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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曳光     无仙txt下载     无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九十九章 龙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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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龙说话总是不合时宜且突如其来,使人无所适从,又无从辩驳。!。因为,这悖论,抑或是调侃与嘲讽的话语背后,是霸道,还有几分莫测的高深。

    定了定神,林一露出一丝苦笑,问道:“老龙,你还是寄身于剑内?”

    “废话!你以为我在什么地方?”不留情面的话再次响起,不待林一想当然地以为,老龙又嚣张地说道:“金剑归你用了,我只能呆在你的金丹里凑合着度日……”

    闻声,林一忙内视金丹。只见丹体的当央,有一个细弱的虚拟人影。那分明是个金须金袍的老者,正盘膝而坐,气象威严。却于此时,他忽而眼睛一瞪,伸出手指骂道:“臭小子,有什么好看的?若非借助你这个破金丹吸纳几分天地之力,老龙哪有力气骂你?”

    检视自己的金丹,好似做贼一般。林一只得收回神识,暗暗不忿地撇了撇嘴。心忖,金丹就金丹,还是个破的。这老龙可不是一般的霸道。

    被抢白了两句,林一干脆不说话了。手金光一闪,金剑已回到了金丹中。此时,他再次留意起气海中的龙丹来。

    龙丹所生出的灵力迥异,充满了暴戾之气,却刚猛异常。不过,有此龙丹,林一尚不至于成为一个真正的凡人,亦不用顾忌碎丹的伤势。这是他离开大夏十年的一个倚仗!而自己结成了金丹,龙丹可谓是功不可没。自然,《升龙诀》才是最终的缘由。

    随着金丹初期的修为小成,始终收获甚微的《升龙诀》之‘灵龙诀’,竟亦随之有了进展,实属意外之喜。气海之中,那龙丹内的小小金龙变得乖顺了许多。只是,仿若多了一种莫名的牵制,使得龙丹之力稍强于金丹。

    “这……又是为何呢!”有意无意地自言自语了一句,果然有人搭腔:“哼!还不是《升龙诀》的缘故,如若不然,一个修士的气海中最终只有一个龙丹的话,你说你是人呢,还是龙呢……笨死了!”

    淡淡翘起了嘴角,林一笑道:“多谢老龙解惑!”对方还之一声“哼”,又没了动静。

    心神导引之下,一股沛然的强劲灵力自龙丹内汹涌而出。这一刻,如同狂风扑面,头发衣袂扬起,竟然有一道淡淡的金色龙影在林一身后生成。其胸口的那片龙甲无须施法,随心而动,顷刻间布满了全身,乃至双颊。

    感受着龙丹带来的奇异变化,林一缓缓站起身来。随着眸子里的赤芒闪动,加之其身后的龙影张牙舞爪,此时的他,一如真龙附体,气势逼人。

    好似举手抬足之间,周身都有无穷无尽的力气涌现。林一挥动拳头,冲着一丈远的石壁奋力击去——

    “轰——”的一声震响,整个山洞都在晃动。林一挥袖拂去弥漫的烟尘,轻轻吐出了一口长气。那石壁出现了一个拳洞,深达一二十丈,触目惊心。这才是三成的力气,若是全力一击之下,怕是等闲的金丹修士亦难以抵挡!

    “自鸣得意!你以为别人会站着不动让你打啊!哼!”老龙的话语声,再次不合时宜地响起。林一神色一滞,随即撇撇嘴,耸耸肩头。龙影与龙甲顿消,他又变回了原来的模样。

    独自在山洞中走了一圈,林一这才感到周身下油腻难受。结丹之后一直忙着修炼,体内排出的秽物尚在。他褪去衣衫,跳下了那个水潭中,不忘斟酌了一番用辞,开口说道:“有一事相问……老龙,你当初随着玄元真人可曾来过此处……?”

    本以为老龙会搭腔,谁料半响亦未见动静。林一索性不理会,在潭水中洗净了身子,更衣完毕之后,有人说话了——

    “光屁股好看吗?老龙才懒得理你!

    林一自以为年岁不小了,历经了生生死死多回,修炼至今,即便做不到遇事波澜不惊,几分定气还是有的。可这么突如其来的一句话,竟然使得他脸色赧然,不由反唇相讥道:“赤条条来去,岂非坦荡无羁!”谁料老龙沉默了一会,接着说道:“说的不错,你不过一黄口小儿,光屁股亦无不可!

    哭笑不得的林一,哑口无言。好在老龙又说:“狗屁真人!不就是那个小修士吗,没见识的东西,竟拿着金剑作灵器用。老龙我一气之下就睡着了,醒来的时候,那小子都成灰了,接着又遇见一个傻小子……”

    一道淡淡的金虹在天空中划过,林一离开了蛇岛。基于次返回大商时几次三番的跑错了路,他干脆循着次海船行走的方向往前飞。

    本以为狼牙剑飞起来够快了,可与金龙剑相比,林一才知晓两者的差别,不可以道里计。金龙剑的遁速比起那些金丹后期的修士来,毫不逊色。随着日后修为的提升,他相信在大夏没人追得自己。不过,若是遇到那两个元婴修士呢?自有风遁术为倚仗,怕他作甚!

    未虑胜,先虑败!只须能跑得掉,此次返回大夏,无须再顾忌任何人!他林一不是什么谦谦君子,不过是存一颗善心未泯,守一分真我不失罢了!面对敌手时,他能作的,便是那个雨夜中的狼王……

    起初抵达大夏的时候,林一将其视作一个修仙者的圣地,并为之心怀敬畏。当被迫离开它的时候,那种朝觐般的敬畏,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蔑视、是愤恨、是无奈。木青儿选择了回避,而他不能。若想走的更远,惟有去踏过这道坎,并将其抛在身后!

    平静的海面,静静悬停一个人影。恰好路过此地的林一,禁不住停了下来。

    这是连接一串的海岛。

    从空中俯瞰,这些散落的岛屿竟是形成了一个圈状,颇显奇异。此处,正是当初惹出月夜惊魂的那个地方。在那个月夜的海滩,海水中出现了一群啼鸣如鲛、四肢如鲵、凶狠如鰕的怪物。猝然被袭之下,天龙派为此死去了两名弟子。

    使得林一停下来的,自然不是为了当初那些怪物,而是他想起了心头一个疑惑,便是于那个月夜下海探查未果而曾联想到的一切。

    就是这片十余里的海域下面,不仅地势宛若漏斗,还有惊人的海水倾轧,使得林一只是下潜了五百丈,便再也不敢继续探查下去。清晰记得,这千丈深处,为一片四五十丈方圆的海底,似有雾气升腾,还夹杂着类似灵气一般的波动,并与熟知的灵气有所不同。这种诡异的灵气波动,隐约带着令人心悸的气机。

    这一切的下面,究竟隐藏着什么,他当时便疑惑不解。今日顺路来此,使人不能不再次生出好奇心来。

    在林一神识深入海底的瞬间,老龙突然惊咦了一声,催促道:“你怎会寻至此处?下去,快下去……”

    “我曾来过此处,你不知晓……?”林一随口问道,又惹来老龙的抱怨:“废话,你当老龙我不睡觉啦……愣着作甚,下去呀!”

    林一嘴角微翘,却是在空中未动,反问道:“我为何要下去……?”他话音未落,老龙已咆哮起来:“臭小子,没察觉下面的妖气吗?那下面有千金难寻的好东西,说不定以后便是你一大助力……你下不下去?我……臭小子,你有种啊!”

    话音一转,老龙哼了一声,却无适才的恼怒。

    林一则是露出恍然状,心忖,妖气?原来那奇异的灵力波动乃是妖气!他不再迟疑,掐动了‘避水诀’,收起了金龙剑,直奔海面扎去。海面未溅起一朵浪花,人已迅即潜入了海底的深处。

    一回下海探查的时候,林一不过是个练气修士,来至海下五百丈时便不敢继续。而如今,他有了金丹的修为,又有老龙的暗示,未作分毫的停顿,须臾间便抵达千丈深处。只是,临近海底的时候,其身形还是一顿,露出惊讶的神情。

    “他娘的,都死了……还留下一句骨骸,比老龙幸运多了!”老龙的话语声响起,却是带着无尽的沧桑与浓重的伤感,使得林一亦为之肃容。四五十丈方圆的海底下面,情形一目了然。

    那深有数十丈的厚厚淤泥下面,盘卧着的,竟是一具百丈长的龙骸,在缓缓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气势!

第五百章 为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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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一具真龙的龙骸啊!几丈粗、百丈长的骨骸莹白如玉,那硕大的龙头盘曲在当间,怒而向天,兀自带着不屈的雄姿,令人心悸,使人动容!其周身散发出的妖气,正是使得那些海中大鱼变成妖物的由来。

    只是一具龙骸,便有如此的气势,不难想象它曾经的强大!可如此傲视苍穹的存在,又是被谁打落云霄,而陨落于此?

    抬起头来,四下打量一番,林一还是抑制不住心头的震骇。这十余里大的一片海域,便是这条巨龙于坠落之际,生生砸出来的。由此可见,那是怎样一番惊天动地的情景啊!

    “不要胡思乱想了,没人与你分说的!这世的糊涂事太多了,你又能想明白多少呢!天下间,完好的龙骸不多见,将它收起来,亦是你的一份机缘!”许是知晓林一的心思,老龙出言提醒着,话语中少了几分的戾气,多的是几分无力的感慨!

    默默点了点头,林一伸出手往下一抓。龙骸缓缓挣脱了淤泥的束缚,荧光一闪,便被收入到了乾坤戒中。他返回海面的时候,心头又生出了新的疑问。这龙骸中,为何没有龙丹?

    对于老龙的脾气,林一算是略有所知。他还是将疑问藏下来,留待以后慢慢揭晓。

    返回海面之后,林一并未急着离去,而是在岛调息了半日。当他起身的时候,又喝着酒在海滩踱步,眺望远处那连成一串的岛屿,再次陷入了沉思中。谁想老龙是一句话亦不说,任其一人在海风中瞎琢磨。

    没人理会,林一只得动身往前飞行。十余日后,他的神识中发现了又一个熟悉的岛屿,使其稍稍安心些。至少没有跑错方向,大夏在渐渐临近。

    本想着继续前行的林一,忽又剑虹一转,直奔那处海岛。寻至那个炎热的山口,他直直冲了下去,一个时辰后,又再次御剑腾空而去。有人讥讽道,讨饭的德行!

    对老龙的嘲讽,已习以为常的林一,不以为意,反而是自得其乐。那处海岛正是燧岛,他去那个山口是为了寻找灵石。凭借着金丹修为,潜至地底的岩浆处,林一小有收获。讨饭?至少,那数十块品灵石,还有几块极品灵石,天底下没人会有如此大方的施舍!

    燧岛尽头的地穴中,那些自生自灭的土人还在,林一未去打扰。既然已来到此处,当初那个避之不及的一个地方,不妨走一趟。

    ……

    此去东南千里之外的一片海面,无数大小岛屿环绕中,一处最大的海岛之,高山流云,山涧纵横,风景秀美。此处,正是回回岛,颜家的所在。

    一座依山的庄园里风景宜人,一间精舍里面,有一个年过半百的男子席地而坐。其颌下留着长须,神态威严,正冲着两旁站立的几人说话——

    “六百年前,我先祖一脉为家族所不容,忍气吞声之下来至海外。我颜家的先祖曾留下话来,期望后人修为有成,重返大夏……我颜守德,秉持颜家祖训,立志苦修一百二十余载,终得以突破练气而筑基,并有了眼下筑基中期的修为。而族弟守义更是不负众望,于岁前的一次闭关中,成为了我回回岛颜家的第二位筑基修士。我想,该是到了返回大夏去寻个说法的时候了!”

    叫作颜守德的一席话说完,立在两旁的几位族人振奋之余,心头不无感慨。家族的往事,大伙儿都知晓一些。能扬眉吐气地返回大夏,乃是历来家主以及族人所梦寐以求的愿望。其中一个留着短髯的中年人,挺了挺胸脯,自信满满地说道:“凭借我与大哥的修为,不怕他大夏的颜家不低头!若是当年守信不死就更好了……”

    颜守德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又无奈地说道:“相当初,我正处于修炼的紧要关头,分身无术,这才让贼人钻了空子。若不然……”他话未说完,屋外突然传来一个陌生人的嗓音——

    “若不然,你又如何?”

    震惊之下,颜守德与颜守义急急换了个眼神。顾不得旁边几位族人的惊诧,他二人已抢步冲出了屋子,却又猛地停了下来,脸色大变。

    只见门外的空地,不知何时多出一位身着灰色道袍的年轻人。其足踏云履,一头披肩的长发绾了个怪异的道髻,面插着一只不俗的龙簪。来人正背着双手,眉梢轻挑,神色冷然。

    这……这么个年轻人,竟然让人看不透修为。而其身所散发的气势非同小可,根本不是筑基修士所能相较。莫非,这是金丹修士不成?

    心头一激灵,颜守德忙拱手说道:“不知前辈驾临我回回岛有何指教,但有所命,无敢不从!”其身旁的颜守义亦随之行礼,神色中带着小心。而从屋里跟出来的颜家子弟见状,有所恍悟,更是不敢出声,干脆一个个垂下头,以示恭敬之意。

    回回岛处于大海之中,为大小的岛屿所环绕,外人难以知晓颜家的真正所在。而这一切,却是瞒不过林一的神识。他径自闯了进来,见并无阵法相阻,便寻至颜家的家主静修之地,竟无一人察觉。

    “我便是杀了颜守信的那人,若想寻仇,请自便……”林一说着话,面无表情。闻声,颜家诸人惊愕不已。彼此面面相觑之后,颜守德心思急转,前一步小心说道:“这个……数百年来我颜家安分守己,并无得罪前辈之处,还望高抬贵手,我阖族下感激不尽……”

    摇了摇头,林一接着说道:“八十多年前,你颜家子弟滥杀凡人,后有颜守信追来……他们都死于我的手中……”

    脚下禁不住后退了一步,颜守德哑然失色。他回顾左右,又强抑着心头的忐忑,拱手说道:“这……原来如此!家中两个子侄与守信竟是得罪了前辈,在下代颜家与前辈赔罪了!”说着,他毕恭毕敬深施一礼。

    皱了皱眉头,林一反问道:“我既然是你家族的仇人,你等为何不寻我报仇?”

    颜守德抬眼打量了一眼这个年轻人,暗呼出一口气,又带着一分苦笑说道:“若非他们不识好歹,又怎能惹得前辈动怒呢!前辈不因此而降罪,我颜守德代阖家老小,先行谢过……”

    面对小心谨慎的颜守德及其族人,林一生不出来半分的火气来,不免自觉无趣。他神色缓和,语义陡转,接着说道:“亦罢!过去的事便过去了……不过,大夏的情形我略有所知,单凭你两个筑基修士,若想在大夏的家族中站稳脚跟,怕是不易啊!”

    当年的木家又如何!还不是被颜家与万家联手灭了!颜守德与族人的对话早已被林一听到,对于那一番踌躇满志,他很不以为然。

    心存一分退让之机,福虽未至,祸已远行。这个道理谁都懂,可还是**不断。自然有时运所致的缘故,而人性中的自以为是,未必不是惹祸的根源。

第五百零一章 定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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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一方才警示的话语,未必出自本意,却引来颜守德的称谢不已。他虽是谨小慎微之人,却不失世故圆滑,忙拱手相邀,说道:“有请前辈进屋奉茶……”

    茶水自然是免了,坐在精舍中的蒲团,林一手里拿着紫金葫芦,听颜家兄弟诉苦!

    林一不表明自己的来历,却不妨颜守德将其视作了仙门中的高人。而颜家即将要返回大夏,若是有这么一个仙门中人以为臂助,之后的路途将会平坦许多。即便是对方转身离去,可若是能从其口中得到几句指点,亦不失为意外的收获。至于当年族弟被杀一事,还是闭口不谈为好!人家分明是门找麻烦的,事有转机,何不顺势而为呢!

    何为诉苦?就是说出自家事来,让外人评评理!颜守德道出了家族中代代相传下来的一件往事……

    说起来,这个颜家与落霞山的颜家还真是同出一门。五六百年前,当时落霞山颜家的家主,乃是正阳宗的内门弟子。他在仙门中修炼百年之后,自感前途无望,便返家娶妻生子,创建了自己的家族。

    而原本的颜家乃是凡人,尚有嫡亲在看守着祖宗祠堂。谁料仙人自灵山而来,自恃不凡,便未将那些至亲放在眼里。为此,族中的长辈们看不过眼,免不了要指责几句。

    落霞山的这位颜家的先祖,又岂肯听从一帮子凡人的指手画脚,便将其一一驱逐,这当中便有一位不忿的年轻人,便是后来回回岛的颜家先祖。

    这位年轻人被逐出家门之后,无意中得到一套修仙的功法,便独自躲在一旁修炼。待略有小成的时候,他以为可以光明正大地返回颜家了,去做一个真正的修士。可新家主却对其功法的来历生出了质疑,并要强行索取。

    无端受到欺辱,这位年轻人自是不甘屈服,便据理力争,末了,双方撕破了脸皮。可他只有练气修为,又哪里是一个筑基修士的对手,最终免不了被痛殴了一顿。这还是对方念及同族的情分,不然的话,只怕有人小命不保。

    愤恨之下,年轻人养好了伤,便带着家人来到了海外,辗转多年以后,在远离大夏的回回岛重新安了家,并创下了自己的家族。这人临终前曾留下话来,要后人发奋图强,只待他日重返落霞山,好一雪前耻!

    得知了颜家的这么一段往事,独自喝着酒的林一轻轻点了点头。他沉吟了一会儿,看着面前的颜家兄弟,说道:“我想多问一句,你等是与落霞山的颜家誓不两立呢,还是仅仅想着衣锦还乡,于人前扬眉吐气?”

    一时猜不透林一话中的含义,颜守德斟酌了下,说道:“两家毕竟是同根同源,总不好以死相拼……”

    “落霞山的颜家与万家交好,并投靠了黑山宗,势头正盛。据我所知,有着五位筑基修士坐镇的木家,在数十年前都被颜、万两家联手灭了!他若是接纳你等固然是好,衣锦还乡尚不至于,锦添花却有可能。而若事与愿违,你这些子侄还能回来吗?”林一漫不经心地喝着酒,如同在自言自语。而他的话落在颜家兄弟的耳中,却多了几分莫名的意味。二人抬起头来对视了一眼,神色中现出踌躇来。

    未想到,如今正是落霞山颜家的兴盛之时。而回回岛的颜家虽有两位筑基修士,尚不能与其一争长短。眼巴巴跑回去,寄人篱下都是好事,最坏的情形莫过于被对方一口吞下,致使数百年的一切只是作了他人的嫁衣。

    可家中好不易出了两位筑基修士,还这么继续守在海中的孤岛,任先祖的愿望落空,任心头的执念成了一场妄念?

    “不过呢,我倒是有个法子……”眼光淡淡瞥过迟疑不决的兄弟俩,林一轻描淡写地说着。见对方殷切看来,他接着说道:“落霞山的颜家助纣为虐,皆因万家蛊惑的缘故。这两家互为羽翼,哪一家都不是你等可以睥睨的。为不使他们继续狼狈为奸,我可以出手对付万家……”

    颜家兄弟二人眼前一亮,随即又疑惑起来,却听对方又说:“我与万家有仇,自当不会与其罢休!落霞山大乱的祸首,尽在颜、万两家的家主,罪不可赦!若颜家的家主殁了,你兄弟二人还无计可施的话,只能说是运数使然!”

    真是凑巧了,原来这位前辈与其中一家有仇啊!可他要杀颜家的家主?此事若是传了出去,说颜家勾结外人杀自己的族人,只怕以后同样难以在大夏立足啊!不过,返回落霞山的紧要之处,便在万家与那个颜家的家主的身,不是吗?

    兄弟二人换了个眼神之后,难抑心头的狂热,双双俯身行礼道:“他日若能返回大夏,颜家下当不忘前辈大恩!”

    林一不为所动,依旧是高人的模样,只不过,老龙的话语声总是不合时宜地响起——

    “权谋为我所用,行事善于变通。小子,有长进!以后啊,要再坏一些……”

    暗哼了一声,林一皱起了眉头。见状,不明所以的颜守德心念急转,双手奉一个乾坤袋,说道:“此乃我回回岛特有的药草,还有一些灵石,不成敬意,请前辈笑纳!”

    想不到会这样,林一稍感意外之时,老龙又感慨了起来,说道:“人啊,就是如此。还是干坏事来的实惠!哈哈!还不接着……”

    “我在干坏事?莫非我不是在帮颜家?”林一用神识反诘,却还是伸出了手。老龙继续讥笑道:“哈哈,还装模作样!小子,我老龙打个哈欠的工夫都比你岁数大……”

    “你岁数大了又如何?还不是人老痴呆,忘性重!“林一还了一句后,老龙顿时不吭声了。他收起了手的乾坤袋,站起身来,冲着颜家兄弟说道:“你等一月后再启程,我有事先行一步!”

    “这……尚不知前辈尊姓大名,何门何派……改日亦好登门拜会!”见林一已走出了精舍,颜守德忙跟了过去。颜守义亦是有些忐忑,这位前辈不会拿了灵石一走了之!

    “我的名字自有你等知晓的时候……”丢下一句话,头也不回的林一张口吐出了金龙剑,倏然化作一道金光远去。

    “果真是金丹修士……”庆幸不已的颜守德以手加额,面露笑容。一旁的颜守义亦放下心来,附和道:“我颜家有望矣!”

    ……

    这是一个月圆之夜,一处无人的小岛,林一盘膝而坐,静静面向大海。愈发明亮而皎洁的月华之下,海面的涛声如息,轻缓而有力。一眼望去,粼光片片,静谧而神秘!

    此处,正是七星岛水下城附近的那个无人岛礁。当林一有意无意地飞临此处的时候,老龙一声不吭。寻摸着到了一月的中旬,他便在此处呆了两日,等来了这个月圆之夜。

    “老龙,我曾来过此处,你真的忘了?”眼看着临近亥时,林一没话找话说。

    识海中沉寂了一会儿,响起了老龙的嗓音:“你又不是黄口小儿,何须我老龙整日里守着你!不过,这个地方……”他竟是叹息了一声,欲言又止。

    许是老龙的记性不好,每每说了一半的话,更使人感到扑朔迷离。而他数次救了自己的性命,却又颇显无奈。为此,林一只得与其慢慢相处,以期来日解开心头的疑惑。

    “不想说罢了!谁让你岁数大了呢!”林一说了一句,站起身来。他暗含嘲讽的口气惹恼了老龙,骂声响起:“我他娘的沉睡无数万年,又怎会知晓身后发生过什么?更何况,你结个破丹都累的死去活来,一个小修士而已,太弱了,不堪大任……我呸!是这一切与你不相干!”

    “我百岁结丹,修为不应太弱?”林一的不忿,惹来嗤笑声:“小子,化神才是将将学会走路,你结成个破丹又算个屁呀!”

    “你莫非以为我不能化神?”林一哼了一声。老龙继续嘲笑道:“你若能化神,老龙便……”

    “吞吞吐吐,你老龙便欲什么?”林一步步紧逼。对方却又哈哈笑道:“你小子若能化神,老龙我便帮你寻找仙域又如何?与你说说那些往事又何妨?只不过,你有这个本事吗?”

    “好!你我一言为定!”林一随口答道,未作分毫的迟疑。老龙笑声一滞,语气稍显凝重,说道:“或许,一切自有定数!”

第五百零二章 蜃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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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已是亥时三刻左右,海面的波光骤然一乱,光华斗转之间,那当年曾熟悉的异象再次出现。不一刻,海面的漩涡,忽而变作了二三十丈粗的黑黝黝窟窿时,林一身形一动,便钻了下去。

    七星见月瑶光升,海波无定水下城。仙会北斗冲霄去,金街无人萤火行……

    立于街口的那个方形石柱下,环顾四周,林一不由得想起了这四句谒语,并轻声将其颂读了出来。随后便问道:“老龙,你可知这谒语的含义?”

    “不过是凡人口口相传下了几句话罢了!人走了,房空了,很难懂吗……?”

    本以为老龙对自己问话不予理睬,谁想他的脾气竟莫名好转起来。可最后一句还是带着那惯有的嚣张与霸道,使得林一暗自无奈。

    **丈高的方柱还是老样子,面有月华流动,与循着漩涡而下的月光互动牵引着,颇显神异。想了想,林一再次伸出手去,轻轻覆在石柱。那阴寒之气依旧是冰寒彻骨,他却未因此缩回手来,而是静静感受着。

    石柱内所蕴含的磅礴力道,使林一惊骇不已。这奇异的灵力波动,与玄天仙境中的所见相仿,却好像被阵法所封,并不外泄。若非亲手感触一番,根本无从知晓这其中的不同。

    “老龙,你知晓这水下城的来由吗?”收回的手掌,林一细细打量着石柱,随口问道。

    “唉!我亦不知晓!不过,这一切却不难猜测!”老龙的话,沧桑的意味甚浓。林一静待下文的时候,他又叹了一声,说道:“多说无益!你自有明白的时候。”

    林一暗暗撇嘴,老龙又说:“此处留着无用,令人徒添伤感罢了,不如将其毁去。那阵眼的石头中嵌有仙晶,对你来说可是难得之物啊!”

    “毁了这些?岂不可惜!”林一难以置信地摇摇头。老龙哼了一声,说道:“你若想躲在地下过活一辈子,此处倒与你般配!没见识!”

    “再者说了,这不过是个避祸的所在,留着何用?你还想缩着脑袋躲到什么时候?惟有斩断退路,才不得不去顶锋冒矢,去披荆斩棘,去殊死相拼,如若不然,你还想化神?你化个屁!”

    林一默然,老龙来了兴头,继续说道:“人人皆想成仙,皆想长生不老,皆想过着餐霞饮露、云鹤相伴的日子,可见有人达成所愿?”

    见林一摇头,老龙不满地哼道:“你摆脱不了这天地束缚,逃脱不了轮回的命运,不能遨游于九霄之,你又凭什么说没人达成所愿?”

    一时跟不老龙的话头,林一正自忖思的时候,对方话语一转,又说:“在你有了这些本事之前,不妨想着怎样去飞的更高,怎样去横扫路的一切障碍,怎样使得自己变得更为强大……届时,不用老龙分说,你什么都明白了!”

    什么都明白了?听到此处,林一感到老龙的话有道理,却又不无玄机。可他看着面前这**丈高的石柱,有些犯难,自言自语道:“这偌大的石柱支撑着地下城镇的阵法,自是坚固异常……这些精美的屋舍就此毁于一旦,着实可惜了……”

    识海深处传来怒喝:“你面前强大的一切来自何处?人能为之,亦能毁之。你他娘的不动手,只能困顿不前,想要仙晶,只能是妄想。精美的屋舍?不过是蜃景一般的存在……”

    “轰——”

    老龙兀自咆哮着,林一却是喷出一道金光劈向了石柱,天地为之震动。霎时,水下城剧烈摇晃,便是那头顶的井口亦急遽扭曲着。

    既然动手,林一不敢怠慢,金光化作三尺金剑被握在手中,被他狠狠挥动。又一道金光急卷而去,接着便是“喀喇——”一声动人心魄的巨响,那**丈高的石柱猛地一抖,迅即生出了无数的裂缝,眼看着便要崩溃。

    就在这一霎那,好像感受到了灭顶之灾的降临,水下城被明暗不定的光芒所笼罩,生出令人心悸的威势,随之有阵阵的碎裂声迭迭响起,俨然就是天崩地裂的情景。立足不稳的林一,脚下只是一个踉跄,便如离弦之箭般激射而去。他即将没入那个扭曲的井口时,反手往下一抓。石柱在接连的爆碎中,耀出数道光芒,随之转瞬不见了踪影。

    一飞冲天的林一,高高悬于月空当中,不忘身后的情形。

    只见那一二十丈大小的井窟窿已然消失不见,数十里方圆的海面被彻底打破了宁静,于毫无征兆中忽地往下一沉。须臾过后,那凹下去的一大块海面,在诡异地沉寂了片刻后,突然爆发开来,滔天的巨浪呼啸而起,如同数万年的郁积,终得释放。随着浪头落下,重重的轰击中,“砰砰”的震声,久久在海面会响不绝……

    “你小子……怎么说动手便动手!”老龙抱怨了一声,又得意地说道:“如何?仙人的阵法吓着你了?哈哈!”

    林一没有应声,见附近岛屿的渔村并无大碍,他转而御剑离去。

    仙人的阵法并未吓着林一,这不过是一个屏蔽海水的法阵罢了。若是由外而内,他没那个本事毁了水下城。一个阵法之中,最为薄弱的地方便是阵眼。毁去石柱,由内而外地毁去阵法的支撑并不是难事。使他迟疑的原由并非因此,而是正如老龙所说的,未必没有想将此处当作庇身之所的念头。

    老龙说的不错,摆脱不了这天地的束缚与轮回的命运,又怎能遨游于九霄之呢!

    月夜下,一道金色的流星,拖曳着淡淡的光芒渐渐远去……

    ……

    离开了十年之后,林一回到了大夏。

    再次回到这个莫测之地,林一并未易容换貌,便是那个渐渐被人熟知的紫金葫芦,亦是堂而皇之地挂在腰间。其一身的灰袍不染尘埃,俨如还是十年前的模样,身躯却是愈发挺拔。那刀削一般的面颊,浅浅翘起的嘴挂着几分莫名笑意;惟有刀眉下那深邃的双眸中,闪动着的,是令人难以捉摸的冷然。

    此时,赤霞岭的集镇为暮色所笼罩,行人稀少的街道,出现了林一的身影,并慢慢往前走去。其神态从容,身并无灵力波动,俨然便是个闲逛的路人。而他要去的地方,比起往日来多出几分异样。

    万家后院的一间静室里,家主万青衫居中而坐,两旁是家族中的五位筑基长老,其中一人正在说话:“翠玉峰传信来,说是颜家的家主于几日前被仇家所杀,其家中下竟无一人知晓当时的情形……

    另一人说道:“颜家主的修为于不久前有了突破,已是筑基后期的修为,面对仇家时竟毫无还手之力,莫非对手是金丹修士不成?”

    “我家族中人,从不会去轻易得罪一个金丹前辈。颜家主乃是老成沉稳之人,又怎会惹下如此的祸端呢?该不会是……”有人如此说话,使得几位长老想到了什么,均心头一沉,不约而同地望向了沉默不语的万青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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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天循例休息一天,这几天坟、丧事、升学酒还是升学酒,晚还要去喝酒,码字的时间都没了!

第五百零三章 寻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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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万青衫显得比过去苍老了几分,耷拉着眼皮,面无表情地端坐着。&&身为家主,又于十数年前达到了筑基后期的修为,自有不同往日的气势。可此时,他的心头却是生出些许的无力来。

    家中这几位长老的所思所忧,万青衫是一清二楚,可为了家族的长远,为了自身的安危,总要斟酌一番。缓缓睁开眼睛,他神态矜持,手扶长须说道:“世事无常,奈何?如日中天的黑山宗分崩离析,而濒临灭门的正阳宗又活了过来,并有更胜往昔的势头。不过百年啊!一切都变了模样,我等又该如何自处?世事弄人,不过如此啊!”

    口气缓了缓,万青衫又说:“颜家主被杀,你等猜测是正阳宗所为。起初,我亦是这么想的,可其实不然。若是正阳宗为了以往的事情而降罪落霞山,依着晏起的性子,定会大张旗鼓地门讨伐,又怎会藏头藏尾去有意掩饰形迹?而丹阳山复兴在即,正是收罗人心的大好时机,未必会对往事太过计较。我万家至今安然无恙,便是一个明证。故尔,杀了颜家主的另有其人!”

    有人不放心地问道:“正阳宗真的会对我万家网开一面?而那杀了颜家主的人,究竟会是谁呢?”余下几人纷纷点头,以示担忧的所在。

    “哼!想当初情形所迫之下,又非我万家一人改换门庭,究其根由还在于正阳宗自身。即便是木家被灭,只是我等家族之间的纷争,是非曲直还不是由人来说。更何况,木家的后人只有着筑基的修为,不足为虑。而杀了颜家主的人……”

    话到此处,万青衫的脸色忽而一变,转而自语:“怎会是他?我不会认错,就是他,真是好胆……哼!”他霍然起身,扬手便是抛出了三道流光,有人诧异问道:“为何要发万里传音符,还是……?”

    万里传音符极其罕有,而万家主一发就是三道,使在场的几位长老颇为不解。万青衫的眸子里精光闪烁,冷笑道:“黑山宗虽是不如往昔,而只要公冶干一天不死,难说以后会发生什么;正阳宗日渐恢复了元气,正是我家族对其示好之时;而玄天门实力雄厚,又何不投其所好呢!”

    见几位长老还有些懵懂,万青衫已大步走出了屋子,扬声说道:“脚踏两只船者,令人不齿!而脚踏三只船者,是广结善缘,为明智也!若是这三家皆获悉林一回到了大夏,又将如何?而我先行将此事告之,并擒获了这个小子,他等又该如何待我万家?我赤霞岭将明途万里……”

    心头的阴霾一扫而空,万青衫快步往外走去。其身后的几位长老恍然作喜,连赞家主的审时度势与深谋远略,并同时察觉到了院子外的情形,忙一个个跟了出来。

    ……

    万家那高大的院门外,是一片宽敞的空地。门前的灯笼已亮了起来,四周有些冷清。

    对万家那两个守门的修士视若未见,林一背着手默然而立,好像在等什么人。

    片刻过后,几道人影飞出了院墙,转眼便将独自伫立的林一围在了当间,随即有人前一步,对其再次打量一番,便有冷笑声响起——

    “呵呵!没想到,你还没死,模样亦未变……”

    万青衫冷笑过后,丧子之恨涌心头,他怒声道:“天下仙门皆寻你不得,今日,我倒要看看你有何本事走出我赤霞岭!”

    一身的灰袍与那个酒葫芦,以及那张使人生厌的嘴脸,对万青衫来说再也熟悉不过。修士的脑子好使,过目不忘啊!这不是那个差点死于自己杖下的林一又是谁!观其修为,不过是筑基中期,竟亦能惹得天下仙门为之伤透了脑筋。呵呵!天可怜见,我今日要亲手擒下这个小子……

    看着万青衫惊喜过望的神情,林一淡淡翘起了嘴角,无声地笑了下。他好整以暇地冲着对方扬起了下巴,说道:“你不想问问我,为何只身来此?”

    一个筑基中期的小子罢了,身陷重围之中竟神色不变,不是有诈便是故作镇定。驱动神识将赤霞岭四周查看了一番,万青衫抬手招出了铁杖,还是带着一丝狐疑问道:“你不会想寻我报仇的?”谁料他这含有嘲讽的话语将落,对方却轻轻点头,说道:“然也!”

    神色一怔,随即瞪大了眼睛,忽又大笑了起来,万青衫骂道:“不知死活的东西!我寻你报仇不得,你竟敢撞门来,还说出如此大言不惭的话来!哈哈!且看我怎么收拾你!”他手臂一挥,铁杖举起。余下五位万家的长老亦是同时祭出了飞剑,堵死了林一的退路。

    万家镇子的人早已回避,只有几个万家的练气弟子,在门口缩头缩脑,摆明了要瞧热闹、长见识。大院门前的空地,成为了厮杀的好地方。万家的六人,终于动手了!不过,有人快了一步!

    在万青衫举起铁杖的一刹那,原本背着双手的林一,忽而在原地失去了身形。对方忙驱动飞剑将下左右封死,唯恐他趁机逃脱。谁料失踪的人影再次出现的时候,已到了一位筑基初期的修士身旁,其手中还多了一把银光闪闪的长剑。

    那人一惊,将要施展手段自保,万青衫已适时奔了过去,带起一片乌云便狠狠砸下,欲将偷袭之人毙于杖下。而情形猝然急变,他心头莫名一悸,却见那小子已折头冲了回来,竟是张口喷出一道金光——

    震骇之下,万青衫失声惊呼:“你是什么修为?”那金光竟是一把三尺长的金剑,带着无从躲避的锋锐之势,于间不容缓之际,“扑!”的一声穿过了他胸口,带起一线血红。

    “啊——”

    惨呼声中,身形暴退的万青衫难敌飞剑的迅猛,“砰”的一下摔倒在地,那去势凶猛的铁杖再亦把持不住,随手飞了出去。强撑着要爬起来,却力不从心。难以置信看着胸口汩汩冒血的窟窿,抑制不住的疼痛与眩晕袭来,他大张着嘴巴,任血从嘴角流下染红了长须,又浸透了衣袍,却兀自死死盯着那个万家的仇人。他是金丹修为?这怎么可能!

    虚晃一招的林一,并未趁势欺人,而是在五位万家长老的惊骇中,再次掉头冲了过去。这一次他不再隐藏修为,金龙剑得手之后,霍然化作十数道剑芒,瞬间将厮杀的这片空地笼罩了起来。

    本以为围攻一个筑基中期的修士,乃是手到擒来的事情。而家主被其一招击成重伤,场中情形逆转。口吐法宝,这显然是金丹修士无疑,余下之人又怎是他的对手?

    心生怯意之下,五位万家长老踏起剑虹,便欲各自分头逃脱,谁料金光闪烁中,道道杀意森然的剑芒迎面而来,使得这几人在半空中转着圈子,一时难以脱身离去。

    转眼间,快若疾风般的林一,已双手持着狼牙剑狠劈了下去,血光四溅中,一个万家长老横尸当场。而他转瞬又欺至另一人的身后,手中的银芒横扫而去,又是两截尸首带着血雨落下。

    见同伴毙命,余下三人难奈心头的惊惧,手忙脚乱之际,难敌金龙剑的锐势。惨呼声中,两个万家长老被数道剑芒透体而过,变作了几片血肉。

    见状,窜至半空中的林一身形一顿,轻轻飘落下来。那最后一个万家长老,又怎敌十数道剑芒临身,霎时便被撕成了片片碎肉。

    万家长老的尸骸,接二连三的摔落,‘扑通、扑通’的声响中,林一双脚落地。而他身后,那断臂残肢与瓢洒般的血,使得原本清冷的万家门前,成了血肉屠场。

第五百零四章 叶家集

    此时,那几个瞧热闹的万家子弟早没了影。门前的空地,除了血肉之外,便是两个对视的仇人。只是,勉力支起半个身子的万青衫,犹如失魂一般,怔怔看着他的族人被屠。他躺在地,再也无力爬起来。而林一手拎着银剑,神色漠然,缓缓往前踱步。那十数道金光倏然散去,复又化作一柄小剑被他收了起来。

    “万青衫,你当初杀我的时候,可曾想到会有今日?”走至对方一丈远处停了下来,林一缓缓开口。

    眼角抽搐着,浑身是血的万青衫,神色透着狰狞。他喘了口粗气,盯着林一问道:“想必,你是不会放过我了……”见对方神色冷然,杀意不减,他有些绝望,愤愤说道:“哼!你当然不会放过我,只可惜,当年没能杀了你……”

    林一面无表情,举起手中的长剑。

    愤恨交加的万青衫,没了往日的矜持与威严,形同一个落魄的末路之人。他带着怨毒的神情,恨声说道:“谁能想到一个练气的小辈,竟能成为日后的金丹前辈呢!时运不济罢了,怪不得别人,命数使然!你可以将我万家老少尽数杀了,以泄私愤!不过,你亦不用得意!我已将你来至赤霞岭一事,传信于黑山宗、正阳宗与玄天门。呵呵!当初仙门为了寻你的下落,为各个家族都留下了万里传音符,想不到,还真是派了用场。林一,你杀了我儿子,杀我了我族人,你这次脱不掉的……”

    长剑透着阵阵杀气,‘羽之狼牙’四个字闪动着,多了几分嗜血的狂意。林一端详着手中的狼牙剑,轻声说道:“即便不结成金丹,我同样会杀了你。时运不济?岂不闻,命由己作,祸福心生!杀了你万家老少?无须出言激我。首恶当诛,你罪有应得!”

    屈指轻弹了下剑锋,呜咽声响起,一如孤狼夜嚎。林一接着说道:“将我的形迹告知天下又如何,当我真怕了他们不成。你不过是善于见风使舵,却是处处讨好,处处不落好!”

    “哼!你懂个屁!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莫要一时得意便猖狂……”万青衫恶声相向。林一神色不动,随口回道:“还有一句话,因果循环,屡报不爽!”他缓缓举起手中的银剑,冷冷看着对方,又说:“知道这把剑吗?这是叶羽的狼牙剑,专为饮血而来……”

    面色一僵,胸口急遽起伏着,万青衫面色发黑,一口淤血喷了出来。他死死盯着那道银色的光华,浓重的恨意化作眸子里的一丝疯狂,怒而嘶吼起来——

    “还我子女的命来……”

    已不堪支撑的万青衫,忽而怒目圆睁,吼声未止,人已暴跳而起。伸手虚空一抓,不远处的铁杖‘呼’的一声飞过来,便被他抡圆了,狠狠冲着仇人砸去。

    面对疯狂扑来的万青衫,林一眼瞳微缩,脚下不退反进了一步。随着光华流转,狼牙剑被其双手紧握,迎头劈了过去。

    “铿——”的一声震响,银光闪过之后,粗重坚硬的铁杖,与跃至半空中的万青衫,一同被狼牙剑劈作了两截。强劲的威势急卷而去,冰冷的铁杖与热血飞溅的尸首,倒飞了十数丈才摔落在地。

    激扬而起的长发与衣袂,随着周身气势的消隐,而缓缓平静了下来,林一将长剑横在眼前。银色的剑锋,竟焕出一抹血红,在夜色中,是如此的炫目。

    ……

    一道剑虹划破夜空而去,不久之后,便有十数道剑虹接踵而至。

    两女一男,三位修士先到了一步。当见到万家门前的惨景时,那个年长的女修只是皱了皱眉头,便四下查看起来。许是奈不住血腥气重,年轻女修的脸色有些苍白。倒是那个面相俊朗的中年男子神色激动,又不无关切地引着身边的女子走至清静处,说道:“不杀人则以,动起手来便酣畅淋漓!珞依,这定是林一所为,他为我木家报了仇!我又欠了他一个人情啊!”

    叫作珞依的,自然便是正阳宗的玉珞依。她冲着男子示意自己无妨,说道:“一己之力,尽数斩杀了万家的筑基修士,其中不乏筑基后期的万家主,着实令人难以想象。记得他不过是筑基初期的修为啊!”

    中年男子正是木天远,神色中透着难得的快意,不由得长出了一口闷气,说道:“你已是筑基后期的修为,而我亦是到了筑基的中期。莫非,你以为他比不你我二人?”他恨恨看着血肉模糊的万青衫,又说:“我木天远背倚仙门,却对家仇无可奈何。这一切,多亏了林一啊!”

    “天远……!”察觉对方的话中带有怨气,玉珞依出言提醒,而那年长的女子已走了过来,哼了一声,说道:“你两口子何故吞吐……”

    木天远与玉珞依悄悄换了个眼神,忙双双施礼道:“弟子在谈论林一而已,并无他意……”二人口中的长辈,便是冷翠,已有了金丹后期的修为,威仪自是不同往日。见两个弟子乖巧,她不以为意地点点头,说道:“从现场的痕迹来看,杀人者分明是金丹修士!真是出人意料啊……”

    话语顿了下,冷翠的嗓音温和了下来,说道:“你二人与林一交好,不妨劝说他重返山门!”眼光瞥过两个弟子,她秀美的面容露出淡淡的笑意,很是随意地又说:“回去!且将此事如实禀报宗主……”

    木天远与玉珞依不敢出言忤逆,忙称了声是,尾随冷翠而去。这三人离去后,几个身着黑衣的修士匆匆奔来,四处查看一番后,转而消失在夜色中。接着又是几个修士踏着剑虹而至……

    林一悄悄出现在落霞山的赤霞岭,并杀了万家的所有筑基修士。他活着并完好无损地回到了大夏一事,亦在悄悄而迅疾地在各大仙门与家族中流传。八十多年前的往事,对于修仙之人来说,不算遥远。

    于是乎,更多的人想起了那令人心动的一切。据闻,正阳宗便得益于林一相传的功法,才有了重振山门,并与玄天门、黑山宗分庭抗礼的今日。此人身不仅有仙家秘笈,还有仙家的重宝,可谓集天宠于一身,汇仙缘于一人。谁能从其身得到好处,仙道不再飘渺,飞仙指日可待……

    大夏因林一的到来,再次生起了波澜。而他本人对这些并不知晓,亦不会去刻意躲避什么。他还有自己的事情。

    ……

    叶家集,是楚奇郡中最为寻常的一个村落,被一条大道横穿而过,两旁有几十户人家,不远处便是高低起伏的山林。

    一辆马车从身边‘咕噜噜’驶过,林一闪在道旁,前后张望了下。这应是一条官道,行人不少。隐去了身的灵力之后,他就是个寻常的道人,行走此间,倒也悠闲。

    前面的村口处,沿着路边搭了几间草棚子,有人摆摊卖些酒水吃食等物。走前去,佯作歇脚的模样,林一走进了一个卖果子的棚子。不一会儿,他又转身走了出来,手中多了两个果子。

    这果子名为‘山梨’,咬下去脆甜可口。边走边吃着,林一循着村口的岔路,往村子里走去。

    记得叶羽说过,这个叶家集便是他的老家所在,他爹的名讳为叶老泉。那个卖果子的老人,却是没听说过这个名字。林一只得去村子里走一走,亲身去查访一番。

    :狗拉车一般往前赶,终于感冒了,发烧了,难受啊!好在有人真心喜欢并支持无仙,若不然,我就一低贱枪手而已!那些张口骂人的,既然我不能劈脸一拳打你个满脸桃花开,就只能不予理睬。真心发烧了,39度,要死人了...

第五百零五章 济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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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家集的祠堂,以及左近的山林坟丘,皆未发现与叶羽家有关的情形。-此行乃是要安葬他夫妇二人的遗骸,若是寻不到叶家的祖坟所在,未免令人遗憾。

    一个小儿擦着鼻涕走过来,两条土犬跟着一旁撒着欢。将手中剩下的一个果子递了过去,引得那小家伙欢喜地跳了起来,林一继续前行。来至村头的一棵老树下,他与两个晒日头的老汉攀谈了几句后,来至村尾的一片残垣断壁前。

    年久失修而倒塌的屋子,已成了片废墟,野草丛生,颇显荒凉。挨着此处的,是一个破落的小院子。一个满面菜色的妇人恰好从那院门走了出来,猛然见到一个陌生的道人看来,吓得她一哆嗦,“啪”的一声,一个瓦盆失手摔成了碎片。

    “呀!”惊呼了一声,这妇人要去拾起瓦盆,又察觉自己在外人面前举止失措,竟一时惊慌起来,不知如何是好。而那年轻道人却是走了过来,她忙要转身回避之时,对方开了口——

    “这位大嫂,不知贵祖有没有叶老泉这个人?”

    问了一句话后,林一停下了脚步。他从村头的老汉口中得知,叶家集的住户并非皆为叶姓,要找寻一个两百多年前的人,着实不易。譬如,村尾那一家是绝了户的,其祖是谁,更是无从知晓。

    叶羽乃是家中的独子,爹娘双亡,他外出修道未归,可不是绝了户。带着这个心思,林一便来至村尾,见到那惊慌的妇人时,免不了还要多问一句。或许,叶老泉还有叔伯兄弟在传承叶家的香火呢!

    妇人有二十五六岁的样子,身子有些虚弱。听到有人问话,她倚着院门,匆忙俯身一礼,却又茫然地摇摇头。

    无奈地笑了笑,林一拱拱手,示意多有打扰,便欲转身离去。而那妇人却在身后说道:“据我家男人说,这家邻居便为叶姓,却因没后人照料,好好的屋子才成了废墟。还有,叶家集分为前后村。此为后村……”

    叶家集的前村,才是叶姓聚集之地。而村口的两个老汉亦未就此讲明,想来是自己走错了地方。林一道了声谢,忽又好奇的问道:“这毁了的人家为叶姓?不知你家大哥在否,亦好就此讨教一二!”

    神色一黯,妇人被林一的话触动了心事,泪水扑簌直落。她扯起衣袖拭了下,说道:“不怕这位道长笑话,我家男人吃了官司呢!”

    林一微愕,打量着眼前破落的院子,心忖,这分明是个穷苦人家,又怎会有官司身呢!他还是致歉道:“适才冒昧了!”

    见面前的这个年轻道人温文有礼,妇人心下稍安。她欠了欠身子,说道:“道长无须如此,是我家男人命薄,亦怪不得他人……”

    这妇人虽是心头凄苦,却还是带着顺天应命的无奈。可见,这是一个性情温顺而不失贤惠之人。林一随口安慰道:“若是你家大哥行事端正,日后,官府自会放他回转,使你一家团圆……”

    “承道长吉言!”妇人叹了口气,低声说道:“……可我家男人敦厚老实,却被官府强行扯进几桩命案中,怕是回不来了!”

    “哦!”林一沉吟了下,又道:“不妨说来听听……”

    这妇人的男人姓齐,被人称之为黑子。他去县城卖山货的时候,被官府的差役锁了去,说是与命案有关。

    齐黑子长得黑壮有力,却是不识字,加心眼儿耿直。被差役几番糊弄后,他以为在供状画押后便可以回家。谁料,官府就此认定主凶归案,将其打入了死牢。而他的女人,便是与林一说话的这个乡下妇人,不懂亦不敢去寻官府理论,于惊恐之下没了主张,只得独自悲戚守家,并祈愿着自己的男人能早日平安归来。

    又安慰了那妇人几句,林一便告辞离去。隔路相望的,便是叶家集的前村。寻访了几位老者,借阅了叶姓的族谱,在一单支的叶姓后面,他还是寻到了叶老泉与其子叶羽的名字。可叶家的祖坟所在,还是无人知晓。

    曾亲口答应叶羽,要送他与他的巧儿回家,却不能将其与自己的爹娘葬在一起,林一感到自己有负所托。一桩看似简而易行的事情,要落在实处,却颇费周折。

    仙人?天入地,可!无所不能?胡扯!他缓步往村口走去,颇显无奈的样子。

    看来,只有将叶羽夫妇的遗骸葬于左近的山岭之了。如此想着,距村口不远的时候,林一转而循着田埂,于垄间穿行。几里之外,有一处数十丈高的土山。

    适值深冬时分,垄间一片枯黄,入眼处尽显苍凉。偶有一两只候冬的鸟儿被惊动,‘扑棱棱’于草丛间飞起,又消失在远处的田野中。行走间的林一,脚步忽而慢了下来,将目光投向官道三辆奔走正欢的马车。那车子装饰精美,应为大户人家所有,不足为奇。而令人诧异的,是前面车厢里端坐的一个老者。

    这老者在暖和的车厢里阖目养神,惬意的模样。一旁还有两个年幼的婢女,分别手捧着暖炉与果盒,举止殷勤,伺候周到。这分明是有钱人家出行的架势,官道之,此般情形倒也寻常,可林一的眸子里还是闪过一丝讶然。

    那老者的装扮是个富贾的模样,却分明是个修士,虽刻意隐去身的灵力,却瞒不过林一的法眼。一个修士藏迹于凡俗间,怕是有什么名堂。因为,这还是一个筑基初期的修士。此外,其相貌看去并不陌生,说不定还是一位故人。而林一的眉头却是皱了起来,神色显得有些阴沉。

    后面跟着的两辆马车中,各自坐着一位中年人,皆为有钱人的打扮,身边同有婢女伺候着。这是两个练气修士,身的灵力波动若有若无,藏行匿迹的法门与前面那个老者如出一辙。不过,这两人的身带有的气息令人厌恶。

    三辆马车衔尾而去,四五十里外,是一座县城。林一收回目光,眉头尚自浅锁,继续往前走去。当其走入一条干涸的沟渠中时,忽而失去了身影。

    这是一座普通的小县城,名为济县。灰旧而低矮的城墙内,坐落着千户的人家,还有各色的店铺,当然,还有官府衙门与大牢。

    在县衙的后面有一个院子,里面杂乱肮脏,即便是寒冷的冬日里,亦有阵阵莫名的异臭传出来。此处,便是济县的大牢所在。而院子里有人单独看押的一间屋子,为死牢。这些牢房的房门为儿臂粗的栅栏所成,里面有衣不蔽体的人卷缩在墙角旮旯,奈不住饥饿与寒冷,一个个在瑟瑟发抖。

    日落黄昏,大牢里到了用饭的时候,几个衣衫不整而浑身污渍的汉子,横眉立目地走了进来,身后还抬着一个冒着热气的木桶。其中有人拍打着腰间的钢刀,带着戾气吆喝了一嗓子,院子四周的栅栏中,便迫不及待地伸出一只只拿着破碗破盆的手,在无力地挥动着。

    死牢内,关押着三个戴着手镣脚铐的汉子,皆是蓬头垢面的样子。一阵寒风袭来,三人缩成了一团。

    其中一人,随手将手中的瓦盆扔向一旁,咂巴着嘴,摸着干瘪的肚皮,恨声骂道:“稀粥如水,还只有一碗,混个水饱都不易,这不成心饿死大爷我吗!狗日的……”这人抬起头来,露出一张带有刀疤而脏兮兮的脸,眸子里闪动着几分戾色。他冲着对面一人伸出手,蛮横地说道:“狗日的齐黑子,将粥送来,大爷还饿着呢!”

    齐黑子,人如其名,却是一脸的灰垢与污血,备受折磨的样子。他手脚粗大,原本有着健壮的身骨,此时却佝偻着腰背,显得很虚弱。

    正小心喝着稀粥的齐黑子,闻声后,忙将手臂护住怀中的瓦盆。他瞪着眼睛不忿说道:“我还饿着呢……”

    缩在墙角里的另一人,干巴巴的样子,正伸出猩红的舌头,舔巴着瓦盆的汤水,不忘冲着那两人讥笑:“将死之人,不畏刀斧临身之痛,尚为口食相争,实为兽性也!”

    “柳棺材,你个狗一样的东西,欠揍不是……”那刀疤汉子骂了一声,便一骨碌爬了起来,不顾身的镣铐沉重,冲着说话之人便是狠狠的两脚踹了过去,旋即又翻身坐下紧紧捂着耳朵,紧接着便有尖利的嚎叫声响彻大牢——

    “哎呦——!江洋大盗杀人啦!童疤瘌杀人越狱啦——!”

    :昨晚去打了两瓶点滴,今天稍好一些,谢谢淡然1102及诸位的关心......

第五百零六章 死囚

    “柳秀才,你不能小些声……”齐黑子埋怨了一句,忙将稀粥喝了个干净,这才捂着耳朵缩成了一团**泡!书*

    “当、当、当——”刀鞘砸在门栏上,一个凶恶的差役怒骂道:“还没砍头呢,瞎嚷嚷什么……”

    柳秀才禁不住心头的怯意,被吓得一哆嗦,忙抱起了脑袋,佯作听话的摸样

    “咚、咚、咚——”一阵急乱的脚步声过后,院子里忽然多出四五个持械的差役,为首一人满脸的横肉,带着酒气啐了一口,骂道:“老规矩,一人十棍”

    死牢的门栏被打开,几个如狼似虎的差役手持棍棒便窜了进去,冲着里面抱着脑袋的三人便打了下去

    “娘啊打死人啦……哎呀……”死牢内,柳秀才的哭声凄惨,嚎叫悲恸闻之,使人心惊胆颤而童疤瘌与齐黑子则是咬牙惨哼着,强忍着棍棒加身的痛苦

    待差役们锁了门栏离去后,浑身带血的三人,躺在地上的蒲草团子里,兀自低声呻吟着,还夹杂着拌嘴声

    “狗日的柳棺材,嚷来了棍子,你不一样挨揍”童疤瘌哼哼着,不忘出声骂人柳秀才还是一脸的鼻涕泪水,不无自得地说道:“这便叫作士可杀而不可辱宁可棍棒加身,不让宵小猖狂,此乃文人之气节,非尔等草莽之人可以揣度啊嘿嘿”他笑的比哭还难看,呲牙咧嘴的样子形同鬼魅

    童疤瘌咬牙切齿地哼道:“一张尿泡样的臭嘴,除了放屁,便是哭爹唤娘,这是什么狗屁的气节?其实是一肚子坏水,他娘的”他的骂声换来附和,感同身受的齐黑子说道:“是啊我也跟着挨揍,且不冤枉?”

    “滚你娘的,这里谁不冤枉?”一肚子火气没处撒的童疤瘌,张口将齐黑子骂了回去

    一个是穷凶极恶,一个是忍气吞声;一个歹人,一个愚人柳秀才抹了把泪水,瞥了一眼两个难兄难弟,心头生出莫名的快意来屁股上的棒伤,使他忍不住咧嘴抽了口凉气,却又笑道:“齐黑子不过是进城卖些山货,却不肯与巡街的差役好处,被稀里糊涂抓进来,又懵懵懂懂签了供状,这才成了死囚一个你冤可你驽钝愚笨,却以己度人,遭此陷害,你也不冤”

    见两个蛮人正眨巴着眼,好似在听天书一般,柳秀才不屑地摇摇头,却又成心卖弄,缓了口气,继续指点道:“童疤瘌杀人放火,乃是闻名已久的歹人,无论因何缘被杀头,都不冤枉……真正含冤之人,正是柳某人啊……”

    牵扯到了自家,不由得伤心起来,柳秀才失了方寸,话语声悲转,叹道:“我不就是喝了花酒没带钱吗,凭什么将我一个读书人视作了歹人呢?县城内外出现了几桩蹊跷的命案,无从察其究竟,县尉大人便拿我等顶罪,何其荒唐也只待郡城的判书下来,便将钢刀刎颈,惟有死路一条了冤枉啊可怜呀我家中还有老母在堂……”

    此时,夜色降临,寒意浓重院子里点起了一堆篝火,将四下里照的通亮几个狱卒凑过去烤火取暖,死牢的门前没了人看守柳秀才如泣如诉的模样,使得童疤瘌心烦起来他回头瞥了一眼门外,披散的头发下,眸子里闪过一丝冷光

    “你他娘的柳棺材,别动不动便哭天抹泪的大人们狎妓那叫附庸风雅,你个穷书生也想去那个地方逍遥,便只能是辱没道德文章,自甘堕落何况,你戏弄的那个青楼女子,正是县尉大人的禁脔,他不收拾你收拾谁?合该你倒霉啊不过呢,若是听老子的话,识趣一些……未必没有活路……”

    童疤瘌的话音低了下来,亦阴沉了许多,好像是意有所指他话未说完,干脆钻入了草团子里睡了起来不一会儿,竟是扯起了呼噜声

    ‘柳棺材’是童疤瘌送的外号,‘柳秀才’是齐黑子给予的尊称,其实,这就是个落魄的读书人,靠着祖上的一点福荫度日而‘童疤瘌’自然亦是个诨号,这是个杀人放火无恶不作的强人,恶名远播此次意外遭擒,其本人对此浑不在意

    许是童疤瘌适才一席话的缘故,柳秀才缩在蒲草里,眼睛直眨巴他见齐黑子兀自在发愣,便挪了过去,没话找话地小声说道:“黑子,睡不着……?”

    重重叹了口气,齐黑子忧心忡忡地说道:“我婆娘一人在家,她可怎么过活……”

    一同患难了几日,彼此间的状况亦略有所知柳秀才露出一丝猥琐的神情,笑道:“你身子骨这般的结实,缘何成家至今没有子嗣?是不是你婆娘的缘故?”谁想齐黑子不爱听这话,眼睛一瞪,说道:“胡说呢我婆娘过门晚……”

    见对方不懂情趣,柳秀才无奈地翻了白眼,忙道:“知道啦,你没钱娶妻,岁数大却成家晚……还不是说说闲话用来解闷吗且不知寒夜难熬啊”他心头琢磨了一会儿,又问:“事已至此,我等难逃一死啊你甘愿这般……”

    叹息过后,死牢里半天没有动静许久之后,才传来齐黑子沉闷的嗓音:“官法如炉,我等又能如何,只怪自己命苦罢了……”

    柳秀才暗暗摇了摇头,没有应声,竭力埋入了蒲草的深处抑制不住的寒冷袭来,瑟瑟发抖之中,他转动着眼珠子,神色中带有一丝莫名的祈盼

    ……

    冬日风冷夜寒,正是凄苦人最难熬的辰光,而济县的一所庄院的雅室内,却是炭火正旺,暖和如春

    那个林一见过的老者,有着四五十岁的模样,身材中等,却有着迥别于常人的气度只不过,面对两旁婢女的殷勤伺候,他眉目舒展,神色中透着满足其对面坐着一位身着官服的矮胖男子,带着满脸谄媚的笑容,举杯敬酒之后,笑道:“呵呵我那小妾过门数年不见开怀,服用了仙长的丹药后,却于次月见喜不仅如此,在下服用了仙长的丹药,筋骨愈发强健,延年益寿有望啊翠红,斟酒……”

    称之为仙长的老者,颇为矜持地摇摇头,又理所当然的拈须一笑,说道:“此为小术耳,不足一提县尉大人每日里于百忙之中前来相陪,这个……呵呵”说话间,有婢女在肩头轻轻拿捏,他舒服的闭上了眼睛,脸上带着惬意的笑容

    还是这般的日子好啊想当初苦苦修行,既不得长生,还要面临诸多的是非坎坷,最终都不晓得自己会埋骨何处如今有佳人美酒相伴,快活似神仙,足矣

    “仙长莫说见外的话,将您老人家供奉起来,乃是贾某人天大的福分”称之为县尉的男子忙恭维起来,他又冲另一婢女示意了下,对方乖巧的蹲下去,轻轻在仙长的腿上捶捏着

    见仙长安于享受的模样,县尉轻轻松了口气心忖,能撞见这么一位真正的仙人,真是天降鸿福啊将其孝敬好了,长命百岁、加官进爵,指日可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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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零七章 越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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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县尉自以为运气好,不然怎么会遇见仙人并将其请进家门呢!

    那还是于几年前的一次外出中,偶见几人拼杀。令人惊奇的是,这竟是一伙施展飞剑手段的仙人。老仙长神通广大,竟是将围攻的五人杀了三个,余下的两个跪地求饶,并自愿为奴为仆,只求留下性命。那一日,贾县尉可是大开眼界。常听人说,深山有真仙,可闻不可见。而如今好不易撞见了仙人,又怎可轻易错过这好大的机缘。他跪地叩拜之际,道出了心愿,将阖家供奉仙长。

    不知是念及贾县尉的心诚,还是仙人自己个儿动了凡念,最终是彼此皆遂了心愿。

    贾县尉在自己的宅院中,专门辟出一个独院来,将三位仙长好吃好喝地供奉着。待彼此熟稔了,这好处便显现出来了。他有意无意提起过小妾的暗疾,老仙长随手便是两粒仙丹相赠。如今小妾的肚皮一天天见涨,情形喜人呢!此外……仙长带来的好处是愈来愈多,不胜枚举啊!只是,美中不足的事儿亦有发生过。

    前不久,济县接连出现了几桩命案,不知怎么传到了官的耳中,连连通牒,限时侦缉主凶。有难事,求仙长。老仙长果然是有求必应,所指出的命案主凶却使贾县尉大惊失色。原来几条人命竟是与两个仙长有关,这可如何是好!

    当得知贾县尉的难处时,老仙长训斥了两个手下几句,便不了了之。至于命案如何了结,以及如何应对官的通牒,只能由其本人想办法了。总不能将仙人绳之以法!

    许是自觉行事有亏道行,老仙长亦发下话来,有他老人家在济县的一日,贾县尉的富贵前程无虞!

    有了仙长的话在前,贾县尉的心里有了底气。于是乎,命案的主凶很快缉捕归案。是不是真凶?三木之下,何求不得!江洋大盗童疤瘌,杀的人多了,再背一桩命案,不冤枉;那个连狎妓亦要吃白食的生,品行不良,两棍打下去,杀猪一般的什么都招了;据手下的差役报功说,一个乡下人与命案有关。一个命案的三人团伙,就这么落网成擒,童疤瘌为主凶,生为幕僚,乡下人为走卒,立案文与供状已签字画押报与官,只等着嘉奖下来。可见,家有仙人,万事亨通啊!

    酒至酣处,贾县尉与老仙长相谈甚欢。此时,夜已深沉,县衙后面的大牢所在,一如往常般……

    夜深人乏,大牢的院子里,围着火堆取暖的几个差役,一个个抄着双手缩成了一团,耷拉着脑袋打着瞌睡,钢刀被扔在了一旁。篝火被风吹的火苗乱窜,间有几声‘噼啪’的轻微炸响,与四下里传来的呻吟、梦呓、呼噜声交杂到了一起,却又被这寒冷的沉寂所淹没。这夜,阴寒而不知尽头。

    篝火的映照下,大牢四周有火影晃动。死牢内,鼾声未止的童疤瘌,犹如梦醒一般,于不易察觉间,竟从蒲草下面悄悄睁开了眼睛。只是,他兀自躺着不动;柳秀才犹在磨着牙,嘟嘟囔囔说着梦话;齐黑子的喘息稍沉却起伏一致,分明是睡沉了。

    “啪”的一下,犹如树枝的断裂声从屋顶传来,没有惊动任何人。童疤瘌转动了下眼珠,眸子里露出一丝喜色。未几,屋顶的瓦,忽被揭开了两片,有人露出半截脑袋往下张望。

    不再掩饰,童疤瘌忽地一下从地爬了起来,挥动手臂小声说道:“我是童疤瘌!”接着有东西挟着风声落了下来,被他抄到了手中,竟是一把明晃晃的钢刀。

    钢刀在手,豪气大发的童疤瘌狞笑了两声,猛地扯开嗓门高喊:“兄弟们动手!”其喊声将起,已疾步冲至门栏前,刀光一闪,便听“喀喇”一声,儿臂粗的栅栏被劈断了两根。他横着膀子使力一撞,便滚到了院子里。

    好大的动静,惊醒了大牢里的所有人。齐黑子揉着眼睛倚起身子,未看清四周的情形,听到镣铐的叮当响声,身旁一个黑影已窜了过去,那人不忘回头招呼:“黑子,呆在此处等死吗……”

    与此同时,院墙、屋顶,突然跃下来几条人影,皆是手持钢刀身手利索的汉子,直奔篝火边冲去。那几个差役醒过神来,一个个大惊失色,忙抓起钢刀守在了一起,将要大声示警之时,却有人抢先一步高呼:“打死人啦!童疤瘌杀人越狱啦——”这分明便是柳秀才的嗓音,被人们不止一次的听到过。

    几个差役面面相觑,暗暗叫苦。这个死囚的嚎叫声已被人熟知,自己再跟着呼救,还有用处吗?而劫狱的贼人已挥刀冲了来……

    “哈哈!狗日的柳棺材,最坏的就是读人……”童疤瘌大笑了两声,已有人手举着厚背砍山刀劈开了他的镣铐。

    不过转眼的工夫,一个差役难敌对手,被砍翻在地。见贼人势猛,余下几个差役边战边往后撤,却听远处有脚步声与喧哗声传来。帮手来了,这几人斗志大涨,便守在了院门处不再后退。

    “大哥,翻墙走!”有人高喊。童疤瘌哈哈应声,手持着钢刀又走至几间牢门前乱劈了一通。见门栏挤开,在押的犯人呼啦一下涌出,满院子里都是人影。他这才手臂一挥,吼道:“兄弟们,走啦!”

    院子的围墙不过丈二,有人抛出了绳索铁钩搭了去。童疤瘌不会轻功,却是扯着绳子轻松地窜了墙头。离去之际,他回头冲着直跳脚的柳秀才喊道:“狗日的柳棺材,想不想随我走……”

    柳秀才身陷大牢之后,自知难逃囹圄之灾,最终怕是要搭性命。靠人不如靠己,他只得自己想法子脱身,并留意起童疤瘌的举止言行,猜测到了对方越狱的心思。这才有了两人打闹的那一出,看似无意,其实是二人心有默契。

    谁想大门被堵,大批差役马要到,柳秀才见脱身不得,又不会爬墙树,急的在原地直跳脚。跟着童疤瘌跑路与自己悄悄溜掉,情形截然不同。前者可是从匪的罪名,沾了就洗不干净!可此时不走,铁定是要杀头的下场。要命还是要名声,有时候还真使人头痛啊!

    心头忐忑不安,抓耳挠腮的柳秀才不由得想起了齐黑子,面对危急关头,这个乡下人又会如何取舍呢!他不由得回头望去,只见那个傻愣的汉子正倚在死牢门前,一脸的茫然。

    “黑子,一道走!”柳秀才没了主张,却想多拉一个人。当难以取舍的时候,从众的念头总在作祟。人性莫不如是!

    谁想那个乡下汉子,全忘却了身负的冤屈,执拗地摇摇头,说道:“差役大哥说了,官府不会冤枉一个好人的!”

    “你……”柳秀才气得直翻白眼,一跺脚便冲院墙处奔去,不忘恨声啐了一口,宁走贼道,莫信官府……

    院子里混乱之际,突然有人高声断喝:“将越狱匪众拿下!拒捕者格杀勿论!”循声望去,只见县尉大人亲率众多差役涌进了院子,钢刀、棍棒雨点般飞了过来,惶然无措的人群顿时炸了窝,一片鬼哭狼嚎声中,有人浑身带血倒下,有人连滚带爬地跑回了监房。

    柳秀才身负镣铐,脚下笨重,好不易来至院墙前抓住了绳子,急声喊道:“快拉我去……”

    童疤瘌是个恶人,却不是个浑人。身边若是有个读人来出谋划策,以后行事会多几分胜算。更何况,这还一个好吃懒惰又奸猾异常的读人呢!他是诚心要救人,见柳秀才抓住了绳子,便双臂使力,喊道:“抓牢了……”其喊声未止,异变陡起——

    “轰——”的一声闷响,墙头的童疤瘌一下子摔在了地,才发觉那丈二高、两尺厚的一道院墙莫名其妙的坍塌了。而柳秀才正撅着屁股趴在地,惊魂未定的看着他。二人相距不过一丈多远,皆是有些糊涂。谁料惊奇的事儿接连不断,又是几声闷响炸开,大牢所有的屋子,转眼间全部塌了下来,竟未砸伤一人。好好的济县大牢,成了片平地,只余下一帮子不知所措的差役与犯人,恍如失魂般傻傻站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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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要打三天点滴,尽量不断更

第五百零八章 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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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跑啊——!”

    柳秀才那尖利的嚎叫声,使得众多无措的犯人,于这一刻便如惊鸟炸群一般,轰然四逃。到处都是人影乱窜,叫骂声,哭喊声不绝于耳。县衙大牢的倒塌与犯人的越狱,惊动了整个济县小城,亦为这个寒冷的冬夜,添了几分喧嚣。

    人群中的齐黑子有些茫然,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觉得手臂一紧,人已离地而起,沉重的镣铐于刹那间脱身而去。他双眼什么都看不见,惟有风声在耳边呼啸。

    片刻过后,风声一隐,齐黑子的双脚落了地。适才是谁拽着自己跑路呢!这又到了何处?他将要回头去寻那个好心的同伴时,夜色中却是看清了眼前的所在。这个老实人吓得一哆嗦,失声道:“怎么到家了?小兰……”

    一个手执油灯的女子,正是齐黑子的婆娘,瞪大眼睛惊呼道:“是黑子!方才好像有人说你回来,我还以为是梦里呢,谁成想……这位道长,莫非……”

    闻声,齐黑子这才察觉身后的异样,忙回头去看,只见一个年轻的道人冲其点点头,说道:“进屋说话……”

    三人进了屋子,齐黑子两口子忙问道人的来历,对方说:“我是林一,为寻叶老泉这个人而来。”

    油灯下,林一背着双手,带着淡淡的笑容。齐黑子还有些糊涂,他婆娘小兰却是猜测出了几分,忙施礼道谢:“我家男人能平安归来,承蒙道长大恩!”

    “是你救了我?大牢至城墙还有一段路呢,我怎么未发觉?今日跑回家,明日官府定要来拿人,岂不连累了我婆娘?”齐黑子一脸的疑惑,兀自下打量着林一。

    这还真是个愚人!林一笑着摇摇头,说道:“据我所知,你家隔壁的废墟便是叶老泉家的故宅所在,将你知道的说与我听,其他的事无须担忧……”

    齐黑子还是带着狐疑转过身去,见小兰抹了把泪水后又连连点头,示意对方所言不虚,他这才说道:“不是歹人便好!随我来……”

    这个看似憨直而又不失小心的一个人,竟能将自己扔进死牢去,还稀里糊涂尚不自知,反而对自己这个救命恩人带有抱怨与质疑……!跟着齐黑子的身后往隔壁一间屋子走去,林一心生苦笑。

    齐黑子打开一个积满灰尘的旧箱子,拿出一个破布包裹的灵牌,说道:“你若是向别人打听这事儿,还真没人知晓……”

    原来,齐黑子的祖乃是个逃荒要饭的,行至此处时被叶老泉收留,并为其安置了一个家。当叶老泉死去之后,齐黑子的祖感念其德,年年岁岁香祭奠,并交代后人,莫忘了叶家的这段恩情。可齐家的日子本身便窘迫,如今更是一代不如一代,到了齐黑子这辈,只剩下他一人,好不易讨了个婆娘,又摊了牢狱之灾。不过,这个憨直的汉子,没忘他爹临终前的交代,还记得叶老泉的坟地所在……

    ……

    “我还未与婆娘说几句话,便被你扯了出来,天明时再来亦不迟啊……”朦胧的夜色中,传来齐黑子的抱怨声。

    一处坡地,挤满了大大小小的坟头。夜风中,隐隐有夜枭的鸣啼响起,使得此处平添几分寒意。齐黑子有些胆怯,脚下慢了起来。林一亦不着急,任其一路磨蹭着。

    寻至一个低矮的坟头前,齐黑子停了下来。他用手指了指,像是奈不住寒冷,嗓音有些颤抖,说道:“这便是叶家先人的墓地,我记得清楚……”

    在诸多紧挨着的坟头之间,这一片空地的坟冢倍显孤单。墓碑早已损坏不见,因没人岁岁添土,加风吹雨淋,坟丘显得低矮而寒酸。

    四下打量一番,记住了叶家坟地的所在,林一不再与齐黑子啰嗦,将其一把抓过来便在原地失去了踪影。

    “……啊!”

    惊呼声将落,齐黑子发觉自己又回到家中的小院里了。这才感到身边之人的不简单,好奇之下,他方想就此询问几句,谁料对方脸色一沉,说道:“越狱事大,官府定会追究。收拾几件贴身的衣物,随我走!”

    林一吩咐了一句,便背着双手立在院中,任其夫妇二人去收拾东西。可半柱香过后,他一脸讶然地转过身来——

    小兰明白了自家男人回来的原由后,不敢怠慢,收拾了几包袱贴身的衣物,兀自急得团团转。看看这个舍不得,瞅瞅那个放不下,只想将整个院子都搬走。家贫值万金啊!

    可齐黑子却是蹲在门口,还虎着脸,尽是不情愿的样子。见林一看过来,他忽地站起身来,嚷嚷道:“你这道人好生无礼!济县越狱干我何事?即便越狱罪重,跑了那么多人,又怎会怪责到我的头来?这四下里黑咕隆咚的,你强行要我跟你走,这与强人何异……”

    话未说完,齐黑子竟是气哼哼地又蹲了下去,说道:“我不走,这是我的家……”他想到了什么,自以为是地说道:“你若使强,我便告官……”

    林一尚未说话,小兰却是跺脚说道:“该死的黑子,道长是救我二人性命,你却愚顽如此……”

    “男人说话,女人闭嘴!”齐黑子摆起了当家人的架势,竟是冲小兰瞪起了眼珠子。对方又急又气,忍不住抹起了眼泪,不忘与林一致歉,说道:“道长勿怪,我家黑子他……”

    见状,林一并未动怒,而是望向了县城的方向,皱起了眉头。他面生寒意,不再理会齐黑子,转瞬于原地失去了身影。

    “这是鬼魂不成……”失声惊呼,齐黑子一屁股坐在地,却不忘训斥婆娘:“妇道人家,休要与陌生男人来往……”

    ……

    一处小院的雅室中,残席撤去,重又摆了酒菜。贾县尉满面的红光,冲着三位端坐的仙人举杯说道:“今夜有人劫狱,大牢又无故坍塌,适值囚犯四下逃散之时,多亏了两位仙长的出手,这才化险为夷啊!如若不然,贾某人于官面前可无法交代。当敬仙长三杯,略表谢意……”

    那位老者端坐着未动,脸色略有不快,却还是颔首说道:“受你供奉,总要保你富贵前程才好!不过……”他手拈长须,沉吟了下。其身旁的两个中年人彼此换了个眼色,忙放下了酒杯,很是恭敬听话的模样。

    见两个手下如此恭谨,老者神色缓转,接着说道:“帮着贾县尉缉拿人犯便是,何故伤了这许多的人命呢?我修道之人,当心存一分不忍……”

    县城大牢生出了状况,瞒不过老者的神识。见贾县尉收拾不了场面,他便令那两个中年人出手相助。不过是一些个囚犯,又怎能逃脱修士的手段。只是,这两人喜好滥杀,怕是有伤天和啊!

    两个中年人不敢忤逆,起身垂首称是。贾县尉却是善解人意地说道:“呵呵!无妨!囚犯越狱本是死罪,当诛!而大牢突遭毁坏,在下力有不逮之时,承蒙仙长出手相助,这才使得逃犯无一漏网,此乃大功一件……”

    县衙的大牢尽毁,数十囚犯亡命逃窜,贾县尉束手无策之下,幸亏有两位仙长及时出手。那飞剑在夜色中快若流星,只是眨眨眼的工夫,便斩杀了十数人。余下的囚犯为仙人神威所震慑,皆伏地待擒。不过是转念间,一场大祸消弭于无形,还成就了他贾县尉的威名!此事报予官知晓,免不了又是一番褒奖啊!

    家有仙人,万事无忧矣!贾县尉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殷勤劝酒不停,却见老仙长的脸色忽而一变,缓缓站起身来,神情错愕。不待他出声相问,身后有人说话——

    “果然是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第五百零九章 灵鉴

    闻声,贾县尉心头一惊,这才顾得及转过矮胖的身子回头去看。紧闭房门的屋内,不知何时多出一位身着道袍的年轻人,正冲着老仙长冷声叱责。

    老者一时语结,神色变幻不定。其一旁的两个中年人不明所以,却暗感不妙,竟是跳起身来,虎视眈眈看着来人。

    “这位道长,贸然来访不知何意……”冷不丁被人扰了兴致,贾县尉心生不快。虽说来者显得诡异,他自恃有三位仙长倚为靠山,还是摆出了主人的派头。谁料对方连个正眼都没有,却突然低喝了一声——

    “滚——!”

    这不大的一声叱喝,犹如一道惊雷在头顶炸响。只觉得双耳‘嗡嗡’,心头一阵急遽的跳动,难奈的惊惧覆顶而来,震骇莫名的贾县尉,大张着嘴巴,双腿颤抖。心忖,来者莫非亦是仙人?若不然,老仙长怎会是那般的模样。他不敢多想,忙连连点头不迭,弓着身子从一旁退出了屋子,那几个婢女亦忙跟了出去。

    “林兄弟,你还活着……又怎会寻至此处?”

    许是回过神来,老者拱拱手与来者打了个招呼。他又将对方下打量着,心生狐疑。看不透的修为,还有不变的相貌。这人,真是林一?

    ……

    林一离开齐黑子的家,便是直奔此处。凭借他的神识,这三人的一举一动是清清楚楚。只不过,他原本是想过两日再寻这老者算账,可今夜发生的一切,使人不能容忍。

    那两个中年人不知林一是谁,却见他与老者相熟,均松了一口气。踌躇了下,二人还是收起了各自手中的飞剑。

    “灵鉴,我只问你两句话。其一,为何与两个黑山宗的修士厮混在了一起?其二,若水先生与灵术何在?如若有半句不实,莫怪我林一翻脸不认人!”林一面沉似水,话语冰冷。

    这老者便是若水的徒弟灵鉴。林一在叶家集留意那辆马车的缘故,便因里面的老者似曾相识。见其相貌与灵鉴有着五、六成的相仿。后面两辆马车中的修士,一身的阴气,应是祭炼过鬼煞旗才有的气息。为此,他心头起疑。

    若是老者是灵鉴本人,为何与黑山宗的修士呆在一起?背叛师门,还是其他的缘由,这一切尚不得而知。不过,于随后的探查中,林一还是印证了自己的猜测。这老者果然便是灵鉴,虽留有长须以及生出了皱纹,可面貌五官以及说话的嗓音未变。他已有了筑基初期的修为,还将两个为非作歹的黑山宗修士收为下人,对其不无庇护之意。

    修士之间,又何须分什么主仆!灵鉴此举,无外乎以两个练气修士为犬牙罢了!

    舍弃了清修而贪恋起红尘富贵,倒无不可。而放任手下荼毒凡俗,还滥杀无辜,这还是若水先生的弟子吗?尤为令人难以容忍之事,他竟放纵这两个练气修士屠杀越狱的犯人,只是为了讨好一个昏官,而换来酒色佳人。此等行径,已失去了为人的良知,与鹰犬何异?

    “林兄弟,莫要误会!我真的没有……”灵鉴已没了适才的矜持与沉稳,话语中透着几分委屈。而对方却是不领情,摇头说道:“灵鉴,我念在若水先生的情分,并不想与你计较。本欲带着一个无辜的人远离此地,只是为了避开你与贾县尉之流的祸害。可我实在想不到,一个修士竟作出助纣为虐的事情来……”

    这席话听着刺耳,灵鉴的老脸有些挂不住,忙出声反诘道:“我已远离仙门,藏身于凡俗,于此处享受几日悠闲,有何不可?你多年未见踪影,如今默不声响地冒出来便对我横加指责,林一,你管不了我……”

    陡然现身的林一,虽是咄咄逼人,身却无灵力波动,俨然就是个凡人的模样。定下心神的灵鉴强硬了起来,话语中透着不满。一旁的两个中年修士彼此使了个眼色,竟是一左一右散开,汹汹而动的架势。原本暖和的屋子内,顿时被森森的寒意所笼罩。

    暗吁了下,林一看着灵鉴摇了摇头,眸子里忽而精光一闪,身形骤然而动。不及对方三人应变,他张口吐出了一道金光,直奔左边之人而去;右手猛地往前一抓,金龙手快如闪电般窜出,霎时将另一中年人紧紧缚住。如平地起风雷,令人无从躲避;又迅疾如风,收卷自如,使人难辨踪迹。

    “你要作甚……”灵鉴的惊呼声将起,那两个中年人已被火光吞没,转眼成了一堆灰屑。见此情形,他生生止住要祭出飞剑的冲动,脚下后退了几步,失声道:“你已结成了金丹……”

    不过是转念间,林一杀了两个中年人之后,从地的乾坤袋中招出了两面黑云缭绕的小旗。他手用力,“扑哧——”一声,旗子成了碎片,一阵隐隐的鬼哭狼嚎声在屋子里响起,继而又随着淡淡散去的黑云消逝。

    轻轻拍打了下手掌,好整以暇地撩起了衣摆,林一于桌前的凳子坐下后,眉梢轻挑,面无表情地看着失措的灵鉴说道:“想为你的手下报仇,动手啊!”

    神色僵滞了一会儿,灵鉴不复有年轻时的圆滑,神色中却是多出几分沧桑与无奈来。那两个人死了便死了,倒也没什么。可面对一个金丹修士,自己筑基初期的修为跟个孩童般的无力。他现出悔意来,神色尴尬地说道:“适才……林前辈……我……唉!”

    重重叹了口气,灵鉴索性亦坐了下来,为自己斟满了一杯酒,仰首“吱——”地喝了下去,这才看了一眼林一,摆出豁出去的架势,说道:“是死是活,你看着办!”

    二人默默相视了一会儿,灵鉴还是奈不过林一的冷然,点了点头,说道:“亦罢!我说了便是……”

    林一方才所问的两句话,对于灵鉴来说便只是一件事情罢了,并不难作答。这一切的原由,还要从黑山宗作乱开始……

    当年,丹元宗被迫依附黑山宗之后,筑基修士要立下血誓以防生出二心来。若水先生虽是避世之人,却自有清骨傲人,怎肯受这羞辱。一气之下,他便带着两个徒弟离开了宗门,欲去山林深处作个逍遥的散修,途中却为黑山宗的修士所阻拦,免不了生出来一场厮杀。

    许是师徒三人不幸,途中所遇竟是黑山宗的少宗主一行,使得那一场厮杀,最终成了一场屠杀。灵术惨死,灵鉴吓得跪地求饶;若水先生堪堪应付了两招,便被少宗主公冶平一剑贯穿了胸口。

    眼看着师徒三人尽殁,若水先生临死之际,不知使出了何种密法,得以逃遁而去。而灵鉴是个炼丹弟子,又是苦苦求饶,在发下血誓后,公冶平便留下了他一条性命。

    而其后的数十年间,黑山宗风波不断,使得寄身其间的灵鉴不堪其苦。他好不易筑基成功后,便借着公冶干重伤与黑山宗大乱之时,一个人跑出了仙门,便是丹元宗亦不想回去了,只欲藏身于凡俗间,了却残生。

    离开黑山宗之后,灵鉴亦想过去寻找师父,却是无从知晓若水先生的下落,只能作罢。不过,途中又遇到了几个相熟的黑山宗弟子,对其纠缠不休。他的身有隐去灵力的丹药,那几个黑山宗的修士不明所以,还想着占这个炼丹弟子的便宜,结果被杀了三人。余下两人只得下跪求饶,并愿一同去凡俗间闯荡。

    黑山宗今昔非比,弟子们免不了有各寻出路的心思。而灵鉴势单,若是多了两个帮手,遇事的时候便会多出一线生机来。于此这般,他与那两个黑山宗的修士走到了一起,恰巧又遇见了贾县尉。彼此互有所求,一拍即合。三人便成为了贾府供奉的仙长,虽说酒色蚀骨,倒也逍遥自在。

    三人的身份毕竟与凡人有所不同,免不了还要打坐修炼。两个黑山宗的修士得意之下故态萌生,又动起了邪念,收了几条生魂。小县城无故出了命案,县尉免不了要忙活一番,却是拿真正的凶手无可奈何。官追查下来,他只得李代桃僵,寻几个人犯顶替了事。

    这年头顺风顺水的事儿不多,尤其是坏事儿。即便是家中有仙人坐镇,县城大牢还是出了乱子。正与灵鉴饮酒作乐的贾县尉,得知有人越狱的时候,他不得不亲临处置。不料,于混乱之际牢房尽毁,犯人四下逃窜。眼看着大祸已成,两位仙长及时出手,接连斩杀了十数人,这才收拾了一场乱局。不过,这亦是惹恼了林一的真正原由……

第五百一十章 去留

    道出了前后的一切,灵鉴黯然失神。~~想当初自己还是个年轻人,与师弟相伴,守着师父于丹元宗安然度日。而如今自己已是百多岁的年纪,却沉mí于酒sè之中而不能自拔。是啊!筑基又如何?他不以为自己能结成金丹,如若这般,多享受几日为人的乐趣有何不可呢!

    只是,无人的时候,为何又怅然若失呢!

    还是这位林兄弟不凡,当初难怪师父对其青睐有加。他已成为了金丹修士,着实使人惊羡。可人与人两样,命与命,它亦不同啊!

    看着神sè不安的灵鉴,林一的语气缓转,问道:“公冶干为玄天mén的两位元婴修士所伤?”

    摇了摇头,灵鉴说道:“那件事情已过去了多年,公冶干伤愈之后,正阳宗的晏起结婴成功,如此一来,大夏的这三家仙mén成了鼎足之势,一时彼此相安无事。可后来不知出了何事,四位元婴修士竟是凑到了一起,显然是同仇敌忾要对付一个人。谁成想,广齐子被杀,公冶干与晏起重伤,乐成子侥幸逃脱。据说,那是一场恶战……”

    闻言,林一愕然,失声问道:“晏起结婴?不,你说四位元婴修士对付一人,还死伤惨重,那人是谁?大夏何时会有这般的高手?”

    晏起修成了元婴倒不使人意外,而四位元婴修士竟是联手对付一人,还遭此下场,太过匪夷所思。一时之间,林一失去了镇定,不由得皱起了双眉。他紧紧盯着灵鉴,神sè中带着深深的疑huò与不解。

    灵鉴对林一的反响不以为意,好似对此早有预料一般,却还是抬眼看了下。心有猜测,他自斟自饮起来,不紧不慢地说道:“你应才回大夏不久,对于仙mén中事一无所知啊!”

    林一默不作声,对方又深深瞥了他一眼,才又接着说道:“据传,正阳宗正是得益于你林一的仙家秘笈,这才有了今日的重振雄风。辰渊子虽说于闭关中耗尽了阳寿,致使身陨道消,而晏起却是如愿以偿的成为了元婴高手,这得失之间,谁能说得清楚……”

    辰渊子死了?其修为不弱晏起,一生的历练与感悟更非常人能及,所幸有了‘dòng真经’的经文相助,结婴可谓事半功倍。而不幸的是,他却因寿元所限而功亏一篑,未免使人感到可惜了!不过,更多的人难寻结婴mén径,而不得不于金丹后期苦苦徘徊,直至身死道消。末了,孰幸,孰又不幸?

    收起了稍显纷luàn的心绪,林一听到灵鉴又说:“那个力挫四位元婴高手的人是谁,无从知晓。即便是晏起等人亦nòng不清对方的来历。只是,当诸多仙mén为之一片惊慌之时,那人却是消失的无影无踪,怕是已远离了大夏……”

    灵鉴所住的这个小院,无人敢惊扰。贾县尉溜掉之后,并未将所遭受的冷遇放在心上。仙人们在说话而已,自然是闲人勿近。更何况,他还有自己的事儿要忙活。不过,那说话的四人只剩下了一对,并一直说话到了天明。

    当晨曦进了小院,雅室内没有随之而来的朝气,反而显得愈发的沉闷。桌子上一片狼藉,放下酒杯的灵鉴如同个凡俗的老者,竟是一脸的倦态。自言自语说了半宿,酒是一杯接着一杯。如同师父当面,又如陪着师弟说话,他将郁积已久的心事,就这么随着酒水一饮而下,又点点滴滴流出……

    林一端坐在凳子上,半宿的工夫里,一动亦未动。他将目光从晨曦的光亮中移开,缓缓站了起来,转向房mén说道:“随我走,可引荐你去正阳宗落脚。留下,当谨守为人的本分。去留由你……”

    灵鉴长吁了下,沉yín了半晌之后,说道:“相识一场,我送你一程……”

    轻轻点了点头,不再多说什么,林一背着双手走出了屋子。

    如同放下了心头的块垒,可灵鉴的神sè却显得沉重起来。看了一眼离去的背影,他整整仪容,又轻叹了一声,继而抬步跟了出去。

    济县小城与诸多的城镇没有什么不同,街道上晃动着的,是寒风中一个个急切而茫从的身影。林一背着双手缓步往前,漠然的神sè与晨风融为一体;其沉稳不luàn的脚步,又与这周遭的一切格格不入。跟在身后的灵鉴,少了心头的一分沉着,多的是步履间的一分徘徊。

    二人行至城mén外,林一脚下一顿,转过身来。灵鉴随之停下了脚步,却是低下头去。

    一群人聚集在城mén口处,抬首观望间不忘指指点点,窃窃sī语中,神情各异,还有哭泣声响起。城mén上方悬着一溜小木笼子,里面霍然装着十来个面貌狰狞的头颅,有童疤瘌,有柳秀才,皆为昨夜越狱的犯人,一个个尽其怪异的神情,于这寒风中呈现出这世间的一切……

    林一的目光从一个老fù人的身上移开,转而步出了人群。当他再次停下来的时候,灵鉴懦懦说道:“我自会善后……”

    不置可否地抬起了下巴,林一兀自不出声。灵鉴一怔,随即恍然,忙往前走去。迎面过来几个押解犯人的差役,而那两个被枷锁之人,正是浑身血迹而又一脸委屈的齐黑子,还有他的婆娘小兰。

    齐黑子在路上又挨了几棍,痛在身上,咬咬牙亦就过去了,可这心里头委屈,却是一时难以排解。劫狱可与自己毫无干系,大牢塌了他亦没逃,鬼晓得是怎样回到了家呢!怕不是被那个道人给陷害了。未及醒悟过来是这么一回事,又被差役堵上了mén。这一夜惊魂连连,便是做梦亦无这般的离奇吧!不过,却是将婆娘牵连了进来,他才知道这不是梦。

    冤枉啊!婆娘怎么就成了命案主凶呢?可差役大哥说了,包庇者视为案犯之同伙,将一同问罪。而国法如炉,当柴烧的就是他齐黑子这样的小民,若不然,那火势怎能旺盛!

    咦!那年轻的道人怎会在此?莫非要看我齐黑子的笑话?哼!死了,不过是项上多个疤瘌!而若非这道人陷害,婆娘又怎会被牵连进来。一路上不敢抬头的齐黑子,当见到城mén前的林一时,竟是tǐng起了xiōng,颇显气势地冲其啐了一口,以示心头的不忿。

    灵鉴乃县尉府上的高人,差役们对其神通以及身份,早是耳熟能详。见活神仙亲至城mén,押解黑子夫fù的一伙子人迎上前去,免不了要拍一通马屁。

    “将此二人放了,老夫自与尔等去寻县尉大人说话……”言语间不假辞sè,却令人无从拒绝,亦不敢忤逆。或许,此时的灵鉴,才是那个深不可测的仙人。

第五百一十一章 由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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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有了灵鉴的吩咐,几个差役应声不迭,忙除去了齐黑子夫fù身上的枷锁。TXT电子书下载**

    大祸横天而降,却又莫名而去,使这两个老实的乡下人一时回不过神来。

    来往县城的次数多了些,齐黑子自以为比婆娘多了几分见识。他懵懂之间顾不得许多,忙冲着离去的差役们跪下叩谢,口中不忘感慨着,差役大哥们是好人呐!那几棍子挨得一点儿都不冤枉,官府还是正大光明的!

    灵鉴带着差役们走了,他没有多说一句告别的话。林一对于这位故人的离去,浑然不觉,兀自带着几分玩味的神sè打量着眼前的一切。好似这是两个从不相识的人,亦从未有过任何的jiāo集。

    齐黑子尚自在傻傻笑着,他的婆娘小兰则是走至林一的身前,默默跪了下去,神sè中带着几分的不安。

    婆娘的举止在齐黑子看来,显得太过诡异而不可理喻。他冲着林一瞪起了眼睛,大步冲过来喝道:“小兰,跪他作甚……”

    背着双手的林一,嘴角兀自挂着淡淡的笑容。他对齐黑子不予理会,而是冲着面前的小兰点了点头,示意不必多礼。

    四周有人看了过来,小兰的神sè中多出一分羞涩。她冲着一旁的齐黑子白了一眼,又忙回过头来,焦急的神情中带着歉意,小声说道:“小nv子虽不晓事理,却亦看出道长乃真心为我家好!还请念在我家男人的莽撞无知,勿要介怀……”

    常言说,家有贤妻,男人不遭横事啊!

    见围观的人愈来愈多,林一不待小兰将话说完,便将一小包银子丢下,随之说道:“这本来便是送你的,好生过日子吧!”他走至怒目相向的齐黑子身边,看亦不看,径自离去。

    ……

    远离济县的县城之后,林一便直奔叶家集。他寻至叶家的祖坟所在,将叶羽夫fù的遗骸合葬了一处。

    即便是大白天的,那片坟地亦显得荒凉而yīn森。而多出的两块新墓碑,不过是与这片地方多添了一分寒意罢了。

    墓碑是林一于途中寻了石头削成的,一块是叶老泉的,另一块是叶羽、房巧儿的。新旧坟头皆用碎石覆盖,齐整高大了许多。

    林一解下腰间的紫金葫芦洒下清酒,冲着叶老泉的坟头欠身为礼,又于叶羽夫fù的坟前拜了几拜,这才长舒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叶前辈,你之所托,事成矣!就此别过……”想了想,忽而感到遗失了什么。他拿出了那把狼牙剑,颇为不舍的抚mō了下。

    剑如狼牙,暴虐而凶悍,走偏锋而行诡道,锐利披靡。而此剑,却是奇有余,而正不足……

    长剑嗡嗡作响,似有几分哀意!林一随之轻叹了一声,顺手抹去了上面的神识印记。

    银光一闪,狼牙剑脱手而去,没入坟中,物归原主!虽有不舍,可与曾得到的一切相比,不足一提。为人者,当知感恩,须懂舍得!yù报恩,人亦不在。留下此剑,乃是叶羽夫fù二人最好的殉葬之物!

    “小子!什么破地方都能来一番感悟,你累不累啊!不过呢……老龙愈来愈看好你!”老气横秋的话语声,再次不合时宜地响起。

    摇了摇头,林一在原地失去了身影,化作一阵清风窜至了空中,不忘接话道:“一个人的时候,免不了要胡思luàn想!老龙,你我二人不妨时常说些什么……”

    “……”

    “又没了动静?莫非还在瞌睡,方才只是梦话?”林一调侃道。

    “放屁,你才说梦话!老龙沉睡了太久,许多往事难免要慢慢梳理一番。不过,杀人简单,想事情麻烦,想着想着……不许我老龙睡觉吗?嗯?”老龙又咆哮了起来。

    “……”

    “你为何不说话?不是你要寻老龙说话吗?”老龙的话语中透着狐疑。

    “独斗四位元婴修士,杀其一而伤其三,他究竟是谁?又是何等的修为呢?”林一沉默了会儿,突然自言自语。

    “一根指头,还是小手指头……”老龙忽而讥笑起来。

    “什么……?”林一有些糊涂。

    “四个元婴修士,好大的阵仗!一根手指就碾死了,没有幸免者……”老龙又狂妄了起来。

    “……”

    “哈哈!小子,不服气了?”老龙不以为意地大笑起来。林一哼了一声,反诘道:“你伸根手指来碾死个元婴修士与我瞧瞧……”

    “咦!笑话我老龙是不是?我说的是当年……”老龙辩驳道。林一随口堵了回去,说道:“当年谁将你变作这般模样……”

    “……”

    “老龙,怎么不说话了……”林一佯作无辜地问道。沉默了许久,老龙忽又哈哈笑道:“小子,人小鬼大啊!以后若是再与我说话兜圈子,干脆你我谁都别理谁,这般说话太他娘的累人了……”

    林一禁不住lù出了笑脸,回道:“亦罢!其实好好说话,不难……”

    “哈哈!滑头!若是有一日你到了某一高处,会明白今日我老龙并未妄言!”老龙的兴致好了许多,又接着说道:“你方才所说不难理会,那人打败四位元婴修士,定有不输元婴后期的修为!其究竟是谁,不妨去询问一下那落败之人。”

    “老龙所言极是!大夏仅有的四位元婴修士不过是初期的修为,元婴后期的高手可轻而取之。不过,那人会不会是化神期的修为呢?”林一继续问道,不无讨教之意。

    对方的话听着舒服,彼此又有了谅解达成的默契,老龙的口气亦缓和了许多。他说道:“不会!至少此人当时不会是化神的修为。你若是遇到四位筑基修士,动起手来,还会让其中的三人逃脱吗?”

    察觉林一点了点头,显然是对自己的话颇为赞同,老龙很是欣慰地哼了一声,说道:“逃了一人,别说你认得老龙!我他娘的都跟着丢人!”

    三句话不离嚣张狂妄的本xìng,这便是老龙。或许,当年他真有这个霸道的本钱。不过,有人说个话,途中亦少些寂寞。

    “你这是去往何处?”每次醒来,老龙暴戾的xìng情好像在渐渐缓转,说起话来,亦顺耳了许多。他问了一句后,又说:“若是见了灵脉,还是让老龙去补一补,虽说只是灵气,还是先hún个水饱,总好过这整日里浑浑沉沉。若是我老龙有了劲头,不说与你有多少好处,至少有人说话了不是?”

    “若水先生与我有救命之恩,他有难,我不能不过问!”回了一句,林一又苦笑着说道:“灵气在你老龙的眼里,只能算作凉水,而你提神的香茗或者美酒又是何物?”

    “元气呀!上界只有元气,便是人们常说的仙气!灵气与之相比,他娘的不是凉水又是什么呢!”老龙的话语中带着几分无奈。林一心头一动,翻手拿出七块晶石,正是在七星岛的水下城所得。他说道:“这仙晶中所含的便是元气吧!送你吸纳如何?”

    “哈哈!我知道你小子不是个吝啬之人,不过呢,这仙晶还是留着吧,日后早晚用得上。”许是知晓林一爱琢磨的心xìng,老龙就此分说道:“仙晶对我来说,万千之数不足为用啊!有灵脉充沛的灵气来蕴养一番,足矣!”

    略有所悟的点点头,林一算是明白了老龙的话。万千之数不足为用,这七块仙晶着实少的可怜。而蕴含庞大灵气的灵脉皆为仙mén所有,以后倒是要为其多多留意了。而仙晶对于自己来说有什么用处,他并未去刨根问底儿。

    一个人不妨有好奇心,为此引来的不解与疑huò,有的是工夫去慢慢琢磨。而赶路的时候,林一会将一切抛开。当前之事,要知道若水先生的下落。只是,他心头隐生不安。

    老龙说了几句话,便懒洋洋的没了动静,还真有些年老体衰的模样。其偶尔提及上界,或者是仙界的事儿,便会下意识地沉默起来。是思索,还是在追忆,抑或是回避着什么,林一皆无心过问。对方救过自己,又无恶意,这便足够了!

    穿过楚奇郡,林一直奔兰陵郡的归灵谷,那个当年的生死之地。此去,会不会重蹈当年的覆辙,他不是没有想过。而重返大夏,无须刻意去躲避什么。风雨由它,我自前行……

第五百一十二章 沉殁

    来至归灵谷中,一阵清风隐去,现出了林一的身形。

    这是一处僻静的峡谷,远处便是丹元宗的丹鼎峰所在,而他面前乃是一处高耸的峭壁。

    自凡俗间的寒冬一路走过,来至春景盎然的归灵谷,林一的神色却愈发凝重起来。四下打量一番,又抬头仰望了一下,心知没找错地方,他身形冉冉而起数百丈,来至云雾松木遮掩的一处洞口前。当神识强行穿过一道禁制时,洞里的情形使其心头一沉。

    皱起了眉头,林一随手扯开了相阻的禁制,身形一闪便进了山洞。

    此处,便是当年林一被若水先生救起后所安置疗伤的地方,亦是若水先生本人一处隐秘的静修之所,不为外人知晓。之所以想到了这个山洞,皆因于济县的时候,灵鉴曾提起当年师徒三人的遭遇,使他多了一分猜测。

    灵鉴说过,他师徒三人离开丹元宗后,于归灵谷外的不远处,被黑山宗的人相阻。其师父若水真人被公冶平的飞剑所伤,不得已独自逃遁而去,数十年间未见踪影而生死不明。这个地方甚为隐秘,又距事发地不远,或许便是重伤之人的一个去处。而当林一踏进山洞的这一刻,他还是禁不住长叹了一声。

    洞内端坐着的,竟是一具干枯的尸骸。那干瘪的五官,以及尚未腐化的衣着,分明还带有若水生前的几分神态,这不是他本人又是谁?

    若水先生温文尔雅而心胸豁达,秉性纯善且安于山水之乐。这是一个远离故土、远避尘嚣的求道之人,为学之良师,乃道中的挚。便是这么一个道中的君子,厚德以载物,唯善若水,利万物而不争,却还是避免不了一场无妄之灾。如今,沉殁于这荒寂之中的,只是枯骨一堆。他之一生所求,不过是心头常有一分自在罢了,却落得个如此下场,孰是孰非?

    可见,载物不以德厚为纲,当审时度势而为之;善利万物,有争、而有所不争。

    缓缓俯身,郑重一礼,林一凝目打量着若水先生的遗骸。

    许是山洞为阵法守护,加之此处不乏灵气,尸骸并未腐朽糜烂。其胸口剑伤豁然在目,这是致命的一剑!须知,若水先生本身便擅长丹道、医道,定是迫于伤势之重而无从自救,这才身陨道消。

    公冶平!过去的旧账本想作罢,可又添了这笔新债,容不得你太过逍遥!

    悲从心起,转而生怒,林一忽而想起了那个带着一脸诡异笑容的公冶平。他面生寒意,轻声自语:“若水先生,你与我有救命之恩,我林一当为你报杀身之仇!”

    见尸骸的乾坤袋尚在,迟疑了下,林一还是将其取了过来。他默默看了看,留下玉简、丹炉、药草之后,又将其放了回去。

    环顾左右,林一退后了几步,祭出把飞剑刺向了石壁。他挖出一大块石头将山洞的里间封死,又随手抛出几片玉佩布下了禁制。如此这般,山洞一分为二,里边的一半便成为了若水先生的墓室。

    将一整面的石壁作了墓碑,林一在面刻下了一行字——若水真人魏先生讳达仁之墓。之后,其神色肃重,整了整衣袍,恭恭敬敬行了个礼。他始终称呼若水真人为先生,便如当初敬重苏先生一般,这弟子之礼,由衷而自然。

    暗吁了下,林一转而于山洞中盘膝坐下,手中拿着一枚斑黄的玉简。若水先生有搜集典籍的嗜好,如同当年的《锻神鉴》一般,这便是他无意中得到了一个符阵的阵图,亦是从公冶平手下脱身的一个法门,名为‘符遁术’。

    琢磨了一会儿,林一才知道这是一个残缺的符阵,为若水先生于闲暇时修补而成。使用此术,以玉符为阵,可预先设下固定的阵法,而随处定向传送一人,相距不足五百里。此符阵比玄天门的传送符相仿,却是多了几分的灵活自如;与传送阵类似,威力又相差甚远。

    林一对于阵法之道已渐渐熟悉,于其看来,这符遁之术便要简易许多,却不失有奇异之处。须知,他所擅长的土遁术与风遁术皆有施展的限制。而符遁之术,却有着与传送阵一般的妙用,不受五行乃至阵法禁制所限。若水先生于重伤之下能得以脱身,可见此术不无大用。

    收起了手中的玉简,林一的眸子里闪过赤芒,伸手一抓,六片玉符从洞口前的地下飞了出来,正是若水先生所设下的符遁法阵。将其拿在手端详,细细揣摩而叹服不已,随后便有样学样的炼制起来。

    在山洞中呆了半日后,林一看着手头的数十枚玉符,轻轻松了口气。依着自己金丹小成的修为,跑路不怕,胆子够大,而欲快意恩仇,本事还是弱了些。

    已知的公冶平乃是金丹中期的修为,与其单打独斗之下,胜之乃至杀之,不知有几成的胜算;余行子、余老儿早便是金丹后期的高手,若想寻其麻烦,弄不好会自找难看。

    还有那个害得自己最惨的偷袭之人,可不管他是莫大还是公冶莫,除了那张憨笑着的脸,对其可谓是一无所知。此人当时便是金丹中期的修为,眼下只会变得更为的强大。

    一转眼便是八十多年过去了,经历无数的生离死别与重重磨难。当狠狠摔了个跟头爬起来,本想着挽着袖子找人算账的时候,才发觉真正的对手还是高高在,好像什么都未曾改变过。

    真的如此?或许,一切的改变,将从脚下开始!

    只待了却了往日的恩仇,大夏这个承载了太多东西的地方,终究要被抛在身后。因为,林一看到了一条可以走得更高的路。那过往的一切,以及面前的沟堑,已阻止不了他前行的脚步。

    ……

    在经历了往年的那一场浩劫过后,丹阳山又慢慢恢复了从前的样子。

    丹阳峰兀自霞辉缭绕,而其丹阳阁,则是多了几分不同的气象。此处,已成为了宗主晏起的静修之地。他忽而于这一刻睁开了眼睛,随之开阖的气势煞是惊人。随即,有长裙曳地,飘然而来,还有关切的话语声响起——

    “夫君!静修多日,可有所得?”

    神色稍稍变幻了下,晏起手扶青髯,将目光从阁楼外的云雾深处移开。他转而冲着着走近的冷翠下打量一眼,露出了温和的笑容,说道:“不过是闲坐罢了!倒是你的修为几近圆满,可喜可贺!”

    冷翠的笑靥如花,神态温柔可人,浑然便是个貌美的妇道人家。只是那出尘而脱俗的容姿,及其卓然不凡的气度,才会使人想起这位女子的显赫身份与其修为来。元婴修士晏起的妻子,金丹后期的高手,啧啧,想一想都使人敬畏有加!

第五百一十三章 残缺

    挽着晏起的臂弯,二人与榻前相依坐下,冷翠轻笑了一声说道:“倒是让夫君见笑了!须知,我本来便是你的师姐,眼下不过是金丹后期的修为罢了!如今你已是令天下景仰的元婴高手,云端峰巅一般的存在,但有寸进,便若与天比高,又谈何容易!”见身边之人轻轻颔首,她语气一转,颇显好奇的问道:“夫君莫不是心有所感,不妨说出来以为共享啊!”

    冷翠本是晏起的师姐,二人间的称呼如同凡俗间那般,于亲昵之余,未必没有顾及对方孤傲性情的缘故。&&可见,这个女子心思玲珑而善解人意。

    晏起坐直了身子,沉吟了下,说道:“非心有所感,而是想到了一个人。适才,他好像来过归灵谷……”

    神色中透着一丝讶然,美眸闪动,冷翠恍而说道:“您所指的是那人?夫君的神识已是如此了得……”

    “呵呵!”轻轻摇了摇头,晏起冲着身边之人笑了笑,说道:“归灵谷不下万里,非神识所能及……”他缓缓站起身来,携着翠儿迎着云雾临窗而立,神色中不无笃定的又说:“本宗于直觉中,相信他来了,还将将离去……”

    许是修成了元婴之后,与这天地多了几分沟通,静坐中的晏起,于冥冥之中,心神蓦然一动。那一刹,他想到了一个人,一个近百年下落不明的人。便是这个曾不起眼的小子,搅得大夏风云变幻,使得丹阳山亦随之大起大落。不过,这是一个身负莫大机缘的人。至少,他晏起最先察觉到了玄机,并小有收获。

    眸光一亮,冷翠的神色中多了一分热切。她抓紧了晏起,幽幽说道:“夫君得到的一段口诀便如此了得,可想那经文之玄妙。还有,他于落霞山现身一事,已传遍天下,玄天门又怎肯罢手。若是如此,切莫任其离去了……”

    轻轻拍了下冷翠的手臂,晏起微微颔首,说道:“本宗外出几日……”对方欣然一笑,心领神会间已松开了手。只是,在身边之人踏云而去之后,她的双手又紧紧握在一起。

    ……

    离开归灵谷后,祭出一把寻常的飞剑踏于脚下,林一往卑山郡飞去。无论是公冶平还是公冶莫,他对这二人眼下的情形是一无所知。

    一味逃避又怎能知己知彼,报仇更是遥遥无期。或许,亲临实地探查一番会有所得。

    至于正阳宗,林一不以为自己与其有什么瓜葛。对于晏起这个人,他始终琢磨不透。说其傲然物外,未必是刚愎自用而没有城府之人。说其重情重义,有言过其实之嫌。这是一个心机深沉而为外在所掩饰的一个人,其本性如何着实难以揣度,还是敬而远之为好。那过往的一切,不堪回首!

    途中,林一小憩之时,拿出了两截铁杖。这是杀了万青衫得到的那把玄金铁杖,乃是好的灵器,为深海玄金所炼,胜在刚猛力沉。想当初,他与叶羽皆在此物下吃过大亏。

    结丹之后,林一的倚仗只有金龙剑与身的龙甲。除此之外,他手头再无称手的利器。乾坤戒里东西不少,可无论是飞剑还是丹药,均为金丹期以下的修士所用。眼下既然于大夏现身,面对的敌手更为的强大,不能不为此计较一番。

    置身处乃是一个封闭的山洞,不虞有人发现。林一缓缓伸出手指虚空一点,两截铁杖悠悠飞起悬在了身前。他张口喷出一道火焰,化作一条小巧的火龙在飞舞盘旋。与之从前的真火略有不同,青中带紫、紫中带金的丹火所蕴含的威势更为惊人,有焚化万物之势。

    铁杖禁不住丹火的煅烧,不一会儿便失去了原来的模样,成为了两团流动着的黑黑铁浆。掐动手诀,黑铁浆融为一体,林一又随手抛出了几把用不着的法器飞剑融入其中。

    黑铁浆缓缓拉长,来回变化着形状。本想着为其加入几个法阵,忖思了下,林一还是作罢。未几,一根五尺长的铁棒出现在了面前。收回了丹火,又是一口精血喷出,黑黝黝的铁棒,闪动着玄色便到了他的手中。

    这算个什么东西?

    炼器术还是如此的拙劣,林一的嘴角露出一抹苦笑。只是,他神色又不无自得之意。原本气势不凡的玄金铁杖,如今成为一根相貌寻常的铁棒,却是比之从前沉重了许多,亦坚硬了许多。故意没有在棍中加入任何的法阵,只想它更沉、更快、更猛!

    林一站起身来,攥着鹅卵粗细的铁棒,双手将其抡了起来,冲着面前的石壁便砸了过去——

    “轰——”的一声,山石崩裂中,一座小山的山头化为乌有,从中倏然飞出了一个人影,大笑声中冲天而去。

    半日之后,一道剑虹从天而降,忽而落至那处小山之。这是一个气势不凡的中年修士,阴沉的目光中尽是恨意!他看着坍塌的山头,冷笑了起来。你果然还未死,呵呵!

    ……

    适值隆冬,卑山郡正是飘雪的季节。万里冰封,罕见鸟迹人踪,却有一个娇小的白色人影,于雪花中穿行。

    这是一个身着月白长裙的女子,二三十岁的模样,黑发披肩,容貌秀美。她默默行走于一片白雪覆盖的废墟中,神色中带着浓重的哀意。其偶尔停下来幽幽一叹,继而又失魂一般四下张望着,寻觅着。

    足下无痕,女子飘然来至废墟中的一处地方。其长袖忽而甩出,一阵强劲的旋风呼啸而起,卷去了几尺厚的雪,呈现的是一坍塌的小院。神色怔怔中,她前行了几步俯下身去,手多了一个破损的陶俑。那是凡俗间女儿家的喜爱之物,如今已失去了色彩,沾染了尘污。一如那破碎的梦,残缺而不再回来。

    泪水将将滑落脸颊,便成了冰屑落下,这女子兀自痴痴盯着手中的陶俑,眸子里的追忆瞬间变的冰冷。她眉宇间忽有一丝黑气闪现,霍然起身扬手摔去——

    “啪——”

    陶俑粉碎的一刹,这女子面如霜寒,眸子里有愤慨与不甘在变幻着,跳荡着,一如她心头那复仇的火焰,炽烈而永远不会熄灭!

    静静伫立于飞雪之中,默然良久,这女子神色一动转过身来,长袖轻挥间,厚厚的积雪再次将那废墟深深掩埋。愕然之际,她抬起好看的大眼睛,兀自迎着雪花望去。

    灰蒙蒙的天空中,不尽的雪花漫漫洒洒,随之而来的,竟是一个熟悉的灰色人影。未及看清来人,这女子已失声道:“你是……”惊诧之中,她脚下不知觉后退了一步。

    这是一座孤立千丈的山崖,于白雪皑皑中稍显突兀。那较小的身影好像已融入到了这片苍茫之中,还是使得途径此地的林一停了下来。他自空中飘落,于对方几丈远处轻轻站稳了身形。

    “林大哥,真的是你……不,林前辈……”神色踌躇了下,说话的女子这才前一步拱起了双手。

    想不到会在此处遇到秋采盈!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人未见老态,还有了筑基中期的修为。其清秀的容貌多了几分冷艳,亦多了几分的陌生。

    “秋姑娘不必拘礼,称呼还是随意为好!我只是途径此处,而你这是……?”将目光从对方的身移开,环顾左右之后,林一心有猜测。果然,秋采盈神色一黯,说道:“此处乃黑水崖,我的家……”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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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风万里行,寂寞看苍穹;
杯酒千秋去,天外无仙踪无仙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无仙,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无仙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