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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曳光     无仙txt下载     无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章 遛马

    晨曦被山峰遮挡,卧龙谷内一片清幽。

    蒋方地三人满脸的陶醉状。

    许月更像个孩子,跳下马,旋着脚尖,在草丛中飞舞。她不时采撷几朵野花,微微一声喜悦的惊叹,如若潭水的清鸣,让这秋日的山谷,愈加生动起来。

    任马儿四处觅食,林一与蒋、代二人,寻一方石坐下。

    眼前山谷秀美,人儿添色,三人静静感受良久。

    “若不是林师弟带我等前来,谁又会想到这后山有如此美景!”远处山峰,近处深潭,让代远海目光流连,心下感慨。

    “呵呵,其实诸位在天龙派日久了,自会知晓的!”林一目眺群峰,轻笑道。

    “林师弟,几日前,是如何与那陆树起了争执的?”蒋方地问道。林一便将去习武厅的事情简单说了一下。

    许月也来到三人身边,手里拿着一束野花兀自摆弄,眼角不时瞥向林一。

    “以后小弟不去习武厅便是,师兄们勿须担忧!”林一还真不想再去习武厅了。倒不是惧怕陆树与金科找茬,而是他对那里失去了兴致。

    “不去便不去,我等三人也是自幼练武出身。师弟若要习武,跟我们学便是。”蒋方地一拍胸脯道。江湖中人对武技自视甚重,从不会轻易外露自身的本事。

    林一自是懂得这些,蒋方地如此说,足见其心诚。

    “多谢师兄了,小弟也是见了习武厅前的石碑。不知二位师兄与许师妹的心中,这拳法与剑法究竟如何呢?”林一随口问道。

    蒋方地想也不想,直接大声说道:“此拳法与剑法,虽是天龙派入门功法,在江湖中却赫赫有名的。我等家传武学,自是不能与之相提并论。”代远海与许月也颔首赞同。

    林一打量一眼三人,轻笑道:“想必三位好友,这几日闭门不出,便是在潜心修习了。”

    “那是自然,我等苦心习练,五七日的功夫,招数也尽可施展出来。授功师父对我三人进境颇多赞赏呢!”蒋方地面露得意。

    许月却面色一红,低声道:“授功师父也说了,我等要是修炼娴熟,须三五年苦功才行!”。

    代远海却盯着林一,说道:“莫非师弟要学这拳法与剑法?”

    “为兄教你如何?”蒋方地已然起身,跃跃欲试。

    林一笑着,默默打量三人一眼,然后点头道:“那就有劳师兄了。”

    山谷中野草蔓蔓,脚下地势平坦,倒是习武的好所在。

    蒋方地走开几步,拉开了架势,演练起天龙拳。

    拳脚虎虎生风,身形腾挪翻飞,他这套天龙拳打起来很有气势。

    代远海与许月见状,目露赞赏之意。这蒋方地的拳法应是学的不差。

    看在眼里,林一却是暗自摇头。蒋方地施展的拳法,与石碑上载录的一致,破绽也是一致。

    转眼五路拳法打完,蒋方地面不改色。他哈哈一笑:“师弟,方才学会几招了?要不为兄再演练一回?”

    林一起身,对蒋方地拱手笑道:“多谢师兄了,小弟驽钝,记不了多少的,不如……小弟也学着打一遍,师兄与师妹看看如何?”

    三人闻声,连连道好。

    林一走出几步,面对三人,淡然一笑。抬手间,他面色一凝,拳法第一式龙门点额,缓缓施展开来。

    拳法的施展中,林一的手脚像是不着力气,招式缓慢,在三人眼中,如同招式不熟的模样。可随着二龙戏珠、龙行虎变、攀龙附凤、矫若惊龙几式拳法打完,三人已是面面相觑,瞪大了眼睛。

    “二位师兄,许师妹,为何不说话?”三人的反应在预料之中,林一收起了架势,故意问道。

    蒋方地摇头苦思不言,代远海也是眉头紧锁。

    许月好看的眼睛盯着林一,秋水湛湛,终忍耐不住,轻声道:“林师兄所打的拳法,明眼一看便是天龙拳,却与蒋师兄施展的的拳法不尽相同。方才小妹还当林兄初学缘故,未料这五路拳法浑然天就,一气呵成。且招式衔接自然,似千锤百炼而不可得。林师兄与蒋师兄的拳法,孰是孰非,这……?”她话未说完,又陷入了茫然。

    “莫非林师弟会的是另一套天龙拳?”蒋方地狐疑不止,盯着林一,满脸的不解之色。

    林一见代远海也是同样的神情,只怕任凭三人猜测下去,再无人说得清楚了。即是有意为之,便无须隐瞒下去。

    “三位别瞎猜了,林一施展的天龙拳,便是来自习武厅前的石碑上。蒋师兄的拳法也没错。错的是林一擅自改动了拳法,只此而已。”林一对三人摆手笑道。

    蒋方地挠着脑袋,不明问道:“为何师弟改动的拳法,施展起来如行云流水般,比为兄的拳法显得高明呢?”

    此三人自幼习武,眼光确实不差的。如若不然,林一倒不好明言了。

    “功法为何有高低之分呢?”林一反问道。

    “低等的武功招数破绽多,高等的武功破绽少。”蒋方地肯定的说道。

    林一点头道:“蒋师兄所言极是。取其精华,弃其糟粕,减少招数的破绽,低级的武功也会脱胎换骨,让人刮目相看的。”

    “这又谈何容易!非绝顶高手,宗师般的人物,谁能看出招数的破绽并修改之?莫非,林师弟你……?”蒋方地嘴巴半张,手指林一。

    林一忙摆手道:“别这样看我啊,我可不是什么高手或者宗师的。只是,这拳法的破绽,被我无意察觉,并略作修改而已。”

    林一说完又眉头紧皱,抬眼看着三人,面色发苦的说道:“若是还想小弟在此安生养马,三位好友还是慎言为好,不然,这天龙派我是呆不下去了。”

    蒋方地一把搂着林一肩头,哈哈大笑,“你我几人交好,师弟安心便是。只是,师弟可不能藏私啊,拳法再练一遍如何?”

    代远海与许月二人也都是面色欣然。这个林一林师弟颇为神异,身上有许多令人不解之处。不过,这也是个秉性温和,值得交往之人。何况一个外门弟子修改拳法,传说出去,只是凭添一段笑料罢了。而可以修习没有破绽的拳法,自是江湖中人梦寐以求的幸事。

    至于林师弟是如何修改提炼拳法的,三人并非是懵懂无状之人,根本不会去刨根问底。无论是为人还是行事,自有法度张弛,过犹不及。

    林一不再做态,招式也不再缓慢,又将拳法施展一遍,让三人借鉴。随后,他又将拳法中,自己所发现的破绽与修改之处,详细为的解说评述。

    三人本心无芥蒂,又是常年习武之人,对拳法的领悟自是超出常人,很快便领悟了林一的拳法。或者说是改动过的‘天龙拳法’。

    蒋方地拳脚生风打完了五路拳法,直呼痛快!本想教授林一拳法的,没成想转眼成了徒弟,却获益匪浅,让他畅快得哈哈大笑。

    “此拳法以后勿在人前演练,遇敌搏斗之时使出,让人难辨究竟,倒也无妨!”代远海也是露出了笑容,却是心领神会的多说了一句。蒋方地与许月也是深以为然。

    “林师兄,要小妹演练一遍剑法吗?”许月红霞满颈,与越过山峰的旭日,相映成辉。她挥舞手中的树枝,满眼的期待。

    林一笑着摇摇头,接过许月手中的树枝,又将剑法使了一遍。他的剑法挥洒如意,树枝随身点戳挥舞。看似随意,却是剑招绵绵,剑意连连,周身上下无懈可击。

    三人对九龙剑法都熟悉,与林一所施展的剑法对照参详,其间差别细微处不难甄别。而就是这些微不可察的不同之处,让整套剑法超凡脱俗。

    林一本身善于用剑,一套玄元剑法便练了十余年,且‘玄元剑法’本非俗物。他神识有成,对剑法的领悟更是超出常知。这套‘九龙剑法中’的瑕疵,弥补完善后,施展出来,自是不同凡响。

    三人本意是探望林一,没想来到后山,饱览了美景,武学上又进层楼,可谓收获良多,让人感慨不已。

    林一如此不经意的指点,看似简单,却十分的不易。三人家传武学,自幼习武,需知百丈竿头更上一尺,说得容易,却难比登天。苦其一生,毕尽全力,也难得武学上微末寸进。

    不过这也是林一感念三人情意,心存回报而已。

    “林师弟,此情深重,我等心中受下了。”蒋方地三人记熟了剑法后,正色对林一说道。

    “做什么?不就是改动了几招剑法吗!蒋师兄何必惺惺作态?”林一佯作不快的说道。

    代远海不以为意,苦笑道:“林师弟不知我三人心中苦楚啊!”

    蒋方地与许月二人,面色掠过一丝沉重。原来三人父辈均为镖局镖师,他三人来天龙派习武,略有小成后,还要回去支撑门楣。

    这代远海父亲身陨,家中老母与弟妹,还指望代远海学艺有成后,回去撑起养家的担子。蒋方地与许月情形略好些,脚下的路却没什么不同。

    三人家传武学浅薄,只有靠镖局举荐,来天龙派习得高深一些的武功。也好于血腥江湖中,为自身,为家人,博得一条活路而已。

    江湖儿女洒脱豪放,而这份真性情中,是一份不能割舍的执着。迈开脚步,没人可以回头,多的不过是曲折。而路,只有一条!

    听代远海说完,林一也是默然不语。

    骄阳下,山谷内秋意盎然。秀若锦缎的草坪上,马儿悠闲散落其间。

    “林师兄,这个给你!”

    林一的面前,一双葱白小手捧着一簇花冠,红的、紫的小花盘结其上;花的清香,草的芬芳,透着山野的清新,沁人心扉!

    许月星目闪烁,嘴角弯起,笑意盈盈盯着林一。目光与其相撞刹那,她的面颊亦是红云升腾。

    对许月的爱害羞,林一习以为常。他伸手接过花冠,赞叹道:“许师妹真是手巧,这野花也可编织如此的好看。”

    听到林一的夸赞,许月喜悦之情难以自禁,贝齿轻露,笑意盈盈。

    蒋方地打趣道:“宝剑送英雄,花儿送师兄。许师妹,为兄的花儿呢?”他哈哈笑着,冲许月伸出手去。

    未待许月蹙眉作态,忽见林一招手示意。

第六十一章 木青儿

    “有人来了——”林一轻声示意道。

    “我怎么看不到,人在哪儿呢?”蒋方地四下观望。

    许月与代远海也是打量着山谷,不解的看向林一。后者伸手指向谷口。

    “在那里——”

    三人随林一所指,凝目远眺。果然,一行人骑着马,自谷口而来。

    随着彼此的熟稔,所知加深,蒋方地对林一是愈来愈佩服。他赞道:“林师弟真是够警觉的!”

    “是吗?如此晴好天气,目力及远不是太难吧!”林一不在乎的说着,他向附近马儿走去。‘呼哨’一声,啃食青草的马儿渐渐汇拢过来。

    远处的一行人,不一会儿的工夫便来到四人面前。

    来者五人,前面身着绿裙的是木青儿,后面白裙的是徐师姐。三个青衫男子跟在后面。

    蒋方地三人见之,忙上前一步拱手行礼:“见过木小姐!见过徐师姐!”

    木青儿与徐师姐见三人面熟,想起是龙城镖局举荐来的外门弟子,便对见礼者点头示意。

    后面跟上来的是一位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其面呈桐色,直鼻方口,一双豹眼炯炯有神。随之而来的,是一左一右两个青衫弟子。一个面皮细净,眉眼带笑;一个面色黝黑,神情倨傲。皆二十出头的年纪。

    马上之人见是几个外门弟子在此遛马,不以为意。只是面皮黝黑者,神色略有不快。

    木青儿在马上俏目圆睁,似是看到什么好玩的东西。随即,又目如新月,呵呵笑着。转瞬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她嘴巴一撅,哼了一声。

    蒋方地三人顺着木青儿眼光看去,见林一手执花冠悠哉信步,后面有马儿乖乖跟随。其状怪诞却也有趣。

    “那个什么?对,林一,给我过来!”木青儿眼珠转动,在马上娇声喝道。

    林一早就看到来人是木青儿,便收拢了马匹要回去。

    这木青儿有点难缠,还是躲开为妙。

    谁知该来的还是来了,他眉头微皱,抬头看着对方,轻声说道:“见过木姑娘,不知唤林一有何吩咐?”

    木青儿神情古怪,马鞭一指,对林一说道:“将你手里的花冠送我。”

    闻言,林一面色诧异。他回首打量许月一眼,见其暗暗示意。

    林一佯做不知,回首又是一脸茫然的看着木青儿。他举起手里的花冠,不解的问道:“为何?”

    “臭小子,师妹要你东西是抬举你呢,还敢多言,讨打呢!”后面马上的黝黑男子,细目一翻,高声喝骂。

    骂声传到耳中,林一眼瞳微缩。他对此不加理会,只是盯着木青儿。

    木青儿伸手示意道:“姚师兄且住,这是青儿自己的事情!”说完,她秀眉微扬,在马上伸出手来,面露得意的说道:“你给不给我呢?”

    神情变得木然的林一,缓缓举起手里的花冠,像是自言自语的说道:“人之所欲,当取之有道。既然木姑娘索要这花冠,给你又如何!”

    木青儿闻言,俏脸突然一变,她手中马鞭一挥,“啪”一声脆响,将林一手里的花冠抽了个粉碎。

    像是怒气难消,木青儿在马上昂起下巴,娇声斥道:“哼!当本小姐无道强取不成,当本小姐真稀罕你东西不成!”

    林一站立不动,他手里的花冠,已成碎屑,纷纷扬扬,落了一地。

    许月脸色没红,盯着林一的眼圈却红了起来。蒋方地与代远海也是满脸诧然,不知所措地看着眼前一切。

    徐师姐蛾眉微皱,暗暗摇头。后面的桐色男子却是满脸的不在乎,一旁的白净男子倒是笑嘻嘻看着笑话。而黝黑的姚师兄耐不住性子,一磕马腹,来到林一面前,大声道:“师妹勿恼,何必与此埋汰货一般的见识,让为兄替你教训一下这个臭小子。”

    说着,舞动手里的马鞭,劈头抽向林一。后面的桐色男子想要拦阻已是不及,徐师姐正小声劝慰木青儿,回首见状也是讶异。蒋方地三人目瞪口呆,没想这内门弟子,真要动手打人。

    林一空张双手,伫足呆立。

    草木不过一秋,如今菁华已竭,变成了满地的花草碎屑。

    这个木青儿为何要如此对待自己……

    马鞭挟着风声就到了头顶,林一依然不动,只是目光中血红乍现却又迅即恢复清澈。

    “啪——”一声脆响过后,一道青紫色鞭痕隆起在林一面颊之上。

    众人神情一滞,包括马上的姚师兄也是面色一怔,没料到这外门弟子如此执拗,竟不躲不闪,硬是这么挨了一鞭。

    林一面无表情,斜睨一眼马上的姚师兄,对着木青儿淡声道:“若木姑娘无事,我等便告辞了!”

    木青儿贝齿紧咬,面色阴晴不定。

    “臭小子,再吃我一鞭——”姚师兄怒火更胜,作势扬鞭。

    “够了,给我住手!”一声厉喝传来,桐色男子驱马来到林一面前。

    “二师兄……”姚师兄讪讪收起马鞭之际,还不忘对林一狠狠瞪一眼。

    林一眼角低垂,似眼前无物一般。

    “我这师弟师妹言语无状,还望小兄弟勿放在心上。”二师兄嗓门洪亮,语气沉稳。

    林一眼角轻抬,看了一眼二师兄,摇头道:“不敢!”

    二师兄眉头轻皱,上下又打量一眼林一。他伸手掏出一个小瓶,沉思一下,扔向蒋方地。

    “这是伤药,甚为灵验。”二师兄又是挥挥手,沉声道:“好了,你等回去吧!”

    蒋方地三人躬身称是,林一则是不再言语,低头往前走去。三人心生不安,随其身后。

    四人渐渐远离了木青儿一行。蒋方地回头瞅瞅,走上几步,拍着林一肩膀,低声道:“方才为何不躲?”

    林一停下脚步,面上的鞭痕让人触目惊心。代远海满脸关切,许月眼角挂着泪珠还未及拭去。他看着蒋方地,神色让人捉摸不定,嗓音有些生涩的说道:“为何要躲?”

    蒋方地瞪着大眼睛口结不语。许月急道:“那也不能生生的被鞭子抽打啊?”说着泪如串珠。

    林一叹了口气。心中想法自是不能对三人说明。

    这木青儿蛮横跋扈,不过是图个气盛,让她便是。其言语举止中欺辱之情,蔑视之意,自己也强忍了下来。他实在不屑与一个女子一般见识。苏先生说过,忍常人不能忍,能常人不能事。这姓姚的弟子,便是在天平镇北中途,遇到的那个辱骂过自己的人。当时自己身处阴暗一隅,加上忍气吞声,无人注意自己。以至今日,这些人也不记得自己。

    可这姓姚的无故抽打自己时,差那么一点点,林一便再也无法忍受。这天龙派,除去三个太上长老让自己心有忌惮外,其他的还真没放在眼中,更别说这几个内门弟子了。

    就在那一刹,林一真的想出手教训人,哪怕把天龙派搅个天翻地覆,也在所不惜,只为平息胸中怒火。

    可平息了怒火之后呢?自己所有的打算都会落空,一切要重新来过。可又怎么重新来过呢!心思急转之下,关键时刻,林一神智恢复清醒,压住了勃发的怒火,任鞭子抽下。甚至没用一点力气抵抗。

    鞭子抽在脸上着实很痛!

    有时,痛苦也是一种经历吧!可这痛苦是别人强送的,不好受啊!

    林一望向远处,嘴角露出一抹讥诮的冷笑,轻声道:“敬人者人恒敬之。杀人者人恒杀之。皆自取之。望这姚师兄也有这个觉悟吧!”

    对林一言语不太明白,蒋方地摇摇头,拿着药瓶说道:“林师弟,这伤药还是先为你敷上吧!”

    “是啊,疗伤要紧的。”许月也是附声道。

    林一轻轻摆手,一直有些阴沉的面色转缓,说道:“不用的,一会儿就好了!”

    “怎么会呢?这鞭痕……?”蒋方地嗓门又高了起来,他指着林一的面颊,惊声道。

    许月与代远海二人忙看去,只见林一刚刚还紫红隆起,甚是骇人的鞭痕,已变成淡淡一道痕迹,似是彩笔轻描,在面颊上添加的一道怪异的粉彩。

    林一也不想回去惹得众人知晓,便悄悄运转灵力。他自身**不同俗人,灵气稍加运转,鞭痕便愈合大半。这还是怕惹三人惊诧,否则,便是寻常刀斧加身,也难损其分毫。这鞭痕也不算什么。

    自己若是不愿,这世俗中,谁又能伤得了自己呢!

    “小时学过一些外家功夫,皮肉与常人不同,师兄师妹不必为此惊讶的。”

    林一不以为意摆摆手,翻身上马。他神色变的轻松起来,对三人道:“此处风景不错,改日再来吧!”

    三人对望一眼,本想怎么开口劝慰林一,没想转眼间,其面颊鞭痕渐消,心情也恢复了常态。

    这外门弟子学不会委曲求全,在天龙派是呆不下去的。林一的心胸如此通达,让三人感同身受之余,也为此松了口气。

    ………

    木青儿骑着马儿一溜小跑,来到九龙潭边,小嘴巴还是撅着。她不知为何见到这林一就心中来气。一个外门弟子,总摆出年少老成的嘴脸,说话不紧不慢,似是不将一切放在心上。门派上下,谁见了自己不是和颜悦色的,便是长老们见到自己也是疼爱有加,更别说那些趋之若鹜的内门弟子了。你一个外门弟子,还是个养马的,为何……为何……?

    木青儿摇摇头,这林一也没对自己如何啊!那自己为什么如此冲动呢?

    心里憋屈的厉害,分明是很生气啊!木青儿眼圈一热,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委屈!

    那个林一的眼神很讨厌。对!那种眼神看到自己时,如同看着一匹马,或者其他什么东西一般的,是一种高高在上的随意,是一种云淡风轻的淡然。不对?这是目中无人呢!一个养马弟子,根本未将自己放在眼里呢!

    木青儿跳下马,狠狠挥动手中的马鞭,真想抽那个小子一鞭子。可她眼前不由晃动着一道鞭痕。那道紫红是如此的醒目;那鞭痕下的面容是如此的冷淡;还有那双眼睛,如同碎裂的星辰,深邃而幽远,让人心悸,也让人不可触及!

    潭水雾气氤氲,挟着湿润扑面而来拂动着发梢。泪水不争气的滑落玉颊。冰凉的,带着丝丝的甜涩……是为那幽漠的眼神,还是为那一地的芳草菁华呢!

    ……

    “师妹!还生气呢?”徐师姐上前,依过来轻搂着木青儿,小声的安慰着。

    二师兄也下马走了过来,笑声爽朗。

    “哈哈,我青儿师妹那里会无故生气呢?”

    木青儿飞快轻拭眼角,若无其事的模样,娇声说道:“人家在想别的事情呢,哪里会无故气恼呢?”

    “谁敢惹小师妹生气,我抽他!”姚师兄大步走过来。

    二师兄眉头一皱,不满的说道:“姚师弟别添乱了。你也是的,都是同派弟子,手下也没个分寸!”

    姚师兄讪笑一声,不以为意的收起了手里的鞭子。

    “姚师兄也是为小师妹好呢!一个外门弟子,不识抬举,教训一下也是应当的。只是姚师兄手下没个轻重的,呵呵!”那个满脸精明的青衫弟子,呵呵笑着上前来,打着圆场。

    “黄师弟你不知道啊,我已是手下留情了。可这养马的小子埋汰啊,竟不敢躲闪,奈何?”姚师兄鼓起胸脯,自鸣得意。

    二师兄见状,摇头苦笑道:“姚子与黄家齐,你两个小子也不是啥好鸟。一个是逞强凌弱,一个是在看笑话。且这养马弟子非不敢躲,而是故意不躲。这小子倒是个硬骨头。外门弟子中虽良莠不齐,倒也不能一概而论。”

    木青儿闻言,巧目闪动,随做别首他顾状。

    “二师兄真是一言中的!嘿嘿,小弟佩服!”白脸的应是黄家齐了,他面带笑容的随口奉承着。

    姚师兄应是二师兄口中的姚子,其肩膀耸动,不以为然。

    二师兄武功高强,为人豪爽,对师兄弟向来不拘礼数。鞭挞一个外门弟子,实在不算什么,只要小师妹无恙便好。

第六十二章 闲适

    秋日暖阳,撒晒着车马大院。马厩与草垛,笼罩在一片温暖中。

    胡万三人,慵懒斜卧在草垛上,眯缝着眼睛,如同三只享乐的猪崽,时不时哼唧一声,显示着自身的惬意与舒适。

    “这日子过得,好无趣哦!”文伦哼哼着。

    “每日吃好了睡,睡好了便吃,还要怎么有趣?知足吧你!”胡万挪动下身子,嘀咕了一声。

    “哼,活都让我做了,我也没觉得无趣啊?”沈丁对文伦的抱怨很不满,他粗声粗气的来了一句。

    文伦也不睁眼,嘴角一撇,腔调拉长说道:“你这一身的腱子肉,生就是做活的料,这便叫物尽其用啊!”

    “我是人……”沈丁不忿的哼了一声

    “人却不能尽其才啊,我文伦便如此蹉跎了呀!”文伦感慨无比,微微睁开一线眼缝,迎向夺目的阳光。朦胧中,眼前金芒芒,耀灿灿,犹如置身一片金碧辉煌之中。让人痴迷、流连、呻吟着!

    “嗤——!你得了吧。文不成武不就的,倒是一身的酸气,不对,是一身的马尿味。”

    胡万的嗤笑声拉的很长,似有岔了气。他闭着眼睛,呲牙撅起老高,胸脯起伏不止。

    文伦忽地坐起,瞪着眼珠子。他的小眼睛挺圆的,只是又紧眨巴了几下。阳光还是刺眼的。

    “我文伦沦落至此,实属命运不济!若是能习得门派高深武功,凭我文伦杀伐决断之气概,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雄智,当笑傲江湖,为众人景仰也!”

    文伦自以为嗓门高亢,语气肃然,豪气勃发,理当让人肃然起敬。可身边没丁点儿动静。他回首一看,沈丁嘴角抽动着,不知是梦见了马儿交,媾呢,还是在嘲笑着自己。而胡万的呲牙朝天,在吞吐天地之气呢,对自己的豪情壮语,根本没当回事。

    “好好,权当我文伦对马儿唱曲了,气死我了!你,沈老弟也没听见?”文伦气急败坏,推搡着沈丁。小眼睛露出一丝期待。

    沈丁反应迟钝,他斜睁开一只眼,睨着文伦一霎,又忙闭上,哼哼道:“文兄的学问与本事自是好的,俺仰慕得很。”

    文伦眼睛一亮,忙道:“那我刚才的话呢?”

    沈丁不紧不忙,又咕囔一句:“俺听不懂。”

    文伦手指沈丁,又指着胡万,咬牙切齿半响,长叹一声:“遇人不淑啊——!”他重重倒在草垛上。

    “我倒是想我婆娘与孩子了。”胡万不理文伦,自言自语着。

    “得空回家看看呗!大侄子的年岁也该不小了吧!”沈丁说道。

    胡万砸吧下嘴巴说道:“我家小子过罢今年,便七岁了。呵呵!上次回家,小子满村的跑,他娘都管不住呢!”

    胡万嘴角挂着笑意,回味无穷的样子。

    “你二位也该成个家了,门内份银不缺,都该攒下不少家底了。我等在门内不济,可去了外面,还是让人高看一眼的。”

    文伦心中不忿未平,嘴巴一咧,哼哼道:“雄志未酬,何以家为?哼!”

    “我娘早给我说了门亲,捎信让我回去成亲呢,嘿嘿!也就是来年的事儿!”沈丁似是来了精神,微睁着眼睛。眼前的马厩是这么的熟悉与亲切。这日子过得充实有盼头!

    “岁月催人老啊,想我文伦也过了弱冠之年,家中却对我不闻不问!”文伦心思转得到快,见沈丁也要成家,不由得哀叹起来。

    “你爹妻妾成群,你文家子嗣众多呢,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的!”沈丁认为自己猜测有道理,可自己要先于文伦成家,他觉得对不起朋友似的,言语中难得的亲切。

    这沈丁平时不言语,偶尔开口就能憋死你。

    恶狠狠瞪了沈丁一眼,文伦小眼睛一转,嘿嘿贼笑道:“我说沈老弟,你要真是回去娶媳妇,弄个仨俩月不回来,就怕老皮不答应啊!”

    沈丁哦了一声,忽地觉得不对,忙坐起来,急道:“那可如何是好?”

    胡万也是呲牙笑着,却不言语。文伦拍拍胸脯,很仗义的说道:“老弟别着急,不是还有为兄吗?平日里做活勤快些,到时为兄我……还有胡兄,给你找老皮说说,还不是小事一桩嘛!”

    沈丁挠着脑袋,想不明白这皮执事又为何要听这二人的。不过有人帮忙,还是不错的。

    却似想起什么,他说道:“如今来了林师弟,马厩的活计也轻松许多,想必皮执事不会为难的吧?”

    文伦没想到来了林师弟,让这沈丁的心思也活泛了,他撇撇嘴说道:“没我兄弟二人,你能娶妻成家……”

    他话音未落,沈丁也是一撇嘴,说道:“你拉倒吧,媳妇是我娘给我说的。”

    胡万也突然想到了林一,说道:“林师弟每天倒是勤快啊!这一大早便去遛马,这会儿,也该回来了。”

    文伦与沈丁二人之间的斗嘴被打断,听胡万这么一说,他不由得往院门处看去。

    ……

    马蹄轻响,未见马影子呢,一个十六七岁的灰衫少年施然走了进来。少年刀眉星目,神清骨秀,身材略显单薄,不失挺拔,而多了分飘逸。

    看到三人,少年嘴角翘起,轻笑道:“几位师兄好安逸呀!”

    “林师弟,才念及你,你便到了,莫不是怕为兄等的心焦,这才与我等心有灵犀呢!”

    文伦跳下草垛,面带喜色迎了上去。胡万也呵呵笑着,懒懒爬起来,与沈丁一道站起身来。

    来人正是遛马归来的林一。文伦口灿莲花,语气亲热讨好,让他无奈之余,也感到亲切。

    蒋方地三人也跟了进来,帮着将马匹安置妥当,便告辞离去。只是离去之时,盯着林一的面颊,三人摇头不语。

    那条紫红的鞭痕,竟然在如此短的时辰内,消失的无影无踪。这林一的外家功夫也忒让人匪夷所思了。

    许月走时,忍不住回首。看到林一的眼神,她不禁脚下慌乱,留下惊若麋鹿的背影,让后者轻松的神色一滞。

    “师弟怎么了?遛马开心吧,谷内的风景是不是让人流连难返?”文伦笑嘻嘻说道。

    林一回转身来,笑着点头说道:“谷内景色秀美,着实是个遛马的好所在,你我以后可以一同前去啊!”

    胡万摇摇头,又坐回到草垛上,说道:“再好的风景,看了十年也腻歪了。师弟喜欢,自去便是。”文伦与沈丁也是点头赞同。

    “这倒也是,想必小弟也有腻烦的那一天呢!”林一与三人一起歪倒在草垛上。

    “就这么晒晒太阳,也蛮好的。”沈丁认真的说道。

    林一看着三人一脸的舒适,随口说道:“晒太阳也有腻歪的时候啊!”

    “嘿嘿,那就做梦,就如文伦那般的,成天想着出头之日呗!”胡万呲牙笑着。

    文伦急赤白脸的嚷嚷道:“别尽是笑话我,起码我文伦还能做做梦呢!”

    胡万与沈丁嗤笑不语。林一却若有所思,对三人说道:“做梦也没什么不好,谁不喜爱做梦呢?志向不就如同梦境一般,让人因痴迷而执着吗?”

    文伦猛的跳起,一把搂住林一,小眼睛灼灼闪亮,叹道:“知我者林师弟也!林师弟,知己啊!”

    林一忙推开文伦,心中错愕,还不至于如此吧!

    “林师弟啊,我文伦怀才不遇,没有名师指点,习不得高深武功,只能郁郁终日,埋没在这马厩之中,我也有冲天之志,我也有盖世豪情——”

    “天龙派乃江湖圣地,天下第一门派,莫非文师兄还不知足?”林一疑问。

    文伦颓丧的挥挥手,叹气道:“这外门弟子修习的武功比不上内门弟子的高明啊,我啥时候才能出人头地呢!”

    “这外事堂的武功也不差的,我便能打得过你!”沈丁说道。

    文伦脸色一红,辩驳道:“你还不是倚仗身高力大欺我!”

    “那林师弟身材单薄的,且才入门没几日,与你相比如何?”沈丁歪着脑袋,带着求教的神情。

    文伦脸色又是一白,忙与林一挪开点空挡,双手一摊,委屈的说道:“林师弟比你力气还大呢,我又如何是其敌手!”

    “我不信,林师弟如何比得上我的力气?”沈丁扭过头来打量着林一。

    胡万笑着依上来。他看着沈丁,不怀好意说道:“沈老弟,算了吧,与林师弟比力气,你真的不行。”

    看着三人斗嘴,林一微笑不语。

    沈丁摇头,眼睛牛一般的瞪着林一。他歪着脑袋想了想,爬起来,走向草垛旁的大车。

    文伦与胡万在背后嗤笑不停。他二人吃过林一的苦头,眼下恰好闲着没事,自然是不想落下沈丁。

    想看沈丁出丑,无非是寻个乐子。

    林一自然明辨此间蹊跷,也不点明,任二人胡闹。

    沈丁立在一架单辕大车前,双足叉开,冲手心吐了口唾沫。尔后,他双臂抱着车辕,双肩下沉,腰背用力,闷哼一声:“起——”

    大车双轮离地。

    “好——”胡万与文伦适时惊呼,让沈丁神情得意,几息过后,才‘轰’的一声,放下大车。深吐了一口长气,他笑呵呵来到林一面前,自满的说道:“如何?林师弟可看得上眼?”

    林一手掌轻击,赞叹道:“此大车怕不有三五百斤重,沈师兄真的好力气,小弟佩服!”

    沈丁更是得意大笑,却回手一指,说道:“林师弟也来试试!”

    “免了吧,小弟服了还不成吗?”林一忙摆手笑道。这沈丁却晃着脑袋,挥舞着大手掌,憨直可掬的说道:“那可不成,我的力气你知道了,你的力气我还不知呢!”

    林一笑容一僵,转手看向文伦与胡万,指望着有人出头打个圆场就此避过。谁知二人奸笑着躲到一旁。他才明白,自己也被二人给绕进去了。这沈丁还是沾了便宜的模样,一个人在旁边沾沾自喜。

    “沈师兄,小弟可不想去搬动大车。”林一苦着脸说道。

    沈丁点点头,用很体恤的口气说道:“旁边的那个大车要轻些,就举那个吧!”

    林一让沈丁弄的一点脾气都没有,四下打量,院内都是水槽石槽一类的东西,既知中了文伦二人的小圈套,自然也不能再去搬弄大车。

    满面无奈,林一对着沈丁说道:“我站立不动,若是沈师兄能让我动弹分毫,便是小弟力气不如沈师兄。如何?”

    听林一说的比试的法子,文伦与胡万对望一眼,自是不信。

    林一力气惊人,可还未到如此吹牛的地步吧!怎么会呢?沈丁也有几百斤的力气,便是石柱立在当场,也能晃动的。

    沈丁却不会想这些,比试力气的法子越是简单,便越是好的。不过看着林一单薄的身子,他呵呵乐道:“这个法子不错,师弟放心便是,我不会弄伤你的。”说着,大步向林一走来。

第六十三章 隐灵术

    林一原地站立,如方才说话时一般的轻松。

    “师弟准备好了?”沈丁来到林一面前,迟疑了一下。

    嗯了一声,林一点头示意自己站好了。

    这沈丁不知何为客气,伸出右手便往林一肩头推来。他手上还留着力,只想推着林师弟那么一趔趄,便是自己赢了。

    谁知手掌还未触及林一的肩头,沈丁便觉眼前一花,手腕被对方攥住。他忙挣了一下,手腕却如同戴了铁箍,动弹不得。手上用力,可铁箍依旧。

    沈丁觉得有些不对头,这林一的手掌也不大啊,攥着自己手腕还不能攥个囫囵呢,怎么就跟铁箍一般?

    心中不服气,他左手不再留力,就想去掰开林一的手掌。谁知左手同样未能幸免,也钻入了铁箍,被对方另一只手给紧紧攥住。

    沈丁面色涨得通红。

    这林一个头比自己还矮些,可这单薄的身子稳如磐石。这如同铁箍的双手,也如铜浇铁铸一般坚固,紧紧箍住自己的手腕。

    沈丁的倔脾气上来,眼珠子瞪的溜圆,吼声连连。

    他腰背一个劲用力,额头上青筋直冒,胳膊上肌肉扭动不止。片刻的工夫,汗水密晶晶挂了满脸。可他手腕没一丝可挣脱的迹象。

    文伦与胡万眼角抽搐着看着二人。

    林一面色轻松,嘴角挂笑,双手擎着沈丁的手腕,钉立原处纹丝不动。

    沈丁身躯扭动,裂眦嚼齿的神情极其滑稽,却让胡万与文伦一丝也笑不出来。这沈丁绝不会做戏与人看的,而林一却比做戏更加的骇人。

    胡万二人武功平凡,敌不过林一也没啥,二人并不以为耻。十六七岁的武功高手,在内门比比皆是。可谈笑间就制住沈丁,就如同大人欺负黄口小儿般,这要多大的力气啊!

    二人心中惊诧莫名。此时的沈丁,比自己当初还要狼狈不堪,对于目前与林一交好,胡万与文伦暗自庆幸!

    “沈师兄,我松手了——”林一见沈丁实在不堪,不忍作弄,便出声提醒。他见对方抬头,便手上一松。

    谁料沈丁不及收力,脚下“噔噔”往后便退。心下着急,越想收住脚步,却退的越快。

    林一见状,脚下一动,如影随形,双手又是一紧,牢牢抓住沈丁双臂,温和说道:“沈师兄站好了。”

    沈丁这才惊魂稍定,站稳了身子。而林一已经松开了手臂,正微笑看着他。

    沈丁擦拭一下汗水,盯着林一许久,憨憨一乐,嚅嗫道:“俺……俺信了!”

    “呵呵,沈师兄的力气也不小的。”林一呵呵一笑。

    “二位师弟皆是神勇过人,都是好力气,嘿嘿!”文伦与胡万也回过神来,随声附和。

    “皮大哥来了,有事吗?”林一却越过三人,对院门处笑道。三人转头一看,皮执事走了过来。

    “你们都在啊,干什么呢,如此开心?”皮执事面带狐疑看着几人。

    “我等在说笑取乐呢,没做什么。”胡万嘿嘿笑道。

    “老皮啊,有啥喜事呢?看你乐得!”文伦见皮执事气色不错,打趣道。

    几人相处融洽,比啥都好,林一的到来,让皮执事清闲了许多,心情也自然好起来。

    皮执事对着三人笑道:“这个月的例钱,我给你们捎来了,回头给我去补按个手印。”他说着,掏出几块碎银子。

    “每人每月二两银子,林一初来,我怕你要用,也给你预支来了。”

    四人忙称谢,接过银子。

    皮执事又对林一说道:“山门外有个小集市,可购置些日常所需,倒也方便的,得暇去看看。”

    ……

    秋日九龙山,一如既往的秀美。静谧夜色下,外事堂杂事厅的车马大院中,秋虫的啼鸣,和着马儿翕动的声响,倒也生趣盎然。

    林一坐在床榻上,缓缓睁开眼睛。每日行功过后,体内精力充沛,睡眠便可有可无起来。掏出白日里皮执事给的碎银子,放在了榻上。这伙计一般的外门弟子,银钱的收入却不是一般的伙计可比的。二两的银子,足够正常人家两三月的日常开销。可现在的他,已经不是跟随师父时那般的窘迫。加上口舌之欲寡淡,三五日不吃不喝,也不感到饥饿。

    这便是不食人间烟火?若是玄元真人的修为,辟谷之后,才有仙人的风范吧!

    修仙者吸纳天地灵气,来蕴养五脏六腑,体内自成天地,与世俗之人有了根本的不同。这世俗的银钱,对自己来说,用处不大。可也不能没有,身上有点银子,说不定啥时候有用呢。

    林一摸了摸胸口,自己的乾坤袋被宝贝似的挂在脖子上。那黑袍老人的乾坤袋是挂在腰间,使用起来倒也方便。可自己不行,这乾坤袋还是藏起来好些。

    手一动,榻上出现一小堆银钱。成锭的银子是袁凤鸣所赠,一些散碎银子,是原来剩下的。

    还有一个钱袋?林一抓起钱袋,才想起这是秦水河畔,击杀那个水贼时的收获。当时随手收入了乾坤袋,便将之丢在了脑后。

    翻转钱袋,倒出了里面的东西,不出所料,里面是一些散碎的银子。手指一点,钱袋飘起,燃起一团火焰,倏忽一闪,便化作飞灰不见了。这些小法术不常用,用起来却也娴熟。

    林一刚想把银子收起来,却眉头一动,伸手从刚才倾倒的碎银中,取起一物,仔细端详。

    林一左右翻转手里的东西。

    这似是一片龟甲,比手掌略小,甲片破旧,边缘缺损不少,质地莹白中,浸着几丝土黄。显得甲片的年代很久远。

    林一心中好奇,拿着甲片在手上摩挲着,竟隐有凹凸之感。将甲片举至眼前,运足目力,只见莹白的龟甲之上,凸起的似是字迹,很模糊,难以分辨。

    这究竟是什么东西?林一暗自琢磨。引出神识包裹住龟甲,慢慢浸透。

    龟甲中没什么蹊跷,只是约有几十个古体文字被刻在甲片之上,应是磨损的缘故,显得深浅不一。而刀刻的纹理尚在。神识中,字迹依稀可辨。

    字迹有损缺,林一只好上下左右反复对比,才将几十个字排好了,然后逐字逐句认读。前面三个字是龟灵隐,那些文字成句,似是口诀,可以凑成六句完整的,后面便缺失不全了。

    林一瞪大了眼睛,这是什么东西?武功秘笈还是什么?被水贼收藏在钱袋里,应不是废物。可若是珍宝秘笈类的,也不能这般与银子一起随身携带啊。

    林一转动眼珠,是了,记得苏先生说过,这是古体字,这字体一般人不认得的,难道是水贼无意中获得,却难辨究竟,又不忍丢弃,便放在钱袋里的?

    可这龟甲上的《龟灵隐》是什么意思?只是普通的古物吗?

    林一有点灰心,便想收起甲片不再管它。忽而心中灵光一现,像是又发现了什么,他忙又重新研读起文字来。

    许久过后,林一断定,后面的文字就是口诀。毕竟几年来,在修炼的过程中,林一最熟悉的便是各种口诀。世俗武功中,有龟息之术。修仙之人,入定之后,行的是胎息之道。而这《龟灵隐》后面的口诀又是何意呢?

    稍作沉思,林一拿定主意。口诀虽只有六句,且揣摩着试试。心思千转,不如亲身践行。想必对自身也没啥坏处。

    林一端坐冥思状,一个多时辰后,眸光闪动,心有所感,嘴唇蠕动,念诵口诀。

    未几,林一略有所思,神识离体,查看自身。

    周身一层隐动的光芒盈动不停,随着《龟灵隐》口诀念出,身上的光芒淡淡消隐,似有若无。

    此种情形让林一不禁目露喜色。随又沉凝心神,细细体会口诀的涵义。片刻后,他再此念动口诀。只见身上灵气波动的光芒一颤,若涟漪层层淡去,直至消失得无影无踪。

    哈哈!林一再也按捺不住喜悦,长出了一口气。果不其然,这《龟灵隐》真如自己猜测一般。林一见到《龟灵隐》三字,便联想到了江湖中的龟息之法。虽不知其法奥秘,早年却也听师父提起过。龟息,是武功高强之辈的一种内息之法。效仿玄龟吐息缓慢悠长,减少自身消耗,使得生机内蕴。此法可增强内力养成,也可让人延年益寿,更奇的是可以敛藏自身气息,来躲避敌手的探查。

    故此,林一便依此来研读口诀,期望可以收敛灵气波动。虽口诀不全,可玄天心法中,有玄天盾的口诀与灵气调动之法。这龟灵隐是不是如心中所想,只能亲身尝试。

    林一在念第一遍口诀时,用神识自视,身上的光芒真的有变化,让他惊喜之余,也感到口诀不全的遗憾。再次尝试后,念动龟灵隐口诀时,不忘调动灵气,往气海凝聚。口诀催动灵气,灵气也随神识调动,渐渐从四肢百骸,丝丝缕缕收拢汇集到了气海之中。

    如此这般过后,林一神识自视,再见不到身上的灵气波动,周身气息完全如世俗中人一般。

    林一的脸色露出淡淡的笑容。虽不知这龟灵隐来自何方,有何神奇。却被自己七拼八凑后,成了隐藏自身灵气波动的法术。

    此法有点旁门左道的意思,龟息敛的是气息,江湖人可用,林一不能用。而这已被改动的‘龟灵隐’,隐的是灵气,属他独享之术。

    之前顾忌自己被天龙派的太上长老识破身份,如今,心中悬石落地。

    师父说过,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呵呵,这拼凑的法术,算不算万法自然呢!

    意外之喜,让林一很自得。

    修炼,修的也是一种寂寞,是一种无人分享的寂寞。而收获的喜悦,便是最好的回报!此时的林一,也是性情袒露的林一,是无拘无束的林一。

    这龟灵隐太难听,且这法术乃拼凑独创,以后便叫《隐灵术》。

第六十四章 陷阱

    一连多日,林一都呆在车马大院内没有出门。白天做完活,便与胡万三人晒太阳,说笑逗趣。晚间,便一人不断尝试完善《隐灵术》。

    不知不觉中,林一来到天龙派,已过去了半个月。

    这一日,林一如同平常一般,起了个大早,为马儿添了草料,在水槽中加了清水。他才忙完手头的事情,便被文伦拉出了院门。

    “为何就你一人?”林一边走便问。这兄弟三人可是走动一伙,形影不离的。

    文伦小眼睛一眨巴,不屑的说道:“你还不知道他俩,一个要攒钱贴补家用,一个要攒钱娶媳妇呢!哪如你我这般的洒脱,了无牵挂啊!”

    二人边走边说,出了山门。林一被文伦引着,走了四五里路,来到山门东南处的一个集市。

    集市不大,长不过里许,却也酒肆客栈齐全。闲逛的大都是天龙派的弟子,着灰衫者居多。偶尔也有衣着蓝衫与青衫的内门弟子夹杂其间,一个个神情倨傲,鹤立鸡群般。

    “这里由山民和门内弟子的家人聚居而成。集市虽小,却也有应有尽有的。”文伦背着双手,俨然到了家的模样。此处还是首次来,林一跟在文伦后面,眼睛四下打量不停。

    轻车熟路,文伦径直寻到店铺。他买了些果脯肉脯类的吃食,包了一大包,搂在怀里,摇头道:“可惜没有鹿肉做的肉脯。回头得藏好了,不然被那两个家伙闻到了,转眼就没了。”

    没想这文伦还有吃零食的嗜好。

    “来,尝尝这杏脯,肉厚酸甜,十分的可口呢!”林一正胡思乱想着,见文伦举手示意,他忙推辞。

    “见者有份的,来一块尝尝!”文伦热情不减。

    林一无奈,只好取了一片丢在口中,咀嚼几下,味道还不错。谁知文伦举着一堆东西又伸了过来。

    林一摆手说道:“师兄,谢了啊,尝尝就足够了。”

    见林一真的不喜零食,文伦不再客气。找了家茶铺,寻了个桌子,让伙计上了壶茶,二人坐下歇息。

    林一坐下打量四周。置身所在处,说是个茶铺,也不过是个棚子。四处倒是遮掩的不漏风雨的样子,三张旧木桌,只有文伦与自己两个客人。

    一个炉灶搁置在铺子门口,一只大水壶在‘哧哧’冒着热气,一旁散放几个茶壶茶碗。伙计与掌柜的只有一人,是个二三十岁的汉子,身材不高,却显得很敦实。

    文伦端起茶碗,小呷一口,对伙计说道:“原来这里的是个老头啊,他哪里去了?”

    听文伦如此说,林一的眼光也扫向了伙计。

    伙计神色似有不安,点头哈腰的说道:“原来客官是此处熟客呢,怪不得会问起我大伯。此处是我大伯的铺子,因偶感风寒,他在家歇着呢。家中只有我一个闲人,便来此帮着照看几日。”

    文伦又吃了块果脯,不在意的点头道:“原来如此,呵呵!”

    伙计呵呵赔着笑脸,其眼光瞥向林一,正好碰到对方的目光。他头一缩,报以谦卑一笑,转身去收拾茶碗。

    林一盯着伙计的背影,半响,他眉头一皱,慢慢端起茶杯。

    铺子门前闪过一个人影,伙计抬头打量一眼来者,却不上前招呼,又低下头忙着手里的活计。

    来人脚下停步,瞥向林一与文伦二人,目露怨恨之色,掉头就走。

    文伦在品尝着美食呢,根本没在意有人来。而林一低头啜饮状,也似是没有察觉铺子外的动静。

    “今日来早了,不然便可去酒楼弄些酒菜解馋。”文伦给林一添满茶水,神情盎然。

    林一好奇看向文伦,问道:“若是不回去吃饭,不用与皮大哥打个招呼吗?”

    文伦摇摇头,不以为意的说道:“不用,天黑前回去便成。”他又冲着林一嘿嘿贼笑道:“若是胡万沈丁二人,知晓你我在此吃酒,还不把他们馋死。”

    又喝下一杯水,文伦咂咂嘴巴,小眼珠子转动几圈。他心想着,这酒菜也不便宜,自己身上银钱不多,而林师弟才领的份银,来到集市却啥都不买,怕也不是个大方的主。

    想到此处,文伦不由得兴致索然,说道:“不过呢,如此显得你我不地道啊!罢了,下次唤他们一起来吧!”

    林一微笑着不置可否。正在此时,茶铺外风风火火走进一人,二人同时抬头看去。

    “刚才路过此处,倒是没在意,谁是我林师弟在呢。大事不好了……”来人黄脸狼睛,惊慌失措的模样。

    林一慢慢站起身来,面带不解的问道:“何事让金师兄如此惊慌?”

    来人竟是金科,面色惶惶,似心有顾虑。他走至近前,压低声调,满脸恳切的说道:“今日大早,我邀许师妹来此游玩,又去集市东面赏景。未料师妹不小心,被毒蛇咬伤,转瞬便倒在地上。此种意外,愚兄从未遇到过呀,这可怎么办呢?”

    金科搓着双手,六神无主的模样。

    眉梢一挑,林一盯着金科,若有所思的说道:“集市上倒是是巡山弟子的,师兄可曾前去恳请帮忙?”

    “我哪里敢呢?还怕此事被门内责罚呢!这不是正好遇到师弟了吗!师妹倒在树林里,生死未卜!这如何是好啊!师弟可有法子,此事耽搁不得。”金科心急火燎般,声调也颤抖起来,神色恳切的哀求着。

    林一沉吟片刻,点头说道:“小弟这便去门内求教,师兄自去看护师妹,回头我带人去寻便可,如此可好?”

    金科满脸着急,忙摇手说道:“不成啊,许师妹所在的地方甚是偏僻,不好寻找。若师弟来时寻不到地方可就麻烦了。不若这样,我先带师弟去师妹处……”

    “那就依师兄所言……”林一话音未落,金科目露喜色,忙道:“事不宜迟,师弟速随我去,这位师兄也请一道来吧!”

    文伦小眼睛眨巴一下,带着好奇的点点头。

    谁知林一摆手制止道:“不必了,就我一人去便可。文师兄在此稍待,我片刻就回。走吧金师兄!”他说完冲着文伦点头示意,便抬脚往外走去。

    文伦面露茫然,不知林师弟为何不让自己去瞧这个热闹,他只好立着不动。

    金科眼角抽搐了下,神色略显无奈。

    林一走出茶铺时,目光无意扫过茶铺的伙计,头也不回的所道:“师兄还不前面带路……”

    金科忙应声跑了出来。

    “就在前面不远处,一会儿的工夫就到了。唉!今日都怪我啊,可害苦了许师妹了!”金科边走边抱怨着。

    “为何不背着许师妹回转山门呢?与其这般来折腾,倒耽误了时辰。”

    林一脚下不疾不慢,语气平淡,似在好意提醒金科。

    金科略显忙乱,面露尴尬。他不停用眼光打量着林一,连声说道:“师弟所言极是,可……可男女授受不亲的,且许师妹昏睡不醒,我也不敢搬动,唯恐对师妹不利啊!”

    林一面无表情,淡声说道:“师兄倒也是个守礼谨慎之人。”

    说话间,二人离开集市,又向前走出了四五里路。

    渐渐的,脚下山路已无,岩石横生,杂草树林密布。

    林一脚下放缓,沉声说道:“金师兄,许师妹究竟在何处?”

    金科倒是脚下轻快起来,闻声脚下一顿,回头带着笑脸说道:“这便到了,过了这山岗便是了,快点啊!”他说着冲林一频频招手,迫不及待般,带头爬上了前面的一个山岗。

    林一跟在其后,越过小山岗。

    四周岩石树林环绕中,是一小片空地。金科挺胸站立着,眉目间掩饰不住的得意。

    看着林一慢慢走过来,他桀桀笑道:“小子,此处如何?”

    对金科神情语气的异变,林一似是没放心上,缓缓点头,说道:“此处甚是僻静,骗我来此何意?”

    “哈哈,臭小子挺识相的,倒是看出我在骗你。早如此乖巧,说不定本公子会放你一马呢!”金科嘴角挂着冷笑。

    “哦,那便是说,今日,林某是躲不过去了?”林一的声音也清冷起来。

    金科志得意满,来回踱步。看着手里的猎物,他心情大好。

    “一个乡巴佬,也能得镖局举荐,与本公子一起加入天龙派?若不是本公子有所顾忌,早就教训你了。今日你是插翅也难逃了。”金科得意难禁,又是一阵桀桀怪笑。

    林一默默的点点头,他无奈的看着金科,说道:“此处距门派不过几步之遥,难道金师兄不惧门规吗?且我随师兄来此,也有人看到的,莫非金师兄真的无所顾忌?”

    金科面目阴森,讥笑道:“哈哈,看看你眼下这个可怜的样子,我便把你杀了埋了,谁又会在意一个养马弟子的去向呢?你那个养马的师兄,我也不会放过他的。在外事堂中,你说人家会信我的话呢,还是会去信一个养马的话呢?”

    林一漠然看着金科,过了许久,才缓缓开口道:“你为何要如此对我呢?今日之事真的不能善了?“

    金科面色变得狰狞,神情不耐起来,他嚣张的说道:“本公子想如何对你,你无须知晓。只怪你让公子我看不顺眼,怪你小子命苦了。不过呢……饶你也不难,吞下这个便可。”金科说着,从怀里掏出一粒药丸。

    林一皱眉说道:“这又是什么?”

    金科的腔调乍喜乍忧,神情也让人捉摸不定起来。他怪笑道:“这可是个好东西呢,名曰‘失心丹’。将此吞下后,你会变得听话起来,会乖乖听本公子的话。哪怕让你去杀亲娘老子,你也会乖乖照做的。嘎嘎,可惜这东西名贵啊,臭小子有福喽!”

    林一目光一寒,沉声喝道:“放肆——!”

    对林一的斥责,金科不以为意。他猛的抽出一柄短剑,恶狠狠的说道:“小子,给你两条路。一是吞了丹药,二是让我一刀宰了你。”

    林一眼角微晒,不屑的睨了一眼金科。他昂起头来,冷冷的说道:“诸位,都出来吧……”

第六十五章 无妄

    林一话音未落,树丛中‘嗖嗖’窜出几道人影。

    金科对此却不意外,而是惊异的盯着林一。茂密的树林中藏着人,他又是怎么知晓的?

    窜出的四个黑衣蒙面之人,手持刀剑,守住空地四角,将林一围在当间。

    “哼!竟伙同金科来设伏谋算在下,你等究竟是何人?”林一负手站立,双眉竖起,面色冷然。

    为首的蒙面人,紧了紧手里的刀柄,好奇打量着林一,说道:“想不到你能察觉到我等存在,让人意外!”

    “让你意外的事情还很多!”目光扫过这四人,蒙面的黑布遮挡不了林一的神识。

    蒙面人‘呵呵’笑出了声,他觉得眼前这个自大的少年有些意思。看都不看金科一眼,此人轻松的说道:“他不过是听命行事的废物,看来,收拾你还须我等出马才行。”

    “几位大哥啊!在下马上就摆平这小子了!”金科竟弯腰对蒙面人施礼,带着谦卑的笑容。

    目光冷冷的注视对方,林一正色说道:“说出你等的来历,以及谋算我的目的,或许……这是一条存活之道!”

    场中四个蒙面人面面相觑,继而‘噗嗤’笑起来。金科看着林一,也是忍俊不住的直咧嘴,只是又偷偷看向那个带头的蒙面人,露出畏惧的神情。

    “小子,你很有趣,胆子也不小。不过还是乖乖的将丹药吞了,以后少不了你的好处的。不然,此处便是你的葬身之所。”为首的蒙面人,眼神中带有掩饰不住的讥讽。

    “我与你等无冤无仇,也为你等指出了一条生路。我不喜欢强迫人,更不喜欢被别人强逼。今日……”

    林一语气一顿,即刻变得冷冽起来:“既然欺逼到了头上,那就别怪我下手无情!”

    言罢,眸中精芒一闪,林一身上一直隐忍不发,那难以言状的气势随之沛然而出。

    蒙面四人与金科,刹那间感到气息一窒,心头悸动,犹如坠入虎穴龙潭般的战栗布满全身。

    强烈的危机感让五人唯一的念头,便是逃的远远的。

    莫名的感受让为首的蒙面人难以置信,他眼中厉色一闪,不见作势,揉身而进,手腕一动,手中的刀锋已然了林一的脖颈处。

    杀了这少年,什么都不用不多想了。杀了他,才能让心头的战栗稍安!

    余下三人心有灵犀,同时扑了过来,挥动手中的兵器。

    一刀封住了林一的退路,只待其后退,便腰斩之。

    一刀削向林一的双腿,无论对方往何处挪动,都难敌刀锋的锐利。

    一把长剑刺向林一的腰腹,不管他身形是上窜,还是下移,这一剑定会染血回鞘。

    四人配合默契,出手狠辣,上下前后瞬间封死了林一的所有退路。

    四人坚信,绝顶高手也躲不过这联手一击。

    一旁的金科半张着嘴巴,他惊骇四人的武功高强,也略有不安的想别过头去。下一刻,林一将身首异处。

    四人同时出手,迅疾异常,而落在林一的眼中,还是有快慢先后之分。

    蒙面人的刀锋堪堪触及他的脖颈咽喉,林一冷哼一声,目光如锥,凝聚的神识如针似芒,狠狠刺向对方。

    为首的蒙面人只感到脑中‘轰’的一声巨响,如被巨雷闪电击中。其目光瞬间涣散,身子即刻僵住。他手里的刀被林一随手接过,反手挥去。

    一篷热血喷出——

    持剑刺向林一腰间的蒙面人,猝不及防之下,只感觉自己高高飞起……那具无头的躯体是如此的熟悉。只是,他忽然明白过来时,一片茫茫的夜色瞬息降临……

    “啊——!”金科惊恐的大叫一声,吓得面无人色,他扔掉手中短剑,转身欲逃。

    余下的两个蒙面人眼看得手,近在咫尺的对手却一闪不见了踪影。心知不妙,二人手上招数迭变,一团雪花般的刀光护住了周身,向后暴退。

    此时,这二人才见同伴的脑袋已飞到了半空,余下的半截身子兀自站立,血喷不止。而为首的蒙面人却是失魂落魄般,傻立着动也不动。

    场中的情形急转直下,让二人相视心惊,无暇多想,脚下拧力,转身分作东西高高跃起,就欲遁去。

    “哼!想走?迟了——!”

    一声冷哼又起,使人耳边犹如炸雷奔滚,令人心惊胆战。

    二人心中震骇,再不敢回头,撒手将兵器猛往后抛去。

    只愿能阻挡对手片刻,不!一息也可,只要能逃得性命!

    二人经验老道,一击不中,抽身即走。这是面对江湖绝顶高手时,唯一的保命之法。

    适才那个让人嗤笑的少年,早已被扔到了九霄云外。

    身后,只有一个煞神在劫掠性命。

    分头逃离,活下来的机会便多了几分,谁能最终活下来,便要看运气了。

    可惜!运气,之所以被称之为运气,便在于它的不可捉摸!

    林一刀斩一人后,见二人要逃,毫不迟疑扑向其中一人。

    那人尚在亡命前窜,就被林一赶到。

    刀尖轻挑,磕飞迎头的钢刀,林一顺势一刀下去,迅如电闪,将那人斜肩劈做两段。

    一刀劈下的刹那,林一看也不看,他身形一飘一荡,竟凭空拔起丈余,如惊鸿回首,化作一道轻烟,向另一人扑去。

    此人还心存侥幸,一个起跃后,已离开原地四五丈远。他不敢稍作停顿,脚下疾点,就欲提气向前纵去之际,耳边却有‘隆隆’风声袭来。惊讶回首之际,却是一抹刀光闪过,刀势迅疾,撕动风声如滚雷炸响。

    此人如何追得上自己的?此刀竟有挟裹风雷之势,这还是人用的刀法吗?身子怎么轻了许多?自己怎么成了两截……

    一篷血雨倾洒半空,草地树丛间,殷红点点……

    一刀劈了对方,林一身子依然悬在空中,如乳燕穿林,翩然一转,他脚下凭空紧踩几步,陡然一翻,已然从半空缓缓落回了场中。

    形同白昼下的鬼魅,随风飘荡中,不忘收割了几条人命!

    金科脚下发软,想跑却怎么也迈不开脚步。

    人头抛起时,金科就想跑,腿肚子一哆嗦,回头再看时,三人都死了。

    这也不过是眨巴眼的工夫吧!都死了……?

    一阵浓烈的血腥飘来,金科膝盖一软,跪了下来。他眼前阵阵发黑,惊悸难耐之下,气息难平之时,张口呕吐……

    林一斜睨金科,径直走到那个带头的蒙面人身前。

    此人依旧傻傻呆立不动。

    林一双目微阖,伸手罩住对方天灵。

    不一会儿,星目一闪,林一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他再次打量身前的蒙面人,略略迟疑,二指一并,点中对方眉心。

    蒙面人应指萎顿倒地。不远处却是“噗通”一声,金科已是双眼翻白,昏死了过去。

    金科本来双手撑地,胆汁都吐尽了,这才心神稍缓,挣扎着好不容易站起,可心中却对林一有难言的恐惧,禁不住回头张望。

    谁知心虚偷窥之时,正见林一杀了最后的蒙面人。惊栗之下的金科,顿觉得生机全无,他竟然被吓昏死了过去。

    林一也不理会金科,在四人身上搜刮一番,然后指诀一点,面前凭空出现一团火焰,炸开分作几小团,扑向地上的尸首。

    转眼间,四个蒙面人化为灰烬。

    四件兵器中,其中的一把长剑做工精巧,倒也锋利,被林一收起。余下的三把钢刀,连同刀鞘,被他随手往地下一掷,入地即没了踪影,只在地上留下几个洞.眼,脚下随意踏过,身后再无一丝痕迹。

    林一这才来到金科身前,沉声厉喝:“还不醒来——”

    地上的金科脑子一疼,有如针扎般,悠然醒转过来。他摸着脑袋正想爬起来,却见林一立在一旁,正冷冷注视着自己。

    金科一屁股又倒在地上,面色愈发的土黄,脑门上冷汗淋漓。不知是胆汁吐多了,还是被吓得的失了心魂。他嘴唇哆嗦,连连摆手,哀求道:“别杀我,别杀我……”

    “说出我不杀你的理由……”林一的神情愈是淡然,金科心中愈是惊恐。他忙道:“我也是被逼的……”

    金科为了活命,再不敢多想,忙竹筒倒豆子,将此事前后的一切,一一述说。

    原来,这金科靠着木管家的身份,得到龙城镖局的举荐加入天龙派。此事让他得意忘形,禁不住四处招摇,炫耀。未料被有心人听到,被人劫持逼吞了‘失心丹’。

    这些人的来历,金科竟也不清楚,只是要他加入天龙派后,将自己所知晓的事情如实禀报便可。

    ‘失心丹’很奇妙,吞食丹药的人,身体无恙,外表也看不出异样,却受制于人,言听计从。加入天龙派后,这集市便是金科与对方接头的地方。

    金科来此处也不过两三次。他一个外门弟子,所知有限。好在对方也不因此怪责,每次还有赏赐。

    在集市上见到林一,金科便忙与这些蒙面人邀功。他谎称林一虽是养马弟子,却常与内门弟子接触,会知晓更多门内的消息。

    金科还是想借机报私仇,当然,林一要是吞了‘失心丹’,以后乖乖受自己控制,岂不更妙!他信誓旦旦的对蒙面人保证,可独自制服这个养马弟子。

    这些蒙面人乐得藏身其后,没成想还是被林一事先发觉了。

    为了活命,惊恐之下的金科,心急口快,有些语无伦次。匆忙说完,他爬在地上磕头不止,只求林一手下留情。今天这件事情,只要被泄露出去,天龙派放不过他,他姥爷也不会饶了他。

    林一静静注视金科,过了许久,才轻声说道:“我可以绕你一命。以后,你做你的间客,我做我的马夫,从此各不相干。不过,蒋方地、代远海、许月,与车马大院内的几人,都是我相熟的朋友。以后,他们若有不虞,我必杀你!你姥爷救不了你,你背后的蒙面人救不了你,你可记得?”

    喜从天降,金科万万没想到,被数次欺辱的林一,竟真的会放过自己,还对自己的事情不闻不问。

    “多谢不杀之恩!在下谨记,不敢忘,不敢忘的……”金科猛磕了几个响头,又迫不及待双手奉上丹药,满面谄媚,透着劫后逢生的惊喜。

    看着跪在身前的金科,林一暗暗摇头,伸手虚张,将丹药摄入手掌。看也不看,他随手轻抛,淡淡粉尘散去。

    “拿起你的短剑,该回去了——”

    林一扔下一句,抬脚便走。

第六十六章 太上长老

    金科老实乖巧跟在林一身后,落下几步远,小心翼翼的模样。当初那个可以任意羞辱的乡下小子,早被其忘记个一干二净。眼前的只是一头蛰伏利爪的猛虎,一只随时可以吞噬性命的猛兽。不容睥睨、不容轻忽,令人胆寒,只能敬而远之!

    “金师兄,你我如往常一般即可,如此做作,生怕别人不知吗?”林一头也不回的说道。

    “啊……是,还是林……林师弟想得周全。”金科心头一惊,忙陪着笑脸,可脚下还是不敢靠近。

    这林一也太让人意外了,年纪轻轻怎么如此心狠手辣,且武功高的让人难以想象。此人一定来历不凡!亏自己还一次次寻上门去,真是瞎了自己狗眼了。随他做什么吧,以后再不敢惹麻烦了,除非自己不想活了。

    醒来后,不见了几人的尸首,料定被毁尸灭迹了。想着那四人的下场,他不由得脊背冒凉气,口中发干。

    偷偷在背后打量林一的背影,忐忑不安的金科,心中更加陪着小心。

    见金科依旧这份德性,林一懒得理会,却眼珠一转,扬声说道:“金师兄,若是小弟以后有何不解之处,还望……”

    “在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此刻的金科,心思都用在林一身上呢,自然知晓对方言中所指,应声不迭。

    二人回到茶铺时,茶铺的伙计神情微怔。林一眼光随意扫过伙计,落在文伦身上。

    文伦正襟端坐,呆望着面前的茶壶。见林一回来,他眼色一亮,随又苦笑道:“我说师弟啊,我都喝了两壶茶了,这肚子早已水饱。”

    林一轻笑道:“没想到有事多耽搁了一会,让师兄久等了。”

    文伦摆手说道:“咱弟兄还客气什么呢!”看着林一身后的金科,他好奇问道:“不知救人之事如何了?”

    金科目视林一,面上挤出笑容,却不敢多言。

    林一打量一下四周,笑道:“已无妨了,你我还是回去吧!”

    文伦此前见过金科,也知此人甚是跋扈,却不知为何变得如此恭谨谦逊。他本身生性惫懒,也不愿多想,便抱着自己的果脯肉脯,拉着林一便走。

    回山用罢了午饭,胡万与沈丁免不了去抢夺文伦的零食,任三人胡闹,林一独自带着马儿来到了后山。

    午后熙和的阳光下,林一双手枕在脑后,躺在柔软的草地上。

    想起上半天发生的事情,林一不由得闭上了眼睛。

    真没想到,这天龙派还真是风云汇集之地。

    林一在茶铺中,便发现那伙计不对头。那伙计虽一再掩饰,可目光闪烁,没有乡下人的敦厚与淳朴。伙计面对文伦无意中的疑问时,神情中的一丝慌乱,也瞒不过他的眼睛。

    这伙计神色谦卑却目光深沉,实在与一个乡下的伙计不符。故此,林一便心中留意。

    金科第一次来到茶铺时,伙计虽是低头回避,还是被佯作不知的林一,察觉到了几分异样。

    金科无意遇到林一,随后又刻意回避。他二次来到茶铺时,谎言欺骗,林一当时就知其言有诈,依然故作不知,却不想连累文伦。何况独自一人,行事也更方便。

    跟随金科去寻许月,未到那处空地之时,林一的神识中,便已察觉到了埋伏。见那四个蒙面人行迹隐秘,他心中确定了金科要加害自己,依旧佯作不知。

    那四个蒙面人武功不俗,却不是自己的对手,所以林一深陷埋伏,却心有成算。只是在九龙山下杀人,还是让他心有顾虑。

    待与金科对话之后,知晓几人不会放过自己,且只要瞬间击杀几人,对自己并无不利,林一便决心一个不留,将之全部杀掉。否则被几人缠上,以后他就别想呆在天龙派了。

    出手杀了三人,而故意留下那个为首者,也是林一有意为之。《煅神鉴》中有搜魂之术,此术极为歹毒,自修成后,从未用过。此术对人施用后,会让人真正的成为丧失心智的行尸走肉。

    而这几人欲对林一使用‘失心丹’,令人愤怒。对其怒下辣手,也算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何况,他也想知晓几人的来历,便留下一人并对其施展搜魂术。

    用强大的神识,去侵入对方识海,搜寻对方脑中的记忆,让林一知晓了许多让江湖人骇然听闻的秘密。

    这四人竟然是沧海帮的人,与多日前伏击木青儿的蒙面人皆是一伙。那个武功高绝的蒙面老者,是沧海帮的副帮主卞振铎。这帮人伙同排帮,已经在九龙山周围,经营了两三年之久。

    沧海帮距九龙山,不下万里之遥,竟下了如此的本钱,可见这伙人对海外一事志在必得。

    多次针对天龙派的计谋失败,沧海帮便改变了策略,由天龙派内部下手。

    这‘失心丹’是从南疆求来的蛊毒。吞食此丹后,心智丧失,对施术之人言听计从。否则,蛊毒噬体,让人一命呜呼。

    而此蛊毒没有解药,林一查看四人身上,毫无所得。搜魂之后得知,受蛊之人只听从施蛊之人的指令。施蛊人死亡后,蛊毒自解。

    这也是金科亲自要林一吞食丹药的缘故。只是金科对蛊毒知道多少,便不是林一所操心的了。

    从蒙面人的记忆中,林一没有得到门内其他弟子中蛊的消息。可他却不敢相信,这沧海帮只有金科这一个内线。连集市上茶铺的伙计都是探子,谁晓得沧海帮还有多少后手呢。

    这是天龙派与江湖帮派的恩怨,与他一个养马弟子无关。半年后,自己便要离开这天龙派。届时,交代此处的几位朋友多加小心便是。

    林一没杀金科,也是有自己的想法。这金科被逼做了沧海帮的内间,最怕的是自己的身份泄露,应不至于将他这个养马弟子牵扯进来。

    而金科会不会让沧海帮来对付自己,林一对此毫不担心。沧海帮若想来寻自己报仇,即便是将他林一的行踪大白于天下,而沧海帮的谋算也将被天龙派得知。如此一来,沧海帮显然是得不偿失。故尔,暂时自己应无大碍。

    何况杀了金科也没什么好处,在集市上与其同行,定被无数人见到。若金少爷无故失踪,林一便是众矢之的了。

    ……

    与此同时,金貎峰江长老的洞府中,三个老者围坐一起。

    正中的是白髯童颜的江长老,左手是一位须发灰白,面色清濯的老人。其双目有神,是三人中修为最高的乔长老。右侧是一须发青灰的老者,若不是满面刀刻般的皱纹,会被人当做中年人看待,此人便是门内的朱长老。

    “江兄,唤我二人前来,莫非有什么事情?”朱长老问道。

    乔长老端坐不语,自是静待江长老下文。

    江长老看着眼前两位老友,神色凝重的点了点头。他便将多日前木天成拜见自己时,所遇到的古怪与猜测,与二人叙说。

    “当晚,洞口的阵法引起波动,引起了我的警觉。随即用神识查看四周,隐约感到有一缕神识在一旁窥视,我却找不出他来,此人神识比我高出太多啊!”

    江长老言罢,神情露出一分担忧。乔朱二人也是愕然相视。

    江长老苦笑着说道:“莫非两位好友不信江某所言?”

    朱长老皱着眉头,摇头说道:“令人匪夷所思啊!且不说大商境内的修仙者寥寥,便是有,也与我等仿佛,怎会莫名出现这么一个高手,还在我九龙山窥伺,这没道理啊……”

    乔长龙微微颔首说道:“朱老弟所言不差,在修仙者眼中,这九龙山没什么值得好奇的,若是修为高深者,自然也不屑与你我敌对。”

    江长老闻言,叹道:“乔兄话里的意思,此高人自然也不会窥视与我了?或许是我年老多疑,如此倒也让人放心。可二位还信不过我的三才鬼旗阵吗?”

    乔长老闻言,沉吟道:“既然如此,我二人当然信得过江老弟的。只是,此人是何来意呢?同为修仙者,当知仙路艰难,现身相见一番,对彼此也不是坏事。”

    朱长老也是若有所思的说道:“此人或许是海外归来者呢?”

    “不然!我怀疑此人不是外来者,而是商国人。二位也设身处地的想一想,谁人会轻易离开那个地方呢!”江长老不无肯定的说辞,让二人闻言也是若有所悟,并对此深以为然。

    三人离开那个地方回归故土,也是逼不得已,无奈而为之。

    江长老接着说道:“我邀二位前来,便是一起商讨此事。此人从何处来?是路过九龙山,还是专意来此?此人是敌是友?”

    朱长老摇头说道:“这些我等都不知晓啊!”

    乔长老沉吟了片刻,才缓缓说道:“若是此人真是本土人士,修为上即便高过我等,也高不到哪里去。此人来意不明,却也看不出恶意来。无论其路过九龙山,或是潜伏在附近,我等静观其变。若其再次露面,我等还应示好才是,不应与之交恶。否则对我天龙派不利啊!”

    “就依乔兄所言吧!此人若是潜伏于此,外事堂与山外集市是最好的隐身之处。我会吩咐天成小心行事。”

    三位长老隐居金貎峰,不理俗事。遇到了大事时,便由江长老出面代劳。这位老人为了天龙派,不得不多操一分心思。

    ……

    林一对天龙派的太上长老,保持着足够的敬畏。而三个老人也在对林一这个潜在的高人,暗自警惕着!

    ……

    林一每日养马遛马,过得悠闲。与胡万三人逗趣打闹,也让平淡的日子充满了笑声。

    蒋方地三人,隔三差五的会来找林一去后山游玩。许月的笑容如同金秋的山谷,愈发的妩媚,也更加的迷人。

    日子便这么一天天过去,天龙派也迎来了门内的一件盛事。十年一次的弟子较艺,将于九月初一如期举行……

第六十七章 山门盛事

    车马大院的草垛上,林一与胡万、沈丁扯着闲篇。

    沈丁嘟哝着:“这文师兄小半晌的不见了,也不知跑哪去了?”

    胡万呲牙一撮,砸吧砸吧嘴,一口浓痰啐出老远来,哼声道:“这小子是闲不住啊!一大早便溜出去,打听门内大比的事情去了。”谁知他话音未落,院门处探出个脑袋来。

    “呵呵,哥几个想我了?”文伦一伸脖子跳了出来,眉飞色舞的冲着三人挥挥手。

    “俺想你的肉脯了。”沈丁咧嘴直乐。

    文伦一翻白眼,哼道:“呸!想吃自己个儿买去,别老想占哥哥我的便宜……”他眼珠一转,忍不住得意的对胡万与林一说道:“想知晓门内大比的事情吗?啊?”

    胡万砸吧一下嘴巴,翻眼看天,摇摇头说道:“不想……”

    文伦笑脸一僵,伸手指向胡万说道:“好……好你个胡万,你想知道,我还不说呢!”他转过脸来,冲着林一亲热的笑道:“不过我与林师弟说啊!”

    林一点头笑道:“文师兄想说的话,兄弟洗耳恭听了。”

    文伦小眼睛放光,不屑的打量胡万与沈丁二人一眼,才卖弄道:“这次内门弟子比试,我们外门弟子也可观看……”

    沈丁一把扯过文伦的领口,惊喜道:“你说什么——?”

    “咳咳……你想掐死我呢!”文伦一把打开沈丁的手掌。后者讪讪缩回手,笑道:“嘿嘿,这不是没听清楚吗!师兄接着说啊!”

    “哼!想听啊,老实坐好了喽!”文伦得意的眉眼跳动,他口沫四溅的炫耀着打探来的成果。

    天龙派内门弟子比试,从不对外,即便是外事堂弟子也不能旁观。不知为何,此次弟子大比没了这些规矩。此事对外事堂弟子来说,可谓天大的喜讯,便是胡万与沈丁也是按捺不住的喜悦!可以观摩内门弟子的比试,对外门弟子来说,是难得的鉴习良机。

    三人皆兴高采烈,惟有林一笑容淡淡如故。

    文伦好奇道:“林师弟对此事不感兴趣吗?”

    “门派此次大比不同往日,心中有些不太明白罢了!”林一摇头笑道。

    胡万道:“管他呢,这些不是我等可以操心的,明天去瞧热闹便是。”沈丁则是摩拳擦掌的架势,跳下草垛,在院子里来回打着圈转悠。

    “你干什么呢,推磨呢?”文伦低声嗤笑起来。

    “你才是牲口呢!”沈丁冷不丁的反讥了一句,呛得文伦的小眼睛直翻白。

    林一禁不住翘起嘴角乐起来。

    九月初一,晴。

    九龙山一片喜庆的场面。人人面上挂着笑容,三三两两一伙,嬉笑声不绝于耳。

    林一也被胡万三人拉着,往宪章峰走去。沿途皆是外事堂弟子,如同赶场一般。他并不想来凑这个热闹,却也架不过胡万三人的热情。

    胡万三人说笑不停。跟在后面的林一也是带着淡淡的微笑,眸中却平静如水。

    几人沿着山路往上走,不远处,一排身着蓝衫的弟子被一青衫弟子带领着,立作两排,手按兵器,神气十足,一一查看上山弟子的腰牌。

    林一往上撇了一眼,见到那个青衫弟子后,他暗暗皱眉,低头随在人后,等待内门弟子的查勘身份。

    胡万三人依次奉上腰牌,确认后,往前走去。林一也捧着腰牌,向面前的蓝衣弟子递了过去。

    蓝衣弟子刚想伸手接过,却中途生变,腰牌被人伸手夺去。走在前面的胡万三人,回头刚好看见,不由得面面相觑。而林一面色不改,眸光淡漠。蓝衣弟子则是向后闪开。

    “哼!将宪章峰当做街市来逛了吧!不知所谓!”手里玩弄着林一的腰牌,面色黝黑,神情横戾的,正是抽了林一鞭子的那个姚子。见到林一,他自然认得,忍不住将其拦阻下来,出言讥讽。

    林一早见到此人,心中虽有怒气,却也只能无奈忍下,只想过了此关便罢。未料到还是没能躲过去。

    神色不变的林一,淡淡的看着对方,静立不语。

    “来此凑什么热闹,滚回去吧!”姚子劈手将腰牌摔向林一。

    腰牌带着风声便朝林一脸上砸来,胡万三人惊愕,不知林师弟何时得罪这内门弟子的。

    林一眼神一缩,盯着姚子,伫足不动。他轻抬手臂,看似缓慢的随意一抓,腰牌已然到了手里。

    姚子嘴角挂着恶笑,想象着这眼前的小子被腰牌砸在脸上,尔后乖乖离开的狼狈模样。却见对方手势轻若拂尘般,便将腰牌拿在手中,他心头微愕。这腰牌被自己悄悄用上暗劲,绝不是一个养马弟子可以轻易接住的。

    林一将腰牌挂在腰间,神情淡淡的睨了一眼姚子,施然转身。

    眼前这小子古怪!姚子暗忖之下,恶从心起,正欲继续发难之时,却见林一转身离去了。他狠狠瞪着林一的背影,悻悻的冷哼了一声。

    周围的外门弟子不敢多言,胡万三人自然也不敢插嘴,满面遗憾的目送着林一离去。谁知一个声音在此时响起:“小兄弟慢走!”

    场中众人抬眼望去,见一个面容俊朗,留着短须的男子从山下走上来。

    弟子们大都识得此人,来者便是掌门大弟子秦仁,也是内门弟子的大师兄。

    林一正与其迎面,只好停下脚步。身后却是问候声不断。

    “大师兄好!”

    “见过大师兄!”

    秦仁微笑着与众人回礼,其举止儒雅,让众人如沐春风。林一见状也是暗赞,不愧是天龙派的大师兄,气势不俗。

    “姚师弟,为何不让这位小兄弟上山呢?”秦仁目光炯炯,声音清朗悦耳。

    姚子面色露出一丝尴尬,躬身吞吐道:“此人是养马弟子,上山也是凑热闹罢了,还是好好养马要紧!”

    秦仁笑容熙和,摇头道:“非也,此次内门弟子大比,一改往日不得外人观看的常规,实属掌门德厚仁爱之意,众长老体恤弟子之情!此乃我天龙派兴旺之举,师弟怎可如此短视?莫非养马弟子便不是我天龙派弟子吗?”

    “大师兄教诲,小弟谨记在心!”姚子老老实实的回了一句,不敢有忤逆之意。众多的外门弟子暗自叫好,神色欣然。

    秦仁却是转过身来,冲着林一说道:“小兄弟难道真不想观看师兄弟们的比武吗?”言罢,他随和一笑,向山上走去。

    林一打量着这个大师兄的背影,他脚下踌躇一下,便转回身向上走去。姚子侧身让出道来,带着好人的模样。不过他瞥向林一的目光依旧阴冷。

    胡万三人暗暗松了一口气,为林一感到庆幸。

    几人过了一个山岗,一片开阔的山坪出现在众人眼前。一座丈余高的木台矗立正中,一二十丈大小的木台后方,还摆着几只木椅。木台周围,人头攒动,怕不有一二千人。一个个神情激动,仰首眺望。

    看来此处便是较技的场所,距宪章峰的半山腰还有段距离,四处平坦,宽阔而整洁,高大树木环绕四周,即便几千人在一起,也不嫌得拥挤。

    木台前已是人头攒动,围观者挤得密密匝匝。四人只能立在人群后面。好在木台上倒是一览无余。

    林一与胡万三人挤在一起,耳中噪杂声一片,看来比试的时辰未到。

    文伦兴致勃勃的与人交头接耳,胡万与沈丁则是四下张望。木台外围大多是外门弟子,靠近木台边的,皆是蓝衫与青衫的内门弟子。挤在人群中,倒也听到不少相关趣闻。

    此次比试一共三日,先由蓝衫弟子比试,表现优异者,可晋级为青衫弟子。青衫弟子要在最后一天比试。具体如何,林一也不太清楚,只能跟着瞧热闹了。

    “通、通、通——”三声炮响遽然而起,惊起远处林中飞鸟四散。

    山坪上众人神情也为之一振,兴奋的抬起头来。林一随众人看去,见木台一侧,陆续走上一行人来。为首者是位紫衣剑眉的中年人,后面跟着的竟然是仨道士,还有六位赤衣长老,最后是两位男子与一位姑娘。

    随着众人走上木台,并一一坐下,四周的弟子们忍耐不住,开始小声惊叹着——

    “薛长老与徐长老出关了……”

    “咦——薛长老与木小姐长的真像!”

    “废话,人家是娘俩,能不像吗!”

    “这白云观的仨道士怎么还没走呢?”

    “这下我们天龙派的马、孟、徐、郭、薛、容六位长老全露面了,真是难得啊!”

    “……”

    林一的目光从三个道士们的身上扫过。马长老与孟长老,之前见过,其余几位长老尚是首次出现在面前,他不由得暗暗打量。

    马长老在门内地位不低,武功却是以后面几位长老更为高深一些。薛长老是一中年妇人,面容端庄,眉眼与木青儿有几分相似。想不到木青儿的爹是掌门,娘亲却是门内长老。

    后面是大师兄与二师兄,此二人是掌门嫡传弟子,身份仅次于门内长老。林一对此二人观感不算太差。

    最后上台的是一身绿裙的木青儿,带着正色乖巧模样。想想此人的刁蛮任性,林一暗自摇头。

    台上众人坐定,马长老起身对掌门以及诸位长老深施一礼,尔后走至前台,气势威严扫视台下。

    顷刻间,台下鸦雀无声。

    ————

    元宵节快乐!

第六十八章 差遣

    马长老手捋长须,微微颌首,对场下众弟子说了几句话。其嗓音不高,场下一二千人,耳中却是听得清晰。所言无非代表门派对弟子的殷切期望,以及门派对弟子的关爱之情。

    随后孟长老上前,一改马长老平和的开场白,大嗓门震的全场都嗡嗡直响,将弟子比试的规则一一陈述。

    “蓝衫弟子参加比试,共有二百一十人,分十一队摸阄捉对比试。此次比试与以往不同,不再是以输赢场次定最后排位。输者直接出局,不再有比试的机会;赢者晋级,双方相持不下者,输赢由长老评断。最后十名胜者,转为青衫弟子,由长老收入门墙。青衫弟子参加比试者,记有一百二十人,方法与此相同,表现优异者,经由门派选定,将有外出游历的资格……”

    场下弟子闻声,禁不住接耳私语。孟长老眼睛一瞪,咳嗽一声,如同炸雷在场下众人头上炸响。众弟子吓得缄口不语,惶然上观。胡万三人也是捂着耳朵,做噤声状。

    林一神色不变,却是暗暗点头,这孟长老内功不俗!

    “此次方法与往日不同,自有道理,尔等勿须饶舌!”孟长老绷着脸,气势更是吓人。林一却是心中赞同这个方法。须知武无第二,生死拼杀之际,输一招便等于送命。直接出局的法子看似残酷,其实更近乎实情。

    孟长老言罢,木掌门携薛长老与真元子师徒三人径自离去。台上有马长老坐镇,余下四位长老分列四周,之后便是蓝衫弟子上台比试。秦仁与季汤倒是陪着木青儿留在了台上。

    不亏是内门弟子,这些蓝衫弟子武功在林一看来,比之前的袁凤鸣与车海之流高出太多,不过此二人现在的武功,想必,也不是这些蓝衫弟子可以相比的!

    经脉通,周身真气流转,眉眼精神皆不同于常人,场中的马长老看似德高望重,与那个面色温和的容长老,都还没达到此种境界。

    林一远远看着台上的比试,心神却是一动,面色微愕之下,佯作无意的向四周打量。

    ……

    在几十丈外一处小山峰之上,天龙派的三位太上长老站在一起,默默注视着远处的山坪。

    过了许久,乔长老的双眼微睁,回首看了看身边的两位老友,轻轻摇了摇头。

    “方才探查山坪中,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乔长老轻声说道。

    朱长老点头不语,江长老面露失望的说道:“乔兄神识可达百丈开外,为我等所不能及,此人不在这些弟子之中,倒不是件坏事。”他停顿一下,看着远方,接着说道:“或许此人已离开了九龙山。否则,如此大好的机会可以摸清天龙派的实力,他没有理由不来的。”

    乔长老沉吟片刻,缓缓点头说道:“只要此人意不在我天龙派便好!”

    三位老人对莫名冒出来的同道高手一事,还是耿耿于怀,放心不下。却一时半会找不出对方的行踪,只能往好处去想了。

    ……

    木天成陪着真元子师徒往山后走去,薛长老也是默不作声紧跟其后。

    过了宪章峰,木天成回身呵呵一笑,说道:“道长去本座处小憩片刻如何?”

    真元子洒脱的捻动长须,微微欠身,笑道:“呵呵,多谢掌门盛情!只是贫道如今客居贵派,已多有不便了,加之薛长老出关,贫道不敢相扰!”

    薛长老落落大方,眉眼带笑,说道:“道长倒是见外了!想不到您一个出家之人,也会恋上我九龙山,而乐不思归呢!”

    “夫人谬赞了!这九龙山的山水灵秀,与贫道也是一段机缘,岂能不好好借机修炼,才不负木掌门厚爱啊!”薛长老的话暗含讥诮之意,真元子却面不改色,依旧熙和如故。

    薛长老心中恼这真元子面皮够厚,只能暗啐一口。

    木天成细长的眸中精光一闪即隐,微微颌首,说道:“既然如此,道长请便!”

    真元子不慌不忙拱手一礼:“贫道告辞——!”

    木天成夫妇二人见真元子师徒走远,才抬脚往鸱尾峰走去。

    “夫君,这个老道士面皮忒厚了些,怎么就这般赖在我天龙派不走了呢?”薛长老有些不忿。

    “他要待到我弟子外出时,与我弟子一同出外游历呢!”木天成目视远方,轻声说道。

    薛长老有些不解的说道:“这道长好生无赖,莫不成真将他的白云观丢掉了不成!”

    “那倒未必!”木天成微哼一声,又转首缓声说道:“此事为夫心中有数的,夫人不必介怀。倒是要恭喜夫人,此次闭关收获不小啊!”

    薛长老伸手挽住木天成的手臂,二人并肩前行。

    “幸亏有夫君的丹药相助,才侥幸修得先天真气!”言罢,臻首依偎着木天成,深情款款。薛长老难得露出小女儿状来。

    木天成轻拍薛长老的手臂,温和一笑,说道:“丹药也只是外因而已,夫人自身的勤修才是根本。我天龙派从海外带回的丹药所剩无几,不过门内多了夫人与徐长老两位绝顶高手,实为门派之大幸啊!”

    薛长老也知晓此间道理,服食丹药未必就能成就一个绝顶高手。故尔,她也为自身的际遇感到庆幸。

    “此次弟子出游,青儿真的要去?”薛长老从未质疑过木天成的决定,可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木天成‘嗯’了一声,说道:“呆在门派内,难免会坐井观天的。不出去游历怎知天下之大呢!另外,为夫也期望青儿能有自己的机缘!”

    薛长老幽叹一声!女儿是他夫妇的心头肉,自是不舍女儿去经历风险。可夫君说的也有道理,木青儿身为天龙派掌门之女,脚下的路已然注定,那不是一条平凡路。

    “可海路茫茫,风险重重,青儿真能平安归来吗?”薛长老眼圈一红,仰望着身边的木天成。

    木天成眺望远处群峰,颌下青髯随风而动。

    薛长老感到手上一紧,木天成已握紧了她。

    “夫人勿忧!为夫与几位长老不也是平安归来吗!无论是为门派,还是为青儿自身,都应去尝试!”木天成低首温和的说道:“若是青儿能如太上长老那般,岂不是更好!”

    薛长老轻叹道:“若是如此,倒也是青儿的机缘呢……可……?”

    薛长老知道木天成的话有道理,她要是在年轻时候,也会毫无顾忌的去外边闯荡一番。可嫁为人妻,有了女儿后,心中便多了份牵挂。

    这牵挂是自己的夫君;这牵挂是自己的宝贝女儿;这牵挂,也是对家的一种痴恋与呵护吧!

    ……

    弟子比试的第二天,胡万三人早早便拉着林一要走。后者无奈之余,寻到了皮执事,言明车马大院无人值守。

    此次内门弟子比试,可是外门弟子难得的开眼界的好机会,竟还有人对此不感兴趣的。这个时候,谁还会来车马大院呢?

    皮执事却不过林一的执拗,只能带着歉意安抚了几句后,乐呵呵的去瞧热闹去了。

    胡万三人对此也是不解,不愿多想,便迫不及待的跑开了。

    难得的清静,让林一感到身心舒适。

    倚在草垛之上,林一对今日的决断没有一点儿后悔。弟子比试没啥好看的,昨日看了几场比试,他对天龙派内门弟子的武功,心中了然,便没了兴致。

    而这还不是让林一婉拒胡万三人的理由,真正的原因,便是昨日他感到一缕神识从身边扫过。

    林一心中明白,这一定是太上长老在暗处探查,若不是自己莫名其妙得到了《隐灵术》,昨日就会惹到大麻烦。想一想,若是被三位太上长老围住,在天龙派众多弟子的众目睽睽之下,自己又该怎么办?大概只能逃命吧,若是能逃得掉的话!

    对于修仙者之间的拼斗,林一还没遇到过,心中没底。他手头上连一件法器都没有,识海中那诡异的金龙剑自然不算的,若真是与三位太上长老对手,可能自己有几分活命的机会便不错了。

    于是,昨儿硬着头皮陪胡万三人又看了半天,今儿是说啥也不去了。万事还是小心为妙!

    正自想着心事,林一眉梢一挑,向院门处望去。

    一身黑袍的木管事,摇晃着身躯迈进了大门,后面跟着的一位是韩继。

    林一忙跳下草垛,上前施礼道:“不知木管事有何吩咐?”

    木管事背着双手,环顾四周,半响才冷声道:“嗯,此处就你一人吗?”

    “此处就弟子一人,师兄们都去看门内大比去了。”林一不知木管事来意,只能低头应声。

    木管事见林一神情恭敬,面上刹那间堆满了笑容,说道:“呵呵,你是林一吧?看来在车马院干的不错呢!既然此处就你一人在,此趟差事便由你去吧!一切听你韩师兄吩咐即可!”

第六十九章 洪半仙

    木管事的话让林一不明所以,他抬起头看着韩继。

    韩继送走木管事后,转身对林一微笑道:“由林师弟套车,去秦城码头运趟盐,可好?”

    这韩继待人温和,倒是好说话之人。

    林一也笑道:“听从韩师兄吩咐就是,不知几人同去?何时启程?”

    “我与另一师兄陪你一同前去。麻烦师弟现在就套上大车,我在山门处等你。”韩继对林一笑笑,便自顾牵出两匹马,先行离去。

    原来如此,林一点头称是。好在这些活计在车马大院中,早已熟悉。他牵出两匹马,套上一架单辕大车,出了院门后,便往山门处赶去。果然见韩继与另一人在等着自己。

    韩继上前对林一道:“这位是杜松师兄!”

    林一在车上一抱拳,说道:“见过杜师兄!”后者挺了挺胸脯,强健威武的样子,兀自查看手中的那把带鞘长剑,对他冷哼一声,算是打了招呼。

    林一眼皮一耷拉,不以为意。

    韩继腰下佩剑,他手中还拿着把长剑,将其扔向林一,说道:“此剑留于师弟防身,也算是此次差事的赏赐!”

    林一伸手接过长剑,有些意外的道:“如此说来,此剑以后归我所有了?”

    杜松眼角挑起,懒得看到林一得意的样子。

    韩继说道:“那是自然,外门弟子可以持有兵器的,不过门派不会无故赏赐,须得有差事外出,才会给弟子配持兵器以做防身之用。”

    林一抽出长剑,见是把普通的青锋剑。他依然露出了笑容。毕竟可以名正言顺的佩带兵器了。

    杜松神情不耐,冷哼了一声:“好了,还要赶路呢!”

    韩继的脾气不错,只是笑着点头示意,二人便上马往山门外走去。

    林一口中轻唤了一声,马儿抖动马鬃,打着响鼻。

    马蹄声响,车轮‘骨碌碌’转动,一行三人,便奔向了山外。

    一路上,韩继与杜松也不能跑快,毕竟马车要慢许多。他二人只能放缓马速,好使林一的马车不至于落的太远。

    林一靠在车御上,盘着双腿,一旁还放着把青锋剑。他神情轻松,惬意十足。

    看前面的杜松,满脸的不如意,想必还为不能观看门内比武而不快呢!与其躲在车马大院中,林一更乐于走出九龙山,离几个太上长老远远的才好。

    做个车夫也不错。比骑马要悠闲许多。

    沿途,行人似乎不少,比林一上次来时,道上热闹许多。只是其中一些身携兵器者,衣着迥异,一个个风尘仆仆中,带着彪悍之气。

    眼前的异常,让韩继与杜松也不敢松懈,途中稍作歇息,便马不停蹄往前赶去,待到了晚霞西染时分,三人才到秦城。

    入城之后,林一跟着二人直奔城西一处大院。

    大院门前已点亮了灯笼,灯笼上绣饰一条金龙。此处应是天龙派的地方。

    果不其然,韩继对林一挥手示意,三人便牵马驾车进入了院子。林一本分的忙碌着,将马从车衡下卸下,又将韩继二人的马匹一并牵入一旁的马厩中。他忙完手头上的事情,便跟着韩继二人去用了晚饭,之后,被韩继领着来到一间屋子前。

    “师弟,今晚你就住在此间屋子,明早再去码头。晚上无事自可去街上看看!”韩继说完,温和一笑。

    “多谢师兄,小弟知晓了,请师兄自便!”林一连忙道谢,送走了韩继后,进屋子看了看。屋子不大,日常摆设也齐全,他满意的点点头。

    韩继与杜松骑了一天马,想必也是劳累,早早安歇去了。可林一立在屋中,浑身精力四溢,想了想,便抬脚往外走去。

    院门处有人看守,见林一身着灰衫,还佩带着腰牌,十足一个天龙派外门弟子的标准打扮,自然对其不加理睬,任他施然离去。

    ……

    秦城的夜市依旧繁华、热闹,林一信步走在街上,漫无目的闲逛着。来到城西门处向东望去,街上灯火通明,行人往来影绰。

    林一立在街口,形单影只,不免意兴阑珊。不经意的,手在腰间摸动,解下葫芦,仰脖灌了一口。

    没有运转一丝的灵力,任千秋馥浓烈的火热,烧灼着喉咙,炙热的暖流中还带有清凉,瞬间经胸腹散之全身。

    浑身有点发热,脚下有点轻。

    林一仰首眺望星空,夜穹高远无际,青黑色天幕上,星星点点,神秘而深邃,让人有种振袂而起,飞身而去的冲动……

    久久之后,林一轻轻呼出一口气。回首面对喧嚣的街市,淡淡看着眼前的一切,他目光清冷而幽远。

    ……

    城门不远处,依着街道边,在一个倒下的石鼓之上,一个干瘦的中年人佝偻着腰,没精打采坐着。

    一旁还插着布杆,上面隐约可见‘洪半仙’的字样。

    微微叹口气,洪半仙揉了揉干瘪的肚子,又摸了摸怀中的钱袋。里面十余个大子,是今儿一天的收入。这会儿街上人多,他舍不得离去,只能忍着饥肠辘辘,期待着生意上门。

    洪半仙神情疲惫,一双眼睛却睁眼老大,带着一丝活泛与期待,随来往行人转动不停。

    东面突然传来一阵急乱的脚步声,惹得街上行人顾首观望。

    眼观六路的洪半仙,早将此一切看在眼中,面露一丝喜色。他悄悄挺直了腰躯,正襟危坐的模样,目不斜视。

    一个胖子,肥脸涨的通红,干咳不停,被两个下人搀扶着,径直朝洪半仙奔来。

    “老爷,再忍忍啊,这就到了。”一个留着小胡子的下人,忙不迭的连声说道。

    三人转眼到了洪半仙面前。

    “洪半仙是吧?我家老爷被鱼刺卡住了喉咙,还请半仙施展妙手,我家老爷自有重谢!”小胡子下人带着笑脸,急切的说道。

    洪半仙微哦了一声,捋着小山羊胡子,稳稳坐在石鼓之上。他淡淡睨了一眼三人,说道:“这位老爷该去寻医才对,何故来寻洪某?”

    胖子无法出声,急的直瞪眼睛。小胡子下人忙干笑两声,说道:“也去医馆寻了郎中,食醋的法子,还有呕吐的药物都试过了。可鱼刺卡的太深,这些法子皆没用啊!听闻半仙不仅神算惊人,还有匪夷所思的过人手段,这不便奔这儿来了。还请半仙大人慈悲,救救我家老爷!”

    洪半仙依旧端坐不动,也不作声。急的胖子伸脚狠踢小胡子一下。

    恍然而悟的小胡子,忙伸手掏出一锭银子,恭敬送到洪半仙面前。

    洪半仙微闭的眼睛一亮,只觉得夜色中的银子,是如此的耀眼,如此的勾人心魂,这块银子怕不有五两重呢!他忙清咳一声,说道:“这是做什么?洪某无功不受禄的!”

    小胡子忙道:“只要半仙出手,这银子就是你的了!”

    洪半仙霍然起身,兴奋中不无狐疑的问道:“无论我能不能治好这位老爷,这银子都是我的?”

    小胡子头点的跟鸡仔一般,忙道:“绝无虚言,还请半仙快些出手啊——!”

    洪半仙一把抢过银子揣在怀中,环顾四周稀落的围观者,他又露出很无奈的神情,装模作样的叹道:“真是难为洪某人了,这些本是行脚郎中的勾当啊!”

    好像为胖子取出喉咙里的鱼刺,是很不务正业的事情,已然违悖了洪半仙的行规操守。

    胖子见洪半仙不疾不慢的模样,他心中火起,却又发不出声响,急得直跺脚。

    “勿急勿躁啊!待洪某来看看。”洪半仙拿了人家银子,也不好怠慢。又是清咳一声,他让两个下人扶着胖子站立不动,然后一捋袍袖,伸出右手,口中念念有词:“东南神似海,神鬼疼义水,神水入喉咙,万骨化成水——”

    念罢,洪半仙的手指往胖子虚画几下,接着又上下左右戳戳点点。少顷,他伸手一拍胖子肩膀,陡然厉喝一声:“去也——!”

    洪半仙嘴里嘟囔着的声音不大,最后喊的一嗓子却是个大嗓门,吓得两个下人一哆嗦,连胖子也想往后退却。

    谁知胖子转而惊喜,砸吧砸吧嘴巴,吞咽了一下,竟出声哈哈笑道:“哈哈,鱼刺没了,真的没了,半仙真神了啊!”两个下人也是惊异不已,没想到这神神叨叨的半仙还真有两下子。

    洪半仙扬起下巴,倨傲的神情中透着得意。只是他心中暗道侥幸,莫非今日紫气东来财气正?晚上回去后要为自己好好卜算一课才行。

    胖子看样子被鱼刺折腾苦了,又让下人递上一锭银子。后者自然是来者不拒,胖子言称有事便带着下人告辞离去。

    洪半仙捂了捂怀里,沉甸甸的分量让人心里踏实啊!顾不上一旁寥寥几个看客,他自顾拔了布杆,卷起卦旗,往城外走去。

    洪半仙个子不高,身材清瘦,四十多岁的年纪,腿脚还算利索,加之今日收入颇丰,心中得意,脚下轻快了许多。出了城门,他在路边称了二斤狗肉,揣在怀里,往城外一片棚户区走去。

    人逢喜事精神爽,洪半仙根本没在意身后还跟着三个人。

第七十章 偶然

    城里居住的是有钱的人家,或者是家境不错的住户。城外棚户区的人家,则相对贫穷一些。

    与城里灯火通明相比,棚户区漆黑一片。

    洪半仙的家就在前面的不远处,可谓熟门熟路。谁知他身子才没入黑暗中,惊变陡生……

    “哎呀!该死的蟊贼!有人抢我银子呢……”洪半仙惊恐而又愤怒的喊声在黑暗中响起。

    随着惊呼声,只见洪半仙折头冲了回来,他空张双手,哭喊不已。

    方才尾随其后的三人已没了两人。

    偶有过路者,见此情景,脚下更加的匆忙。

    洪半仙心中恼恨,早知为自己算一卦再收摊也不迟啊!谁料才发了大财,便遭横祸。

    洪半仙兀自跺着脚,正伤恸万分之时,一个身影来到了身前。察觉到了身边的动静,他抬头观望,见一个身材单薄的少年人正冲自己微笑。

    且说林一在街口时,便看到了洪半仙为人去除鱼刺的那一出,便悄悄立在一旁瞧热闹。

    洪半仙念念有词,竟然不是满口胡诌,而是林一所熟知的咒语。说起来,还是他从小就会背诵熟悉的。这段咒语名为‘下海咒’,倒真是去除鱼刺的小法术,在玄元祖师收录的《玄元符箓》中便有此术。这个所谓的‘下海咒’被师父青云道长施展无数次,时灵时不灵。

    离开仙人顶时,林一已将这些俗间用的咒语符箓,都抄录给了吴道子。只是没想到这个洪半仙也会这些。

    林一见洪半仙的咒语灵验,还赚了十两银子,觉得此人也算有点本事。

    夜晚的城门处留不住人,来往者不是出城的,便是往城里热闹处去的,故此围观者寥寥。却见洪半仙兴冲冲离去时,有两人鬼鬼祟祟的跟在后面。见之,林一心知有变,也跟着走出了城门。

    果然,刚刚走至棚户区的阴暗处,其中一人迫不及待冲了上去,抢走洪半仙怀中的钱袋。而另一人悄悄隐到一旁,见无人理睬此事,也偷偷的溜走了。林一在后面看得清清楚楚,心中想帮这洪半仙,便走上前去。

    “这位小兄弟……?”洪半仙擦了把鼻涕,打量着眼前的少年。夜色中,少年眉如双刀,面色亲和,微笑着说道:“洪先生回家等候,我去为你追回钱袋。”

    林一冲着洪半仙点点头,抬脚便走。洪半仙未及明白过来,眼前的少年已没了踪影。

    洪半仙踌躇了一会,这少年真能帮自己讨回银子?自己离开后,少年怎么找到自己呢?他心中不安,却也是无奈,只能心存侥幸的将信将疑,先回去等候了。

    林一步入棚户区的黑暗中,便掐动手诀,隐去身形。展开神识后,片刻锁定一处方向,他腾空而起,贴着房顶,飞跃而去。

    转眼的工夫,林一便穿过了棚户区,来到河堤处。

    河堤上有许多草棚。

    林一轻轻落下身形,走至一处草棚前。

    草棚内,一盏油灯下,两个人坐在草垫上。

    一个身材矮胖,一个身材瘦小。俩人也是一路疾奔之后,刚刚坐下,正喘着粗气,便迫不及待打开钱袋,查看今晚的收成。

    就在此时,草棚的柴扉‘吱呀’一声打开,二人一惊,瘦小者伸手就想掩住草垫上的东西。矮胖者抬头正想发火,却见一个神态自若的少年人出现在草棚中,不由得心头一怔。

    “二位的收获不小呀!”林一带着挪揄的口气,边说边走了进来。

    “这位兄弟,江湖的规矩咱懂得,见着有份,这十两银子有你三成。”矮胖者忙一拍胸脯,摆出见多识广的模样。

    瘦小汉子却是心疼,捂着银子不愿撒手。这银子可是自己抢来的,哪里肯轻易与人分享。

    林一的目光落在矮胖者的身上,露出玩味的笑容,说道:“这位兄台大老远从四平而来,便是做这等勾当?”

    矮胖者脸色急变,失声道:“你怎知我是四平来的……?”

    一旁瘦小的汉子,两只眼珠子滴溜溜乱转,不知二人在说些什么,却也插话道:“这位兄台,是那条道上的,还请报上名号,日后也好相见!”

    林一见对方连江湖上的切口都用上了,不由得咧嘴一笑,他拍拍腰间的腰牌说道:“我是天龙派养马的,这位还未回答我的话呢?”

    听到天龙派,二人心头一惊,面面相觑。

    对方是不是养马的没人去计较,只是天龙派名头太响。瘦小者捂着钱袋子的双手慢慢松开,只是心疼的眼角直抽抽。矮胖者苦着脸,讨好的说道:“不知尊驾是天龙派的人,得罪了,这些银子你都拿去吧!”

    林一伸手一张,钱袋已经飞到手中。

    眼前的奇变让瘦小者还想伸手,只是手到了半空,才恍然惊悟,面色即刻煞白,愣怔着盯着来者,再不敢言语。

    矮胖者也是呆在草垫上,心中有些纳闷,这钱袋怎么就一下子就飞起了呢?

    “你老实回答我的问话,或许我会饶过你。”林一将钱袋揣入怀中,语气转冷。

    瘦小者被林一刚才的手段吓住了,不敢吭声,目露恐惧的望着二人。这天龙派的人怎会与自己的这位伙伴有了恩怨呢?会不会牵连到自己呢?

    “在四平县,你与水贼勾结,半路劫杀镖队。仅此一条,我便可出手毙你性命!”林一收起了笑容,冷声说道。

    闻言,矮胖者心中一慌,忙爬起来跪倒在草垫上,磕头不止,连声求饶道:“小的查四求大爷饶命啊!小的也是被逼的呀!小的自幼在四平长大,无意中遇到这伙贼人,被逼无奈,才为他们通风报信。我要是不干,他们要杀人的啊!”

    这矮胖者,正是当初在四平县时,窥探太平镖局堂口的二人其一。另一人是水贼,已被林一在秦水上杀掉。

    矮胖者名查四,好吃懒做惯了,他与水贼不知怎么勾搭上了,竟做了水贼的耳目。

    每次水贼都会给查四不菲的报酬。查四乐得如此,反正这些贼人是杀人还是劫货,都与他无干。

    谁料后来听闻水贼全军覆没,查四便断了财路。而袁凤鸣与车海回去之时,林一也将镖局周围有人窥伺的事情告知二人。二人回去后,自然要对四平县堂口严加防备。

    查四感觉不妙,怕惹祸上身,便跑到了秦城来。秦城毕竟是州城,比四平县城大了许多,应有许多发财的机会。谁成想码头上有排帮维持,城里更不好讨生活。他遇到同样游手好闲的瘦小者宁二,彼此臭味相投,便干起了偷鸡摸狗的勾当来。

    二人在城门处闲逛,见洪半仙收了十两银子,岂能不动心,便由查四望风,身子轻巧的宁二动手,将洪半仙的银子给抢了。

    只是没等二人来得及高兴,便遇到了林一这位天龙派的弟子,二人明知惹不起,谁知对方还是摆出要杀人的架势。

    宁二暗呼倒霉。查四更是吓得不轻,眼前的少年自己并不认识,却又怎么知晓自己的来历呢?活命要紧,他忙将自己所知的一切,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想起秦水之上,那些嚣张水贼的凶恶来,林一真的想将眼前的查四给杀了。

    可人命关天,人死亦不能复生。都是爹娘生养的,每个人都活之不易,加之二人不过是鸡鸣狗盗之徒,他踌躇一番,还是下不了杀手。

    “今日便放过你等,好自为之吧!”林一言罢,不再理会二人,转身离开了草棚。

    ……

    洪半仙失魂落魄般回到家中,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孩迎上前来。

    “爹爹辛苦了!”

    女孩子小脸净白,眉眼俊俏,一身布衣素裙干净利落。

    见到女儿,洪半仙才回过神来。他强露笑容,带着怜爱的口吻说道:“荃儿啊!爹爹不辛苦的,你娘还好吧?”

    荃儿端来盆水,乖巧的说道:“娘亲在床上躺着呢!今日看过郎中的,爹爹勿忧!”

    洪半仙胡乱的擦了把脸,从怀中掏出一个破损的油纸包。

    “咦——好香呢!”荃儿翕动着鼻子,一双大眼睛带着惊喜。

    洪半仙暗自苦笑一声,银子没了,这狗肉还在。

    “半途中跌落地上了,荃儿拿去用热水洗洗,与你娘亲吃了,也补补身子”

    荃儿开心的应了声,便接过油纸包去收拾。

    里屋突然传来一阵低沉的咳嗽声,洪半仙面上露出一丝忧色,忙疾步奔了过去。

    里屋榻上,斜依着一位妇人,正是洪半仙的妻子。

    见妻子蜡黄的面颊上透着层红潮,拥着被角拼命堵着嘴巴,洪半仙上前靠在床边,轻轻扶其脊背,心疼的说道:“夫人想咳嗽便咳嗽,何必如此苦苦忍耐,且不让为夫愈加的心焦!”

    过了半响,妇人才止住了咳嗽,红潮褪去,面颊渗出一层细毛汗来。她歉然说道:“让夫君挂心了,妾身无妨的!”

    “今日郎中来了是如何说的?”洪半仙扶着妻子在床上坐好,关切的问道。

    “郎中说了,贱妾这病只需静养便可。”洪半仙的妻子心中惶然,郎中是如此说的,可也说了,要用名贵大补之药,静养才能有效。只是,眼下家境窘迫,只能自己苦捱了。

    “唉——!都是为夫无用啊!”对于妻子的病症,洪半仙也是心中有数。想着今日的银子若是还在,看病抓药也不再是难事,想必妻子的沉疴,也是痊愈有望。

    “娘亲,这是爹爹买来的狗肉。娘亲吃了,病会好得快些的!”女儿荃儿端着狗肉走了进来。

    妻子眼神带着疑惑盯着洪半仙,狗肉不便宜,一般人家吃不起的。

    洪半仙讪然笑道:“是啊,夫人尝尝吧,这狗肉不错的。”

    心有不解,却不好张口相问,知道丈夫每日不容易,家里原有的积蓄,也被自己的病给耗光了。心有戚戚,她眼圈一红。

    洪半仙见妻子如此,心如乱麻,却听屋外传来一人的声音。

    “洪先生在家吗?”

第七十一章 因果

    听到这不算陌生的声音,洪半仙忽地起身,看看妻子,又看看女儿,心中惴惴,难道……?

    “我去看看……”丢下一句话,顾不得娘俩的反应,洪半仙大步冲了出去。

    院门外果然站着那个少年,其笑容不改,正四顾打量着眼前矮小的院落。

    果然是他!

    “小兄弟快些进来!”

    洪半仙心中有种莫名的喜悦,或者说是一种期盼。本来已不再指望的银子,莫非真的会失而复得?

    棚户区本来地方就不大,神识中一览无余,林一很轻易的寻到了洪半仙的家。

    见对方一身破旧儒衫,神情透着不安,林一伸手掏出钱袋递过去,说道:“洪先生看看,银钱可有短缺?”

    荃儿也来到院中,见来者身姿清朗,眉目亲和,小丫头忙敛衽一礼,腼腆一笑:“见过这位公子!”

    林一见到荃儿,便立刻想到了翠儿,心生亲切。他温和的笑道:“妹子无须多礼,唤我林一便可!”

    荃儿依旧不敢失礼,娇涩的说道:“见过林大哥”

    “小……林兄弟,银钱都在,让洪某如何感谢才好啊!”洪半仙捧着手里的两锭银子,神情激动。

    “啊……爹爹何来如此多的银两,这下娘亲的病有钱医治了!”荃儿竹笋般的小手半掩秀口,发出一声惊呼。

    这荃儿不是没见过银子,只是娘亲病了好几年,家里的银钱早已花光了。乍见两锭银子,心生诧异之际,还是忍不住惊喜起来。

    “这是爹爹今晚挣来的,只是半途被贼人抢去,幸亏这林兄弟给寻了回来,真是万幸啊!荃儿,快去为林兄弟倒杯水来!”洪半仙一边邀林一进屋,一边乐呵呵的吩咐道。

    “嗯!”荃儿忙着要出去,却被林一伸手拦住。

    “洪先生勿须客套,林一不知家中还有病人,倒是打扰了——”

    此时,随着一阵咳嗽声,里屋又传来洪夫人的声音。

    “夫君,扶妾身出去,也好当面谢过这位好心的兄弟!”

    洪半仙与荃儿都有些手忙脚乱,洪半仙口中应声,忙对林一歉然一笑,便要转身。谁知林一依旧出声拦阻道:“病人还是卧榻安歇为好!若是方便,林一进去拜见夫人……”

    洪半仙忙点头,妻子卧床已久,他心中不忍让其劳累。不过,当面谢过林一,也是全了礼数。

    听林一如此提议,洪半仙自是应声不迭,连声道:“方便,方便的,请随我来——”

    林一随洪半仙与荃儿进了里屋,见床榻之上的妇人正带着怪责的神情瞪着洪半仙,他忙躬身道:“林一见过洪夫人!”

    妇人满面歉然,只能在床榻上欠身答礼:“小妇人失礼了!方才听得林兄弟与我夫君对话,才知今晚多亏了林兄弟仗义出手。多谢林兄弟大恩了!”言罢,她微微喘口气,对林一俯身颌首。

    林一面色窘然,忙摆手道:“夫人言重了!不过举手之劳罢了,何至于让夫人如此呢!让林一情何以堪!”

    洪夫人见林一言语真挚,也不再作态,让荃儿搬来凳子请其坐下。

    林一心知来得突兀,却不好转身离去,只能坐下,静静观望洪夫人。他见对方面色蜡黄,双颊消瘦,双目隐有赤丝,神情略显萎顿,却言谈大方,仪态从容。此妇人应是知书达礼之人。而洪半仙虽风尘满面,却对妻子温情脉脉,女儿荃儿也是清秀端坐,俊俏可爱。这倒是和睦的一家人。

    又见床头放着碗狗肉,林一不由得眉头一皱。

    洪半仙忙道:“林兄弟可有话说?”这洪半仙不亏算卦的出身,察言观色的本事不错。

    林一稍作沉吟,说道:“这狗肉俗名‘香肉’,又称‘地羊’,味道醇厚,有补中益气,温肾助阳之功效!”

    洪半仙惊讶的说道:“林兄弟倒是博文广记啊!”

    林一对洪半仙的恭维不置可否,轻轻摇头说道:“而夫人为多痰多火之兆,乃阴虚内热,肺气不足之症,若食此狗肉,对洪夫人病体不利啊!”

    洪半仙一家三人闻言皆是一怔,洪半仙再顾不得恭维林一,忙道:“林兄弟真是高人不露相,所言甚有道理,荃儿快将这狗肉端开吧!”

    荃儿也是面露惊慌,娘亲的病情未好转,若是食了狗肉加重了病情,才是雪上加霜的祸事。

    洪夫人对林一所言,也是暗暗点头赞许。

    洪半仙对林一拱手说道:“原来林兄弟还精通医道!方才听您所言,比之寻常的郎中,有过之而无不及啊!”他迟疑一下,又接说道:“我夫人这病已拖了多年未愈,原本还算殷实的家境,也因此而不堪,让林兄弟见笑了。却不知,林兄弟能否……能否为我夫人诊治一番呢?”

    才承其恩惠,实在不好开口继续相求。可妻子病情一天天不见好转,而林一方才所言,俨然是深谙医道中人。洪半仙只能一咬牙,顾不得脸面,出声相求。

    林一闻言并不做声,只是目光平静打量着洪半仙一家三口。这家人为人善良,令人心生好感,尤其是荃儿目光中的殷殷之意,他见之,心中了然。只是,洪夫人的病应当怎样医治呢?

    洪夫人却眉头微蹙,对洪半仙说道:“夫君失礼了,初次与林兄弟相见,怎好如此相难!”洪半仙心中忐忑,尴尬一笑。

    林一摆手说道:“我能帮得上忙,自然不会袖手旁观的,洪夫人勿做他想!”言罢起身,他伸手取下腰间的葫芦,说道:“取只碗来。”

    荃儿忙跑了出去,转眼双手捧着只瓷碗来到林一面前。

    林一接过瓷碗,从葫芦中倒出一点千秋馥,酒香四溢。他将瓷碗递给洪夫人,说道:“我随身带有药酒,请夫人饮下试试看……”

    洪半仙一家三人,皆不明白这酒里有什么名堂,洪夫人却不假思索,依着荃儿的搀扶,接过碗便小口喝下去。

    药酒功效如何,让洪半仙与荃儿露出期待的神色。片刻后,洪夫人将瓷碗交与荃儿,其姜黄的面色竟然闪现一丝红润。她轻吁一口气,目露喜色,对林一说道:“此酒甚是奇妙,一口酒下去,胸闷之感渐消,身子也似有了力气呢!这一会半会的,也不想咳嗽了!”

    林一也是露出了微笑,这含有灵气的千秋馥,可洗涤人之五脏六腑,洪夫人只是肺气不足之症,肺脏积年有损,经酒中灵气滋补,胜过无数的大补之药。

    “家中有盛酒的器物吗?”林一问道。

    荃儿已没了矜持,带着孩子气跳了起来,说道:“有的,林大哥稍待,荃儿取来。”

    那葫芦中,绝非寻常之物。洪半仙夫妇已然知晓林一的心意,目光中尽是感激之意。

    少顷,荃儿取来一只白瓷酒壶。林一接过来,将葫芦里的酒全部倒入酒壶中。酒壶不大,大半斤的千秋馥正好装满了小酒壶。

    林一将酒壶递与荃儿,她小心接过,紧紧捂在怀中。

    “每日小饮几口酒,洪夫人的身子会慢慢好起来的。只是,此酒不能久置,否则药力不再。”这酒没有葫芦装着,酒中灵气会渐渐消散的,林一怕洪夫人舍不得喝,浪费了灵酒而耽误了病情,只能好意提醒。

    “承林兄弟大恩,洪某感佩莫名!”洪半仙深施一礼。荃儿眼见娘亲久治不愈的身子奇迹般好转,心中惊喜,也跟着爹爹说道:“多谢林大哥!”

    床上的洪夫人也要致谢,林一忙道:“此事不必再提了,洪夫人还要歇息。林一在此处多有不便,还是告辞的好!”说着就要离开。

    洪半仙上前拦住林一,言辞恳切:“大恩不言谢,林兄弟若是有事,洪某不敢拦阻,可总要喝杯水再走不迟呀!”

    “荃儿,娘好了许多,这里不用你伺候了,快与你爹陪着林大哥外屋就座!”洪夫人忙说道。

    “林大哥——!”荃儿也是出声挽留。

    林一深感盛情难却,便与洪半仙父女二人来到了外屋。

    洪半仙却是掏出银子,对荃儿说道:“去买些酒菜,我与林兄弟喝两杯!”

    喝水转眼成了喝酒,林一本想劝阻,却笑笑摇头不语。

    好在棚户区中也有卖酒食的。无非是卤肉烧酒一类,粗简却也实惠。

    荃儿取了些吃食回里屋,陪着娘亲去了。

    洪半仙则与林一坐在一方木桌前,举杯小酌。

    眼前的林一,便如同命中所遇的贵人。洪半仙不敢怠慢,殷勤举杯,相邀共饮。

    来之安之吧!小坐片刻也无妨。无奈之下的林一,只好与洪半仙对酌。

    洪半仙酒量欠佳,喝了几杯后,面色已是通红。平日里街头讨生活,全凭一张嘴,此时虽有酒醉之意,他说起话来却也条理清楚。

第七十二章 香火

    洪家也曾是殷实人家。洪半仙名字叫洪章,妻子凌氏出自书香门第,一家人本在秦城中居住。

    洪半仙年轻时倾心仕途,无奈命中无时,也强求不来。沉沦十几年后,他醒悟之时,家道中落,凌氏又身缠疾病,看了许多的郎中,花了无数的银子。

    俗语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大户人家患这种病,有人参之类的补药吊着,好吃好喝的将养,这病说不定也会好起来。而洪半仙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养活一家人本已不易,何况家里多了一个久病不愈的凌氏呢!加上这肺疾本身就难以治愈,不几年的光景,洪半仙家便到了揭不开锅的境地。一家人只能卖了城里的宅子,来这棚户区买一处小院子来居住。

    洪半仙无奈之余,便在城门处与人算卦。加之码头上苦力甚多,有个稀奇古怪的毛病,郎中也看不来,洪半仙便神神叨叨一通咒语,凑巧了,也能灵验一次。渐渐的,熟悉的人便唤洪章为洪半仙了。洪半仙也乐得如此,便让妻子缝制了布杆,每日持着作为卦幡,以作招揽生意之用。

    洪半仙本身学识不差,加之半生蹉跎,人之常情了悟,察言观色熟稔,每日里赚点小钱,让一家三口勉强糊口。偶遇大方的主顾,也能来笔小财。只是全家被凌氏病体拖累着,日子依然窘迫而拮据。

    今晚为人去除鱼刺,竟破天荒得了十两银子,对洪半仙来说,已然是笔横财了。十两银子足够一家人用上一年,省吃俭用的话,维持两年吃用也不在话下。乍喜乍忧,只在转念之间。好在遇到了林一,又奉上药酒,让久病的凌氏病情得以好转。

    对林一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洪半仙频频邀其举杯,以示谢意。

    见对方不胜酒力,林一伸手劝阻,岔开了话题。他似是无意中问道:“洪先生的咒语甚是神奇!”

    洪半仙放下酒杯,拍了拍自己的面颊,自嘲道:“遇到林兄弟,洪某开心之下,竟失态了,呵呵!”说着,他又捋了捋胡子,露出一丝苦笑,看着林一,许久才叹道:“若是我说这咒语是祖上留下的,你信吗?”

    林一微笑说道:“为何不信?”

    洪半仙一拍桌子,冲林一伸出拇指,赞叹道:“林兄弟不亏是名门大派弟子,忠厚不失睿智,年少却不失沉稳,且相貌不俗,绝非池中之物!”

    这洪半仙三句话不离本行。秦城距九龙山不算远,能看出自己的身份也不意外。林一微笑不语。

    谁知洪半仙却起身离去,不一会工夫回转,手里却拿着本册子,往林一面前一放,说道:“这便是我祖上留下的,早年搬家之时,翻到这个册子,里面所载,倒也稀奇。心中却也不信。后来闲暇时,便尝试一二,谁知偶有灵验。于是,便多了个讨饭的路子。不过灵验之时甚少,呵呵!”

    林一看着眼前的册子,很薄,很旧,破损得厉害。可绢册面上,‘玄元符箓’四个大字却清清楚楚,让他心头一震。

    抬头看洪半仙,对方却不以为意,又为自己斟上杯酒。

    “这怕是不合适吧!”

    虽极想翻开这册子看看究竟,可林一心中还保持一分沉静。这毕竟是人家祖上遗留之物。

    “这话听着见外,林兄弟请随意!”洪半仙摆摆手,让林一自便。

    既然对方不介意,林一便慢慢翻开册页。里面确实载录的是《玄元符箓》,不过是用平常文字所写,并非古体文字。里面也只是凡俗间的一些咒语,且残缺不全,薄薄的几页,转瞬就翻阅了一遍。

    郑重地合上手中的绢册,林一问道:“尊祖是秦城人吗?所留之物,仅有此册?”

    洪半仙摇头道:“我祖上乃四平县人,传闻中,祖上乃一道观门人。后来,道观败落,祖上便离开四平,来此处安家落户了。先祖遗存,只余此物。对了,那道观好像叫做玄元观。”

    林一默默点头。初见玄元符箓四个字时,心中便涟漪不定,猜测这洪半仙的祖上与玄元观有关。眼下已然断定,洪半仙果然是玄元观后人。

    林一半响不语,洪半仙眼光好使,忙问道:“林兄弟可有不便之处?”

    林一沉思良久,才说道:“我幼年曾遇到一位不知来历的高人,承其厚爱,也得到过一本‘玄元符箓’,故此,方才想得多了些。”

    “哦——!莫非林兄弟所遇高人,也是玄元观的后人?”洪半仙也来了兴致。

    “应该如此吧!”林一也想表明身份,可无法开口。并非是他对洪半仙持有戒心,难道说自己是玄元观的二十一代门人,可现在却又是天龙派的养马弟子,这又如何解释呢?

    想想还是作罢,含糊其辞最好,心中却对洪半仙更加的亲近。

    “不知林兄弟所得符箓,与此相比,是否一致呢?”洪半仙本身不相信这些鬼怪乱神之物。而潦倒之时,此物却能混饭吃。只是册子残缺,咒语不全,让他颇为遗憾,若能补全咒语,多加尝试,且不论灵验与否,起码自己挣钱的手段也多了一些。

    至于林一话中的真伪,酒意微醺中的洪半仙倒是没作多想,只当是今晚是时来运转了。

    玄元符箓就在林一身上,却不好拿出来,那上面的古体文字,这洪半仙也未必识得。

    “洪先生,你这册子残缺之处,我来为你补全,如何?”林一很随意的说着。他让洪半仙取来纸笔,自己口述,由其执笔记录。玄元符箓中,凡俗间可用的,尽复录之。

    “呵呵,这些我也不知有没有用处,只能劳烦洪先生去一一尝试了。”林一停下口述,见洪半仙也停下笔,便笑着说道。不知不觉间,已经过去了小半个时辰。

    洪半仙看着手里的纸张,什么止血咒、怯寒咒、辟邪咒、续骨咒等等,比祖上留下的多了许多,这里若有一个灵验的,便等于白花花的银子呢,以后的家境也会随之慢慢好转。眼前的少年人,果然是命中贵人啊!不然又岂能有此巧遇与机缘!

    想到此处,洪半仙不禁有些踌躇满志。他看着眼前的林一,打心眼里喜欢。

    “林兄弟家住何方?可否成家?你看我家荃儿如何呀?”洪半仙小心收好绢册后,有些按捺不住心中所想,趁着酒兴,竟脱口而出。

    听到洪半仙的后一句话,林一摇头苦笑,说道:“我也是四平县人,父母早亡,由好友举荐来到天龙派做了名外门弟子,尚未成家。”

    “这太好了!林兄弟,你看荃儿也快到了及笄之年……”洪半仙上身依向林一,满面关切之色。

    林一面色发窘,屁股下跟锥子扎似的,忙摇手道:“荃儿很好……荃儿还小……我年纪还小,此事以后再议不迟的,天色不早了,林一要回去了。”他说着就匆忙起身告辞。

    洪半仙心想,这年轻人不错,知礼者才知羞嘛!他也不以为意,便起身相送,笑容满面的说道:“明日还来我家吃饭吧!让荃儿做几道小菜给你尝尝。别看荃儿年纪不大,屋里屋外都勤快着呢!”

    “我明日大早就要回山的,以后再来看望洪先生好了。”林一生怕洪半仙再提荃儿,连连摆手让其止步,逃也似的离开洪半仙的家。

    林一早没了踪影,洪半仙站在屋外,仍不舍得回头进屋。

    “爹爹,林大哥走了吗!”

    知是女儿在身后,洪半仙点点头说道:“你林大哥是走了,尚不知他何时再来!”

    叹了口气,洪半仙心有不甘。这位林兄弟来自名门大派,前途不可限量,兼之为人厚道,秉性良善。若是能招其为婿,该多好啊!

    却不知身后的荃儿,一双明眸幽幽凝视着远处……

    若是真有个大哥该有多好……

    ……

    存一分善念,了一桩因果;

    留一分香火,传几世福缘!

    喜忧虽复殊途,因果竟在何处?无意中所遇见的人和事,看似偶然,冥冥之中,或有定数!

    谁的因,谁的果?

    孑然独行于这纷扰尘世中,执着处且执着,无须执着,又何须执着呢!

    ——————

    ps:偶然、因果、香火三章看着有些扯淡呵,怕是让人厌烦了。小小的插曲,转眼就过去了哦。类似的事情,或许你我都遇到过的,只是没人在意。

第七十三章 小憩

    第二天一大早,韩继与杜松便带着林一,赶着马车前往码头。

    林一身边放着两个十斤的酒坛,这是昨晚在街上买的,里面灌满了灵酒。自然也少不了去秦城的千秋馥酒坊,又买了几十斤的老酒。他担心昨晚所赠的灵酒太少,不能让凌氏真正的痊愈,便想今日见到洪半仙,多送些与他。可车子经过西门时,却未见其人。

    城里还略显清净,码头上已是人声噪杂,一片忙碌景象。

    东方一抹霞光升起,秦水上水波涟漪,鳞光片片。人的面庞上也罩了层金辉,多了分朝气。

    林一赶着马车来到一条大船前,抵住车韧,将大车停稳。

    韩继上前与人交谈,片刻工夫,来了几个身着黑衣的汉子。一个个脚下生风,踏着跳板,上了大船,转眼就背着盐包,往林一的马车上装载。

    每包盐不下百斤,十五包盐很快装满了大车。这一千五百斤盐,应够天龙派二三千人吃个仨俩月的吧。林一心中瞎计较,眼睛却是不停打量着码头四周。

    “林师弟,盐装好了,开路吧!”韩继对林一喊了一嗓子,与杜松驱马前行。

    林一收回车韧,抖动手里的缰绳,两匹健马‘恢恢’打着响鼻,卖力的拉动马车。

    上坡的路走得缓慢,林一也不着急,任马儿一步步前行。目光扫向路边,见到一人,他露出笑容想打个招呼,却又佯作无意的转首看向他处。

    马车上了河堤后,变得轻快许多,只是相比来时,马儿的脚步略显沉重。

    车子到了西门处,林一也不管前面的韩继二人,他停下马车,抱着两个酒坛子便跳了下去。

    洪半仙昨晚醉酒,今天出来稍晚些,刚将布杆插好,便见林一跑了过来,他迎上前去说道:“林兄弟,这是……?”

    林一将两个酒坛放下,又掏出个小包裹往洪半仙怀里一塞,带着笑容小声说道:“这两坛皆是药酒,若是夫人病好了,你与荃儿也可以饮用此酒,自可祛病强身。这是友人相赠的银两,留你家用,切勿声张引来祸端。我有事这便走了,洪先生最好先回家一趟,免得在此徒生意外,告辞了!”

    洪半仙才明白林一的意思,方想作声,见其已然跳上了马车,冲自己挥挥手,接着便是青石板‘咕噜噜’一阵作响,车轮滚动远去。

    洪半仙捏了捏手里的包裹,忙挽在肩上,他不敢在城门处多呆,收起布杆,抱着两坛酒便往家走去。回到家里,荃儿见爹爹才出门,便又神色慌张的回来了,忙问道:“爹爹,出了何事?”

    洪半仙脚下不停,对着荃儿急道:“荃儿快关了房门随爹爹来!”

    来到里屋,洪半仙不管妻子的满面疑问,先放下酒坛,又将包裹置于床榻上,才将林一离去时的交代,对着妻子与荃儿说了一遍。

    之后,一家三人,便盯着床上的包裹。

    凌氏倒也沉稳,轻轻打开包裹,见足有百两的白银,静静躺在包裹中,也禁不住惊呼一声。

    百两银子足可让平常百姓衣食无忧了!见到如此多的银子,在凌氏的记忆中,已经是很遥远的事情了,这林一怎么出手如此大方?

    “夫君,这可如何是好?我一家承林兄弟情重,尚未报答,又蒙其厚赠,这不妥啊!你为何不推辞?”

    心中着急,凌氏的眼泪落了下来。荃儿也是小脸惊惶,忙上前扶着娘亲,却回首瞪大了眼睛,期待爹爹能出言释疑。

    洪半仙一跺脚,抱怨道:“唉——!这林兄弟急着赶路,东西撂下就走了。知道包裹里是银子,可城门处人多眼杂,我也不敢打开看看啊!要知是如此多的银子,我……我怎会收下呢?”

    凌氏的眼泪依旧不停,洪半仙看着也是心疼。这林一怎会行事如此莽撞呢?几两银子已经算厚赠了,这百两的银子,让人拿着心里不安呢!莫非,他真的看上了我家荃儿……?

    “夫人,勿要气恼,林兄弟再来时还他便是!他若不要,这些银子便当做荃儿了嫁妆了!”洪半仙想当然的说道。凌氏却制住了抽泣,狐疑的目光打量着洪半仙,又落在身边女儿的身上。

    “呀——爹爹胡说什么呢!”荃儿小脸燥得红红的,一扭身跑了出去。

    凌氏蹙眉嗔道:“夫君怎可如此说话呢!看把我家荃儿羞得……不过……”看着洪半仙乐呵呵的样子,凌氏的眼角也露出一丝笑意。

    ……

    林一赶着马车,迎着旭日便出了秦城。既然真心帮过了洪半仙一家,此事便被放在了脑后。坐在马车上,他不由得想起在码头上一桩事来。

    码头上遇到之人是丁茂。当时他与几人站在一起,其中一人长的粗壮,气势凶猛。此人便是排帮的刘巨虎。

    林一本想与丁茂打个招呼,却见对方神情恭敬的立在刘巨虎身后,冲自己暗暗摇头。知其蹊跷,他便也扭过头去,装作路人模样。

    丁茂为何如此?林一坐在车上,入定一般,心下却是暗暗琢磨起来。

    两个时辰后,日头跑到了头顶,两马一车,来到一处溪水边。

    马儿拉着满载的大车,也是累的周身湿漉漉的,不停呼哧着,喷吐着满嘴的白沫。韩继倒也心细,及时回首示意歇息。

    林一停下马车,将两匹马解开带到了水边,又从车上拿出了个布袋,里面装的一些精细马料。

    韩继二人也松开马的肚带,让马饮水食料,将养脚力。然后掏出干粮,坐在一旁吃着。

    林一的车上也有干粮,可他不饿,精神着呢。

    自顾来到车旁,坐在草地上,林一拿起葫芦抿了一口。

    这酒中的灵气比什么都好,集腋成裘吧!体内的灵气一天天凝实,气海也渐渐充盈,林一期待玄天心法五层的圆满。若是到了六层修为,是不是可以服用聚气丹了呢!若是三粒聚气丹,可以让自己顺利到达练气九层,筑基期便近在眼前。若是那般,自己岂不是可御剑凌空,瞬息千里……

    人生有了目标,便如同千里之徙,有了方向……

    遐想了一番后,林一举起葫芦,却又放下。他眉梢一挑,看向韩继与杜松。

    二人依旧在嚼食着手里的干粮。

    林一将葫芦拴在腰间,随意的四处打量了一眼,便闭目养起神来。

    “这臭小子,赶了半天的路,难道肚子不饿吗?还装模作样喝了两口酒,看着惹人恼火!”杜松本来看林一就不顺眼,见其又老神在在的盘腿歇息,不由得狠狠嚼了一口干粮,发着牢骚。

    韩继笑道:“这赶车也蛮累人的,由他便是!”

    “哼!回去后,内门比试也该结束了。多好的机会呀,这时候却被遣来做这差事,着实恼人!”

    杜松确实为不能观看内门比试而恼火。可这趟差事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须得有个武功好的人随行护卫。他比不过陆树的名声,武功却在外门弟子属于佼佼者,被木管事指派前来,也合乎常理。

    “咦——韩师弟,可听到什么动静?”杜松面色一凝,俯身在地,贴耳细听。

    韩继也是屏息凝神,点头道:“似有人往这边来了。”

    “一共四人,有兵器交接声响。”杜松说完,便跳了起来去紧马的肚带。韩继也随之忙碌起来,见林一还在闭目端坐,急忙喊道:“快套上马,有人持兵器过来了。”

    林一睁开眼,应了一声,起身收拾起来。

    韩继与杜松不亏是外门弟子的中坚,此时已兵器在手,严阵以待,神情看不出一丝慌乱。而林一看似慢腾腾的,也很快套好了马车。

    林一将装草料的布袋放回马车,拍了拍手,刚刚坐上马车,就见一身躯高大的汉子,赤手空拳,浑身带血,口中咒骂不停,踉踉跄跄奔了过来。后面两男一女,紧追不舍。

    前面的汉子,见路旁有人,他心带侥幸的直奔韩继二人过来。

    后面一个面容怪异的汉子,也看到韩继三人,其目露凶光,脚下发力,手持弯刀高高举起,狠狠劈下。

    前面汉子闻得耳后风声,奔跑中,脚下一滑,身子向一旁闪去,随即腰身用力,回转便是一拳向身后砸去。后者弯刀走空,不及抽手,被一拳砸中刀背,“嗡”的一声,弯刀脱手飞出。

    那汉子得势不饶人,一拳过后又是一拳,砸向对方胸口。后面的汉子脚下急停,便往后跃起,却敌不过拳头来得迅疾,眼看就要被拳头击中。

    突然,又一把弯刀,滑过一片银光,绕过前面的同伴,便向对手的手腕削去。

    空手的汉子见势不妙,击到对方胸口的拳头猛的缩回,另一只拳头‘呜’的一声砸向来者的刀背。那弯刀却是一转,舞了个刀花,撩向自己腋下。空手汉子只能翻转身形,向后躲去。

    “哧——”衣衫破裂,一线血红迸出,空手汉子闷哼一声,扭转身子,继续往韩继身边跑去。

    这空手汉子双拳威力不俗,却难敌对方人多。

    见状,韩继心中恼怒。这汉子分明要祸水东移。只是见其勇猛,加之天龙派弟子的身份,他才冷着脸,将火气强忍了下来。

    “在下铁拳门古天石,这几人来自蛮荒之地,在天龙派脚下,无故害我兄弟,还请天龙派高人主持公道!”

    那汉子匆忙求救之际,不忘报上自己的大名。

    林一在不远处暗暗摇头,这古天石为何被几人追杀?此人也不愧是老江湖,几句话让韩继二人无法回避。

    只是天龙派的外门弟子,在这三个穷凶极恶的高手面前,又有多大的分量呢?

    尤其后面的那位彩衣女子,不过华信年华,却是尖尖的下巴,狐眼桃腮,妖艳如蛇,看着就让人不自在!

第七十四章 有毒

    韩继温和的面容早已不见,对古天石的言语也不理睬,只是冷冷注视后面的三人。作为一名外门弟子,且不说武功有多高,他的眼光却是不差。

    这古天石一身拳脚功夫不低,而将其追得落荒而逃,可见这三人不简单。只是,蛮荒之地应属南疆,这些人万里迢迢来此,只是为追杀这古天石?鬼才会相信!

    杜松对古天石也无好感。天下之大,除却天龙派,其余门派根本不放在天龙派弟子眼中,更别说一个小小的铁拳门。虽然只是一个外门弟子,可在他的身上,那种大派弟子才有的矜持与自傲,是一点也不缺少。

    杜松上前一步,长剑出鞘斜指,冷声道:“来者何人?竟敢在我天龙派的地头杀人,胆子不小!”

    一个汉子已捡起了弯刀,见杜松威风凛凛的样子,他面色狰狞,挥舞弯刀,叽里咕噜叫唤不停,似是挑衅或者是在骂人。另一个汉子立在一旁,也是不怀好意的模样。

    二者身材不高,却肌肉结实,鼻梁塌陷,面色黝黑,一双眼睛透着狂戾的凶残。

    “古力、古也——”一个银铃般的嗓音萦绕在场中众人耳中。后面那美艳女子,一身衣衫五彩斑斓,艳丽得让人目眩神迷,好听的声音让韩继与杜松也禁不住心神一荡。只有古天石目中闪着怒火,狠狠瞪着这女子。

    这女子唤了一声,前面两个汉子乖顺的退后一步,只是虎视眈眈的神情不变,目光中凶残之意不减。

    女子脚步轻盈,腰肢一颤,便立在两个汉子前面。她看着韩继三人,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一双秋水中,诉不尽的悱恻,道不清的迷离与缱绻,让人只想去怜爱,去疼惜。

    韩继与杜松持着兵器的手松懈了下来。

    “二位小心——!”古天石见状不好,忙急喝一声。

    韩继与杜松心神一震,不由得面色一红。

    大敌当前,却心智迷糊起来,这不是找死吗!若不是古天石好意提醒,这女子便是要杀自己,说不定自己还不忍还手呢。传闻,在江湖中有迷人心魂之术,想不到眼前便差点中了招。

    二人心头一悸!再不敢定睛看这貌美如花的女子,尤其是那双让人不忍背弃的眼睛。

    杜松恼羞成怒,刚想发火。没料那女子却‘噗嗤’一声笑起来,葱白嫩的手指轻掩着秀口,螓首微颤,眉眼如波,让杜松半张着嘴巴,一时不知所措。

    韩继则是稳稳心神,轻呼出一口气,沉声道:“这位姑娘来自何方?为何无故杀人?”

    “嘻嘻!这两位兄台是天龙派的吧,好生的威武呢!”女子不以为意的调笑道。

    韩继面色冷峻,说道:“在下天龙派外事堂弟子韩继,请姑娘道明来意?”

    林一距几人七八丈远,正坐在车上,盘腿托腮往这边看着,完全置身事外的模样。见古天石回首看到自己,他点头微笑,挥挥手,算是打了个招呼。车夫不离马车,倒也合乎常情。

    古天石知道马车上还有一人,只是方才未及看清。他心里也糊涂,这少年不是在秦城吗!怎么又是一身天龙派外门弟子的装扮?古天石只能遥遥抱拳,只是他身子受创,血迹淋淋的,高大的身躯略显倦态。

    “原来韩兄当面呢,小女子有礼了,嘻嘻!”女子装模作样俯身敛衽,一双媚眼却闪烁不定。

    “韩兄,你说我等江湖中人,与平常百姓有何不同呢?”

    韩继闻声不语。

    女子眼光在韩继与杜松二人身上游离不定。

    杜松不以为然的哼了一声,说道:“杜某以为,江湖中人,当行侠仗义快意恩仇,当如是哉!”

    韩继眉头一皱,暗道不好!

    “嘻嘻,这位是杜兄了!杜兄说得好啊,不愧是大派名门弟子呢!杜兄,你说有人言语戏谑奴家,奴家当如何呢?”女子的声音娇脆动人,却透着阵阵寒意。

    一旁的古天石叫苦不迭,却难以辩白。本指望韩继与杜松二人出头,他只能急急低声述说了其中缘由。

    古天石与铁枪门的那个姓李的同伴,在秦城呆了多日后,也没探查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却见到许多江湖中人往九龙山方向而去。二人按捺不住,也随之前往。谁料半途遇到这三人。

    那个铁枪门姓李的圆脸汉子,见这女子妖媚异常,暗自小心也就罢了,反而提醒古天石:最毒莫过妇人心,青蛇口中齿,黄蜂尾后针……谁想被人家听到了,便生了争执。

    李姓的汉子虽非江湖绝顶高手,却也自恃武功不俗,双方一言不合,便交起手来。也许是这女子恼怒李姓汉子嘴上无德,便暗施辣手。

    李姓汉子中毒倒地,措手不及,被对方两个手下弯刀夹攻之下,转眼毙命。

    古天石虽与李姓汉子常年的拌嘴斗气,却师出同门,情意深重,非常人所能理解。见好友遭难,他自是要寻对方拼命。

    好汉难敌四手,加之古力与古也两个野蛮之人,配合默契,更有女子使毒的手段在后,让古天石只能落败而逃。而这三人却是不依不饶,竟对其紧追不放,欲杀之而后快。

    古天石三言两语之后,韩继皱着眉头,看着女子说道:“杀人不过头点地,人已经被你杀了,为何还苦苦相逼呢?”

    女子惊奇的睁着媚眼,甚是做作的说道:“斩草不除根,岂不知春风吹又生吗!杀人嘛,自然要斩尽杀绝的,是不是如此呢?韩兄!”

    与这女子言谈中,占不得半分便宜,韩继也不想纠缠,摆手道:“既然如此,还请姑娘离去,此事以后再做计较吧!”

    “是吗?那就让奴家杀了此人可好?”女子若风摆杨柳般,婀娜多姿,娇笑着调侃道。她对韩继所言根本没放在心上。

    杜松再也忍耐不下去,仗剑冷哼道:“天龙派在此,尔等也敢放肆?”

    女子捂着胸口,惊讶望着杜松。

    “别吓奴家啊,奴家胆小呢!”说着,她嗤笑一声,腰肢一扭,手臂一扬,手指轮弹几下,一层粉色烟雾罩向韩继三人。

    古天石见状大惊,自己兄弟便是如此遭了暗算被对手斩杀,他又怎能不知其中利害,忙闪身后退,不忘提醒韩继二人:“小心有毒——!”

    韩继二人心中暗凛,不敢有丝毫大意,忙屏住呼吸。女子身后的古力古也二人,不失时机的啸叫了一声,挥舞着弯刀冲了上来。

    对方竟敢不顾天龙派的威名,要与自己搏杀,韩继与杜松对望一眼,心知此事不能善了,也勃发了斗志。

    躲过对方的毒雾,二人分别迎上了古力与古也。

    女子则笑盈盈的在一旁立着,并未继续出手,只是眸光不时瞥向古天石。

    而远处的林一,这女子却懒得瞧上一眼。

    这女子只是防备古天石反扑,谁料古天石受伤虽是不重,却也失血不少,一时也不敢上前。他心中忌惮这妖艳女子,只能带着小心在一旁瞭战。

    韩继与杜松二人毕竟是外门弟子,比起这彪悍的古力、古也,稍显逊色,却也能支撑片刻。

    女子见大局掌握在手,神色轻松,移步向古天石而来。

    古天石目含怒火,挥拳便向女子击去。

    女子也知古天石一身武功尽在双拳之上,她嬉笑着,若彩蝶飞舞,晃身而过,兰花指轻弹,又是一片烟雾罩向对方。

    古天石知其厉害,不敢逞强,脚下急退之时,却忍不住惨哼一声。其双拳之上,沾染了烟雾后,手背手臂上,已灼起一层水泡。

    女子银铃般笑声不散,双手蔓转,如蝶入花丛,让人心驰,却杀机重重。其双臂下,两道弧光闪出,疾奔古天石而去。

    古天石被那两个蛮汉一路追杀,早已是狼狈不堪。如今这女子终出手,他自是不敢正樱其锋,急往后退。

    女子见古天石退却,一双媚眼追魂夺命般,盯其不放,两道弧光直奔对方脖颈而去。

    古天石身躯高大健武,却不失灵活,身形错动急晃,两把银色的月牙弯刀从鼻尖堪堪而过,让他心肝直跳。谁知弯刀犹若神使,在空中滑过一个圆圈,又飞了过来。

    古天石避无可避,只能连滚带爬向着马车的方向逃去。两声轻微的声响过后,他只觉得后背一热一麻,身后已飞溅出两条血线。

    一阵目眩神迷袭来,古天石暗道不好,刀上有毒!随即他脚下踉跄,周身轻忽起来,扑地而倒。

    女子又是一阵银铃笑声响起,她斜睨马车上的林一,心中不以为意,转向韩继二人而来。

    韩继二人手头不停,却也留意着周遭的情形,见古天石转眼间被女子放倒,心中大惊!这古力、古也让人还能勉强对付,可这女子如蛇若蝎,使人不寒而栗。

    二人本已力疲,这女子两把小小的银色弯刀又从一旁袭来,韩继与杜松再难以为继。

    两道弧光闪过,他二人的手臂与大腿,又是血光一耀。喘息之间,二人绝望的对视一眼。没想到在天龙派的地盘,护送一趟货物,竟会失去性命!未及多想,韩继与杜松只觉得眼前恍惚,一头栽倒。

    这女子弯刀有毒,且毒性还不是一般的厉害。古天石若不是见机得快,想必也早早的丢掉了性命!只是最终未能幸免于难,还将韩继与杜松牵连了进来。

    不要轻易招惹女人,尤其是貌美如花的女人!

    古力与古也见三人皆被毒倒,叽里咕噜的奉承了一番。女子一撩鬓角,风情万种,挑眼飞睨林一,对其二人做了个手势。

    古力二人欢呼一声,舞动弯刀,上前便要结果韩继三人的性命。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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杯酒千秋去,天外无仙踪无仙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无仙,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无仙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