,东方先生微微颔首,扶须说道:“小乃是我东方家的恩人,敬酒不敢当,共饮之!”他举杯示意对方不必见外。后者还是一饮而尽,全了礼数。

    “唉!”许是触动了什么心事,东方先生叹息了一声,冲着林一不无善意地说道:“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你年纪轻轻便闲游在外……”

    “多谢老先生的教诲!”林一颔首示谢,接着淡然一笑,轻声说道:“在下孑然一身,了无牵挂……”他说的极为随意,却使得对面的东方燕稍稍一怔,神色黯然。

    “是老夫唐突了!”东方先生说道:“我这孙子孙女同样是无父无母之人……”

    东方闻之只有一个儿子,却于数年之前病故,不久后,其儿媳亦跟着离世,东方家便只留下了这祖孙三人。

    常言说的人生有四大悲,为幼时丧母,少无良师,中年丧妻,老年丧子。而东方先生是四占其三,好在是少有良师,这才学有所成而走了仕途。忙碌了一生之后,眼下守着两个孙子,他只想着东方朔能成家立业,为东方家添丁进口,好使得血脉得以延续下去。

    这是老人是一块心病,借着宴请林一之际,不由得又拾起了这个话头,令酒桌的东方朔捏着酒杯垂着头,一吭也不吭。

    “唉!老夫本想着回归故里颐养天年,可我这孙儿痴迷仙道而不知悔改。如此以往,我东方家岂不是要绝了后?我又有何颜面去见列祖列宗?”东方先生愈说愈气,一拍桌子,吓得东方朔只得用酒杯遮脸,却是伸出脚去,示意林一出言劝止。

    林一佯作未知,拿起酒壶为东方先生斟满了杯,听他接着感慨道:“这个世哪里有什么仙人?莫非是会一些手段的便是仙人?若是这般,林小岂不是仙人?”

    “老先生的祖不是出过仙人吗?”很是随意地插了一句,林一举起杯中酒,冲着东方朔示意下,便自行一饮而尽。

    “他是什么仙人?独自逍遥而苦了家人,这般的仙人不要也罢……”东方先生的话语中尽是怨气,使得林一微愕。见东方朔兄妹皆是讳莫如深的模样,他对此愈发好奇起来。

    自感失言,东方先生手拈着胡须瞪着林一,眼中透出几分狐疑的神色。而对方却是眉梢一挑,转而冲向了院子翘起了嘴角,淡淡地笑起来。他心头一怔将要问话,院中突然响起一个陌生的嗓音——

    “仙人有何不好?有云鹤为伴,可逍遥于天地之间,岂不妙哉!”

    眼下正是仲秋时分,月华如洗,院子里四下通亮,清晰可见一个人影缓步走来。东方先生与东方燕错愕不已,东方朔径自站起身来,失声道:“这不是易仙长吗?”

    酒桌前惟有林一神色不变,一边把玩着手中的酒杯,一边带着淡淡的笑意默默打量着来者。

    东方府的下人不多,婢女送了酒菜后便回避了。故尔,此间此时,只有酒桌旁的四人与这个莫名出现的人影在彼此相望。

    来人走至花厅前停住了脚步,这是一个身着道袍的男子,三四十岁的模样,短须细目,面皮白皙而细嫩,显得气度不凡。

    “呀!果真是仙长大驾光临……”东方朔惊呼了一声,随即不解地问道:“仙长又怎会至此处?”

    东方先生见孙儿如此失态,不由得面生不悦,缓缓起身,拱手说道:“老夫东方闻之,敢问,这位道长不请自来,所为何意?”

    来人抹了抹短须,很是随意地四下打量一眼,转而呵呵一笑,说道:“贫道易录,见过这位老先生。听闻府有遗传下来的仙家功法,故尔前来相求,只为一阅而已!”

    “哼!”一甩袍袖,东方先生坐了下去,脸色亦沉了下来,却是挺直了身躯,出声斥道:“真是荒谬!我府没有仙家功法,请这位道长离去。不送!”

    常言道,居移气,养移体。东方先生为官日久,即便是成了平头百姓,周身自有一番气势。他毋庸置疑地冷声拒客,使得来人神色一僵,面生愠怒。

    “东方朔,我可是信了你的话,才巴巴跟了过来。你总不能让我空着手回去?”叫作易录的这个中年人,说话间,脸色便冷了下来。

    “啊……?”东方朔楞在了当场,随即明白了过来,连连摆手说道:“当日不过是戏言,仙长又怎可当真?念我祖父年迈体弱,此时不便会客。在下改日定当登门赔罪,还请仙长大人大量……”

    “戏耍贫道,不啻于冒犯天威啊!”易录冷笑了一声,竟是在花厅前踱起了步子,摇头兴叹:“据我明察暗访得知,你东方家的祖,还真是出过修仙之人。故尔,今日我不会空手而回。”

    转过身来,易录冲着东方朔哼了一声,威吓道:“是你乖乖将功法双手奉,还是我动手掘地三尺呢?”

    “仙长怎可如此相欺……”东方朔震惊不已,这还是那个超凡脱俗的仙长吗?这还是曾把酒言欢的同道之人吗?此时,他为自己识人不明而悔恨,却是心生惧意。曾见识过对方的神通,那可是仙家的手段啊!

    “真是啰嗦!”许是没了耐心,易录竟是曲指弹出了一个火球,直奔院子里的一棵小树飞去。“轰——”的一声轻微的爆响,那一人多高的小树转瞬烧为了灰烬。甚为得意地拍了拍手,他转而冲着大惊失色的祖孙三人冷笑道:“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天威所致,谁敢不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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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辰渊与易录应是龙套,谢过!

第四百四十七章 度人之量

    出言恫吓之后,忽见花厅内一青衫男子面带笑容,不见有一丝的畏惧,易录还当是自己看花了眼。(_)东方家的三人皆是神色恐慌,这人为何就不怕呢?他眼睛一瞪,斥道:“不知死活的东西,你是在讥笑贫道吗?”

    见东方先生已是说不出话来,唯恐这位老人生出意外,林一只得站起身来,冲着祖孙三人伸手示意,笑道:“些许小事,自有我来应付!”说着,他抬脚走出了花厅。

    “你要作甚?”察觉到了一丝不妙,易录厉声喝问之际,手上忽而多出一张符纸来。东方朔不知林一用意,忙出声示警:“林道友小心,此人法术通玄,不可大意!”

    林一走出花厅便停下了脚步,随手一抛,四道光芒落入了夜色中不见了踪影。不待对方有变,他又掐了手诀,只见莹莹的光芒霍然出现,霎时间便将花厅与小半个院子笼罩了起来。

    “你是……?”易录的嗓音发抖,早已不复有方才的神气活现。此时的他已是面如土色,汗如雨下。

    林一背起了双手,脸上的笑容没了,冷声说道:“你不过是练气一层的修为,竟敢胡作非为,还自诩为天威所在,真是不知所谓!”

    “你不过是个凡人啊……”易录又细细打量了一眼林一,心存侥幸地问道。

    “我当然是个凡人!不过……”林一话语一顿,周身的气势沛然而出,刹那间,有凛冽的寒意弥漫四周,首当其冲的易录难以支撑下去,已是“扑通”一声瘫倒在地,失声惊呼道:“你是……!”

    筑基修士的威势,岂是寻常练气修士所能承受的。易录这练气一层的修为着实可怜了些,他喘气都不能够,心肝狂跳,只怕是下一刻便要被这强横的威势所吞没。

    看着眼前的情形急剧逆转,感受非凡的气势铺天盖地而来,惊悸之中的祖孙三人,已是愕然无语。显然,比起那个易录仙长来,林公子乃是更为强大的存在。这个年轻人不只是有超绝的武功,他还有法术在身?

    将身上的气势稍稍收敛,林一接着说道:“不过,我同样可以杀了你!”

    “前辈饶命啊!”易录是什么都明白了,只顾着抢头在地,出声求饶。他不明白的是,东方家何时有了前辈高手坐镇,早知如此,又何苦千里迢迢寻来,这不是找死吗!

    林一看着地上的易录,问道:“你为何唆使江湖人来谋害老先生的一家呢?”

    闻声,易录怔了下,眼珠子一转,委屈地说道:“这可是冤枉啊!我是何等的身份,又怎会与那些个江湖凡人厮混在一起!”

    东方家的祖孙三人面面相觑,难道那雨夜中的一切与这有人有关?

    林一轻轻皱了下眉头,伸手一抓,赤金焰龙脱臂而去,金光闪动之中,霎时将地上之人紧紧束缚了起来。不待其惊呼求饶,他手指一点,易录已是双脚离地,缓缓飞至近前。

    筑基之后,林一的金龙手收放自如,比之从前要灵动了许多。此时的赤金焰龙不过丈余长,却是栩栩如生,俨然便是一条真龙再现。如此神异的一切呈现在眼前,使得东方家的祖师三人震骇之余,不妨大开眼界。东方朔更是激奋异常,看着林一的眼神中尽是惊羡与崇敬。真人不露相啊!不,这是仙人不露相啊!他心头生出了一个强烈的念头,却顾忌眼下情形,只得强自忍耐。

    “我最后问一次,七日前的那伙江湖人,是不是与你有关?”将易录抓至身前,林一面无表情地问道。

    徒劳地挣扎了几下,神色惊慌的易录,透着委屈喊道:“我真的不知前辈在说什么……”

    林一轻轻摇头,说道:“这是你自找的……”话音未落,他一把抓住了易录的脑门,灵力猛然一吐,只见手下之人突然闷哼了一声,便缓缓闭上了双眼。

    花厅之外,林一兀自站立不动,手掌下却是抓着已人事不省的易录。片刻过后,他手掌轻抬,赤金焰龙突然爆出耀目的火光,只是眨眼间便将所束缚的人烧成了飞灰。

    收回了赤金焰龙,林一身形一动,便在原地失去了踪影。不待东方家的祖孙三人回过神来,花厅前有微弱的光芒的闪过,接着便多了两个人影。

    “扑通”

    两个身着劲装的汉子摔倒在地上,一脸的无措,却是死死攥着把未出鞘的钢刀不撒手,有些茫然的抬头四望。

    林一不理会地上的两个人,转身冲着东方先生一家说道:“这是两个江湖人,乃是随易录一道来的……”

    易录虽有着练气一层的修为,却是个实实在在的散修。无意中得到一本残缺的口诀,加之身居灵根,他竟是侥幸练气成功。或者说,这便是地灵人杰的好处吧!

    以仙人自居的易录,自有人追捧,东方朔便是其一,并无意中炫耀过自己的身世。祖上有仙人,这般的人家可是非同小可。

    初始,易录对仙人之后的东方朔不敢怠慢,尽其结交之能。之后,又有人慕名而来以求供奉这位仙长。被人当祖宗供着,金银不缺,美女如云,快意莫过如此啊!于是乎,一个练气修士便与江湖人走到了一起。

    在这么一个仙门众多的地方,真正的修士,不会混迹江湖而错过成仙的大好机缘。故尔,那个重金招纳奇人异士的江湖门派收效甚微,易录便成为了天上掉下来的活神仙。他一时快意无边,无法无天。

    那些飘渺的仙门对易录来说,耳闻要多于体会,或者说尽是耳闻,而没有体会。但这不妨碍他追求更高修为的念头,曾出过仙人的东方家,便再次成为了一个撞大运的地方。谁让东方朔吹嘘过有家传天书呢!天书无字,那是功法玉简啊!修仙之人谁不知道?

    而那个江湖门派得知此事后,便欲分一杯羹,恰逢东方先生致仕还乡,这便有了雨夜中的那一场奇袭。谁料,所遣之人一去不返。身为背后主谋的易大供奉不得不亲自出马,接连探查了多日,那些江湖菁英依旧是无影无踪。无奈之下,他便带着两个人来至东方府上,暗中寻了两日一无所获,这才现身相逼,却是一个寻死的下场。

    一直在东方府上藏身不出的林一,暗中却是没有闲着。他悄悄出去了过一次,为的是毁尸灭迹,还是怕此事会殃及到东方先生一家。虽说是东方朔的缘故,这才祸从口出引来了贼人,而他却是察觉那伙江湖人来得蹊跷。当再次回到那个掩埋尸首的岸边时,勘验之下,那伙江湖人的身份出人意料。

    如此这般,林一便守在东方府中等待着。即便是易录曾独自溜进来查探,他都佯作不知,直至今日对方再次现身。

    心有计较的林一,不再隐瞒自己的身份。他出手制住易录后,见其不知悔改,便强行搜魂,获悉了此事前前后后的一切。这样一个为祸凡俗的修士,当杀!而那个江湖门派,当给予惩戒!

    以两个江湖人作为明证,此事的原委不难说清楚。

    林一信手一挥,白雾横起,他与那地上的两人便没了踪影。东方家的三人正自暗奇之下,转瞬间又是月明如故,惟有花厅前的那个年轻人在独自站立。

    在孙子孙女的搀扶下,东方先生颤巍巍地离开了桌子。他看了一眼林一,胡须抖动了下,还是深施一礼,缓声说道:“林仙长于我东方家,可谓是天高地厚啊!之所谓,大恩不敢言谢!仙长但有所求,老朽莫敢不从……”东方朔与东方燕亦是躬身一礼,二者神色各有不同。

    “不必多礼……”林一话将出口,东方先生带着恳求的神态在说:“我东方家真的没有天书啊……”东方朔是一脸的尴尬,眸子里却是透着一股子的热切;东方燕悄悄抬起了眼角,便臻首低垂。

第四百四十八章 有意之举

    东方家三人的神情落在眼里,林一怔在了当场,暗忖,原来自己被当作了有所企图之人不过是萍水相逢之人,便无缘无故一路跟随又赖在此处不走要知道,这是一个仙人啊若无企图……谁敢相信?少顷,他并无恼意,而是恍然失笑,摆手说道:“若是有所不便之处,林某这便离去……”

    “是老夫失礼了……”话说一半,东方先生的神色挣扎了下,缓缓躬下身去这是要送客了其身边的东方燕略显惊讶,却不敢多言,只得轻叹了一声东方朔则是急了,忙说道:“我当追随仙长而去……”

    林一兀自轻声说道:“老先生说的不错,我来此处并非无意之举,而是受人之托……”

    “受人之托?仙长……可否告知详情?”东方先生抬起头来,一家三人皆是愕然

    斟酌了下用辞,林一说道:“东方圣离家多年未回,一直为此牵挂,便托我前来探望……不管你等如何猜疑,我算是为他了却了一桩心事……”

    “我那先祖尚在?又在何处”东方先生挣脱了搀扶,惊声问道其身旁的两个晚辈面面相觑,皆是震惊不已那可是东方家的老祖宗啊……莫不是说,那一段令人唏嘘的往事,是真的……

    眼前浮现出那个皓首老者的慈和面目来,林一摇头苦笑道:“在一个你等无从知晓的地方”

    即便是说出归灵谷的正阳宗亦是无用,那根本不是凡俗中人可以寻到的地方果然,东方先生不再追问其先祖的所在,只是在原地转着圈子,失魂般的念念叨叨:“先祖尚在,先祖尚在……而我东方家竟是此般的境地……先祖……为何不亲身前来?”他望向林一,神色变幻不定

    我怎知他为何不来若非阴差阳错之下,我又怎能来至此处呢林一暗暗摇头,冲着心神恍惚的东方先生清声说道:“你信我说的话?不怕我虚言相欺,而有所企图?”

    好似恍然醒悟了过来,东方先生忙不迭地说道:“不不不我那先祖的名讳外人绝不知晓……何况你既为仙长……这个,是老朽失礼了”说着,他又要失礼赔罪,被林一伸手虚托了起来

    “为何老先生一家对令先祖一事讳莫如深呢?它日回转之时,我若是将此间情形如实转告,便不怕令先祖有所不喜?”林一适时道出了心头的疑惑

    闻声,东方先生踌躇了下,又转身看看两个孙儿,叹了口气说道:“亦罢林仙长随老朽去祠堂”

    ……

    月光明亮,四人不一会便来至后院的东方家的祠堂前,这才想起未有家人随行看着锈迹斑斑的门锁,东方先生便要唤那个老家人小澍,被林一制止他随手一弹,几尺外的门锁应声而开

    伴着“吱呀呀——”的响动,积年的灰尘簌簌直落,祠堂的大门被打开不待东方朔去寻火烛,几缕火光从林一的指尖飞出,那供案上的几只灯烛被点着,亮光照亮了屋内

    就着灯烛点燃了几根香火,神色凝重的东方先生,冲着诸多的牌位缓缓拜了一拜,又三叩首,东方朔兄妹俩不敢怠慢,亦是郑重其事地跪在身后拜了三回

    默默注视着这家人叩拜礼成,林一上前拈起三根香火插到了香炉中,俯身拱手祖孙三人皆是面露感激,自是在一旁回礼答谢之后,东方先生说道:“林仙长可曾见到那块背转的牌位?”见对方点头,他又说道:“此处多有不便,请随老朽移步院中说话”

    后院的一处凉亭中,四人守着一石几坐定月辉之下,老旧的院落显沧桑而寂寥,如同在一起诉说着那段陈年往事……

    东方家的这位先祖,也就是林一的那位东方圣师兄,少年喜好仙道长生之术,至中年时略有小成适值家业鼎盛之际,他为了入山寻道,竟是不顾高堂年迈,抛妻弃子而去如此,东方家上下乱了套,不几年,其父母相继离世,郁郁成疾的夫人又撒手人寰,只留下一个十几岁的儿子和一个偌大的家业

    东方圣的这个儿子,因少了管教,吃喝嫖赌无恶不作,家境日渐衰落,加之酒色掏空了身子,他未及中年便已早逝,只留下少妻幼子家境每况愈下,这娘俩的日子艰难,东方圣的这个孙子小小年纪便遭受了种种的磨难此子慢慢长大,便将这一切的不幸,皆归咎于那个狠心的祖父,并将其牌位面向先人,以示惩戒之意不仅如此,他又为后人留下一句话,修道者皆为凉薄寡情之人,当共弃之只不过,东方家出了一位神仙的事情,就这么背地里传了下来

    还有人说,那位先祖曾留下一个箱子,里面便有成仙的秘笈呢到了东方先生这一辈,那些传闻的究竟,怕是只有他本人知晓了谁料,世事轮回,家中又出了个喜好仙道的孙子,老先生便对那件往事讳莫如深而东方朔甚为的执着,不仅是广交道友,还四处炫耀自己的仙人家世如此这般,才有了后来的种种……

    月上中天,夜色无边,一段往事随风逝去

    与祖孙三人告辞后,林一独自披着月光往客房走去

    依着东方先生的说法,以及自己的猜测,那段往事果然已过去了四百多年而正阳宗的那个皓首老者怎么说来着……少小离家,转首暮年……筑基已然无望

    人啊年岁越大,越是满嘴的胡话这个东方师兄?应是东方前辈许是临时起意,根本未想到自己会被人追杀而又恰巧来至此处,他这才假言相托,亦不过是戏耍之意只是,那老头提起家人时的神情不似作伪,也不应作伪

    四百多年过去了,东方圣的修为应是金丹期无疑真的想不到,正阳宗还藏着这么一个高手

    林一来至自己的小院之后,并未进屋,而是立在原地忖思了一会儿,身形慢慢消失……

    ……

    东方家知晓了林公子的真实身份之后,没了送客的意思,反而是邀其住进了后院

    得知了那件往事之后,同为修士的林一,不难体会其中的艰辛与不易故尔,他很是为了东方圣说了几句好话仙乡路遥,却不免心牵故土家园,以至于道心不稳积劳成疾,这才委托他人返家探望等等,等等,惹得东方先生又去祠堂烧了几株香,洒下了几滴浊泪,回来后便要以晚辈自居

    老先生的心结已消,林一是乐见其成,这个长辈却是不敢当他还是称之为老先生,而对方尊称一句小友,彼此相安,足矣

    仙长的称呼要不得不仅如此,林一还说要在此处隐居一段时日,不许别人知道此事,不得泄露自己的身份,否则,将会为自己,为东方家带来滔天的大祸东方兄妹不以为惊,反而是甚为的喜悦

    东方朔所振奋的是有仙缘可图,东方燕那一脸明媚的笑容则让人猜不透了

    林一曾杀过不少人,所获的丹药不少,其中不乏一些固本培元的丹药他找出几瓶凡人可用的丹药送与东方先生与东方燕,使得东方朔眼红不已,一个劲地跟在后面叫师父

    服下了丹药之后的东方先生,身子慢慢硬朗起来,而东方燕亦是愈发的明****人一老一少欣喜之下前来拜谢,林一佯称是东方圣的心意,使得祖孙二人唏嘘不已

    东方朔依旧是纠缠不休,林一不理他,一个人躲在后院的阁楼中打坐静修他所在的地方乃是后宅,距东方一家人的居所不远,四周鸟语花香,甚为的僻静倒是东方老先生奈不住了,亲自来阁楼下求见

    阁楼中的一方木榻之上,林一盘膝而坐对面的圆桌前坐着精神矍铄的东方先生,一旁是东方兄妹二人

    东方先生的怀中抱着个一尺来长的玉匣,说道:“我先祖虽被后人所怨恨,而他留下的东西却是代代传了下来,一直被埋在这所老宅内”他站起身来,叹了一声,举起手中的玉匣,走至林一的身前,恳求道:“其中所藏无人能识,不若今日交予小友,亦算是物尽其用不过……”

第四百四十九章 辰渊尘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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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语声顿了下,东方先生接着说道:“不过……若能借此讨得几粒丹药好那可是强身健体的好东西……”

    见林一微笑,东方先生竟是老脸微赧,一时无措起来_&&

    起身下了床榻,林一接过玉匣轻轻打开,里面竟是放着三块玉简一一查看,片刻之后,他又将玉匣阖上,忖思无语三块玉简中,一块是修仙的功法,为寻常的练气口诀而另两块是东方圣留下的简

    令人意外的是,这两块简之间,竟是间隔数十年之久东方圣走时留下的简中,表明了对仙道的痴迷与神往,却也有离家时的不舍与痛苦他不敢面对亲人的泪眼,只得悄悄离去,却又留下这封简与功法,期待后人有踏上此道者,能体会这不为人知的苦衷

    有时候,走了便走了无论你是了无牵挂的走,还是离肠百转的走,在你踏出了那一步之后,就莫要回头不然,所有的苦,将百倍千倍地涌来,使你难以承受,而最终被痛苦所吞没,直至用你一生的光阴去追悔凡人如此,修士,同样亦是如此啊

    数十年以后,还是割舍不去心头的羁绊,东方圣回家了,物是人非事事休父母不在了,妻儿不在了,惟有一个满腔怨恨而又十分陌生的孙子,在守着一片荒芜的家园常言道,物有所失,心有所得而他得到什么,又失去了什么,怕是无人说得清楚

    某一个夜晚,所有的心结与悔恨,尽数化作一块玉简留在这片生他养他的家园之中,东方圣黯然离去

    不祈求有人去体会,亦不奢望有人谅解,他将自己一生的追忆留在这里简署名,辰渊子

    林一淡淡笑着,淡淡的苦涩,化作淡淡的笑容……无论你是东方圣还是辰渊子你的根在此处,你丢不下,亦抛不去……金丹修士又怎样,你还是一个人啊

    将玉匣交还东方先生,林一返身于榻上坐下,说道:“此乃令先祖之物,怎可转赠他人?想为令孙讨要丹药不难,在他成家之后,立誓不抛妻弃子,我便传他修仙功法”

    “弟子拜见师父”惊喜过望的东方朔,哪里管得了许多,冲上来便要叩拜,被林一拂袖一甩,他生生倒退了几步,有些惊慌地说道:“师父……?”

    “我何曾说过要收你为徒?不过是要代你先祖传授功法……”林一眼皮一翻,哼道:“你还是想着先成个家”他话才说完,东方先生连声赞道:“此言大善林小友此言大善啊”一旁的东方燕亦是抿唇一笑,轻轻颔首附和

    林一转而看向这位女子,略有好奇的问道:“既有家传的功法,东方姑娘何不心动?”

    笑靥轻绽,东方燕神色宁和,轻声说道:“淡泊一世,安稳一生,岂不就是神仙日子?又何须舍近求远呢”

    眼前一亮,林一再次细细打量这位女子,暗暗称奇东方燕并无修炼的资质,却有这份淡定平和的心境,着实难得他出言赞道:“令先祖有言,每个人心中,都有一座登天塔每个人的心中,亦有一仙境姑娘虽无灵根,却不失慧根,又何曾不能成就一仙境”

    平静的神色忽而一乱,东方燕面生羞涩,垂首说道:“林公子过誉了”

    女子含羞,便若花儿含露,模样煞是好看

    林一笑了笑,声称与东方朔有话要说东方先生带着孙女告辞,后者明眸闪烁,在房中打量了下,这才匆匆离去

    “呵呵师父有事尽管吩咐”独自留下的东方朔很是振奋,凑到了榻前,脸上尽是笑容曾几何时,易录易大仙人是何等的风光啊未想到,那却是个歹毒之人合该他倒霉,遇到这位真正的仙人,伸伸手便将其捏死了多年来寻仙访道一直未果,天可怜见,仙人来至家中,就在面前,这是何等的幸事啊

    一路走来的林一,自是不难猜出对方的心思他摇摇头,说道:“师父岂能乱拜?此事暂且不提,我有几句话要说与你听”

    东方朔忙不迭地点头,林一接着说道:“其一,你结交甚广,帮我留意一下仙门中的各种风闻不必刻意打探,只须留心便可其二,机事不密祸先行,你当慎言慎出,绝不可再对他人提起家中的往事,不得泄露我在此处的行踪此事关乎生死存亡,你当切记”

    话音变冷,林一的脸色亦沉了下来,吓得东方朔一激灵顿时想起了那个雨夜及家中花厅前曾发生过的一切,他自知事关重大,忙正色说道:“在下谨记于心,不敢忘”

    看了一眼身前的这个平原真人,林一无奈地摇摇头,示意他可以离去了对方迟疑了下,问道:“……何时传我仙法?”

    “我离去之前,你成家之后……”林一说了一句,便双目微阖不再说话,东方朔放下心来,暗暗咬咬牙,转身走了出去

    呼出了一口气,林一缓缓睁开了眼睛,面呈苦色传东方朔功法不难,自己手头上的《正阳心法》,对其来说可谓是一脉相承他娶妻生子以后,若是执意修炼,回去对东方圣说一声,你玄孙的玄孙在家修炼呢,快去送些灵石,别让他走你的老路啦这个平原真人若是修炼不成亦就罢了,若是有所成就,待其子孙成人之后,大可无牵无挂而去,如此这般守家修炼两不相误,岂不快哉

    这些都是后话,眼下说这些为时尚早令林一苦闷的是,离开玄天仙境已有月余,各个仙门的情形如何,他是无从知晓去临近的家族或者小仙门探探风声?凭着自身筑基初期的修为,尚不堪以承受太大的风浪,只怕是一个不慎,便是大祸临头啊

    一部寻常的练气功法能使得东方朔洗心革面,一部《洞真经》便足以令大夏彻底疯狂起来若是那场狂风巨浪难以避免,只期望它来的晚一些除此之外,他林一又能如何?故尔,即便是躲在东方家的后宅中,他都是小心翼翼而让东方朔去探听仙门的动静,对一个凡人来说,着实是勉为其难了,而又是不得已而为之风闻,总好过双耳不闻

    眼下,还是要竭力使得自己变得强一些至少,跑起路来要快一些

    嘴角挂着苦涩的笑容,林一的身上泛起黄色的光芒随即,他缓缓沉向了地面,往下,直至百丈深处,才止住了身形

    召出了狼牙剑,旋即在四周轻轻划过,林一又拿出了一只无用的乾坤袋,随着心念一动,四周的泥土被装了起来,一个丈余大小的密室出现在面前

    轻轻点了点头,林一召出四象旗封住了上下左右,这才摸出灵石摆出一个聚灵法阵他走至阵中盘膝坐下,双手结印,瞑目、存神、守一……

    ……

    玄天门,通天峰的正南,与之遥遥相望的一座山峰不过百丈高,却是苍翠漫山,灵气四溢,乃是门中前辈们的静修之地,名为翠微峰

    正值九月金秋时节,为灵山所在的翠微峰自应有一番仙家气象,那被半山腰横出的一块山崖托起的玄光阁,是三面凌空,烟云氤氲,气势不凡

    只不过,那崖石为坪的玄光阁前,此时却是另一番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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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章 祸起之机

    玄光阁前,二三十丈大小的石坪之上,十数位修士围坐一圈,皆是神色凝重,在听一人说话***

    “据余行子师弟所言,那林一来自海外,自幼修习《玄天心法》,且身怀金龙异象,并轻易开启玄天殿取走了仙境重宝由此明证,此子身系我玄天门的那一桩千年公案而一月有余,其不知所踪……不知各位同门有何良策,不妨一一讲来”

    说话的乃是掌门广齐子,他居中而坐两侧为分别为余行子、弘道、施诸与济方四位金丹后期的长老,余者乃是金丹中期的长老

    这伙修士之中,坐在末位的白衣女子正是兰琪儿的师父庄云,她娥眉轻蹙,神色忧虑事情怎会这般的凑巧?当初海上所遇见的那个练气小辈,竟是干系着玄天门的千年秘辛而是令人想不到的是,因琪儿与那人交往过密,余行子为此死死揪着不放,使得自己师徒置于风口浪尖之上这可如何是好?

    “此子自知祸大而不敢返回山门,各个仙门及家族亦是未发现其踪迹我以为,他定是藏身于凡俗之中如此,可就麻烦了我等总不好于凡俗间大动干戈”四位金丹后期的长老皆为半百的老者模样,说话的弘道亦是如此,其拈须摇头,显得无可奈何

    施诸点头说道:“弘道师兄所虑极是,此子若是永不返回仙门,或是逃离大夏,我等又能如何?”

    “哼两位师弟差矣此子身上的东西,可是关乎着我仙门的根基,关乎着我等的修行……”广齐子身边坐的便是余行子,他一声厉喝,并未惹得他人生恼,反而引来诸位同门的点头附和

    “我玄天门上下苦苦寻觅多年的是什么?还不是这个林一身上的东西?我等自是明晓大义所在,只不过是唯恐惊扰凡俗罢了余行子师兄勿忧”弘道说了一句,施诸跟着说道:“断然不得放过此子,可……师兄可有良策?”

    手拈长须昂起了头,余行子又不屑地暗哼了一声心忖,一个个只顾着埋头修炼,却不谙世事,玄天门早晚要被他人取代他轻咳了一声,带着几分训斥的口吻说道:“我玄天门的《玄天心法》有所残缺,此乃大夏仙门中公开的一件隐秘之事我等修为止步于金丹后期,于此不无干系而那小子的身上不仅有完整的《玄天心法》,还有玄天殿中的仙家至宝啊那玉片说不定便是通往真正仙境的途径,又或是一部可以成仙的通天秘笈,而这些本应是我玄天门之物,如今白白便宜了一个臭小子,莫非诸位真的视师门而不顾?视两位师叔而不顾?”

    余行子的嗓门愈来愈高,直至最后竟是瞪起了眼睛他的言行使得在场的同门尴尬起来,却无人与其顶撞这些浅显的道理谁不晓得,那个林一自是不能放过,还不是存着一分善念而不忍扰乱凡俗吗何况,掌门师兄尚未说话,这分明是僭越之举

    “师弟……你若有良策说出来便是,本座……自当应允”广齐子的脸色有些不好看,还是耐着性子说了一句

    环顾左右,余行子的脸色缓了缓,冲着广齐子拱手为敬,这才沉吟了下,说道:“玄天仙境关闭已一月有余,我门下弟四处搜寻无获,而此事断然不能再耽搁下去故此,为本门计,当通令天下仙门共同缉拿林一无论是灵山、僻野还是凡俗村镇,皆应撒下人手,为这小子布下一个天罗地网此外,黑山宗公冶干修成了元婴一事,早已传得沸沸扬扬,我玄天门不妨与其结盟……”

    “这个……”广齐子出声打断了余行子的话,他皱着眉头不解地问道:“为了一个筑基小辈,我等已是大动干戈,又何须假借此事与黑山宗结盟呢?何况两位师叔云游未归……这,这未免小题大做,怕是会惹来天下同门的耻笑啊”

    “师兄糊涂”余行子随口顶了回去,又正色说道:“此事干系重大,莫说是一个筑基小辈,便是一个凡人又怎样?我师门上下当慎重待之,这才不辜负两位师叔所托还有,我虽通令天下仙门,你怎知没有阳奉阴违者?而此时的黑山宗已与我玄天门不相上下,正是借力借势之时,只待抓住了那个林一,功法在手,何愁我等的修为不能上层楼?届时,天下之大,谁敢与我争锋?行事当审时度势,断不可瞻前顾后而优柔寡断”

    被这么一席话说在了脸上,而对方的话里话外听起来又不无道理,使得广齐子老脸红了又白,神色变幻了一阵子见诸位师弟皆不吭声,他只得点头说道:“暂且就依师弟所言……”

    “掌门师兄英明”余行子顺口一句好话甩了过去,亦不顾对方的脸色,他颇为自得地说道:“于此事有大功者,乃是我的徒弟冼峰他有一计,我以为可以一试,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呢只不过,还须庄云师妹……”

    “此事不可……”庄云出声说道余行子脸色一沉,义正辞严地质问道:“有何不可?是你徒弟要紧,还是师门要紧?孰轻孰重,师妹当心里有数,勿因一时的俗念,而毁了我玄天门千年的根基”

    庄云无奈地望向了掌门师兄,对方叹口气,说道:“且试试……”她又求援地望向了四周的同门师兄弟,却是无人理会余行子那句师门兴衰的话太重了,谁也不敢有所异议

    “若是林一能将我玄天门的一切拱手奉还,此事未必不能大而化小,小而化无须知一套完好无损的《玄天心法》,与师门与师妹自身,不无益处啊庄云师妹又何须为此担忧呢”余行子的话语忽而缓和了起来

    此事未必不能大而化小,小而化无?庄云的神色不由得踌躇起来……

    就在此时,一道流光忽而划空而来,转而化作一块玉简落在了掌门广齐子的手中未几,他眉头一皱,说道:“正阳宗被黑山宗围攻……?”其话音未落,在场的同门均感错愕余行子亦是如此,他稍稍楞怔了下,忖思了起来

    “黑山宗借口与我玄天门结盟,举众奔赴丹阳山,逼正阳宗交出林一其宗主鸿元子发来简质询此事真伪,并求我派人前去主持公道……”广齐子放下手中的玉简,脸上呈现出怒容,说道:“结盟一事尚在议定之中,黑山宗怎可借此肆意挑起仙门之争?我若是不派人前去制止,只怕大战难免……”

    “黑山宗此举太过放肆了视我玄天门何在?”

    “黑山宗之所作所为,早有风传,只怕是有预谋……”

    “之前,黑山宗便无故灭了黑水崖的秋家此次玄天仙境之行,我玄天门只不过循例行事,并未派出太多的弟子随行,黑山宗的阵势却非同往日;有甚者,众多门派的弟子被其截杀此般种种,件件属实,并非虚构,而我玄天门上下始终熟视无睹仙门大乱在即,我等再不能坐视不理……”值此群情激愤之机,庄云高声说道她亦是无奈,多次对广齐子提起黑山宗的异常,却每每无功而返谁让这个掌门师兄总是抱着息事宁人的念头,又借口两位师叔不在山门,凡事只晓得戒急用忍,才落得个眼下这般情形

    脸上的怒容未消,广齐子抬手虚扶,见同门噤声,他轻轻颔首,接着说道:“我当即刻派人前去……”话未说完,一声冷笑声起,众人皆循声望去

    “呵呵真是本末倒置啊”余行子冷笑了一声,手拈长须,冲着众人摇摇头他的嗓门再次大了起来,带着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神情说道:“我等先前所议的是什么?全力缉拿林一啊林一的山门何在?正阳宗啊黑山宗所为何去?履行同盟之约,逼正阳宗交出林一啊这岂不是与我等不谋而合吗?我玄天门不好上门索人,而黑山宗之举恰逢其时呀为何还要去阻止?我等只顾着仙门道义,那《玄天心法》还要不要了?任林一那小子独自逍遥了?因噎废食莫过于此,本末倒置莫过于此啊”

    “还有,黑山宗截杀修士可有明证?人家说了良莠不齐在所难免,以后当严加管束弟子,你还能怎样?黑山宗灭了黑水崖秋家?单凭一个练气弟子的指证?凡俗官府行事还要个人证物证齐全,凡事同理,我等仙门相争亦不能例外且不可因小失大,而忘却了我等要抓的那个林一啊”

    余行子一席话说完,干脆摆出闲云出谷、与世无争一般的神态,阖目调息起来

    众人一时无声,庄云的胸口起伏了下,暗暗叹了口气而广齐子亦是一时语结,揪着胡须摇摇头,颇为无奈地说道:“事关重大,两位师叔又不在……且黑山宗只为林一而去……本座以为,还是慎重为好”

    ……

第四百五十一章 强敌当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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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玄天门正在犹豫不决的时候,正阳宗丹阳峰的‘天台’之上已是人头济济,上千的修士再次聚集于此,皆神色肃重_&&

    有人悄悄抬头仰望,时值正午时分,雾蒙蒙的天空中却是见不到日头那是封山大阵全部开启后的征兆,可见正阳宗出了大事

    当间的一个高台之上站着七人,乃是正阳宗的宗主鸿元子,以及一峰四阁的阁主这些宗门内往日难得一见的长辈齐聚于此,使得下面的晚辈弟子们瞪大了双眼,借机瞻仰着高人的风采只不过,这些高人的脸色可不好看

    就在此时,丹阳峰峰巅之上飞下一道剑虹,一个筑基修士匆匆飞至宗主鸿元子的面前,此人双手奉上一块玉简之后又忙离去

    片刻之后,鸿元子面色愈发阴沉起来

    玉简在诸位阁主之间传阅,落至晏起手中之时,他双眉竖起,冷哼了一声,说道:“玄天门是要作甚?这是为虎作伥莫非当我正阳宗怕了他公冶干不成?”站在一旁的冷翠,亦是冷面含霜,扬声说道:“定海宗与红云宫作壁上观,倒情有可原,而玄天门此举令人寒心那黑山宗之野心昭然若揭,与我正阳宗作难,正是连纵箝制之术若我山门倾覆,玄天门又怎能独善其身那个广齐子真是糊涂”

    “冷翠师姐说的不错,玄天门那两个元婴前辈不在家,广齐子便成了没主心骨的人”

    “我等又该如何是好?”

    天璇阁的阁主姬伯,与天权阁的阁主常颂,两个人相互抱怨着天枢阁的阁主卫从却是哼了一声,说道:“此事有何大不了的?黑山宗兴师动众而来,不就是为了那个林一吗?而玄天门袖手旁观,不还是因为他偷了人家的功法吗?”

    闻声,一直揪着胡须的天玑阁阁主古峭抬起头来,说道:“卫师兄此言何意啊?林一可是我天玑阁弟子”他不说话便罢,张口便惹得卫从大怒起来,喝道:“哼天玑阁弟子又怎样?莫不是听说这小子筑基了,你便将他视作了宝贝?二十岁便已筑基,可真是百年不遇的奇才啊可又能如何?且不说黑山宗要找他小子的麻烦,玄天门同样不会放过他,而我不能饶了他我徒弟**又岂能枉死?”

    见两人又要吵起来,宗主鸿元子不耐烦地说道:“强敌已逼上山门,你等犹自吵吵嚷嚷,成何体统?”

    ……

    这些长辈们都在气头上,说话声传的很远正阳宗出了大事,晚辈弟子们亦不过将将被召集至此,并不知晓其间的原由只是,林一这个名字,在这一刻被每一个人牢牢记住了二十岁的筑基修士啊人家之前不过是天玑阁的外门弟子,可如今已是筑基前辈了

    俗语有云,货比货得扔,人比人气死这世间事,果真是不怕你作不到,只怕你想不到啊

    人群中挤在一起的宋守与丰离,二人相视,皆连连摇头

    少顷,宋守大声说道:“我林师弟果真筑基成功了?”丰离一怔,随即嘿嘿笑了四周的各色眼光霎时间望了过来,二人不由得挺直了身躯,目不斜视地朝着台上看去

    ……

    “公冶干下的通牒,限我今日午时过后交出林一如若不然,他将攻打我山门而林一本人至今下落不明,我等又拿什么交人?时辰马上要到了,这是关乎我正阳宗生死存亡的一刻,希诸位同门齐心协力,共度此劫”

    鸿元子的嗓门不大,说的话却是清清楚楚传到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

    “三日来一直苦苦等待的便是这个下场?对此,玄天门不仅是不闻不问,反而以林一要挟我等为了他一个闯下大祸的小辈,掌门师兄真要与黑山宗开战?”卫从难以置信地质问道

    鸿元子面沉似水,冷声说道:“不是为了林一,而是为了我正阳宗”

    “而这一切的起因就是林一,何不与黑山宗分说清楚呢?将那小子逐出山门并通传天下,再派人协同缉拿,如此便可轻易免去一场祸端,岂不善哉?”卫从摊开双手高声说道

    鸿元子看了一眼对方,尚未开口,晏起已出声道:“林一至今下落不明,黑山宗又岂能不知?其逼上门来的真正用意,卫从师弟不会真的不知晓?”他话语顿了下,手扶青髯昂首又说:“玄天门与黑山宗皆为林一兴师动众,我等却是不管不顾地将其抛了出去,此举不仅会惹得天下同道的耻笑,我正阳宗亦将不再是正阳宗如若不信,请诸位拭目以待”

    晏起的话将将说完,雾蒙蒙的天空忽而一暗,继而一声沉闷的巨响传来,震得整个丹阳山都在晃动未几,一个苍老而又气势雄浑的嗓音穿过封山大阵,在众人的头顶响起——

    “时辰已到再不交人,老夫可要翻脸了”

    如同天威降临,难言的恐惧顿时笼罩在众人的心头,天台上顿时乱哄哄的一片

    “呔”

    一声大喝犹如春雷炸响,天地阴霾顿消,天台上为之一静宗主鸿元子上前一步,沉声喝道:“我有封山大阵牢不可破,尔等无须惊慌晏起、冷翠、卫从,你三人随我前去山门;姬伯、常颂,带诸弟子护持阵法古峭带余下弟子撤往天玑峰东北……”

    往日里少言寡语的鸿元子,此时如同换了个人他沉稳而凝练的气势,使得正阳宗上下心头大定晏起夫妇相视一眼,为宗主师兄的决断暗暗点头,二人正待祭出飞剑之时,却见卫从突然转过身来挥手喊道:“且慢”

    台下的弟子们不知又发生了何事,一个个带着愕然抬头观望

    台上余下的六人皆是脸色一变,各自往前逼进一步,晏起厉声问道:“卫从,如此危急关头,你莫非怕死不成?”

    卫从神色一滞,脚下后退了一步,随即冷笑了一声,大声说道:“生死存亡之际,凡事自有宗主师兄一言决之,卫某又怎敢忤逆不从只不过,无端与一个元婴修士拼命之前,何不与其表明表明实情呢?诸位师兄师弟,别这样看着我,让我将话说完……”

    再次后退了一步,卫从哼了一声,接着说道:“若是公冶干是个明事理的人,我丹阳山或可免去一场劫难若是他恣意妄为,大不了撕破脸皮就是这份苦差事不敢有劳各位,为了我正阳宗上下安危计,我亲身跑一趟如何?”

    鸿元子面无表情的盯着卫从,一时迟疑不决对方毕竟是天枢阁的阁主,又是多年的同门师兄弟,稍有言语不慎,怕是以后难以相处不待他说话,卫从的眼光扫过敌意甚重的六人,呵呵了笑了一声,转身踏起了剑虹,高声喊道:“天枢阁的人随我来——”随着话音,人群中飞出几位筑基修士跟了上去

    看着卫从远去,晏起的双眉紧锁他忖思了下,冲着鸿元子与冷翠说道:“我去山门看看便回,你等小心,以防有变”

    鸿元子点头说道:“谨慎起见,我还是与你同去,冷翠留下照看门下弟子”他冲着余下的几位阁主吩咐了一声,便与晏起踏起剑虹飞向了天枢峰,而天枢峰正是山门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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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二章 事有转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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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台的修士陆续散去,冷翠的身边还围着一群丹阳阁的弟子。见徒弟玉珞依与木天远站在一起,她走过去说道:“林一数次救你二人性命一事,我与你晏师伯提起过。只要林一能将仙境中所得转呈师门,我正阳宗下必不负他。”

    “师父,若是林师弟不肯,又该如何?”玉珞依担忧地说道。木天远在一旁暗自叹了口气,低着头不敢出声。

    转首望向天枢峰的方向,冷翠说道:“若是没了正阳宗的庇护,天下之大,怕是再没有他容身之处啊!你二人带着余下弟子离开此处,我去山门接应一下。”说着,她头也不回,御剑而去。

    “玉师叔,林一不会有事的。”木天远轻声说了一句,便默默走开,留下玉珞依立在原地怔然失神。

    ……

    玉珞依与木天远二人的心思如何,以及二人与林一相处的如何,冷翠顾不得理会。她所担忧的,是山门以及夫君的安危,

    冷翠飞出不远,尚未到天枢峰时,突见前方一阵气机紊动,接着便有两道剑虹急急飞来,正是一脸怒容的晏起与嘴角带血的鸿元子。见状,她已脸色大变,未及出声询问,晏起已大喊:“卫从已打开山门……”

    冷翠的脚下剑虹一转,掉头追了去,问道:“鸿元子师兄这是怎么了?卫从他为何要开启山门……”

    “哼!卫从果然是没安好心!他纵使手下弟子打开山门放进公冶干,正好被我与师兄撞见,仓促间交手不敌,又恐你等不知实情……卫从该死!”

    “哈哈!不识时务者才该死……”晏起将将简短道明了原委,身后突然响起了嚣张的狂笑声,一个玄袍老者踏空而来。他心知不妙,双眉一竖,与鸿元子换了个眼神后,彼此倏然停下了身形,一左一右散开。而冷翠见状,银牙一咬,祭出飞剑便与二人形成掎角之势迎向了来敌。

    “哈哈!两个金丹后期,一个金丹中期,凭你三个小辈亦是老夫的对手?”来者哈哈大笑声中,凌空缓下了身形,不忘出言戏谑,分明是未将这三人放在眼里。

    晏起一言不发,惟有一脸的寒意。自己与鸿元子师兄乃是金丹后期的修为,二人联手之下,未至数个回合便已落败。这便是元婴修士之威?震骇之下难免不忿,而再战下去惟有死路一条。可山门遭陷,此时的天枢峰已是一片的混乱,正阳宗倾覆在即,身为宗门长辈,他已没有了退路!

    “冷翠!速去召集后撤的同门倚山结阵自守!本宗与晏师弟在此,当竭尽全力为你等搏出个一线生机!”鸿元子兀自面无表情,而他话中含义不言而明,这是要誓死一拼啊!

    晏起的眸子中,不乏汹汹的战意,而此刻却有一丝暖色闪过。他冲着鸿元子感激地点点头,转向那愣在当场的冷翠说道:“听师兄的话!速去!”

    冷翠的眼圈一红,脸却是生出了怒容,大声说道:“大难临头,我是那舍弃师兄与夫君而去之人吗?生死,当共进退!”强敌当面,转身之际,或许便是与亲人永诀之时。她,不敢迟疑。

    “哈哈!身为修士却是如此的矫揉造作,令人唏嘘啊!还是归顺老夫的黑山宗!正阳宗没了便没了,又无妨你等的修炼!更何况,老夫并不藏私,这修成元婴的感悟亦是亟须有人分享啊!”老者傲立当空,神色极为的得意。他相信这番恩威并用之下,正阳宗克定在即。

    一番话说完,对方三人却无动于衷,反而是摆出了拼死的架势。老者脸色一黑,斥道:“哼!执迷不悟……”他话语一顿皱起了眉头,随即不屑地哼了一声,杀机顿起。

    晏起三人亦是察觉到了动静,下面的山谷中突然飞出一道剑虹,一个皓首老者转瞬来至身前。不待其三人出声,那老者已温和地说道:“冷翠速去!事关宗门延续,不得有误!”

    冷翠竟是不敢忤逆,而是惊呼了一声师兄,便顺从地转身离去。晏起与鸿元子亦是神色一缓,同时称了一声师兄。老者微微颔首淡然一笑,扬声说道:“三位金丹后期,不知又能与元婴高手战几个回合!两位师弟,尚可一战否?”

    ……

    这一日,辰渊县城的东方家是喜气盈门。东方朔成亲了!

    东方府的前宅是披红挂彩,宾朋满座,自有一番热闹喜庆的场面。而后宅一处僻静的阁楼中,还是往日里寂静的模样。稍有不同的是,林一所在的房中,窗几摆满了各色的花儿,使得清香满室,幽雅宜人。而圆桌摆满了精美的菜肴,使人食指大动。

    东方先生知道这位仙长乃大隐之士,自有高人的忌讳,便不敢相扰。而这桌子酒菜乃是东方燕送来的,为东方家的一番心意。地下静修中的林一闻着酒香便跑了来,在榻坐了一会,闻着满室的花香,他不禁笑着摇摇头。

    在地下静修之时,林一不忘留意阁楼中的动静。此处乃东方府的一块禁地,非祖孙三人不可靠近,日子久了,便是府的下人也不晓得此间还住着人。东方燕每日里采来花儿送来,却是屡屡见不到人影。初始她还有些意外,随即便释然了。高人嘛,不就是这般的见首不见尾!

    这女子来往阁楼倒也不见外,将四处打扫清理一下,便用花儿来装扮屋子。偶尔,她还会拿着一管洞箫守着窗台吹奏。直至后来,每日晨昏间,阁楼中都会出现一个婀娜的身影,还有那悠长婉转的箫声响起。

    那箫声很好听,不过呢,少了……少一分孤独与彷徨,少了一分烟雨朦胧之意!

    坐在榻的林一,置身于这雅室之中,思绪联翩。他手头忽而多出一只玉箫来,默默看着那‘云儿’两字。

    往日如烟,今夕如云!只是,烟云俱往矣!而那白衣胜雪的身影却是愈来愈清晰……

    有轻微的脚步声传来,林一手的玉箫不见了。他轻吁了下,抬头望去,轻声说道:“令兄大喜之日,我不便当面庆贺,倒是有劳姑娘送了这桌佳肴,多谢了!”

    东方燕还是一袭烟柳长裙,衬着姣好的身材与面容,宛若花儿一般好看。她稍稍怔了下,略有慌乱,随即露出愉悦的神色,走过来轻轻俯身,回道:“多日不见公子的身影,怕是这桌酒菜无人享用呢,这才过来瞧瞧,却不想是……”话语未止,她脸色一红。

    入住阁楼以来,林一极少饮食,东方家的祖孙三人早已习以为常。东方燕送来这桌酒菜时未见人影,心中有所惦念,免不了要多跑几趟。大哥成亲是大事,而这位林公子能否喝一杯喜酒,同样是大事。

    往日里来往多了,皆是独自一人,时而会忘却这是一位男子的居所。而多日未见身影的人突然现身,东方燕又想起了自己在此处的一些举止,免不了生出了几分羞涩来。

    起身下榻,林一走至桌前坐下,笑道:“喜酒不醉人,又岂可不喝呀!多谢东方姑娘!”他抓起了酒壶自斟自饮。

    见林一言行洒脱不羁,神色从容而随意,东方燕在一旁细细端详,欣然无语。

    一壶酒见了底,林一伸手抓过了酒坛子,眼光一睨,顺口问道:“姑娘为何这般看我?”后者忖思了下,轻声说道:“我大哥得以成亲,为公子一己促成,使我家香火承传有续。加之先前救命之恩,此恩此情深重,我东方家无以为报,请受小女子一拜!”

    东方燕郑重敛衽一礼,使得林一不得不放下酒坛子,起身还礼说道:“姑娘,你还我让喝酒吗?”对方神色稍怔,随即以袖掩面,遮去了笑容,又不无感慨的说道:“我大哥若是有公子这般的出尘不羁,亦不枉他好道之名呀!”

    对于东方燕的话,林一未置可否的笑了笑。他将要坐下继续吃喝,忽而神色一动。

    “前宅事多,小女子失陪了!”值东方燕告辞之际,林一淡淡笑了笑,慢慢抓起桌的酒坛子,很是随意地说道:“今日起我要闭关,不得有人打扰。府有事不必知会,我自然知晓!”

    东方燕应了声便转身离去,林一却是皱起了眉头。他仰首猛灌了几口酒,酒坛子随手放下,人已在原地失去了踪影……

第四百五十三章 烛火摇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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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至地下的密室中,打出一个手诀,四象旗阵封死了下左右,林一这才轻轻缓了口气,冷冷翘起了嘴角。&&方才一道神识从阁楼掠过,不待他有所震惊,喘息过后又一道神识便扫过了后宅。这两道神识的主人不足为惧,对方不过是个练气修士。而令人诧异的是,辰渊县城怎会冒出修士来?

    大夏的疆域何其的辽阔,且大半的地方为凡人所在。若是想在这偌大的地方寻到一个人,或者是寻到他林一,若大海捞针一般,并非易事。可若是玄天门联手天下大小仙门以及诸多的家族,将成千万的修士撒出去呢?

    震惊之余,林一随即想到了什么,这两个修士说不定便是冲自己而来。若是如此,只待发现了自己的踪迹,对方会于即刻间发出传音符,诸多的修士将闻讯蜂拥而至。届时,麻烦可就大了!

    眼下是十月底,距次出逃才过去了两个多月,这藏身的小城便被人盯了。看来,不抓住自己,玄天门或者是黑山宗,是不会罢休了。

    ……

    与此同时,东方家的前宅,宽敞的院子里摆开了流水席。街坊邻里、亲朋故旧,道贺之际,免不了坐下来大吃大喝一番。

    临近院门的一张桌子前,不知何时坐着两位身着道袍的男子。两人四下瞅着热闹,彼此相视一笑,干脆挽起了袖子,大快朵颐。

    “师兄,想不到会遇到成亲的好事儿,正好趁机喝喝酒,呵呵!”说话的是个三十多岁的圆脸男子,扯着酒壶猛灌。师兄有着四十多岁的模样,伸手拎起个酒坛子,笑道:“既然来至此处,免不了如此这般,而正事亦不可耽误了!”

    “耽误了不了正事儿!我兄弟二人在此处呆足了三日后再离去,即便是藏个耗子亦能与它揪出来!”师弟伸手又抓起一只鸡腿啃了起来。师兄摇摇头说道:“切不可大意了!据传,那人杀过筑基修士不止一人,我兄弟可不是来送死的。”

    “呵呵!我掉头就跑的时候不会忘了传音符的!咦!新郎敬酒来了!”师弟呵呵笑道。这二人说笑间嗓音极低,偶尔还用传音术,旁人根本不知晓他们在说些什么。

    东方朔身着大红的喜袍,面色酡红,脚下却还稳当。由两个下人陪着,他端着酒杯出现在了前院,循礼挨个桌子敬酒。不知是高兴过了头,还是有什么心事,今日的新郎官有些神不守舍,脸的笑容多了几分敷衍之意。

    为了得到仙家功法,东方朔一狠心便生出了成家的念头。东方老先生不敢怠慢,即刻寻来媒人。于是乎,城中那些待字闺中的大家千金与小家碧玉,便一一成了待选的新人。

    不几日,老先生相中了一家门当户对的女子,便是东方燕看了亦是甚为的满意。而东方朔只顾着点头应允,连那家的女子姓什么叫什么他都懒得过问。如此这般,三媒六证之后定下了喜日,这便有了今日的喜事。

    “这莫不是两位仙长莅临!薄酒一杯不成敬意,请!”东方朔来至这师兄弟二人的桌前,下打量一眼。咦!这道袍熟悉,看着就使人亲近啊。他端着酒杯一饮而尽,又带着深表荣幸的样子深施一礼。对方相视一乐,只得起身共饮了一杯,顺便说几句贺喜的话。

    “灵山路远,辛苦了!好事成双,请道长再饮一杯酒!”说着,东方朔又是敬了第二杯酒。趁着酒兴,他甚为关切地说道:“两位仙长云游至此,不妨在我府盘桓几日,让在下略尽地主之谊,又可一亲仙泽,岂不善哉!”

    “呵呵!我等乃是有事至此,三两日便要离去……”师弟笑着说了一句,被师兄打断道:“多谢新郎官的盛情!”

    东方朔才要说话,脚下忽而踉跄。旁边的下人忙喊道:“公子醉酒了!”师兄弟二人自感好笑,不理被搀扶下去的新郎官,忙着吃喝起来。

    ……

    林一自入定中醒来,看着身下的灵石已成了碎屑,随手将其拂去。

    密室的一隅,灵石的碎屑已积了一小堆。这才两个多月,灵石便耗去了数十块之多,想想都令人咋舌。这不是修炼,这是砸灵石呢!

    林一又摸出九块灵石嵌入了聚灵阵中,现今的家底殷实,身的一千多块灵石足够这般修炼两年的。一千多块灵石啊!原来是想都不敢想。可这两年来不断被人追杀,亦在不断地杀人。跑着跑着,杀着杀着,活下来的人,身的灵石便多了起来。

    君子爱财,取之以道!横财不足取啊!不过呢,当取便取。

    无论怎么说,眼下的修炼乃是不得已为之,不得不为之。修士筑基之后,须更多灵气的吸纳,才能使得修为得以稳固,继而缓慢的提升。而自己吸纳的灵气要超出常人的数倍,大半便宜了那颗圆珠。

    好在是灵石够多,喂饱了那颗圆珠之后,自身的修为得以缓慢地踏进一小步。而令人稍感欣慰的是,圆珠吸纳了灵气之后再牵动周身的灵力运转,使得筋脉骨骼乃至肌肤都在变得更加的坚韧,力气亦在一天天缓慢地增长着。

    身奇怪的事儿不少,暂且随它去!

    平复了下心绪,林一将要再次入定之时,察觉到了头顶的阁楼中出现一个摇摇晃晃的人影,来人竟是喜袍在身的东方朔。大喜之日,新郎不入洞房却跑来此处,他这是要作甚?

    “师父啊!你在哪里?我可是按照您的吩咐成亲了,仙家功法何时传授啊?”东方朔在房中转着圈子,摸索着点燃了灯烛,嘴里不停地念叨着:“这一两个月里我可没闲着,又是四处拜访道,又是忙活着成亲,只求师父早早传授功法,弟子等得心焦啊!”

    许是酒意未消,东方朔坐在圆桌前摸起个东西便灌了起来,未几,他苦着脸吐了出来,抱怨道:“怎么又是酒呢?我已是酒饱肚胀,再也喝不下去了。”

    将酒壶放下,东方朔哀求道:“师父啊!我知道您能听到我的话!这些个日子我可没白忙活。据传,兰陵郡的一群江湖人路过此地,无故没了踪影,这是两个月前的事儿;有人说见到过仙人在天飞,快若流星,眨眼便不见了,亦不知真假;我一位道要去数百里之外的道观拜师,他说那山有一位仙长法术通玄,很是了不得;还有……还有,今日喜宴出现两个身着道袍的人,乃是有事来此,三两日便离去……”他絮絮叨叨说了一会,耳边突然有人说话——

    “洞房之夜,怎可让新人独守?休要在此聒噪……”

    东方朔一下子跳了起来,四下张望着,惊喜道:“哈哈,师父果然在。那仙家功法可是你答应下来的,何时传与弟子啊?”

    “待我离开之前……”

    “师父毫无诚意啊!你曾明言,在你离去之前,我成亲之后,当有仙法相传,可我已然成亲了……”

    “我离去了吗?”

    “……?师父啊,求您开恩呐……”

    “我不是你师父,再喊亦是无用。你成亲之日,便洞房不归,将来还不得抛妻弃子?”

    “这……”

    “去!早生贵子……”

    东方朔怔了一会,一跺脚,说道:“自古有云,仙法不易求,吾辈当执着!亦罢,师父,弟子去也……”他摇摇晃晃地走出了阁楼,身后只余下烛火摇曳……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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