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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曳光     无仙txt下载     无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八十四章 神游

    “你也识得重瞳?我不是只能活到八十四吗?”被秦半仙纠缠着,林一随口反问了一句。&&

    “当我半仙是浪得虚名?”秦半仙有些不乐意了,又带着高深莫测的神情说道:“我方才所说,乃是你八十四岁之后的运道。届时,若是你寿有延年,凡事皆有可能啊!”

    想了想,林一又摸出一大锭银子塞到秦半仙的手里,说道:“银钱红人眼,莫生出事端来,加之冬日天寒,你还是早些回家去!”

    “哎呀,多谢道长!”这又是金又是银的,秦半仙一时脑子有些发懵,只得连连道谢。对方却是摆摆手,面带笑容的问道:“从前此处有一个算命的先生,人称洪半仙。不知他可有后人,现今住在何处?”

    “道长说的,莫非便是秦城的洪仙祖?”秦半仙小心地揣好了银子,随口反问。见这个出手大方的道长愕然,他呵呵笑道:“据传,此处便是洪仙祖发迹之地……”

    指着自己看守的那个石墩,带着几分神往,秦半仙接着说道:“当年,洪仙祖便在此处与人相面算命,偶得仙人点化,以神乎其技的医道与符箓之术扬名天下,被我等同道尊称为当家的祖师爷,予以仙祖的尊称。他老人家成名之后,便仙踪难觅……道长别走啊!我话未说完……”

    看着那个道士离去的背影,秦半仙意犹未尽地擦了下清鼻涕,禁不住捂紧了衣袍。他脸忽而现出喜色,心忖,昨夜观禄星闪耀,今日便天降横财,莫非我秦某人如当年的洪仙祖一般时来运转?只是,我的仙人何在……

    ……

    西城门外的河堤,那片棚户区比之从前,要大了不少。不过,原来洪半仙家的小院不见了踪影。不远处的码头忙碌如旧,却是多出一些兵士的身影,使得这个冬日里的寒冷中,多出了异样的陌生。

    独自往城郊走去,于无人处扔下了手里的酒坛子,林一在原地失去了身影……

    九龙山,车马大院的门前,林一背着手站立着,脸色呈现出追忆的神色。那人,那事,犹在耳畔眼前萦绕着,仿若昨日……

    就在林一失神的时候,一个养马弟子拎着裤子跑了出来,见门口有人,随意打量一眼,说道:“这位师兄好雅兴,莫非来瞧我撒尿……哈哈!”说完,他猥琐而又自得地大笑起来,引得马厩中传来马儿‘恢恢’的响鼻声。

    林一淡淡翘起了嘴角,转身走向了后山。当神识漫过九龙山的几座山峰之时,他的脚步稍稍顿了下,又继续往前走去。

    卧龙谷出现在了眼前,轻叹了一声,林一停下了脚步,抬头望去。一片青云自远处的山峰飞来,未至近前,一个熟悉的嗓音急急响起——

    “林一,真的是你……”

    青云散去,一个貌美的中年女子出现了面前。话未说尽,惊喜难抑之下,她已是百感交集,泪涌如崩。

    来人正是木青儿,只不过,昨日那个骄横刁蛮的小丫头,如今已是中年人的模样,惟有那姣好的面容,还有着过去的几分神态。

    看着眼前之人,回想起昨日的一切,林一心生感慨,却又颇感欣慰。他离开大夏的时候,不是没想过去正阳宗,可这么多年过去了,自身又祸事不断,便舍弃了那个念头。

    未料想,旧地重游的林一,还是在九龙山中发现了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他深感庆幸,并传音相告。还好,木青儿回来了,还有了练气九层的修为!

    察觉到了失态,木青儿止住了泪水,又下了打量着林一,好似看不够一般。忽而,她双手遮面,很是难为情地说道:“我都老成什么样子了,怎么见人呀……”

    娇羞中的木青儿,一如昨日那个女儿家,哪里还像个近百岁的人。她想到了什么,随即惊讶地抬起头来,问道:“你怎会如此年轻……?”

    林一摇摇头,说道:“我亦不知……”

    “你呀!还是那个德行……”不忿的说了一句,木青儿话语一顿,又低下头去,抿唇笑了起来。林一的目光掠过卧龙谷,停留在了一片山坡,淡淡的笑容没了。

    察觉到了身边的异样,娇羞顿去,木青儿恢复了常态。她隐去了泪水,轻声说道:“我陪你去看看师姐,如何?”

    转而看着气度雍容而风韵犹存的木青儿,林一点了点头,略带歉意地说道:“当日一别,乃情不得已,谁想竟是七十三年过去了……”对方的眼圈又红了起来,扯着他的衣袖示意了下,说道:“你生死不明,我亦是无奈……去师姐那边,慢慢说来……”

    当年,木青儿随着天龙派的海船返回后,天龙派得知大夏的木家生出了变故,九龙山十年一次的出海远游,便到此为止。十余年后,太乔长老与朱长老寿元耗尽,分别道消人亡。之后,二师兄季汤与俞子先闭关数载,终得以踏进武道巅峰。而当年那些伤筋动骨的大小门派,纷纷熄了作乱的心思,埋头休养生息。如此一来,实力强大的天龙派,依旧是一枝独秀,笑傲江湖。

    元风寻至太平山的玄元观之后,九龙山便派人来联络示好。有了天下第一大派的鼎力相助,不几年的工夫,仙人顶的玄元观便名声大作,拜师求艺者络绎不绝。令人意外的是,遥远的京城里竟传来了皇帝的旨意,封其为皇家道观。

    于是乎,玄元观的风头一时无两,隐隐有了江湖第一的势头,而天龙派乐见其成,并与其结成了兄弟之盟。此事,在当时传为奇谈,大商江湖亦是呈现出一片和睦景象。

    风风雨雨中,便是数十年过去了,太多的事不足道哉!待那些相知相熟的人与事渐渐逝去,木青儿成为了九龙山唯一的太长老。她说,曾用修炼来打发时光。当修为止步不前的时候,她每日都会来这片山谷中……

    “这草,枯了又青,青了又黄,师姐已去了二十载……我没人说话,门中的小辈亦不敢与我说话,我便来寻师姐,说大夏的事儿,还有你的一切……”

    二人走至那处山坡,在一座孤坟前停了下来。木青儿说:“天龙派自有墓地,而师姐临终前要葬在此处,虽不知真正的原由,我还是答应了。师姐还说,不要忘了她的玉佩与两颗萤石……”

    墓碑,刻有天龙派长老徐紫萱的字样。

    轻轻叹息了一声,林一并未说话。他拿出一坛子酒,轻轻洒下……那个地下山洞内,远处萤石闪动,湖水静谧无声,有佳人孤立水边,宛若一幅画卷,美轮美奂,让人为之动容!

    ……此时不再有,人去不再留……林一,你会忘记这些吗?那人话语很轻,轻得如梦呓一般:谢谢你!带着我在黑夜中走这一程!此生足矣……

    身旁忽有另一道酒水洒下,使得林一收回思绪,稍显错愕。木青儿的手中多了个小巧的葫芦,以酒作祭后,竟是昂首轻呷一口。

    此时的木青儿有着三四十岁的模样,却还是女儿家的腰身,举手抬足之间,自有一番风情。那喝酒的神态有些怪异,倒是与林一有着几分仿佛,颇有淡然出尘的韵味。

    “别这么看着我,还不都是跟着你学的。本以为借酒浇愁,谁成想,愁未去,却是成了酒徒一个!”说话间还是有着几分羞涩,木青儿说道:“天下之大,惟有在你与师姐的面前喝酒,可不许笑话我……”

第四百八十五章 梦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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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一拎着酒坛子坐在坟前。TXT电子书下载**木青儿跟着坐下后,又说:“你说你长的也不算英俊,真不晓得师姐喜欢你什么……”她又小呷了一口,神sè轻松了许多。看其架势,倒还真是个常饮酒的人。

    神sè稍显尴尬,林一默不作声。木青儿说道:“师姐从未提起过你,我却是早就知晓了她的心思。她说过,喜欢一个人,放在心里便好。无事的时候想一想,一生便过去了……“说着,她眼中有泪水打着转儿。

    “你说你既不英俊,又是个臭脾气,为何偏偏有人喜欢你呢……听说兰前辈亦是为你遭了难……这个世上,为何好人不长命,而坏人却是逍遥自在呢?”葫芦空了,木青儿抢过林一的酒坛子,酒水合着泪水,就这么不管不顾地灌了下去。

    “木家被毁,无数的族人被杀……他们身为修士,往日里皆是道貌岸然,可利yù熏心之下,却一个个尽其兽xìng疯狂……凡俗的江湖人还有所节制,而他们却是凭借着法力修为而肆意妄为,无法无天……”半坛子酒,被木青儿转眼喝了一干二净。她面sè酡红,冲着林一说道:“我在大夏的时候想家、想爹娘。而爹娘与师兄弟、师姐他们都去了的时候,我便想那海上的一切,想大夏的一切,想我所遭受的一切,想你被人追杀的情形……”

    一生孜孜以求的梦想,突然坍塌的时候,才发觉那不过是一场虚妄。那种绝望与无奈,使人茫然无措。或许,便是木青儿此时的这般情形吧!岁月无情,亦有情。凋零的过后,不变的,是人的本xìng。

    林一又拿出了一坛酒,默默递了过去。木青儿却是倚在了他的肩头,哭出了声。如同个孩子,寻到了久违的倚靠……

    任木青儿在肩头chōu泣着,林一独自喝起了酒。不知该如何去安慰她,正如不知该如何安慰自己一般!此时的他,一如往日孤独的时候,如此这般喝着酒,听着风,看那流云自眼前飞过……

    哭泣了许久,宣泄了许久,木青儿缓缓抬起头,在林一耳畔轻声说:“多谢了……”她脸上的酒意没了,便是泪痕亦没了,好像什么都未发生过。

    “说你的事儿来听听……”木青儿撩起鬓角的luàn发,看着亲人一般的眼神,盯着林一。

    ……

    九龙山的卧龙谷内,徐紫萱的墓前,林一大致道出了自己的遭遇之后,便听木青儿说话。数十年过去了,俨如久别重逢的一对老友。她有着说不完的话,而他就这么一直听着。三天三夜过去,两个人的身边堆满了酒坛子,使得寻来的几位mén内长老吓了一跳。

    木青儿可是天龙派的祖nǎinǎi,却是陪着一个年轻的道士躲在山谷中喝起了酒,这些个在江湖中名声显赫的长老们,一时没了主张。

    被人扰了兴致,木青儿将那几人臭骂了一通,并责令对方一一上前拜见她的师弟。当得知眼前的年轻人乃是玄元观的前任观主,又是太上长老的师弟,这几个位高权重的长老吓傻了眼,忙上前拜见!

    看着身边的木青儿的派头以及神情,林一笑着站了起来,mō出几瓶丹yào扔了过去,又每人送了一把法器飞剑。这几位长老惊喜过望,又是拜谢了一番,才一个个匆忙离去。

    “林一,别怪我占你便宜啊!”说了三天三夜的话,木青儿未见疲态,反而是容光焕发。她转而带有歉意的说道:“本想着陪你在九龙山消遣几日,却是让你在此处陪了我三宿……”

    卧龙谷的景致,一如从前。而此情此景,恍如隔世一般。看着那几位天龙派的长老远去,又将目光移到了身边木青儿的身上,林一淡淡一笑,说道:“无妨!此次回来,怕是要呆上一段日子……”

    “你还要回去?”

    知晓了林一的遭遇后,木青儿还以为对方如她一般厌弃了大夏,未料,他还有如此的一说。

    “该回去的时候,我自然要回去。或许,一切只是将将开始……”见木青儿稍显失落,林一说道:“将你的葫芦拿来我看看,还有,与我说说玄元观……”

    木青儿的紫藤葫芦并非灵物,却是世俗间的难得之物。林一尝试着在其中嵌入了一个小小的芥子阵法,原本手掌大小的葫芦,可以装得下二三十斤酒。

    “如今的玄元观可不得了,乃是天下第一道观!详情如何,你还是自己回去看看吧!”有意卖个关子,木青儿盯着林一的手上不放。她接过葫芦,惊讶道:“你这番手段可是了得啊!”

    一个近百岁的人,在他人面前时常显现出nv儿家的神态,这是一种亲近之情;亦使得二人重逢时的几分陌生,dàng然无存。

    “这葫芦难抵阵法之力,勉力而为之,堪堪如此了!”林一又问道:“可知晓我家的情形?”

    “我虽是多年未曾出山,却知晓你林家乃是豪mén啊!现如今的情形不会太差……”说这话,木青儿将葫芦挂在腰间,自感有些不伦不类,又笑了笑将其取了下来,好奇问道:“你的葫芦为何不在?”

    自大夏而来,唯恐腰间的葫芦泄lù了身份,林一总是将其收了起来。木青儿相问,他的手上出现了那只紫金葫芦。

    想当初,见此人拿着葫芦喝酒就生气的。可现如今,偶尔的梦里,都是他喝酒的样子。恍惚之中陷入了追忆,木青儿不禁退后两步,上下打量着,点头说道:“嗯!这才是林一的模样!虽说长的不好看,却别有一番风采!”

    淡淡翘起了嘴角,林一将葫芦挂在了腰间,往前走了两步,又回转身来。木青儿的神sè中lù出不舍,却还是默默点了点头。

    一个厌弃仙界的nv子,只是为了消磨时光才以修炼度日,竟也有了练气九层的修为。心有所想,林一说道:“你不妨尝试筑基,或许,自有一番乐趣!”

    “仰仗你与木族叔送的灵石,我修炼才得以持续至今。可若想筑基……痴心妄想罢了!”木青儿黯然摇头,随即又释然说道:“你我还能相见,无憾矣!”

    抬手抛过去一个乾坤袋,林一很是随意的说道:“成功与否有何妨?权作一个消遣便是。再者说了,多活几年,不是多喝几年的酒吗!”

    话儿说的轻松,却不无开导之意,木青儿的心头颇感欣慰。不过,接过乾坤袋的一霎,她还是惊呼道:“五千块的灵石?”

    “不够?我还有!”

    “你还有多少?”

    “十万块的灵石总有吧!”

    “你这些年不是逃命去了!”

    “……”

    “你是抢人去了!五千块灵石?大商的木家也拿不出这么多的灵石啊!”

    “……”

    林一苦笑着摇摇头,脚下有白云生成,转而已是扶摇直上云霄。离去之际,他不忘冲着那孤坟投以深深一瞥……

    腾云而去?这又是什么法术?看着天空中已没了人影,木青儿暗暗惊叹,心生神往。暗忖,林一,改日我去寻你……

    ……

    这是太平镇?

    林一并未直飞仙人顶,便是神识亦被弃之不用。他想一人来至太平镇后,一步步走回去,如同当年十三岁的时候。

    鳞次栉比的店铺,凌luàn而稍显拥挤的街道,使得置身其中的林一有些晕头转向。这分明是太平镇的所在,缘何入眼处会如此的陌生?

    穿过了两条街道,依稀中,眼前应是当年的十字街。林一在一街口处看到了太平酒楼的招牌,还有mén楣显得破旧的千秋酒坊。暗自唏嘘着,他抬眼往西望去。街道西头的路北,几丈高的旗杆上飘扬的,正是红底金字、黑sè火焰鎏边的太平镖旗。

    是了,这便是太平镇!

    只是镇子多出了几条街道,比之从前大了不少。当初这颇显宽敞的十字街,如今显得有些促狭bī仄,却是更为的热闹了。

    立在街口,看着人来人往,却再也见不到一张熟悉的面孔,莫名的孤独油然而生!林一转而抬起头来,冲着初升的旭日闭上了眼。朝晖于刹那间沐浴全身,有一分心念,在真实与虚幻中游走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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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六章 止步

    ?一人于熙攘的十字街口,久久伫立。书mí群4∴⑧0㈥5《》.背着双手的林一,忽而眉梢微动。那一轮朝阳的蓬勃气机,好像与体内的碎丹有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牵连,却又使人难以捉mō,无从体会……

    “嘿嘿!这位师兄在作甚?莫非是在嗅包子的味道?”

    随着一个稍显稚嫩的嗓音响起,忖思中的林一,蓦然睁开了眼。身边站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小道士,眉目灵动的模样,正歪着脑袋看着他,还不忘伸手指向路边。

    “太平酒楼的包子好吃啊!相见便是有缘,我请你吃两个?”小道士说着,又是冲林一嘿嘿一乐,便甩动着袖袍扭头走去。路边,正是太平酒楼的包子铺。

    看着这个小道士的身影,林一有些失神,随即便摇摇头,抬步走了过去。

    “贾掌柜的,给我来两笼包子,再上两壶茶水!”小道士很是熟稔地招呼了一声,便大大咧咧地坐在一张方桌前。掌柜的是个敦厚的中年人,一边忙碌着一边笑道:“原来是小鱼道长,有几日没见了,呵呵!”

    “嘿嘿!这不是临近冬至了吗!我奉师命前来督办一些采买事宜,总要忙活几日的……这位师兄勿要见外,快请坐。掌柜的为人厚道,茶水不要钱……”小道士虽是故作老成,说起话来难免还带着孩子气。

    “莫非是想吃包子了,小鱼道长这才寻个借口溜出山mén的吧!”贾掌柜说着笑话,已将包子与茶水放在了桌上,冲着林一点头陪个笑脸,招呼道:“这位道长瞅着面生,呵呵!请坐,尝尝我老贾的包子……”

    叫作小鱼的小道士,对掌柜的说笑不以为意。他吞咽了下口水,便迫不及待地伸出了手。一个包子被其一口吞下去半个,这才颇为惬意地嘿嘿乐着。

    冲着掌柜点头示意,林一轻撩起衣摆坐了下来。身边的小道士客气道:“这位师兄尽管吃……我小鱼儿做东,这包子可真是美味……”

    拿起一个包子,慢慢品尝着,林一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包子很好吃,皮薄馅香。是不是当年的味道,想不起来了。见小鱼吃得爽快,他将面前的一笼包子推了过去。

    “你不饿?那我不客气了……”小鱼道长见林一兀自拿着一只包子在慢慢品尝,他不及多想,继续甩开腮帮子吃了起来。

    林一喝了杯清茶,小鱼的包子吃完了。他站起身来,抚mō着胀鼓鼓的肚子,嘿嘿笑着,便从腰里mō出几枚铜钱在手里扒拉着,嘴里还念叨:“两笼包子的钱,我有……”而掌柜在对面呵呵笑着:“算我老贾请二位道长的……”

    林一身上的宝贝不少,还随身带着浒珠岛郑家的一整个库房。有金子,有银子,就是没有铜钱。他看了一眼姓贾的掌柜,站起身来,抬手扔过去一锭金子,转身便走。

    “我的天爷!几个包子可不值得这么大的一锭金子,这不是要吓死人……”身后传来贾掌柜的惊呼声,还有呼哧、呼哧的喘息声与急促的脚步声。林一头也不回,循着街道直往北走。

    有了这么一锭金子,贾掌柜从此衣食无忧。路旁的围观者还在啧啧称奇并惊羡不已,而掷金之人已走远了,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小道士。

    “我说这位师兄……吃包子本应由我做东,倒是让你破费……还如此的阔绰!让小鱼儿情何以堪……”好不容易抢步到了前面,小鱼急声抱怨着。

    捂着肚子疾奔的小鱼儿尚在喘着粗气,林一停下了脚步,禁不住笑了,说道:“改日你再请我便是,还有,你来自哪一处道观?”

    “如此便好,我小鱼儿总不能作那食言之人!我当然来自玄元观……”小鱼儿恍然道:“莫非你是来我玄元观拜山的?敢问师兄如何称呼呀!”

    应了心头的猜测,林一上下打量着面前的这个小鱼儿,心中顿感亲近。他点点头,说道:“你唤我林前辈便可,我正是去玄元观……”

    “哼!想占我便宜不成?”不待林一将话说完,小鱼儿竟是脸sè一板,似模似样地背起了双手,颇为不满地说道:“我乃玄元观第二十六代弟子,江湖上没人敢轻瞧我小鱼儿道长。你不过是大我几岁,岂能如此占我便宜?还有,我玄元观乃天下道观之首,前来拜山学艺者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你的来意还用多说?随我走便是——!”

    抬起了头、tǐng起了xiōng,小鱼儿一改方才的模样,煞有其事地迈开了大步。林一稍稍怔了下,目含赞赏之意,轻轻点了头,缓步跟了上去。

    真的想不到,玄元观的弟子都已传至二十六代了。从前可是三两间破房子,老少师徒二人,形单影只不说,过的亦是清风伴冷月的日子。而眼下所谓的第一道观又是什么模样,着实令林一生出几分期待来。他强忍着收敛起神识,只想着一步一步走近,慢慢回味,静静的感受……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出了镇子,原本通往仙人顶的是狭窄弯曲的乡间小道,眼下却是宽阔笔直的大路,来往的行人不少,偶尔还有车马绝尘而去。

    未走多远,奈不住xìng子的小鱼儿,还是转身与林一说起话来。只是,他只顾着自己说的痛快,言语中不无炫耀与卖nòng之意。

    玄元观的情形不会太差,这是林一从木青儿处获悉的。她有意没说详情,便是想让自己亲眼来看看,或者会多出几分意外之喜。而鱼儿的嘴巴闲不住,三言两语便jiāo了底。

    这个天下第一道观的现任观主,为天元子道长,乃是数百弟子的祖师,神龙见首不见尾,便是小鱼儿亦未见过其真人。观主之下,有长老、有管事、有执事,此外还有内mén、外mén等等,一个江湖mén派应有的,它都有。而江湖mén派所没有的,它亦有……

    一路上,林一不说话,眸子里却是多了几分深沉,欣然中,透着几分怅然。鱼儿所说的道观,曾是他想象中的模样。可这一切,与他魂牵梦绕的过去,相差甚远。

    ……

    二三十里不远,说话间,太平山便到了跟前。看着远处那围着山脚的一片片房屋,以及形同集镇一般的热闹情景,林一还是不免神情微愕。

    行至近前,林一不禁慢下了脚步。路两旁的店铺是一家挨着一家,来往的行人服饰各异,不时有身着道袍的弟子昂首穿行其间。而循着街道往前,尽头便是玄元观的山mén了。

    原本倾斜的山mén牌坊,如今是方方正正,四周还多了一些yù石的装饰,显得很气派。‘玄元观’三个大字描了金sè,平添了几分贵气。

    “来者止步——!”

    一声断喝响起,惊动了正在端详着山mén的林一。两个身背长剑的年轻道士拦住了去路,面无表情地说道:“这位道友并非我道观中人,请去一旁勘验身份……”看首发无广告请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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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七章 苍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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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林一受阻,鱼儿很是得意的亮出了腰间的一块铁牌,示意道:“嘿嘿,这位……占我便宜的师兄,失陪了!”他走了几步,又不忘回头分说:“等闲人进不了玄元观的,即便是勘验了身份,亦须观中的执事允可后,方能择机山……”

    勘验什么身份?唯一的玄元玉佩已被自己毁在了玄天门,即便是它还在,这些弟子又能识得吗?立在山门之前,林一皱起了眉头。

    “闪开——”又一声厉喝声在身后响起,林一的脸色阴沉了下来。他缓缓转过身去,见是两辆马车停在不远处,几位道士陪着一位老者及其家眷走了过来。

    “此乃镇的梅大善人,来观中香的。别挡着道,快闪开!”见林一挡在路口,本应离去的鱼儿又回过头来,好心地提醒道:“据说我玄元观的祖师爷与大善人有救命之恩,老人家可虔诚着呢……”

    眼看着这伙人就要来至山门前,而林一兀自站着不走。那两个年轻道士不乐意了,来便要将挡道的人强行拉开。

    “放肆——!”林一低声冷斥了一句,衣袂忽而无风自动。那两个近前的修士好像被人推了一把,连连后退了几步才站稳身形,小鱼儿道士无恙,而簇拥老者走过来的一群人不得不停了下来。

    “锵——”两位守门的道士竟是抽出背后的长剑,喝道:“竟敢在我山门前撒野!来者报名来……”见状,那几位陪同大善人的道士亦是挽起了袖子,一个个摩拳擦掌。远处,还有人察觉到了这边的动静,纷纷跑了过来。

    这算什么?我是回家啊!离开的时候只是十六岁的少年,转眼便是七十八年过去了,本想着走一路、看一路,就如同当年的那个小道士,一步步走进山门,登仙人顶,寻回心中的失落……可即便是如此简单的念想,亦被这几个小辈给生生扼杀了!

    玄元观兴盛了!师父当年的夙愿达成了!可这还是我的玄元观吗?

    “我是林一……”林一缓缓开口。谁想那两个守门道士不依不饶,继续叱问:“何门何派……”

    就这么一会儿的工夫,人影晃动,数十个玄元观弟子跑了过来,竟是将林一团团围在当间。鱼儿不明所以,吓得躲到了一旁。那个梅大善人亦被家人护着退后,却不忘与涌过来的各色人等一道瞅着热闹,还有人讥笑这个陌生的道士不识好歹。想想也是,这是什么地方,这是天下第一道观啊!

    见报姓名亦不管用,林一忍不住火气了,神识于刹那间漫过整个仙人顶、整个玄元观。庄严气派的道观内香火鼎盛,却无相识的人;后山的那片山坳……几处坟茔前,一片草棚中,一位银须老者正在阖目静坐……其相貌陌生,其身边的那把剑很熟悉……

    “天福……?”

    那草棚中的老者忽而睁开了眼睛,有些茫然的环顾四周,随即又叹息了下。谁料那熟悉的话语声再次响起——

    “你是天福!”

    这不是错觉!老者神色一怔,失声道:“是师父……?”

    山门前,林一的脸色缓转,忽而扬声骂道:“天福,还不与我滚出来……”天福是谁?诸多道士面面相觑之下,却兀自堵着山门,严阵以待。

    林一被扰乱的心思,莫名的多出了几分欣慰。他背着双手仰望着仙人顶,不再理会这些个小辈。

    见这个捣乱的年轻人透着古怪,又难以近身相逼,守门的道士耳语了几声,便有人奔进山门禀报去了。片刻过后,道观的长辈们未至,倒是一位银须老者身形如飞,竟是自后山直奔了过来。

    “不会是祖师来了!”有人惊呼了一声。

    “我曾有幸远远见过一面,可不是祖师他老人家来了……”又一人惊呼起来。

    “嘿嘿,想不到能亲眼见到师祖,今儿运气不错!”这是躲在人群后的鱼儿在窃喜。

    “……”

    那老者转瞬来至山门前,忽而身形一顿,怔怔望着那个身着灰袍的年轻人,神色变幻不定。诸弟子大惊失色,忙向两旁闪避,便要施礼参拜。谁料,这位难得一见的祖师竟是缓缓跪下双膝,老泪纵横,失声道:“弟子天福,叩见师父!”

    顿时,四周鸦雀无声。旋即,玄元观诸多弟子,以及围观的众人,再也没人敢傻站着,哗啦一下跪倒一片。山门前,惟有林一独自一人默默伫立着。

    “师父……弟子迎您回山……”老者重重磕了一个头,伏在地,泣不成声。

    途径九龙山的时候,从木青儿的话中便猜测到玄元观尚有故人在世,方才尝试传音唤了一下,这银须老者竟真是天福。长吁了下,林一眼圈泛红,缓步走前去,将已成老者的天福搀了起来,细细端详。对方惊喜难抑,连连说道:“师父的模样没变,便是说话的嗓音亦是啊!这莫不是梦里……”

    过去那个十岁的孩子,如今已成了皓首老者,眉目间依稀有着几分熟悉的神色。林一点点头,感慨道:“你却是老了……当着这么多晚辈,莫流泪了!”

    “还能见到师父,尚能抹几滴眼泪,皆是天福莫大的福缘……”说着,天福察觉到不对,转而问道:“是不是有不让您老人家进门的……”

    “祖师恕罪,弟子们实在不知这位……”那两个守门弟子膝行几步,便伏在地不敢抬头。

    “哼!大胆……”天福的眼睛一下子瞪了起来,将要发火,却被林一拦住。“陪我走走……”丢下一句,他缓步走进山门,迎面正好来了几位中年道士。

    天福气得手指哆嗦,想要冲着跪了一地的弟子发火,又怕忤逆了师父。他一甩袍袖便追了过去,那几位中年道士将要见礼,被其劈头盖脸地骂了过去:“见我天元子的师父还不叩拜……”

    这句话比什么都管用,天福的话音将落,那几人已是忙闪身跪在路边,口称拜见祖师。林一视而不见,只顾往前走着……

    林一与天福走远了,那几个中年道士这才敢爬起来,神色中透着难得的慌乱。山门前的众人亦是纷纷起身,一个个面面相觑,皆是显得有些魂不守舍。

    人群中的鱼儿则是脸色苍白,一脑门子的冷汗,兀自手扶胸口,惊魂未定的模样。心忖,祖师的师父?我竟敢称他师兄!完了,长辈们若是知道了此事,我非脱层皮不可。可他老人家怎会如此年轻?他心里害怕,躲入人群中再也不敢露头。

    而那位来道观香的梅大善人失神过后,竟是连连以手击额,冲着身边的家人叹道:“当年救我梅家的恩人,不就是叫作林一吗?他又是老观主的师父,没错啊!真人当面不相识,罪过呀……”

    几位中年道士来到山门前,得知了原委后,免不了对守门弟子痛责一番。不过,这几人惊慌之后,随即又面呈喜色。那年轻人被祖师尊称为师父,自不会有假,定是得道高人归来。若是如此,玄元观下岂不是福荫多多……只不过,祖师爷的名讳当使弟子们知晓才好!

    循着那再也熟悉不过的石阶,林一慢慢往仙人顶走去。愈往高处走,风愈大。而他,衣袂不起,片尘不惊,整个人沉浸在了追忆中。远处,一片苍茫……

    跟在后面的天福,不敢说话,眼神中尽是感慨与喜悦。师父走的时候,那离去时的一声长啸,犹在耳边……师父回来的时候,还是那般的模样……好像这一切不过是转眼间,使人恍如作了一场梦。尤其是那一声‘天福,与我滚出来’,呵呵,一下子惊醒了梦中人。

    只不过,梦醒的时候,已过去了七十八年……

第四百八十八章 尘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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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仙人顶,那记忆中的破旧道观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数十间气派的大屋,以及那醒目的金字匾额——玄元观。

    在天福的示意下,正门大开,数十位道士分列两旁,躬身施礼。林一摆摆手,不作理会,信步走进道观。

    大殿内,神龛之供奉着一尊高大的塑像,神态威严,睥睨万物,令人心生敬意。只是,那塑像的面貌……本欲拈香祭拜的林一,忽而转过身来。天福忙放下拈着银须的手,呵呵一笑,神色不无自得的意味。

    还是将香火插进了铜鼎中,林一轻轻摇了摇头,转身走了出去。玄元观外,那块卧牛石尚在。他走过去,一撩衣袍躺了去,轻轻闭了双眼……没有往日的安谧与宁适,身边只有寒风呼啸……

    须臾过后,林一暗叹了一声,起身往山下走去。此时的天福,已有八十八岁的高龄。历经人世的他,不难猜测师父的感受,始终在一旁默默相陪,惟有那布满皱纹的脸,满是欢欣的笑容。

    下了仙人顶往山后走,一片雅静的庄园出现在了前方。此处应是老卢叔住的地方,怎么会有了这么一个‘平安道院’?不待林一相问,天福已分说道:“此乃弘安师兄的皇家道院……”

    当年,历时两三年的漂泊之后,弘安返回京城,使得弘泰皇帝极为震惊。他奉几瓶丹药后,不待那个皇帝大哥想出对策,便提出要出家作道士,以求长生之术。

    出家好啊!出家修道之人皆是舍弃红尘利禄之辈,更不会再去想什么皇位之争。对于自家兄弟的明悟,弘泰皇帝胸怀大慰,便欲为弘安建造一处道观,以示天恩浩荡。

    弘安不干了!在京城守在道观中,与守在笼子里没甚两样。要出家修行,便躲得远远的,去偏僻之地,去远离京城的玄元观。

    弘泰皇帝一打听,原来那是个破落的道观,所在极为的荒凉。好地方,正是修心养性之福地啊!看来自家兄弟真心厌弃红尘了,当着力成全之。

    如此这般,顺遂心愿的弘安,便带着家眷来到大商的西北荒凉之地安家了。随行还带着皇帝的谕旨,以及大批的金银珠宝。来到仙人顶后,见到了林一的开山大弟子天福,他不愿降尊去喊一个小孩为前辈或者师兄,元风亦不好为难这么个落魄的王爷。于是乎,三人便以师兄弟相称。

    元风成为了大师兄,天福变成了小师弟。弘安成为了二师兄后,自知占了便宜,便忙不迭的大兴土木。有了皇帝的谕旨,又有大把的金银,沉寂了太久的仙人顶,再次热闹了起来。

    重塑山门,再造祖师金身。祖师是个什么样子,没人知晓。在天福的倡议下,玄元观祖师的模样变得熟悉起来,这也是林一在大殿内略显尴尬的缘故。

    假修炼为名,逍遥度世而已。王爷出身的弘安,这位玄元观的二师兄仗着自己有钱,便在后山为自己量身打造了一处平安道院。道院内是亭台楼榭尽有,奇花异草不缺,尽其美轮美奂,成为了当时仙人顶的一处胜景所在。

    如今,弘安离世而去,亦算是善终。尚有其后人居住在道院内,无论男女,借以出家人自称,未免没有混淆视听的意思,图的还是自身的一生平安。

    通往后山的小径为青石铺就,甚为平坦整洁。师徒二人边走边说,在毗邻平安道院的一小片房舍前又停了下来。一圈浅浅的栅栏前,竖着一块木牌,面有济世道院四个大字。

    见师父不解,天福又说道:“此为研习医道之处……”

    当年,师兄弟三人聚首之后不久,玄元观的名声渐渐外传,有洪家父女寻门来,与吴道子切磋医道之后,续了香火情,这才有了同门之义。这洪家父女便是洪半仙与闺女荃儿,凭借着林一所传的医道与符箓之术,在秦城闯下了名望。饮水思源,又不甘于奇术失传,洪家便寻根问祖来了。

    弘安出了个主意,让吴道子与洪半仙创立一个道院,用来专门研修医道,广济世人。当然,他是有钱人,说话管用,这便有了这个济世道院。

    除此之外,临近山门处还有一个武济道院,则是由一些慕名投奔过来的江湖人,及林一那些个好的后人所建,是专为研修武道的所在。如今,玄元观的内功、剑法、点穴、轻功、拳法,皆为传名天下的绝技。

    在此期间,天龙派的诸位长老屡屡登门作客,不无帮衬之意。

    七十八年过去了,当初只有师徒二人相依为命的破旧道观,已成为了名符其实的大道观。一观、两门、三院的弟子,加家眷、杂役等,人口千,这还不算山脚下集镇那一两百户的人家。

    当年,林一甩手走了,将玄元观扔给了天福父子。如今,道观兴盛如斯,好像与他无关。而这一切的一切,又与他密不可分。究其缘由,一时难以说的清楚……

    脚下的去处一转,二人来至仙人顶的山后。林一仰首望去,虽是树叶凋零,而那密匝的树枝依旧,却是遮不住那株老树的身影。没了生机的树干,黝黑而硬实。

    “师父!莫非那老树有名堂?”天福稍显惊讶,不知师父盯着一株枯死的树干在看什么。

    “这么多年以来,你察觉这树的与众不同吗?”林一问了一句,见天福摇摇头,他又问道:“还有,那树后的情形,你可曾留意过?”

    “经此处来来回回数十年,倒是从未留意过头顶的情形……咦!那树干的后面有个山洞!”天福退后几步,终于发现了蹊跷,随即又带着几分愧意说道:“实乃一叶障目,若非师父提醒……”

    “一叶障目,谁人不是如此?”林一看着后退几步的天福,摇头说道:“正是你那后退的几步,才使得一切有了回旋之机,再抬眼望去,一切自有不同。”说到此处,他忽而恍悟般的点点头,随即又摇摇头,若有所思。

    两位祖师出行,弟子们早已回避,前后没半个人影。林一伸手一点,一道剑光倏然而去,转瞬斩断了一截紫晶果树的树枝。剑光消失,树枝跌落之际,被他虚空抓了过来,拿在手中打量。

    这一截三尺长的树木,入手的分量不轻,极为的坚硬,非凡物可比,不知能派什么用处。林一琢磨手里东西的时候,一旁的天福瞪大了眼睛,禁不住呵呵乐了起来。

    树枝在手凭空没了,林一转而看向天福。对方忙躬身说道:“呵呵!师父的手段通玄,定是仙道有成啊!天福岂能不高兴……”

    “何谈有成?随我来……”林一伸手带起天福,身形一动便来至那处山洞里,不待对方错愕,他说道:“此处为玄元真人的道消之地……”

    天福不敢怠慢,忙跪下冲着无人的山洞磕了几个头。

    “改日我会在此处布下阵法,留作你等闭关静修之用……”在山洞内,林一将玄元真人的来由大致说了下,又道明了自己修士的身份。只是,那真实的一切,还是让它与岁月一起尘封了!

    师徒二人来至山后几里远处,路边的一块大石刻有‘禁地’两个大字……

第四百八十九章 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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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那块刻有‘禁地’两个大字的石头前,师徒二人停下了脚步。-天福说,此乃道观禁地,非观主与几位长老不得入内。林一点点头,神色凝重起来。

    水潭边,山坳,一间草棚,几处坟茔。四周蒿草随风吹动,平添几分寒怆之意。

    玄元祖师之墓、青云子之墓、弘安之墓,还有元风之墓!

    径自走至师父青云子的墓前,林一缓缓跪了下去,低呼道:“师父,小一来看你了……”最后一个头磕在地,他久久没有起身,任泪水夺眶而出……

    坚忍了数十年的林一,于这一刻放松了下来。他有太多的委屈无人诉说,他有太多的痛苦只能强自忍耐,他多想有人分享那过往的一切……

    天福跪在身后,见师父肩头耸动着尽其悲戚的模样,他的老泪流了出来,张了张口,又咽下了劝慰的话语,只能暗叹了一声。

    一炷香过后,林一直起了身子,神色中多了几分莫名的轻松。他又冲着玄元祖师的坟头磕了几个头,转而起身时,亦是恢复了常态。

    解下了腰间的葫芦,在坟前洒下一圈清酒。林一走至弘安的坟前,拍了拍墓碑,摇了摇头没说什么。他在元风的坟前坐了下来,问道:“元风是何时离世的?”

    在山门的时候,于神识中,林一便见到了元风的墓碑,颇感遗憾。

    “元师兄辞世已过二十年,依着他的修为,本不该……”天福守着师父说起话来。

    这数十年间,北疆屡屡有外族人犯边,加之草原的部落向来不服管教,大商的边疆一片混乱。弘泰皇帝自然不肯罢休,便兴兵讨伐,却是屡战屡败。不得已,朝廷招兵买马,更是召集江湖豪杰一同抵御外敌。且不说用意如何,谕旨传到了名声渐起的玄元观,元风便察觉到了不对头。

    在草原见识过兵马的对阵厮杀,江湖高手根本派不用场,元风情知这是朝廷的一石二鸟之计,却亦是无奈。而弘安怕了,以为这是皇帝大哥针对他的一个计谋,只能央求元风代道观出一份力,以免给人挟私自重、背叛朝廷的口实。

    有所得,定要有所失。玄元观从朝廷的手中得到不少的好处,这便是到了要反哺的时候了!

    边疆鏖战十年间,无数的江湖人血洒疆场。大商的危情得以缓解,诸多江湖门派顺从了,元风亦带着一身的伤痛回来了。

    玄元观于国有功,使得弘安真正放下心来。而元风的积年伤痛却是难以治愈,七十多岁的时候,阖然长辞……

    见师父神色黯然,天福话语一转,说道:“我师姑若是知道您回来了,指不定会欢喜成啥样!”

    一怔,林一问道:“你师姑?”

    “呵呵!是翠儿师姑啊!她于您走后的不几年,便寻至玄元观,可没少欺负我……如今是岁数大了,走动亦少了……”天福说道。

    翠儿有着先天的修为,筋骨气脉迥异于常人。只要没有意外,她定在人世。见到天福的时候,林一便如此以为,如今得以亲口证实,他郁郁的胸怀为之畅快了许多。

    起身四下打量,玄元观变了不少,惟有眼前的这片地方还是走时的老样子。见银须银发的天福在身旁恭恭敬敬地站着,林一轻吁了下,问道:“尚不知吴道长陵寝所在……”对方答道:“家父一生研习医道,博得些名声,辞世后,被家族迎回故里安葬……”

    “大善!”林一肯定地点点头,转而走向草棚中,盘膝坐了下来。他抬手取下那把青云剑,长剑出鞘,寒光闪动,锋利依旧。

    “师父,这把宝剑可是玄元观的镇观之宝,亦是观主的信物,当初元风师兄要赏鉴一番,我都不让的……”天福在一旁笑道。

    长剑归鞘,林一亦是温和地笑了,说道:“此次,我会为玄元观留下一把真正的镇观之宝……”

    “师父还要离去……”天福的神色中透着不情愿。林一沉吟了下,说道:“总有一些事情,须亲手了结才好……不过,我会多呆一段时日,或许,三五年亦说不定……”

    “师父,弟子有一事相求……”天福一惊一喜之后,忙恳求道:“弟子寿元无多,只想临终前随伺师父左右,望师父成全……”说着,他竟是跪了下来,颇有不答应便不起来的架势。

    想了想,林一问道:“你若是不在道观……”他话未说完,天福暗松了口气,说道:“师父放心,您的那些徒子徒孙都成人了……”

    “师父,弟子们有事禀报……”远处又有人在高声喊着师父,天福不予理会,只是跪在地盯着林一。

    “起来……”林一拂动袍袖,天福不得不站起身来。他拱拱手退后一步,随即转过身去,颇为恼怒地斥道:“都与我滚进来……”

    天福见林一有些意动,正想着多哀求两声说不定便能如愿,谁料想有人打岔。他眼睛瞪起,威严顿生,使得跑进来的七个道士吓得忙放慢脚步,远远的便躬身行礼,口称,拜见师父!拜见师叔!

    这七人皆为六、七十岁的老者,在天福的面前跟个孩子似的,大气亦不敢出一下。可有人不领情,气得竟是直跺脚,张口骂道:“兔崽子们,你等师祖在此,还不叩拜……”

    天福骂完了,又恐失礼,忙转身带着羞愧的神色说道:“师父,这五个是我不成器的弟子,那两个是元风师兄的弟子,都是些个驽钝之人,您老人家莫要见怪……”

    这七位亦是一大把子年纪的人,被天福如此的数落,浑不在意,而是齐齐望向了草棚子。

    有弟子禀报,说是玄元观的祖师回山了,更是由老观主天元子道长,亲身于山门前跪迎。此事已传遍了仙人顶,道观的七大长老哪里还能坐得住,有两个正在闭关的亦被惊动了,忙凑至一起赶来求见,好以辨真伪。

    草棚子里,端坐着一位身着灰色道袍的年轻人,二十出头的样子,长发披肩,却是留着一个怪异的道髻,面插着一只莹白的龙簪,腰下更是拴着一个酒葫芦,整个人显得飘逸而不羁。其双眉如刀,眸光淡远,神色中带着莫名的笑意,正打量着不知所措的众人。

    “呵呵,让禁地之外的那人进来!他不是托你等带话来着……”林一不以为意地笑道。这七人应为玄元观的中坚,皆是位高权重之人,即便是有心下拜,还是心存疑虑。说不定,还会质疑他林一的来历呢!

    不过,天福威望甚重,这些老者还是乖乖跪下来。只是,心头尚有疑虑。师祖怎会如此的年轻?

    “道亨,你聋了不成,未听到师祖的吩咐吗?”天福又是怒喝了一声,一个须发半百的老者忙又爬起来扭头离去,不一会儿,便领进来另一位老者,正是山门前的那位梅大善人。

    “我乃太平镇梅家酒楼的梅善,幼时曾得道长相救……”老者拱手一礼,话未说完,便听有人问道:“梅中文是你什么人?”

    “正是家父!”

    “你便是那襁褓中的小儿?”

    一问一答之后,坚信了心头的猜测,老者惊喜道:“家父有言,救命之恩不敢忘!玄元观香数十载,风雨无阻,只为略表寸心。今日得以面谢道长,无憾矣!”说着,他跪地叩谢。

    当年林一离家之后,途中救下太平酒楼的梅中文夫妇及一个襁褓中的婴孩。而这位老者便是那个婴孩无疑,其年年香供奉,便是感念自己的救命之恩!未想到,梅家竟是知恩、感恩、重恩之人。

    看着梅善叩拜、起身,林一并未相阻,任其还了一个心愿。他抬手轻抛,说道:“这有几粒延年益寿的丹药送你,地冻天寒,还是早些回家去!”

    一个玉瓶缓缓飞至面前,竟是悬而不坠。惊奇之下,梅善忙伸出双手接过,称谢不已,这才告辞离去。

    “你等亦退去!”看着跪在地的七位老道士,林一轻声说道。对方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方才梅大善人所说应是不假,而那玉瓶的情景更是令人骇然。莫不是说,眼前的这位年轻祖师,已修成了不老术?

第四百九十章 沧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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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弟子们懵懂无状的样子,使得天福感到脸无光。他骂道:“你等枉活了数十年啊!师祖在,你等只会傻傻跪着,我天元子的老脸都丢尽了……”

    前一步,天福直挺挺跪下,恨声说道:“师父,都是弟子教徒无方!请您老人家责罚!”他这么一跪,吓得那七人连忙叩头不止,口称师祖恕罪。

    淡淡笑了下,林一说道:“我离开玄元观已是七十八年,物是人非,在所难免,何罪之有?起来说话!”

    天福起身,那七个老者却是不敢,叫作道亨的说道:“初见师祖面善,竟是与我道观中神像仿佛,弟子们一时惶恐,难免有失礼之处,还请师祖重重责罚!”他挺会说话,顿时有了附和声。

    “请师祖责罚!”余者皆磕头在地,齐声告罪。天福的脸色这才好看一些,哼了一声,却是将眼光留意着师父的神情。

    这是为了山门前一事,徒弟借机让他这个师父出气呢!林一看了一眼天福,摇了摇头。他随手一甩袍袖,一阵劲风平地而起,顿时卷起了七位老者腾空而起,又缓缓落下。诸人惊慌站定,再不敢怠慢,忙拜道:“多谢师祖手下留情!”

    这七人都是威震一方的人物,其中三人已是先天高手,比起当年的真元子与卞振铎来,亦不遑多让。玄元观有这些人支撑门面,当得天下第一道观的名头!

    “天福,你且随我几日……”林一话音未落,天福已是露出了笑容。

    ……

    有天福相伴,林一在仙人顶后的草棚子里住了下来,师徒俩难免有些话要说。他耗去了几日的工夫,炼制了一些玉佩,有防身的,有蕴含法术的,还有留作阵法之用的。

    有关阵法之道,林一没少琢磨,只是一直忙于修炼,无暇练手罢了。而山后的这片山坳,有潭、有水,是一处静修之地,还是师门们的陵寝所在,于是,他便要将其打造成为一处真正的禁地。

    见师父一会儿蹙眉深思,一会儿掐指推衍,一会儿又四下打量着地形地势,天福跟在一旁不明所以,却乐呵呵的不出声,尽其一个弟子的本分。

    此处,乃是从其林一为师父守灵的地方,不过数十丈的方圆。他又忙活了两日,在四周埋下了七十二块玉佩与两百多块的灵石,这才立于草棚出,打出了一个手诀——

    “嗡——”的一声鸣响,一片云雾顿时将数十丈内笼罩了起来。

    天福讶然失声道:“师父,这莫非是阵法……”

    “呵呵!小作尝试而已……”笑着说了一句,林一掐动指诀,云雾顿消。见天福连连点头的模样,他分说道:“有此阵法,可保玄元观无恙……”

    一个小小的阵法竟可以守护偌大的玄元观?这绝非江湖术士的奇门遁甲,师父布下的乃是仙家阵法?天福惊奇之时,林一接着说道:“这两片玉佩内嵌有阵法的手诀,持有者,可开阖阵法。你且收好了!”

    双手接过玉佩,天福还有些将信将疑。见师父点头示意,他随手临空轻挥了一下,方才逝去的云雾乍然而起,随之换了片玉佩再次挥动,四周又变作了原来的模样。

    “咦!果然神奇呀……”天福惊叹了一声,林一则是不以为意地笑了笑。这是一处东拼西凑的阵法,借地煞之数,以玉佩与灵石为基,行防护之实,兼有隐、杀之能。若是遇到筑基修士,怕是不堪一击。可大商境内,罕见修士的踪迹,凭借此阵,数百年之内,玄元观无忧矣!

    “此仙阵可有名字……?”天福小心收好了玉佩。林一随口答道:“此乃青云阵法!”

    林一又在那处峭壁的山洞内,布下一个小的聚灵阵,并在洞口设下了可由玉佩开启的简单禁制,为道观中的高手闭关之用。灵气对于凡俗人无用,对于修炼内功的江湖人来说,或有裨益。

    五日后,一直守在禁地外边不敢离去的那七位长老,终得以师祖的召见,忙带着惴惴的心思来至草棚前,将要跪拜之际,却听那位年轻的师祖说话了——

    “敬于心,而不在于礼!你等皆是修道之人,更无须拘礼。”林一立于草棚前,手里拿着一个包裹,说道:“元青乃元风的师兄,亦是你等的师伯,他临终前想叶落归根,我便将其衣物带了回来……元风的弟子是谁,站出来……”

    两个面容及神情皆有几分相仿的老道士,双双前一步,口称于之、于乐见过师祖。

    林一点了点头,说道:“于之、于乐,你二人为元青立一个衣冠冢!亦是了却他的遗愿……”二人神情郑重,忙冲着那包裹中叩拜,这才起身领命。

    “每人一把法器,一瓶固本培元的丹药,还有,每人一片防身玉佩,算是我这个师祖的见面礼……”林一袍袖轻拂,每人的面前多出了这三样东西。不待对方拜谢,他又自言自语道:“此处是玄元观,而我的家却不在了……”

    在场的诸人不懂林一话中的含义,天福心思一动,恍然说道:“弟子当追随左右……”

    徒弟虽是银须银发的模样,却带有当年孩童时的一分执拗,使人生出一种熟悉的亲近来。想了想,林一轻轻点了点头。天福面生喜色,转而又眼睛一瞪,冲着那七位长老吩咐道:“好生看护山门,我随师祖云游去也!”不理弟子们的惊诧,他将草棚中的青云剑拿在手中,老当益壮的架势,扬声问道:“师父,你我何时动身?”

    这才是那个天福呀!林一微微翘起嘴角,示以赞许之意!他抬手指去,一道银光霍然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那竟是一把光华流转的飞剑,静静悬于离地三尺处,透着令人心悸的威势。

    林一抓起天福便踏了飞剑,一道银虹拔地而去。下面传来的惊呼声中,有人高喊——

    哎呀!师祖!师父!莫忘了冬至祭祖……

    ……

    林一带着天福在天徐徐飞行,即便如此,未至一刻,小天坳还是出现在了前方。

    “呵呵!弟子有幸跟着师父在天飞了一回,此生无憾矣!”天福没了适才的惊慌,尽情感受着飞翔的快意!他指着下面的一处山谷说道:“师父,到家了!”

    是啊!到家了!剑虹倏然淡去,村口的那处老树前,多了一老一小两个道士。

    方才,可是御剑飞行啊!我师父乃是真正的仙人!暗自感叹着,天福回过神来,颇为振奋地说道:“师父,随我来,且看看师姑会有怎样的一番惊喜!哈哈!”其一身的青色道袍,银须飘飘,手里拿着把长剑,仙风道骨的模样,却是失了几分往日的沉稳,多了几分欣喜难禁的神情。他在头前带路,林一在后面缓步缀行。

    从前那个破落的小山村没了,入眼处是一大片的庄院。路旁来往的山民衣着整齐,行走间,能看出大都是练过拳脚的人。走了几步,林一回过头来,再次看了一眼那老树。光秃秃的树干虬曲错节,尽是岁月的沧桑……

第四百九十一章 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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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过一大片平坦的场地,师徒二人来至庄院的当间,迎面是一高大的宅院。-门前站着两个身着劲装的年轻汉子,见有客来访便要前问话,谁料走在前面的天福眼睛一瞪,骂道:“与老夫滚开——”

    天福气势不凡,分明是世外高人的模样。怒骂之下,那两个年轻人不敢应声。天福却是不依不饶起来,于门前站定,扬声喝道:“翠儿师姑,你大哥、我师父回来了……”这一嗓子用了一成的真力,两三里之内回声不断。

    除却那两个守门的年轻人,宅院前还有几个瞧热闹的。有见过世面的惊讶道:“这莫非便是那位老道长……?”有人糊涂了,问道:“这又是师姑、又是大哥的……?”还有人摇头叹道:“岁月不饶人啊,这才几年不见,老道长是真的老喽,说话都不利落了……”

    这是两个大小相仿的院子,眼前的这个门有‘林府’的匾额,相邻的则是涂家的宅邸。有天福在高声叫门,林一则是背着双手立于台阶下,静静看着眼前的一切。

    小天坳已今非昔比,破落的山村成为了气派的庄院……而叔父婶娘不在了,苏先生不在了……记忆深处,有惊鸿片影,若乱絮一般来去。有的,愈发的清晰,有的,渐渐远去……

    “三天不打,房揭瓦!竟敢在我林府的门前嚷嚷,天福,你真是狗胆包天啊……”一个老妪的嗓音在院内响起,随之怒冲冲地走出一位鹤发女子来。话音未落,她便佯怒举起了手中的桑木柺杖,作出揍人的架势。随其出来的还有一位中年人,面带着笑容。

    “哈哈!被您欺负了数十年啊!我今儿带师父门报仇来啦……”天福哈哈大笑着,身子一转让出了道儿,神色极为的得意。闻声,那女子心头忽而一动,循其往门外望去。刹那,柺杖失手掉落,她兀自怔怔。

    台阶下,那个身着灰袍的年轻道人,正背着双手静静伫立着。其满目的温情,还有淡淡的笑意。其傲立的身姿,还有那出尘的气度。这熟悉的人还有熟悉的笑容,这……不会是梦幻?

    “大哥……?”失声之后,嗓子发哽,女子伸出手来指了指,悲喜交加之下,身躯突然摇晃起来。而那个熟悉的身影却于一刹那来至身边,一把抓住她的手,温和地说道:“翠儿,大哥回来了……”

    一股暖流自腕脉流经全身,心神一振,女子站稳了身子。其嗓音颤抖地说道:“这不是梦……真的是大哥回来了……”说着话,她抬起头来,竭力要看清大哥的模样,泪水却是止不住的模糊了双眼。

    一头的银发,脸布满了细细的皱纹,整个人尽显老态,而眉目间却有着当年翠儿的三分模样。她比天福的变化要小一些,相见之下,林一还是一眼认出了自己的这个妹子。这个耄耋老人,便是当年那个忽闪着大眼睛的小丫头,牵着她哥哥的手山采药,并要听那神仙的故事……

    多少年来,村口,小天坳的西山头,都留下翠儿翘首以盼的身影。今日,哥终于回家了!她笑着,任泪水簌簌直落,抓着林一的双手说道:“我还以为活着的时候见不到哥了,爹临死的时候还惦记着你的房子,要为你操办亲事……”

    林一亦是笑了,泪水夺眶而出,未至腮边,却又消隐不见。一旁有人说话:“哈哈,一家人重逢是大喜事……”又有人说道:“祖母,您老的柺杖!”

    心绪急遽变幻之后,翠儿平定了许多,却是一只手牢牢抓着林一,另一只手挥动着,神情中洋溢着喜气,说道:“有我大哥在,要什么柺杖?还不拜见你祖父大人?……天福,多年不见,我还以为你死了,速速前与你师姑我见礼?”

    天福哈哈大笑着,前拱手为礼见过师姑,又不无得意的说道:“师父不回山,我怎敢独自离去!”

    此时,那个手捧着柺杖的中年男子,许是翠儿的后人,亦是一脸的惊喜忙跪下磕头,口称拜见祖父大人。林一笑着点点头,示意不必多礼。翠儿却是呵呵笑着,一把拉着他走向正厅,并示意那中年男子速去召集林府的人,还不忘回头说道:“天福,别以为有师父护着便敢放肆,师姑我照样教训你!别忘喽,你师父可是我大哥!”

    在天福的面前,翠儿十足一个长辈的派头,可他二人又言语无忌,彼此极为的熟稔。

    三人来至正厅,林一被翠儿扯到了当间的一把椅子坐定,她本人则是与天福陪坐在一旁,颇为舒心地笑道:“大哥!这是你的家!是翠儿为你一手建造的……”

    坐在主位,听到翠儿这么一说,林一察觉到了几分不同。他微微一笑,静待下文,并打量着眼前的所在。正厅高大而宽敞,一溜木椅后面的高几,还摆放着精致的玉器。脚下方砖铺地,窗明几净。

    不一刻,一群人涌进了院子,为首的几个中年人走进屋来,皆神情庄重。

    这几人的前面,是方才那个拿柺杖的男子。他拱手说道:“孙儿林平,携我林家三代、三十六口,拜见祖父大人!”言罢,他与身后三人跪下叩拜。而院中尚有男女老少三十多人,皆跪下行礼!

    虽是心有猜测,却还是为之诧异。看着这跪拜的数十人,又转而望向翠儿,坐在主位的林一,还是露出不解的神色来。

    跪拜的晚辈们,皆是毕恭毕敬的模样。翠儿欣慰地笑道:“这些皆是大哥的嫡系子孙!”一旁的天福应是知晓这其间的原委,说道:“我为师父解惑……”

    原来,翠儿十五岁的时候,因惦记着大哥,便独自一人寻到了玄元观,见到了那一对父子。天福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对突然冒出来的师姑根本不予理会,反而出言相讥,这下可惹麻烦了!

    二人都是好强的性子,一言不合就动起了手。翠儿的武功是林一手把手教的,加比天福大这么一两岁。二者相较,前者自是高出一筹。交手之后,她便将对方狠狠揍了一顿,直至自己师姑的身份坐实了,这才罢休。从此,小天坳与玄元观便有了来往。

    元风等人来到玄元观后,见到翠儿时均以礼相待。而她在三五年间,很是作出了几件除暴安良、行侠仗义的壮举,加太平镖局以及天龙派等人的帮衬,经诸多江湖人的传颂,林翠儿这位巾帼高手的名头便闯了出来。小天坳的林家随之水涨船高,成为了声名显赫的所在,亦引来了众多的投师拜艺者。

    这伙投师的人中,有一涂姓的年轻人,家境殷实,却自幼好武。慕名前来小天坳时,此人武功没练成,却是喜欢了侠女,并央求家人带着厚礼门求亲。翠儿的爹娘念其相貌英俊,加之为人直爽厚道,便应了这门婚事。而林翠儿却是舍不得双亲远嫁,无奈之下,涂家便花重金在小天坳中为这对新人安了家。

    林翠儿为了涂家生了三子两女,在她的执意下,二子过继给大哥林一为子,并改为林姓,入林家宗祠,传林家香火。

    数十年之后,林翠儿的丈夫离世,二子亦病逝,她便呆在林府中,为大哥照看着这一脉后人……

第四百九十二章 祭奠

    我林一亦有了后人?这么一大家子都是我林一的后人!听了天福的简述,林一胸怀激荡难平,起身冲着翠儿便是躬身一礼。

    “大哥!这是作甚?你云游在外,妹子自有守家之责。所幸的是,我终于将这一家人亲手交给了你……”前几句后还有埋怨之意,说到后来,翠儿双手掩面,抽泣了起来。

    “尔等起身!”朗声说了一句,林一缓步走至翠儿的身旁,挽着她的手转而面向众人,沉声说道:“我林一少年离家,转眼已是七十八载。历经风雨无数,走过生死多回,念念不忘的,还是这片故土!这里有我的家人,这里有我割舍不去的亲情!我,是一个修道之人,注定要远离尘嚣,注定要孤独避世,注定要有凡俗不了的遗憾。而你等传我林家香火,全我人子孝节,我林一感佩莫名。请受我一拜!”

    言罢,不顾众人愕然,林一冲着下面的后人郑重一礼!厅内与院中,又是跪倒一片。翠儿眼含泪花扶起了大哥,天福则是随着师父一道躬下了身子。

    一时之间,屋内屋外,唏嘘一片。少顷,礼毕。林一背起双手,扬声说道:“既为我林家的子孙,我当保尔等千年的平安!”

    ……

    无论如何,林府的家主回来了。忙碌一番过后,免不了有小辈对祖父太过年轻的相貌生出质疑,却不过祖奶奶的一句话,我大哥是仙人!

    接风的家宴,翠儿与天福在一旁作陪,林家的四个孙辈殷勤敬酒,使得林一有了几分家主的模样。四个孙儿分别叫做林平、林安、林如、林意,名字起的简单好记而又不无喻意。祈求林家的平安如意,应为祖母大人的心愿。

    敬酒来者不拒,兴起之时,林一随手抓出了十来个酒坛子,惊得四个孙子瞪大了眼睛,叹服祖父大人的手段之时,却又一个个捂着手中的小酒杯,面呈苦色。直至最后,酒桌只有一个人在豪饮不停,大笑不止……

    ……

    林府的后院,专门留出两间静室,为林一与天福居住,而这对师徒却是闲不下来。

    接下来的两日,有林翠儿的徒子徒孙前来拜见。还有她的夫家,亦就是隔壁涂家的后人,免不了要来叩见祖奶奶的娘家人。一时之间,林府很热闹。而林家的家主,平生首次说了这么多的话,喝了这么多的酒……

    林一回家的第三日,林府的一大帮子人被林翠儿带到了林家祠堂,之后,又来到了林家的墓园。

    祭拜爹娘的时候,林一不再是孤身一人。领着后人叩拜的时候,其心头少了往日的那种凄凉,多了从未有过的欣慰。诸多子孙后辈,使林家有香火延续。在那一刻,他如同走完了一生的轮回,有无形的枷锁在缓缓碎裂,心神忽而莫名的轻松起来。

    忙活半日后,晚辈们自行散去。而天福有了师父赠的丹药,借口回去打坐。园地中只余下兄妹俩在说话。

    今日的小天坳非同往昔,林家不仅有了气派的祠堂,便是这墓园亦是松柏环绕,幽静而不失肃重。等等的这一切,皆是出自当年那个小丫头之手!

    看着面前满头银发的翠儿,林一轻声说道:“这些年,妹子辛苦了……”

    见大哥独自默然良久,却是说出这么一句话来,翠儿露出了难得的娇嗔,埋怨道:“莫说些见外的话了……我带你去看看苏先生!”她挽着林一的手臂,二人往小山坳的西山走去。

    山路,一个老妇人与一个身着道袍的年轻人,并肩而行。老妇人精神矍铄,年轻人笑容随和。

    一如那年随着大哥山采药的情景,翠儿的脸洋溢着舒心的笑容。仿若妹子还是孩子的模样,林一放缓了脚步,只是为了听她说话……

    此处是当年翠儿练剑的地方,枯黄的野草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尽显冬日的荒凉。东边的山崖之,有两个坟冢静静呆着,不知是在俯瞰小山坳,还是在眺望远方。

    “这是苏先生,那是苏姐姐……”手指着墓碑,翠儿说道:“苏姐姐可是才貌双全呀!她在世的时候,与我最为要好……”

    林一走至苏先生的坟前,躬身行礼!少顷,目光落在一旁苏雪云的墓碑,他的神色中划过一分淡淡的怅然!

    “苏先生,小一请你喝酒了!”拿出一坛子酒‘汩汩’洒下。尔后,他仰头将残酒灌了下去,这才来至苏雪云的坟前,轻轻吐出了一口酒气。林翠儿在一旁说道:“苏姐姐当年来的时候……”

    当年,苏雪云寻至小天坳与老父重逢的时候,自有一番悲喜交加的情景。她不是一个人来的,还有一男一女两人护送,正是太平镖局的车海夫妇。据说,这个女子孤身一人来到太平镇时,便拿着手中的信找到了太平镖局,车海夫妇见信后,二话不说便亲自将其护送到了小天坳。

    一个貌如天仙的孤身女子,是怎样从京城一路跋涉而来的,无人知晓,她本人亦从未提起过。不过,苏雪云却是告知老父,救命恩人正是林一。苏先生欣慰之下,携女登门致谢。翠儿一家很是欣喜,自此两家来往愈发的密切。

    林翠儿惊羡苏雪云的学识,后者亦是喜爱林一这个妹子。二人相处甚欢,成为了一对好姐妹。

    不几年,苏先生病逝,苏雪云依旧居住在小天坳中。除却与林翠儿来往以外,她深居简出,过着一个人的日子,于十年后,无疾而终。

    那是一个春雨绵绵的清晨,苏雪云在自己的房中和衣而卧。她神态安详,如同睡着了一般,却不再醒来。

    林翠儿说,苏姐姐的枕边放着一个空空的木盒,她的项下挂着两片月形的玉佩,其手心里紧紧握着的,是另一片玉佩,面隐隐有几道裂纹……

    ……

    林一回家之后的一些日子里,小天坳的庄院前,山间的小路,于早晚时分,便会多出两个被人熟悉的身影。

    翠儿会扯着哥的手,一一叙说山村的变化,讲述那曾发生过的一切。林一则是整日里喝酒,还有,便是陪着妹子漫步于山野间,说些海外的见闻。她会问起神仙的故事,哥说了,这世间有会法术的人,至于有没有仙人,他尚未寻到!

    这一年冬至来临的时候,西疆下起了大雪。林一在静室里不打坐,亦不静修,而是学着俗人的模样,倚着火炉喝着温酒。一旁还会有天福,或是林平几兄弟相陪。他很少说话,更多的是在听、在微笑。

    这一日,天色渐沉,雪花兀自飘个不停。忙完了家族祭祖诸事,家宴走了个过场,林一回到后院的静室中。天福惦记着山门,跟在师父的身后不说话,神色踌躇。而就在此时,一朵青云落入院中,一个声音响起——

    “冬至夜,有老来访,岂可无酒乎!”

    ……

    当青云自小天坳中再次飞起时,面多了三人,为林一、天福与林翠儿。

    冬至夜的时候,木青儿来了。她说:“玄元观兴盛如斯,亲身见证一番,亦为幸事!”

    ……

    飞雪的冬夜中,远远可见仙人顶星火点点。飞至近前,只见山脚下至山顶,有诸多弟子手持火把比肩站立,在那条石阶连成了一道火龙,蔚为壮观。而玄元观内更是人头济济,灯火通明。

    青云自天而降,飘雪中霍然出现四个人影,惊动了肃穆中的玄元观。在众人惊喜的目光中,林一带着身后三人举步走入大殿。翘首以待的长老们前相迎,道亨越步而出于殿前的石阶站定。

    这位天福的大弟子长须飘飘,眸光炯炯,神态威严。他昂首挺胸,运足了内力高声喊道:“玄元观祭祖大典开始——”

第四百九十三章 闲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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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殿内站满了人,乃是玄元观两门三院的一、二代弟子,还有左近集镇的乡绅及江湖中的人士,一、二百人济济一堂。在众人景仰的目光中,林一拈香冲着高大的神像拜了三拜,尔后接过一篇祭文,清声颂读——

    “寒谷春生,冬至新阳,飞雪瑞瑞,岁赋吉祥……念我先祖,道法弘扬,玄元一脉,千年恒昌……!”

    祭文的每一个字,由林一的口中轻轻吐出,徐徐传过每一个人的耳边,又于风雪中往远处飘去。

    这一夜,玄元观方圆五百里之内,有清正宁和的嗓音在天地间久久回响!千家万户中,纷纷有人于雪夜中冲天祭拜,祈求神灵庇佑!

    “……尚飨!”最后两个字念出之后,祭文在林一的手中冉冉飞起,又化作一团火光消失在夜空中。

    “叩拜我道观先祖……”在林一带着诸人冲着大殿神像跪拜后,道亨再次高喊:“叩拜我玄元观林祖师……”

    天福当前跪下,其后是黑压压的人群……一旁的林翠儿与木青儿亦是俯身为礼,以示敬意!

    大殿前的石阶,漫飞的雪花中,林一背着双手,神色淡然地看着这一切。他缓缓抬起头来,眸光与那夜色融为了一体。深邃中,星火闪烁……

    冬至的当夜,林一又带着天福返回了小天坳,与木青儿饮酒至天明!自此以后,他不让林家的后人相陪,那处后院亦慢慢成为了家族的禁地。来往者,惟有徒弟与妹子,偶尔还有从天而降的木青儿。

    天福与翠儿已为凡俗间的耄耋老者,虽有先天的修为,却不过如刀的岁月。二人一天天老去,寿元无多。林一只得为他们服下固本培元的丹药,又助其调理了气脉,无外乎益寿延年的手段罢了!

    念及木青儿眼下的状况,林一将自己筑基的心得与其分享。他又在自己的乾坤戒中搜罗一番,寻出了几瓶相关的丹药相赠。

    这一日,静室中,林一与天福讲述先天与练气的不同之处。

    凡俗中的先天境界与练气之术,二者大理相仿,只差一线,而欲冲破这仙凡相隔,却极为艰难。除却自身的桎梏以外,对大道至理的感悟更是难以追寻。如真元子那般于生死之际的顿悟,只可偶得而不能言传。

    天福与翠儿乃是机缘所致,被林一强行打通了玄关,这才有了先天的修为乃至于得享高寿。二人再欲修成长生之术,只能是妄谈。

    即便是如此,也不妨林一为他们分说一二。譬如一个登山的人,于难以临顶之时,有人来亲口描述一番险峰的无限风光,便是对失落者莫大的安慰。于是,天福与林翠儿的心头多了几分感悟与释然。或许,这才是前者的意图。

    师徒二人说话的时候,静室的门被人打开,木青儿又来了,天福忙起身拜见师姑。

    静室中草席铺地,面是几个蒲团子还有一方木几。自然,靠墙还摆放着一溜酒坛子。

    “天福不必拘礼!我是占你师父的便宜呢!”木青儿随意地摆摆手,便倚着林一的身旁席地而坐。天福跟着坐下,呵呵笑道:“师姑此话怎讲?”而正主儿面带笑容,只是听二人说话。

    抓过木几的酒壶为自己满了一杯酒,玉杯中的冷酒转而冒出了氤氲的热气儿。木青儿这才小呷一口,举止洒脱却不失雅意。她说道:“依着你师父的修为,早已是我的前辈了。不过呢,我知道他这人虚怀若谷,一直让着我……”

    “我师父的修为比师姑还高……?”在天福的眼中,木青儿是与师父一般无二的存在。

    瞥了一眼似笑非笑的林一,木青儿哼道:“他何止比我高……”林一打断了她的话,忽而意有所指地问道:“你为何不闭关修炼……”

    木青儿次离去之后,林一本以为她要闭关修炼,去尝试筑基。可这才没过几日,这位天龙派的高人又不情不愿地跑来了,分明是心有郁结。

    “换作他人,有了你的筑基心得与相辅丹药,怕不是要即刻闭关尝试筑基呢!可我……”近百岁的人了,竟是露出几分小女儿的神态,冲着林一翻了个白眼,木青儿接着说道:“你亦知晓我寿元无多,若是筑基不成,怕是再也出不了关,这酒啊……可是喝不成了!”

    修仙求的是长生!九成九的人是这个念头,便是林一亦是如此。求仙岂可免俗!而凡事有例外,木青儿则是与别人全然不同。修炼之道,对她来说更多的是一种兴致。

    率性而自我,怯懦却通达,这亦是一种难得的心境!林一忖思了会儿,说道:“练气与武道先天的寿元相差无几啊!若不尝试一番,你眼下的修为岂不是可惜了!”他随即恍然,问道:“你是因没有筑基丹的缘故?”

    被道破了心思,木青儿理所当然地说道:“想当初,你若是没有丹药的相助便能筑基成功,我今日试一试又何妨?”

    即便是借口,亦是如此的理直气壮,又不无自家的道理。这就是木青儿!林一暗暗摇头,阖目沉吟了片刻之后,睁开眼说道:“我身的药草不少,所幸能凑齐炼制筑基丹所用……”

    “你还懂得炼丹?”木青儿惊喜起来。若是有了筑基丹,说不定真能在寿元耗尽前筑基成功呢!谁想林一说道:“所知甚少……”

    “无妨……”木青儿又抓起了酒壶,神情转而失落起来。

    一直没功夫去专门研修炼丹术,仅有的几次试手亦无出彩之处。看着木青儿落寞的样子,林一有些无奈,说道:“亦罢!我且试试,你等自便……”他身忽有黄色的光芒闪过,转瞬在二人面前失去了身影。

    “这是什么遁法?”木青儿惊咦了声,又冲着目瞪口呆的天福抱怨道:“你师父呀,就是这么个敝帚自珍的德行……”

    ……

    施展土遁术,林一直沉地下三十丈,掘出了一个丈许大的密室后,这才盘膝坐定。手一挥,他面前多出一个丹炉与几十株药草。

    当初,若水救了林一之后,在分别之际,以丹炉与个人的炼丹手札相赠。药草则是在郑家的库房中搜刮所得,依着丹方所载,意外凑齐了炼丹的药草。只是,万事俱备,他却是从未炼制过筑基丹。而仅有的几次试手,不过是炼成过几粒辟谷丹罢了,羞于对他人提起。

    打出了一个手诀,一个造型古朴的紫色丹炉悬在了林一的面前。此炉三足双耳,不过有尺余大小,却随着法诀的催动,如火焰炙烤一般,其周身闪动着炽烈的光芒。

    三足并非摆设,而是嵌有法阵,以金、木、火之势,用来加持炉身;双耳则为水、土法阵,有均衡阴阳之用。

    屈指弹去,一缕真火倏忽没入丹炉不见。旋即,那紫色的炉身焕出焰光,逼人的灼热扑面而来。而林一看着身前摆放的草药,嘴角泛出了苦笑。他只有五次试手的机会……

    ……

    十日过后,木青儿正与天福说着话,林一从地下冒了出来,手还拿着一粒丹药。

    术业有专攻,真正着手炼丹,林一才知道这有多难。接连炼废了两粒丹药后,不得不再次潜心揣摩若水先生的手札。即便如此,他不眠不休了十日,才堪堪炼成了一粒筑基丹。而观其成色,着实令人揪心。

    想当初,林一筑基的时候用了三粒筑基丹,而眼下这仅有的一粒丹药在他看来,着实窘迫了些。可木青儿管不了这许多,她又索要了‘土遁术’之后,兴冲冲地离去了。

    炼丹颇耗心神之力,林一略略有些疲倦,他正欲稍作歇息之时,几日未露面的林翠儿来了,并道出了小天坳的危情……

第四百九十四章 俗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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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一师徒随着翠儿来至庄院外,才察觉到了异常。几十个壮汉皆是手持刀抢,神情凝重,由专人带着奔赴小天坳的村口。见林家主兄妹出来了,几个中年人忙前见礼,并道出了其中的原委——

    大商边疆的战事平息了没几年,新皇登基不久便因病晏驾而去。皇子夺嫡之后,又有皇叔篡权,京城内一片混乱,致使朝野动荡不休。如此一来,外敌窥伺已久,便又卷土重来,使得边疆战火又起,百姓亦跟着遭了殃。

    小天坳地处西疆边陲,免不了要受到兵祸的侵扰。而因林翠儿的缘故,此处的山民尚武成风,更有涂家与林家带着大伙儿护村自保,偶有散兵游勇窜进来倒也无虞。可今年的情形有些不妙!

    林一在地下炼丹的时候,有十余个外族的兵士寻到了偏僻的此处。这伙贼兵未及生乱之时,便被村民们一拥而打死了几个,余下的落荒而逃。可昨日有出门的人回来说,天平镇紧闭了寨门,像是要出大事的样子。而今早便有人发现左近的山中有大群的外族人出没,怕是要祸及小天坳。

    几个人正说着话,村口突然传来嘈杂的人声,接着便有人抬着两个血淋淋的尸体跑了过来,死者是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人。

    “祖奶奶!村里老榆头的一家三口被人害了……”

    “他一家子是去镇子访亲的,两口子被杀死在几里外的路边,闺女不见了,怕是被贼人掠去了……”

    说话的是几个健壮的汉子,手里还拿着钢刀,神情愤慨。一旁还有人喊道:“祖奶奶为我等做主……”

    “勿要惊慌!”打量一眼地的尸身,林翠儿镇定自若地抬起头来,嗓音却是高了起来,吩咐道:“将新铸的铁钟挂在村口的老树,与老身鸣钟,召集全村的男丁……”

    不一会儿,急促的钟声响起,小村亦跟着忙乱了起来。男丁们手持着钉耙、锄头甚至是扁担,各自从家门奔出,纷纷汇集到了林府前的空地。

    小山坳的人口不过数百,而聚集在眼前的便有半数之多。涂家与林家的子孙,以及村子里那些五六十岁的老汉,十来岁的少年,皆是匆匆奔过来冲着林翠儿与林一施了个礼,便一个个瞪大了眼睛,等待着号令。

    挺直了稍显佝偻的身子,林翠儿的眼光掠过众人,又转向了身边的大哥。看着妹子满是皱纹的脸,神色坚定,眉目间透着一股子英气,使人不难想象其当年的风采。心头暗暗赞许,林一轻轻点了点头。

    “小天坳的父老乡亲们,我等生于斯,长于斯,亦将死于斯!此乃我祖宗安寝之地,是我老幼妇孺栖息之地,更是我等香火延续之地!今有贼兵来犯,我等自当同仇敌忾,誓死抗争!临阵之际,战死者由我林家、涂家厚葬、厚养,畏敌者逃脱者,逐出家园……!”

    往日里神态慈和的林翠儿,此时神情威严。其嗓音高亢,掷地有声。众人轰然应诺,各自奔往村口……

    “取我的剑来!”林翠儿话音未落,有人送一把长剑。“锵——”的一声,剑光出鞘,她挽了个剑花,冲着身边的林一,不无豪情地说道:“大哥且看妹子杀敌……”

    灾祸突如其来,小天坳不复有从前的宁静。看着奔忙的众人,以及手持长剑的翠儿,林一摇了摇头。暗忖,回家已两个月,该为家人的以后着想了。

    随众人来至村口,林一与天福、翠儿走一处土丘。此时天色晴朗,十几里内的山野都看的清楚。午后的日头下,远远可见有一两百个身着异服的兵士往小天坳走来。这伙人手持明晃晃的刀枪,一个个神情彪悍,分明是来意不善。

    林一背着双手站立着,却是皱起了眉头。神识所在,数十里外的一个小山谷内,还有十来个外族兵士在看押着一群女子。这些大商的女子应为抢虏而来,皆惶惶不安的模样,还有人在抽泣。距这伙人不远处的草丛里,躺着几具赤身的女尸。

    乱世中,匪过如梳,兵过如篦。若是任这些暴虐成性的兵士冲入小天坳,其情形可想而知!身为修士,不可滥杀凡人。为人者,当有守护桑梓之责!

    心头有了决断,亦不想隐瞒什么。林一转而吩咐道:“天福留下照看左右,翠儿,随大哥去杀敌……”随着一道剑虹流动,他拉着翠儿的手踏了飞剑,在众人的瞩目中便到了半空中。其御剑飞行的仙人风姿,顿时引来一片欢呼声。

    林家主岂是修道之人这么简单,他是小天坳出来的仙人!边陲之地,山民的见识短浅,而此时此刻,可谓是大开眼界。此情此景,亦将为子孙后代所传颂!

    曾随着木青儿乘过青云,林翠儿早已过了咋惊咋喜的年纪。可大哥竟是将一把小剑转瞬变作丈许长的剑虹,带着自己转瞬便至半空中,她还是欢欣不已。这是大哥带着自己在飞!

    林一带着翠儿悬在空中,那一队外族兵士就在脚下。下面已有人察觉到了异状,用手指着天,大呼小叫着。

    稍稍往下看了一眼,林一随手一抛,四五把各式飞剑洒落了下去,迅即化作一道道无情的剑芒,冲着人群倏然飞去,血光横起——

    这是天灾降临,无从抗拒。这,亦是为非作歹的报应!鬼哭狼嚎声中,外族兵士豕奔狼突,四下逃命。飞动的剑芒,若白昼下的萤火,在山野间尽情飞舞,于电光火石中收割一条又一条性命。须臾过后,再无奔跑之人,山野横七竖八地躺着一具具的尸首。血,染红了枯草,浸透了泥土。来年,这片土地会更加的肥沃!

    虽于江湖中行侠仗义,亦杀过几个蟊贼,林翠儿自认胆量过人。可眼睁睁看着如此血腥的屠戮,即便死的人是入境劫掠的贼兵,她还是心悸不已,紧紧抓着大哥的衣襟,暗暗长吁了下。

    召回了杀敌的飞剑,脚下的剑虹猛地闪烁了下,林一带着翠儿便在空中失去了踪影。下一刻,二人已出现在了那个关押女子的山谷之中。

    见到受辱的同胞以及遭虐致死的尸首,林翠儿气得鬓发乱颤,非要下去杀人不可。待林一专门留下一个贼兵由其斩首过后,她才意气风发地抖落剑身的血珠,大呼快哉!

    飞回小天坳,派人去掩埋尸首与接应山谷中的受难人,林一带着林翠儿御剑又起,直至大商的疆界处才返回。数百里之内,但有越境贼兵,尽被其斩杀,无一漏网。而敌国莫名失去了千的兵士,一时慌乱起来,动乱已久的边陲之地,随之安定了许多。

    小天坳有惊无险的度过了一劫,皆为林家主的之功!御剑飞行,杀人于千里之外,更是尽显仙人的手段。于是,林府前便有了顶香叩拜者。祈愿仙人庇护,子孙后代无忧矣!

    林一回来后便令林平等人劝阻,却收效甚微。一方是不敢受此大礼,一方是念着心诚则灵,图个平安!

    见状,无奈之下的林一,只得听之任之。谁成想,林大仙人的名头慢慢传开,竟惹得有人纷纷来投。更有甚者,还有人要改宗换姓,以林姓为荣。而小天坳中原本的林姓,早已出了五服,此时借机要并入林家宗祠。

    凡俗琐事,难免不使人厌其烦。林一索性脸色一沉,转身走开,凡事皆有四个孙子去应付。最后又会是个怎样的情形,他着实懒得过问。

    愈来愈多的人涌向小天坳,使得原本宁静的山村,忽而喧嚣起来……

第四百九十五章 树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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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呵呵!我小天坳中除却涂家之外,大都改作了林姓。此外还有江湖豪杰、世家乡绅纷纷门拜会,以求仙缘!我林家从未有过这般的热闹、这般的风光啊!还是我大哥有本事……”

    林翠儿的年岁大了,却是个闲不住的人。里里外外忙活着,被子孙晚辈们簇拥着,使她精神焕发,隔三岔五的便兴冲冲来与大哥说这么几句。

    林一倚着木几斜坐着,脸挂着一丝苦笑。原本的山民不过是守着几块薄地过日,幸好涂家是个大商户,翠儿又得江湖众人的帮衬,这才有了小天坳翻天覆地的变化。可此处为边陲所在,还是免不了兵荒马乱的祸害。眼下山村的场面虽是热闹,可亦会被人渐渐知晓这么个地方。日后兵祸再起的时候,便是大难临头的时候啊!示意妹子坐下后,他想了想,还是说道:“小天坳的兴旺是好事!而谋远虑,才无近忧!我这几日想独自四下走走,想一个稳妥的法子……”

    什么才是稳妥的法子,一会半会儿的,林一亦想不出来。总不能人人一片玉佩,再弄几个先天高手出来,只会让这个山村陷入更多的麻烦之中。此处毕竟不是道观啊!山村中的人要种地,要行商,要婚丧嫁娶,凡人的一生,过活的不易!

    林一未让翠儿与天福作陪,而是一个人围着小天坳闲走着,不知觉中,又来到了西山的那处山崖。此时的青草已吐绿,天气转暖。只是,那相伴的两座坟冢,还是显得这么的孤单。

    缓步走至苏雪云的坟前,默默伫立着。林一的手多一只玉箫。他阖目冥想了一会儿,箫声在唇边响起,料峭的风中,一曲‘红尘’起伏,渐去渐远……而那烟雨、垂柳、桃红杏白,及婀娜的身影,忽而清晰,忽而又朦胧起来……

    过往兮,红尘如梦!而脚下的路,依然在缓缓伸延,迫使你往前走。这崖的野草,小天坳中的村民,无不卑微而执着的活着……

    暗吁了下,林一收起玉箫,俯瞰下面的山谷。脚下的西山,与四周的群山圈成了这个数十里大小的山谷,谷地中那片五六里方圆的山坳,便是村民们休养生息的地方。而村口往东,过了一个池塘,便是那豁出来的山口。

    谷地的四周,山不过百丈,却因背处皆是悬崖峭壁,那处山口便成了小天坳唯一可以进出的地方。若是将其堵死呢?

    胡思乱想中,林一心头一动。堵死山口?不,若是如此,小天坳便成为了一处绝地。此处虽说有山地耕种,油盐布匹等物还是要去集镇采买,山民们并非能真正的自给自足。可若是留下一线穿行的地方呢?阵法可行?

    他日终究要离去,怕是再不能顾及小天坳。为了后人着想,林一还是想留下个一劳永逸的法子。有关阵法一途,他不是没有想过。可在这么大的一片地方布下一个由凡人操控的阵法,何其难也!

    小天坳的地方不小,因地制宜不易。可若是将眼前的地势稍加变化,再因地就势布下阵法,或许可行!

    在山崖独自忖思了许久,干脆又盘膝坐下,将小天坳的地形地貌记在心中,反复推衍起来。三日后,林一想出了一个法子。只是,那一切太过令人匪夷所思。故尔,无须与人商议,他要独断专行。

    当翠儿为三日不见大哥而焦急时,林一从天而降。其随手一挥,林府前的空地竟是突然出现了千棵的大树,引来众人的围观。不待人们前一睹神仙的尊容,他又在一片惊呼声中化作清风而去。

    林一去而复来,如此这般几回,林府前的空地,大小树木堆成了小山。这些树木皆是连根拔起,有松柏,有果树,有的面还带着绿树叶,显然是来自遥远的南方。围观者不止一次目睹过林大仙人的本事,还是对这些树木的来由不解。各自兴奋之下,免不了要揣测一番。

    当林一再次现出身形的时候,林翠儿与天福等人已涌了过来。他示意大伙儿稍安勿躁,这才走至林府前的石阶,高声说道:“今日起,各家各户的男女老幼皆动起手来,将这些树依着我的吩咐栽下去!”

    林大仙人发话了,众人虽是不明所以,还是轰然应诺,纷纷忙活了起来。

    “大哥,你这是……?”乍一见这么多的树木,翠儿暗赞大哥的法力高强之时,亦是惊喜不已。不过,小天坳的地方就这么大,何以栽下这许多的树?

    “翠儿,将我的话传下去,加入林家的人,以后不得离开小天坳……”林一说道。翠儿不解问道:“适值我林家兴旺之际,如此一来,可不是……”

    摆摆手,林一不容置疑地说道:“那些不过是趋炎附势之辈,小天坳养活不了太多的人。”他转而冲着一旁的林平等人吩咐道:“速将山口的闲散人等逐去……”

    见翠儿有些不情愿,知其所想,林一笑着安慰道:“值此天地转暖之机,正是植树的时候。且看大哥施为,事后再与你分说……”

    呵呵笑了一声,林一的脚下升起了白云,人便到了半空中。依着心中的阵图推衍,他驱动飞剑在四周的山,坡地,池塘边,小路旁,连番击下,掘出大小不等的树坑。又掏出灵石随手捏碎洒下,便在众人景仰的目光中往远处飞去。

    “轰、轰——”地动山摇一般的巨响声中,忙着栽树的众人纷纷望向了村口的东头,那是山口的所在,竟是有数十丈大小的山石从天而降。

    天呐!这是林大仙人在移山倒海呢!众人骇然而又为之心驰不已。谁成想两日后,那处一两里宽的山口竟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百多丈的石山。大仙人要做什么?有人欲去瞧个究竟,却被林家的人拦住了,说是家祖在施法,任何人不得靠近。

    两日来,林一忙活个不停。他从远处掘起巨大的山石用乾坤戒装了搬运过来,将小天坳的山口封了,当间留下丈余宽的穿行甬道,并于两头的洞口处埋下灵石与玉佩,布下了阵法。不仅如此,那处池塘乃是死水,地下百丈深出却有泉眼,被其用飞剑凿出个洞来,使水脉贯通。

    又过了七日,小天坳四周的山以及路肩地头,出现了片片的树林,使得原本有些荒凉的山谷变了样子。而村里有人说,林大仙人又传下仙谕,小天坳的人不得随意与外人来往,更不许随意进出。这是要与世隔绝呢!于是,众多投奔者慌了神,纷纷离去,亦带走了曾经的喧嚣,山村慢慢安静了下来。

    对此,林翠儿有些失落,而林一不为所动,依旧在四周的山忙活着,不时会将原本栽好的树木移动一下。他又跑了一趟北边的曷田国,寻至一处玉矿,将其佳玉材一掘而空,回来炼制了更多了玉佩。

    小天坳的西山,原本光秃秃的山头多出几十棵大树,亦使得那掩于树荫下的两座坟冢,多出几分清幽之意。翠儿寻来的时候,林一正盘膝坐在地,随着剑光闪动,一块被他抛起的玉石,顷刻间变作几十块大小一致的玉佩。

    冲着翠儿点了点头,林一手不停,一串串的手诀带着荧光飞去,霎时没入玉佩。他翻手一抓又扬手抛去,一片片将将炼制好的玉佩又飞入远处的树根处不见了踪影。

    “大哥!这些日子以来,你将山口封住,却留下通行的甬道,我派人看守你又不让……这,翠儿真是有些糊涂了!”林翠儿依着林一坐下,抬头打量了一下四周,又带着一丝惊讶说道:“这山栽树可不易活,却未见有枯死之兆,莫非便是那玉佩之功……”

    玉佩内嵌有阵法,自有用处。而真正使得树木成活的,乃是那万化为碎屑的灵石啊!林一笑着摇摇头,拉着翠儿的手站了起来,说道:“这一圈的山林不下数十里,皆依循阵图所植,待其一一成活之后,由玉佩所嵌有的阵法激活天地之机,便可首尾相继,形成一个天然的阵法,足以庇护家园!只不过,此种阵法为大哥借鉴揣摩而来,究竟如何,尚不得而知。至于堵住那山口,乃是个笨法子,却不得不为之!如若不信,随大哥四下去看看……”

第四百九十六章 林园

    林一带着翠儿御剑而起,来到天平镇的空。!。二人隐入云端中往下俯瞰,可见往日的边陲小镇,已有大商的重兵驻守。转而往北飞去,疆界处同样有外族人的兵马在聚集。而在这数百里的山野若是成了战场,藏于一隅的小天坳将难以幸免。

    翠儿明白了大哥的心思,便派人采买食用之物囤积起来,并令林家、涂家子弟守着出入的山洞,继续作出封山的架势。如此一来,小天坳里的只剩下了六七百人。

    转眼间,来年的冬雪消融,天地复苏,那些移植而来的大小树木亦抽出了新芽。小天坳的春天来了,而酝酿已久的战火,亦在大商西疆边陲烧了起来。

    这一日,林一从地下密室中出来后,手里拿着一把长剑,或者说是一把法器。唤来天福后,他将此剑递过去,说道:“此剑非比凡铁,甚是锋利。我在剑身内嵌有几个法阵,以先天真力应能施展个三五回,之后便可自行催动最后一个遁法,可一遁十里远,足已救得持剑人的性命……”

    天福接过长剑,细细端详。剑长三尺,如雪的剑锋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寒意,剑脊方还有‘一’字铭文。暗暗催动体内真气之下,剑身顿时有剑芒吞吐不定。他惊喜道:“此剑堪称至宝啊!不知可有名字?”

    “此剑便为我传下的掌门信物!剑名为‘一’!”林一说道。这是专为天福炼制的宝剑,乃是真正的镇观之宝,亦算承了先前的一个诺言。有此剑在手,足以笑傲江湖!他不顾对方的不舍,又要回了那把青云剑。

    “师父,青云剑你留着无用,为何不留与弟子呢!”天福有些不情愿地说道。这把青云剑陪伴了他一生,那种情愫难以割舍!

    青云出鞘,剑锋嗡嗡轻鸣。林一的唇角露出淡淡的笑意,眸子里闪过一抹暖色。他说道:“你师父送了你一把镇观之宝,而这,乃是我师父的剑!”

    收起了青云剑,不理苦笑着的天福,林一转身走出了静室,正迎着赶过来的林翠儿。不待其说话,他拉着对方的手便踏了剑虹,说道:“外边的情形我已知晓,且看这封山大阵的威力如何!”

    正北十里远处,有万的外族兵士涌了过来,漫山遍野都是拿着刀枪的人影。而大商的兵士已退缩到天平镇固守,首当其冲的小天坳怕是逃不脱贼兵的双眼。四周的山头有林家子弟值守,已有人跑回庄子报信。

    林一带着翠儿飞至山外,于高空处祭出一个手诀,那村东头丈余高的甬道顿时不见了。

    此时的小天坳,为大山所环绕,为树木所覆盖,生机四溢,颇具不凡的气象。而随着林一的又一串手诀打出后,天地间忽然有一阵狂风吹过,之后,那树木间生出淡淡的雾气。不一刻,这如晨间的雾霭,愈发浓重起来,继而笼罩住了环绕的大山。远看时雾霭缭绕,近看时依旧是虚无缥缈。

    数十里方圆的小天坳,就这么凭空消失了一般,再也难以找寻!

    “大哥,我小天坳怎么没了?”虽说知晓大哥的手段神奇,惊奇之下,翠儿还是失声问了一句。

    “障眼法而已!呵呵!”林一笑了一声,带着翠儿便望着云雾深处飞去。转眼间,熟悉的一切回到了面前,小天坳的一切如旧,惟有四周山隐约可见云雾升腾。

    这简陋的封山阵法算是大功告成,为此,林一颇感欣慰。仙门的封山大阵,借助地下灵脉之力为法阵支撑,尚须有人操持。而小天坳的阵法,有玉佩、灵石与树木沟通天地之力,又由玉佩与树木结成阵法,彼此相铺相成,无须专人操控。自今日始,阵法开启之后将自行运转,直至树木枯死、玉佩被毁。否则,此阵法永无停歇之时。

    而凡事皆有利弊,小天坳的阵法与仙门的封山大阵相去甚远。这个拼凑起来的树木大阵,只有隐、迷之用。而在大商,此阵足以惊世骇俗了!

    “这是开启出入甬道的玉佩,其中一个由你妥为收藏,作为备用,以防不虞!”拿出两片玉佩交予翠儿,林一又说道:“从此以后,小天坳内的人可以出入,外人再也寻不到此处了!”

    “可免去兵祸,使得族人安逸度日,如此足矣!”林翠儿接过玉佩,环顾四周的山林,心生感慨。而小天坳内的村民这才知晓林大仙人的用意,感念其德,自发在村口的大树下立一石碑,面只刻有两个大字——‘林园’。

    大商天平镇以北,曾为众人知晓的那个小天坳消失了。据传,在那地方出现过一个‘林园’仙境,曾有人进去过一回,待再次去的时候,已无路可循。

    ……

    林一回家后的第五年,翠儿去世了,享年九十五岁。这个林园中德高望重的老人,于秋日的一个黄昏,握着大哥的手含笑而去。她曾说,若有来世,你还是我的大哥!

    送别了妹子,如同送别了一段生命中的往事。无悲无喜的林一,每日在西山的山崖静坐,看日升日落,春去秋来,还有林园中的生老病死。其身后的不远处,天福在默默相陪。他偶尔会看一眼师父的背影,又带着笑容阖目端坐。

    日落时分,师徒俩便起身循着山径往回走。夜深的时候,林一放下永远亦喝不醉的酒,倒头就睡,一夜无梦!

    待次日黎明时分,师徒二人又会出现在村口的老树下、池塘边,绕着庄子走这么一圈,最后来至那处山崖之。

    ……

    山的树木愈发的茂盛起来,浓荫下有凉风送爽,亦拂去了酷夏的燥热。

    天福一如往日般阖目静坐,颌下的银须随风摆动,神态祥和。师父教了不同的行气法门,虽说于己无用,却能多一番奇异的感受。置身于这山崖之,气息的吐纳中,渐渐能感受到这天地的广袤。他,有了融入其中的释然与快意!

    不远处,林一斜躺在草地。其一手拿着紫金葫芦,一手屈指乱弹着,整个人显得懒散而随意。

    身前的一小片空地,正爬过几只山蚁。林一的手指掐动了下,一道无形的禁制打了过去。前行阻碍,那几只山蚁在原地兜着圈子。静静旁观着这卑微的生命在惊慌失措,他呷了口酒,无动于衷。

    片刻过后,其中的一只山蚁钻入地的裂缝中继续往前,余下的同伴亦忙跟了过去,使得那立于地表的小小禁制成了摆设。沟壑,亦不过是途中的一次攀越!

    收了方才的禁制,任那几只山蚁执着前行。林一抬起了头,伸手弹出强劲的指风,几片树叶缓缓随风落下。其手指忽而又掐出几个印诀,并无灵力波动,却隐隐牵动着四周的气机。那落叶的坠势为之一缓,却悬在空中摇摆不定。

    只是,树叶离开了枝头,它已摆脱不了跌落的命运!

    此时,山下的林府中有人跑了出来,在大声叫唤着什么。

    林一回首看了下天福,起身而去。当他在林府前现出身形时,林平惊喜道:“我长孙家的媳妇有身十月,值临盆之际却是昏厥了过去。村中稳婆与郎中皆是束手无策,正欲寻祖父想个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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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天凌晨五点半开车去几十里外的公墓为老父坟,八点,再带一车子人去奔乡下的丧事,要傍晚才能回来,所以今天最多熬夜下一点将明天稿子传去,难免有疏漏的地方。时间少琐事多,业余码字的无奈,见谅!

    看就是个乐子,等活了几十年,回头的时候,你才发觉,原来一切都是乐子!感谢理解并支持无仙的朋!

第四百九十七章 复苏

    林一随林平来至后院的一间屋子前。!。诸多女眷忙见礼不迭,他视而不见,却是转过身去,袍袖趁势甩动了下,一道细弱的金光倏然穿墙而入,乃是一条小巧的金龙扑向了床榻。

    突生异状,屋内两个稳婆惊呼起来。只见金芒于闪动中拂过榻妇人周身的穴道,又忽而消失不见,化作一股灵力散去……

    须臾间,屋内突然响起婴儿的啼哭声,屋外众人大喜。林一将要抬步离去之时,林平已从出来道喜的稳婆手中接过襁褓,喊道:“祖父!这是您的玄孙!”

    恰在此时,林一的神色一怔,抬头望向西山,不禁黯然一叹!他正欲离去,却又慢慢转过身,于诸多欣喜的笑容中接过了襁褓,尚在啼哭的婴儿安稳了下来。其肥嘟嘟的小脸甚为讨喜,兀自张着的嘴巴如同要说些什么,随即便呈现着熟睡的模样。

    “我的玄孙?”轻轻抱着婴儿,林一喃喃自语。一身道袍而淡然出尘的他,怅然的神色中,多出几分温和的笑意。

    随着身边的道喜声,林平呵呵笑道:“母子平安,皆为祖父大人的庇佑。还请老人家赐名,这亦是孩子的福缘……”

    沉吟了下,林一将孩子交予身边稳婆的手里,随口说道:“名为天蛟……”话音未落,他已在众人面前失去了身影。一个年轻人则是忙跪下道:“多谢曾祖父赐名……”

    ……

    山崖,情形依然。天福兀自盘膝阖目端坐,面容慈和,却生机不再,魂去远兮!

    一切静悄悄的,好像什么都未发生过,什么亦都未曾改变;唯有那天际涌来的风,无声无息,又悄然远去。

    林一仰首眺望远方,转而又环顾四周。叹息中,他默然而立……

    天福走了!最后的一段辰光里,他没有离开过师父。而师父亦陪着这个徒弟走完了他生命里的最后一程!

    天福走了!在他魂去的那一时,正是婴儿啼哭降世的那一刻。就如这白云苍狗,变幻无定却有迹可循;就如这日起日落,阴阳更替的,只是一个轮回;就如这生、还有死,不过是生命的延续,一种永不凋零的永恒!

    生之欣然,死之释然。征程中,莫不会多出了几分精彩来!

    感喟之中,林一的心头忽有莫名的感动!他背着双手,昂首向天,衣袂无风自动,长发轻轻飘起。一丝天地的灵动,在不知觉中牵动体内的气机。气海中,碎丹的伤痕竟在缓缓消失,有隐隐的金芒闪烁着……

    勘破生死的一瞬间,林一的心头一片空明。那碎裂的金丹,有了复苏生还的迹象。

    注视着下面的林园,良久之后,林一轻轻抬起了下巴,眸光淡远。翠儿与天福走完了自己的一生,同样结束了他在这尘世间最后的羁绊。该是离去的时候了!

    ……

    林一将坐化的天福带回了仙人顶,将其安葬在山后的那片山坳。丧事过后,他坐在草棚中,对着面前玄元观的诸位长老说话——

    “天福曾留下话来,观主由大弟子道亨接任!”

    道亨越步而出,双膝跪地,恭敬称是。林一说道:“此乃我传与天福的宝剑,亦是观主的信物,连同这开启禁地与闭关山洞的玉佩,今日由你将其代代相传下去……”对方双手过顶,接过了长剑与玉佩。

    “此乃我炼制的玄金令牌,为玄元观长老专有之物,自有防身之用……”说话间,林一抛出了七块巴掌大小的紫黑色令牌,这是他于闲暇时用紫晶果树的树枝所炼,其中所嵌有的阵法威力不俗。

    连同道亨在内的七人,人手一块令牌。紫黑的令牌刻有一个‘玄’字,入手沉甸甸的竟是难辨材质,颇为不凡。

    交代了一番之后,当众人领命之后抬起头来,草棚中已无人影,惟有一阵清风吹起,在那几座坟冢前久久盘旋,又悄然消失……

    为这些后人又留下了数十片防身玉佩,及完整的玄元口诀与玄元剑法;除此之外,还留下一个乾坤袋由观主亲自收藏,里面是一套练气功法、法器与灵石等物。之后,林一化作一阵清风而去……

    有人说,林祖师出山云游去了。这个说法传遍玄元观的时候,已过去了多日。当师兄弟们在热论此事的时候,卢鱼儿并没有如往常那般去凑热闹,而是独自躲在一旁。他从怀中摸出一个玉瓶来,抑制不住心头的振奋。

    那一日,卢鱼儿正在砍柴,一个玉瓶从天而降,有飘渺的话语声在耳边掠过——“谋事在人,成事在心……”那嗓音极为熟悉呀!是那位道兄,不,是祖师!顾不得许多,他丢下手中的斧头便抓起了那个玉瓶,望天遥拜……

    林一又返回小天坳,如今的林园。

    为族人们留下玉佩、丹药、及能用到的东西,林一又专为林平炼制了一把长剑与一块玄金令牌,面不仅有‘玄’字铭刻,另一面还多了个‘林’字。他同样留下一个乾坤袋,自待有缘人!

    为林家的后人交代了几句后,林一冲着身后摆摆手,便独自施施然走出了林府。

    这一日的黄昏,林家的墓园中安谧而幽静。叩拜了叔父与婶娘,又在妹子翠儿的坟前默立了一会儿之后,才来至爹娘的坟前。他缓缓跪下了双膝,重重磕了几个头,久久伏地不起……

    离开墓园,一如往常漫步一般,林一背着双手默默走着,看着。只是,身旁没人相伴,他的脚步亦愈发的缓慢。

    西山,山崖之,两座坟冢前。冲着苏先生的墓碑深施一礼,林一转过身去,手中多了那支玉箫。

    斜阳西垂,金色的落辉洒在山崖,为默默而孤寂的坟冢,披了层沉醉的色彩!

    摩挲着手中的玉箫,未及凑至唇边,林一又将其轻轻放下!往事如烟,昔日如云,红尘如梦,俱往矣!这箫声,又何须空鸣!

    玉箫化作一道莹光脱手而去,深深没入了坟中。一道剑虹越过林园的空,倏然远去……

    林一来至九龙山,剑虹在夜空中稍稍停顿,便直奔一座最高的山峰。一处半山腰的石洞前,他落下了身形,有人说话——

    “趁着夜色而来,不为访饮酒,便是要远别辞行。林一,你以为然否?”

    随着话语声,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洞口,木青儿一脸的笑靥,眸子里还闪动着几分自得的神色。

    林一轻轻点了点头,随木青儿走进了山洞。洞里地方不大,嵌着几颗萤石,甚为的清爽而整洁,这是修炼闭关的一个所在。

    “本以为要在闭关中耗尽寿元,谁料天可怜,使我堪堪筑基,呵呵!你我时隔九年未见,本想着稳固一下修为再去寻你,谁料,你竟不请自来……”木青儿拿出一个蒲团请林一坐下,话语中带着一分欣喜。

    自次一别之后,已过去了九年。如今,木青儿已是百余岁的人,终得以成功筑基。其容貌中更添几分不俗的神韵,使得这山洞亦为之明艳了不少。

    分别九年不见,木青儿能否于闭关中有所收获,途径此处时,林一为此有一些忐忑。此时,他坐下后,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容。想当初,自己有着若水先生的丹药相助,经历了两次的尝试才侥幸筑基成功。而一个凭着兴致修炼的女子,借助仅有的一粒筑基丹便大功告成。

    可见,修炼一途,丹药、灵石之外,心性尤为重要。

第四百九十八章 知己

    木青儿是个心性单一的女子,爱憎分明,还有些娇弱或者是怯懦,却不失至真的一面。这亦使得她修炼起来心无旁骛,少了几分世俗的杂念,多了几分别样的执着。

    “林一,你眼下是什么修为,我为何还看不透呢?”木青儿举起了自己的紫藤葫芦,示意了一下,笑着说道:“老相逢,岂可无酒乎?”

    林一解下腰间的紫金葫芦,摇摇头说道:“我的修为不过比你略高一些,不提亦罢!”木青儿释然道:“如此便好,让人心里舒坦了不少!呵呵!”

    喝了口酒,林一讶然,随即莞尔。

    说了一些修炼的事情,又询问了彼此的近况,木青儿察觉到了什么,却依然谈笑风生。一夜很快过去,当曙光来临的时候,她的神色中现出了几分落寞,而对方神色如旧。

    “你是来辞行的?”木青儿幽幽问道。见对方颔首默认,她轻叹了一声,自言自语道:“星夜来此,陪了我说一宿的话,这不是辞行又是什么呢!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相逢……”

    沉吟了下,林一说道:“你不想再回大夏?”

    木青儿摇头说道:“或许,九龙山才是我要呆的地方!只是,没了饮酒说话的人……何况,你走了,我亦没了修炼的劲头,唉……”抬起头来,见对方一如既往的淡然,她欲言又止,随即又说道:“可以飞,可以逍遥于山水间,足矣!没了人相伴,长生又能如何!一个人喝酒,好生的无趣呀!”

    说着话儿,木青儿步出洞口,面向着朝阳长吁了下,一丝别愁荡然消散。林一随之走了出去,只见旭日洒下万千金辉,将远近的山峰笼罩其中,置身所在秀云蒸霞蔚,宛若仙境一般,使人心旷神怡。

    眺望远山,木青儿笑道:“此间风景好,何不作神仙!”她神情中透着洒脱,话语中不无超然之意。

    “山中无日月,一梦已千年……”林一附和了一句后,引得木青儿呵呵笑道:“未想到你还有几分的才情……”

    摆了摆手,林一示意自己不过是有感而发,说的是别人的话罢了。他抬手拿出个乾坤袋,说道:“我为你留下两万的灵石,正阳宗的功法及相关的玉简,还有一把灵器飞剑……”

    不客气地接过了乾坤袋,木青儿又递还过来另一个袋子,说道:“此乃我存下的千坛子老酒,便宜你了……”她学着林一的模样,轻轻翘起了嘴角,眼神一瞥,又道:“莫道仙途无知己……”

    林一抓过了乾坤袋,冲对方还了个相似的笑容,足下白云升腾,扶摇而去,远远传来他清朗的笑声——

    “清风冷月一坛酒!哈哈……”

    ……

    九年前,林一黯然踏返家的路。九年后,再次独自启程。这一次,他将不再回头。

    途经当初的那片乱魂谷,于狂吼的风中,林一寻至房巧儿的陵寝所在。躬身拜了几拜,当破开山洞、打开坟冢时,一具干瘪佝偻的女尸呈现在面前。暗自唏嘘了下,不忍目睹,他随手将其收入了那个藏有叶羽骸灰的乾坤袋。分别了两百年的一对人儿,这才算是到了一起!

    坟冢已空,洞壁的萤石还在散发着幽幽的光芒,狂风吹过,那破开的洞口呜咽着,兀自哀诉着那已远逝的一切……

    林一御剑直往东飞,再没停下来过。当他穿过那片草原时,下面的两只军队鏖战正酣,杀声震野。那血,炫红……

    飞越陆地,奔向大海,循着当年海走的方向,林一往前飞去。几日后,当海面出现了那个熟悉的海岛时,他一头扎了下去。这便是当初得到乾坤戒与龙丹的那个蛇岛。

    从茂密的丛林飞过,林一直接来至那处山洞中,一切如旧,没有人来过的痕迹。那十余丈方圆的潭水清澈如新,惟有石乳的水滴声响,使得置身所在,愈发的沉寂。水潭边,堆积着一具大蛇的骨骸,正是当初他斩杀的那条大蛇所留。

    四下打量了一番,林一又来至那处设置阵法的地方,那几个石坑还在。他掏出了几个石柱,尝试着安放去,随即又摇了摇头。这分明是一个传送阵,一个当时便未设置成功的阵法!

    站起身来,林一陷入了沉思中。若是猜测无误的话,这个山洞乃是玄元真人当年曾呆过的一个地方。自己体内的那枚龙丹,便是他带走的那枚兽丹。可是,他为何要将龙丹藏于那水潭下呢?由此还招来了两条大蛇,更是结出一枚异果——便是那枚青果。此外,他设下的这个传送阵又是何意?须知,传送阵有阵法接引,才能相互传送。他要传送的地方,又是何处?

    虽说对禁制阵法懂得了不少,却从未设置过传送阵,更不懂得修缮破损的阵法。林一只得收起石柱,将心头的疑惑扔向一旁。千年以前的事情,谁又能计较的清楚呢!

    在山洞内寻了片清爽的地方,林一甩出四象旗,布下了聚灵阵。他来此处用意有二,另一个便是要借助这个荒僻的海岛,寻回那失去的金丹。

    ……

    一个月后,蛇岛之,突然毫无征兆的卷起了一阵旋风,吹折了无数的树木。而四周那原本风平浪静的海面,惊涛骇浪顿起。

    海岛的蛇虫如同遭遇了天地大劫,纷纷惊慌游走,更有甚者竟是钻入了波涛汹涌的海水中,只为远离身后的是非之地。

    将将过去了半个时辰,狂风骤歇,有云雾在海岛的方的天空中汇集。不一刻,电闪雷鸣中,豪雨倾盆而落,尽情冲洗着这片海岛。又一时辰之后,**初霁,一道七彩长虹横跨海岛……

    此时,岛的那个山洞内,阖目静坐中的林一,轻轻长吁了下,淡淡翘起了嘴角。其缓缓睁开了眼睛,两道赤芒倏然闪过,随即又消隐不见。

    林一的气海中,那碎裂的金丹完好如初。曾莹白的丹体,已变作淡金色的模样在缓缓旋转,散发出强劲的灵力波动。而气海中那道相阻的禁制,业已荡然无存,龙丹与金丹彼此相安。不过,二者旋转的方向不同,一个向左,一个向右,彼此相互间,好像多了一分牵制……

    距次碎丹至今,过去了将近十年,终得结成金丹!林一的心头松了口气,随手拂去身下厚厚的一层灵石碎屑,再次布下聚灵阵。他要将金丹打造的更为坚固,才能禁得起更大的风浪……

    半年之后,丹体的金色稍稍浓重了些,此乃金丹小成之兆。静坐中的林一,尚未收功出关,沉寂许久的金龙剑,忽而化作一道细细的金光,自识海中直直沉落至金丹之中。不及他惊讶,那蚊针大小的金龙剑如同回家了一般,在丹内欢快地旋动着。

    林一端坐未动,却是眉梢轻挑,面露喜色。首次,人剑之间,有了心神相牵的熟悉与默契。他心念一动,张口吐出一道金光。只见金龙剑自金丹中倏然飞出,霍然变作三尺大小,闪动着强盛的威势盘旋不止,有无的杀意于刹那间爆发出来,更有炫目的金色光芒充斥着整个巨大的山洞,使人心悸难奈!

    抬手一招,金光飞到了手。林一持着金龙剑轻轻挥动,一道凌厉的剑气呼啸而去,随即便是“轰”的一声碎响,几丈远的石壁出现一道深深的剑痕,怕不有数十丈之深!

    愕然之中,林一举起手中的金龙剑细细打量。三尺长的金剑之,夺目的光华流转不定,锋利的剑芒有披靡万物的气势。只不过,他长剑在手,顿生的豪情却被人说话打断——

    “小子,结个破丹可真费工夫啊!”

    苍老而又骄横的嗓音,分明来自沉寂已久的老龙,其话语中尽是不屑与嘲讽。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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