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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曳光     无仙txt下载     无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二百零三章 光屁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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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洞口的禁制之前,虎头侧耳谛听。

    啥动静也没有!

    这道禁制颇为强大,曾经让兄弟俩束手无策。禁制之内,则是妖皇当年留下的一间密室,更是禁制遍布而固若金汤。一对孤男寡女藏于其中,无论干出些什么勾当,都不为外人所知晓。嗯,还真是隐秘!哈哈!

    虎头禁不住浮想联翩。

    不过,那对狗男女皆是洞天的高手,真若是天雷地火的折腾起来,动静小不了!虎哥的境界稍稍低了些,只怕是想看热闹都不成。由此可见,强大的修为,搁在啥时候都是一等一的至关紧要!

    还有,此前清楚记得,密室极为逼仄促狭,是否够他二人施展拳脚?

    老龙兄弟,虎哥可是看好你哦!若是被一个女人给揍了,那……那太说不过去,哈……哈哈……

    虎头时而捧腹大笑,时而抓耳挠腮而心痒难禁。

    一炷香之后,禁制内静寂无声。半个时辰,情形如旧。一个时辰、两个时辰……

    当两个时辰过去,虎头着实忍耐不住了。

    这么久的工夫,莫说分出个胜负,怕是孩子都捣鼓出来了,为何还是没有动静?不会生出什么意外吧……

    虎头背着双手,在原地来回踱步。

    在情形未明之前,绝不敢轻易打开禁制。倘若老龙有了意外,他虎哥也难以幸免。而这般等待下去,简直是一种煎熬,何时才是个尽头啊……

    虎头又迟疑了片刻,猛地停转看向禁制,两眼中透出孤注一掷的决然!

    老龙,你无恙便好,但有不测,莫说虎哥过意不去,来日也无法给老大交代!

    虎头抬手摸出那块开启禁制的玉牌,举起来稍稍一顿,随即用力往前一挥。而其本人不作耽搁,牙关一咬,闪身穿过面前扭曲的光芒,瞬即异*地,不忘凛然大喝:“虎哥来也!”他话才出口,戛然收声,猛地僵在原地,已是瞠目结舌……

    十余丈大小的狭长山洞内,烟熏火燎,一片狼藉。

    不远处那离地三尺的石台之上,有两人缠绕在一起,上面的光着屁股,下面的……啧啧,也是不着一缕……

    虎头大嘴一咧,抬手遮眼,两肩一耸,这便要退出洞外。先祖有云,正衣冠而知廉耻,非礼勿视也!再者说了,又不是没见过,风景不咋样。而不过刹那,他又是一怔,忍不住透过手指缝看去。

    老龙光着屁股,脊背隐隐浮现一层金甲,煞是雄壮威猛。此时的他正骑在天星的身上,一手掐着对方的脖颈,一手挥拳欲打,气势汹汹地咒骂道:“再敢有半个不服,老子打死你个臭婆娘……”

    天星,美貌与孤傲并存,刁蛮与凶悍同在,更是集妖皇弟子与洞天高手于一身的天之骄子啊!

    此时,那女子一袭火红的长裙不见了,飘逸的长发焦灼不堪,唯独莹白如玉的身子闪动着迷人的光泽,当然,还散发着彪悍的杀气!而其虽被光屁股老龙骑在身下,且袒露相对,却丝毫不见羞怯,犹自奋力踢动着双脚,并挥着小拳头击打着扼住脖颈的粗大手臂,尖叫道:“该死的恶龙,还不放开本姑娘,我踢死你……”她一时挣扎不得,抬头张口咬去。

    老龙哼了声,一拳砸下,口中骂道:“一个鸟女人,老子让你嚣张……”

    “砰”的一下,天星猛地往后仰去。而其不肯作罢,张口喷出一道血红的火焰。

    老龙再又挥拳乱打,炽烈的火焰顿时溃散。

    “我非鸟女人,更非臭婆娘,我乃朱雀,天生神者,我咬死你……”天星趁机哇哇尖叫,疯了般抱着他的手臂便趁势狠狠一口咬去。

    老龙的手臂上顿时涌出一层密密的龙甲。

    天星的口齿间竟是带着诡异的烈焰,生生破甲而入。

    老龙闷哼了声,一把抓紧了天星的头发,却又撕扯不开。他气急无奈,再次扬起拳头,却听有人笑道:“哈哈!虎哥啥都没看见,两位且忙着!”

    虎头总算是看清了原委,顿时放下心来。谁料对方两人早有察觉,只是无暇兼顾罢了。那个天星突然松开口,循声喷过来一道火焰,还出声咒骂道:“一丘之貉,我烧死你……”

    疯婆娘,逮谁咬谁!而她竟是朱雀,天生神兽,修为强悍且性如烈火,据说还有不死之身,可难对付了!瞧见没,有人忙得光着屁股都不敢撒手,怕是稍有不慎便要吃亏。虎哥我绝不搀和男女之争,何妨回避一二呢……

    虎头幸灾乐祸地调笑了一句,转而离去,却忽有察觉,禁不住回头看向近前。

    一线细细的火光倏然而至,转眼化作一只小巧的鸟儿,拖曳着火红的尾羽,并极为轻盈地挥舞双翅,翩跹婀娜而又引人瞩目。嗯,这鸟儿好看……

    许是不远处的一切太过惊艳,虎头的两眼中犹然带着几分旖旎的色彩。他才要好好端详面前的灵动之物,心头莫名一懔,不敢多想,闪身急蹿。而那鸟儿砰然炸开,瞬即化作一团火红的烈焰,并带着森然的杀机,以罕见的疯狂之势汹汹扑去。

    与之同时,老龙提醒的话语声传来:“那是朱雀之火,介乎于天地阴阳之间,非同小可……”

    虎头挥动玉牌、穿过禁制、催动法力护体,再又扑倒在地并接连翻了几个跟头,行云流水般的一气呵成,可谓矫健异常。而他从地上跳起来,却是一阵直扑腾,好一会儿才消停下来,很是狼狈不堪的样子。

    有洞口禁制阻隔,朱雀之火并未趁势袭来……

    虎头只觉得上下凉飕飕的。之前所裹的厚实兽皮,已是片缕不剩,便是法力所化的靴子都不见了踪影,与光屁股的老龙没甚两样。怪不得他二人赤膊交战,当真龙之火遇上了朱雀之火,最终的情形可想而知!

    若非方才躲得及时,可就吃大亏了!

    虎头遭遇了一场虚惊之后,慢慢回过神来。他寻出一件袍子披在身上,再次看向那个已被封禁的洞口,禁不住又是一阵幸灾乐祸。老龙兄弟,还请多多担待。虎哥我难寻对手,也是寂寞啊……

    “砰——”

    便于此时,十余丈外的禁制突然传来极为微弱的震动。

    虎头顾不得感慨,忙凝神打量。他稍加迟疑,摸出玉牌挥出一道法力。

    不过瞬间,那道封禁的洞口豁然开启,旋即冒出两个紧紧依偎的人影。一个是老龙,身上多件灰色的道袍,依旧是紧紧夹持着天星不肯撒手。对方同样是有了红裙遮体,却变得乖巧了许多,愤愤不平道:“本姑娘已是心服口服,还待怎地?放了我……”

    见状,虎头瞠目不已。

    在老龙的一通铁拳之下,那个疯狂野蛮的天星竟然主动臣服了?对付女人,竟然如此的简单……

    正当虎头灵光乍现并有所感悟之际,禁不住又是一怔。

    老龙尚未离开洞口,突然扯起小巧的天星狠狠砸向身后,全无半点怜香惜玉,并恶声恶气地吼道:“封——”

    虎头惊得一激灵,想都不想便再次挥动手中的玉牌。

    “该死的恶龙,我踢死你……”

    那天星被冷不防砸回石室,明白过来为时已晚。随着禁制关闭,她的人影与尖叫声一同消失无踪。

    老龙根本不理会身后的动静,恨恨啐了一口,大步走向虎头,举起手中的一枚玉牌示意道:“那婆娘的师门令牌被我夺来,凭此离开妖荒不难……”见对方不应声,他双眉一竖,叱道:“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其杀气彪悍,举止果断而又霸道,话语中更是不容置疑,与过去那个沉稳中有些木纳的老龙可谓判若两人。

    虎头犹自错愕不已,冲着老龙上下打量,难以置信地说道:“兄弟,那女子主动示弱,你又何必绝情呢?”其言外之意,倒是不无远虑。天星乃是妖皇弟子,洞天的高手,彼此之间既然有了转机,倒不必成为真正的死敌。总而言之,冤家宜解不宜结。自家兄弟太过弱小,一时不易四面树敌。

    “你若有情,不妨留在此处!”老龙径自越过虎头走向来路的洞口,随口丢下一句。

    呦呵!你与那天星有了肌肤之亲,交媾之情,便等于坐实了狗男女的好名声。而彼此既为兄弟,岂能拿弟妹说笑呢?呸!将虎哥又置于何地?

    虎头腹诽一番,疾步追了过去,佯作无意地怪笑道:“我这辈子都不愿被女人咬上一口,还是光屁股的……”

    老龙忽而神色发窘,猛地回瞪了一眼。

    此前事出有因,即便被当场撞见,倒也没可奈何。而事后再次提起,便如揭短一般,着实叫人难堪!

    虎头见把柄在手,一本正经道:“我说兄弟,那位弟妹倒也不差!老大是她家祖宗,你再亲上加亲,哈……哈哈……”他话没说完,得意难禁,已是耸动双肩大笑起来。

    老龙有心发作,却理屈词穷,索性不予理会,闪身蹿出洞口,转而往上遁去。

    虎头不敢怠慢,紧随其后。

    转眼之间,兄弟俩已从地下飞遁而出,双双直奔天外。前去不见阻拦,两人去势正急。而一道无边无际的无形禁制突如其来,紧接着数道人影闪现……

第一千二百零四章 舍近求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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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封禁妖荒,绝非儿戏!

    数不胜数的妖修,遍布于十万万里星域,更在各处布下了一道道无形的禁制,但有异常,顷刻间便会有人从四面八方汇聚一处,铜墙铁壁莫过于此,天罗地网不外如是!

    兄弟俩才将触及一层禁制,随即惊动四方。七八道人影从远处疾奔而来,无一不是金仙、仙君的高手!再远处,星虹闪烁,显然是有更多的人察觉到了这边的动静!

    老龙回首看向身后的虎头,彼此皆神情凝重并心有默契。两人转而他处,继续往前疾驰。

    不用多想,兄弟俩豁出去了!

    擅闯妖皇洞府,已是酿成了大祸。又将妖皇的弟子给揍了,无异于罪加十等。如今行迹败露,妖荒是断然藏不下去。所幸兄弟俩在天全谷窥觊出路之际,合谋引得天星上钩,并意外赚取了对方的师门令牌,眼下正是夺路而逃的大好时机!

    前去不多远,隐约寻见一道禁制的缝隙。那七八道人影直奔此处,显然是要堵住兄弟俩的去路。

    此时此刻,绝不容有半点儿迟疑。一旦纠缠,并惹来更多的高手,只怕是再难脱身!

    老龙去势不停,挥臂便将天星的那块玉牌给抛向了前方。

    玉牌脱手的刹那,一道火红的光芒倏然而去,眨眼之间穿过禁制的缝隙,随之霍然一变,竟是幻化出一只火红斑斓的大鸟,鸿首、鹰目、羽冠,煞是神异。其横展双翼,足足挡住了数十丈的一方星空。飞火流彩的尾翼焕然百丈,更是翩跹瑰丽而又曼妙无双!

    毋容置疑,那大鸟便是朱雀,天生的神者。其独自凌然星空,翩然漫卷,神武不凡,傲然一方!

    当朱雀的法身幻象出现的一瞬间,远处的人影竟然纷纷停了下来。皇尊门下有四大嫡传弟子,也是万众敬畏的四大尊者,分别是毕亢、角霸、斗将与天星。而朱雀的标记,便为其中的天星妖尊所专有,在妖荒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不过,那是一位极难伺候的前辈,竟然在此时动用了师门令牌,绝非等闲之举。且小心,以免惹祸上身……

    前路无碍,间不容缓。

    兄弟俩去势如电,霎时穿过禁制冲到了无遮无拦的星空之中。老龙匆匆回头一瞥,不敢有半分的迟疑,一把抓着虎头的臂膀,竭尽全力遁向远方。

    那神鸟犹自凌空漫舞,煞是娇娆多姿!

    四面八方已奔过来数十道人影,一个个立在原处,犹然不知所措。

    一炷香之后,没了法力加持的朱雀的幻影慢慢淡去,复又化作一块玉牌从空中飘落而下。

    人群中奔出一位身躯粗大的中年人,有着洞天初期小成的修为。他上前接过玉牌,稍加打量,带着犯难的神色看向四方,说道:“天星妖尊并未现身,而令牌却无虚假。她为何要放走两个陌生人,尚不得而知,容我回转禀报……”而其话音未落,远处已有人尖声怒道:“恶龙何在?我要踢死他……”

    与之同时,从远处风驰电驰般冲来两道人影。冲在前头的女子,一身的火红,满脸的杀气,怒若疯狂的神情中还透着几分焦急与莫名的委屈。随后的是位年长的老者,大袖飘飘,随声好奇道:“天星,且稍安勿躁!谁是恶龙,你缘何被困地下,不妨说与为兄听来……”

    见状,四周的众人不敢怠慢,忙一个个躬身行礼,口称拜见毕亢、天星两位妖尊。其中的中年人则是迎上前去,举起一块令牌示意。而尚不待他有所分说,炽烈的气机呼啸而至,令牌瞬间易手,一只小脚带着狠辣的气势重重踢了过来,并有怒喝声当头响起:“胆敢放走恶龙,我踢死你……”

    “砰——”

    中年人全无提防,更不敢还手,被一脚结结实实踢在身上,径自倒飞了出去。唉!真是冤枉啊!他人在半空,正自叫苦不迭,所幸有人及时出声阻拦道:“天星!不可造次……”

    如此骄横霸道的女子,除了天星还真没旁人。她本想追上去再给那人来上几脚,闻声只得停下,却又不忿叫道:“师兄!哼……”其转而抬头寻觅,分明是不愿罢休!

    老者则是毕亢。他在近前止住了来势,手扶长须,跟着眺望星空。

    之前,接到示警,尚未探明便已中断,使得毕亢颇为意外。在妖荒之中,谁敢欺负天星?当他寻至地下的一处洞穴,并费了番手脚破开禁制,还真是被所见的情形吓了一跳。那位刁蛮任性的小师妹显然是吃了大亏,正自悄悄流泪,却又不肯吐出半个字的缘由,随即便如疯了一般遁地而出,并直奔星空而来。她究竟栽在谁的手里?莫非是那两个已然远逃的年轻人……

    虎头若在此处,定会大呼侥幸。在那地下的洞穴之中,天星冲破了禁制阻隔的一瞬间,便已不失时机地传出神识召唤帮手。当时若非老龙的心狠手辣,并当机立断,只怕兄弟俩再难走脱!

    “天星,事已至此,给为兄如实道来……”毕亢从天外收回眼光,转而问道:“你所说的恶龙,莫非就是那擅闯禁地的贼人与同伙?你与他是如何相遇、如何被困,又怎会给他逃出封禁的令牌呢……?”

    如何相遇?倒无须隐瞒。至于被困、以及后来的情形,却难以启齿。妖荒中人生性粗犷,并无过多的讲究。而男女赤膊交战,并被对方骑在身下肆意痛殴,简直就是奇耻大辱,万万不能让师兄以及他人知晓。

    不过,今生今世,都饶不了那头恶龙!

    天星的小嘴撇着,秀眉拧着,兀自带着满脸的煞气,猛然转过身来,冲着毕亢一拱手,说道:“正如师兄所料,那两人便是罪魁祸首!请容小妹前去追杀贼凶,告辞了……”她唯恐师兄不允,话才出口,周身红光一闪,倏然化作一道流星直奔天际远处!

    毕亢微微一怔,随即脸色微沉。

    天星的胆大妄为,每每出乎所料。有这么一个小师妹,真是叫人头痛。倘若追上去,未必能让她回心转意。而那两个年轻人或许真的与千荒的尘炼子无关,尚不知又是怎样的一个来历。曾有云,龙虎过天,三皇归位……

    毕亢默然片刻,扬声命道:“吉庆,给老夫带人追随天星左右,以免不虞!倘若寻获敌踪,且临机应对……”

    吉庆,便是那个被踢了一脚的中年人。他不敢怠慢,急忙躬身称是,回首发出一声唿哨,随即从远处飞过来四位洞天的高手。五人合作一处,又听取了几句吩咐,这才转身遁向星空。

    毕亢环顾四方,接着命道:“即日起,撤销封禁!”

    众人应诺,各自传令散去。

    毕亢俯瞰脚下,若有所思。在那广袤的苍茫之下,是已伴随了自己无数万年之久的山山水水。而熟悉之中,依然叫人懵懂不明。便如那地下的深处,竟然还藏有师尊当年留下的洞府。而他老家人一去不返,又能否再次归来?

    不过,来而不往非礼也!千荒,给老夫等着……

    ……

    天全谷,一片密林之中。

    子熊踏着一把飞剑从天而降,歪歪斜斜,稍稍把持不住,竟是一头栽在地上。他摔了一个仰面朝天,却并未惊慌,而是满不在乎地呵呵一乐。

    恰于此时,几道人影兴冲冲地跑了过来。

    那是大猛与村中的几个汉子,一个个惊奇道:“子熊兄弟、子熊大哥,御剑飞天,仙人啊……”

    曾几何时,仙人仅是天上云外的一种传说,神秘莫测而又不可触及。如今却看得见摸得着,还是最为熟悉的兄弟,着实叫人振奋而欢欣不已!

    子熊爬了起来,摇头笑道:“不过是御剑之法罢了,尚未娴熟,又何来的仙人……”

    眼前这几位相好的兄弟,皆被虎头师父亲手打造过。搁在他的话说,一个个不堪造就。而自己只是运气好些罢了,以后还须潜心修炼才是。据悉,凭借金丹的修为,足以上天入地而叱咤风云!

    “子熊大哥,你那飞剑可真是罕见的宝贝,可否让兄弟们摸上一摸,嘿嘿……”大猛满眼的热切,紧紧盯着子熊手中的一把小巧的银剑。另外几人也是如此,纷纷附和。

    “哎呀!那可不成……”子熊忙摇了摇头,炫耀般地掐动了一个手诀,飞剑顿时没了影。见兄弟伙不肯死心,他故作高深地说道:“法宝威力奇穷,稍有不慎便害人性命……”

    大猛兄弟几人吓得往后退了一步,一个个咋舌状。

    “哈哈!”子熊昂首大笑,极为豪爽地安抚道:“虎头师父传我不少本事,以后自会设法帮着兄弟们打熬筋骨,此外……”他大手一挥,径自循着山径往回走去,又道:“我还会传授专门的狩猎之法,定叫大伙儿都能填饱肚子!”

    往日里过活不易,现如今有了子熊这般的仙人来守护乡邻,着实叫人安心!以后的日子有了盼头,可以填饱肚子,没病没灾的,足矣!

    众人追上子熊,说笑不停。

    一行穿过密林,绕过山岗,渐渐来到了小村背后的山坡上。但见炊烟袅袅,山景如画,使人心旷神怡!

    兄弟几人驻足观望。

    大猛不知想到了什么,忽而心生不安,禁不住小声说道:“子熊大哥,你已是今非昔比,以后切莫抛弃我等……”

    子熊看向身旁的几位兄弟,不解道:“何出此言?”他伸手指向前方,示意道:“此情此景,岂非就是我辈所求?何故要舍近求远……”

    村间的空地上,几个孩童在无忧无虑地玩耍。四周树影摇曳,花草争艳……

    这一刻,在另外一片天地下,几近仿佛的场景之中,有人在发出同样的感慨——

    “我林某人奔波至今,又何尝不是在舍近求远呢……”

第一千二百零五章 霸道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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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这是大山深处的一个小小的村落。说是村落,不过是几间草屋,三、两户人家罢了!

    晨霭漫过,山风清凉。

    在一间草屋前的山坡上,两个孩子在玩耍。其各自有五、六岁的样子,皆身裹兽皮,头碰头、肩并肩地趴在一块青石上,用力地打磨着一块兽骨。

    那块兽骨莹白而坚硬,尺余长,渐成刀状。

    肤色黝黑的,是个男孩子。他擦了把鼻涕,举起兽骨炫耀道:“阿丫,哥的骨刀可还锋利……”

    个头稍矮、肤色白皙的,是个女娃娃。她从一旁的陶瓮中抨起一把水,用小手淋在青石上,不无羡慕地笑道:“阿蛋哥!丫丫何时才能有把刀呢?”

    “嘿嘿!等你长大了就有了……”

    阿蛋就着清水,再又“吭哧、吭哧”地在青石上磨着他的骨刀。

    “哼!有刀,人才长得大,阿屠哥都这么说……”

    阿丫有些眼馋地嘟囔一句,禁不住撅起了小嘴。少顷,她又回过头来,好奇问道:“这位大哥哥,你有刀吗?也似阿蛋哥的这般锋利……”

    在两个孩子的不远处,站着一位身着灰袍的男子。其身躯颀长,乱发披肩,而头顶却是挽着一个本地少见的道髻,上面上还斜斜插着一根簪子,装扮看起来有些古怪。此时的他,正自打量着幽静的山谷而若有所思。

    闻声,那男子转向青石板旁的两个孩子,偏头想了一想,咧嘴笑道:“嗯!我也曾有过一把刀……”他浓眉朗目,面如暖玉,模样极为的年轻,而眼光中的深邃却如那随风飘动的山岚,莫测、且淡远。

    阿蛋顾不得打磨骨刀,扭头说道:“莫吹大气,且拿来瞧瞧……”

    男子两肩一耸,很是无奈地笑道:“没了。早已被我葬于地下!”

    阿蛋不屑地抽动了下鼻涕,一把扯过阿丫,说道:“莫理他,瞧一瞧,这是哥的刀……”

    男子笑容如旧,神色中透着难得的轻松。

    远山苍茫,天光辽阔;近处碧草茵茵,几朵小花绽放。再加上一块青石板、两个孩子、三五株老树,以及四周环绕着的六七间草屋,俨然一处远离尘嚣的悠然风景!随着一阵风来,淡淡的芬芳与山野的清润使人神我两忘!

    恰于此时,有人大声笑道:“哈哈!两个小东西,不得与林大哥无礼……”

    那是一个健壮的汉子,肩扛着一摞兽皮,一边走出屋门,一边冲着灰袍男子打着招呼。

    一位中年妇人跟着走出了草屋,随后叮嘱道:“阿屠!早些回转……”

    汉子叫作阿屠,虽高大健壮,却面带稚气,应该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他随声应道:“娘,孩儿记下了……”

    中年妇人,乃是阿屠的娘亲。她衣着简朴,面容枯瘦,却带着温和的笑容冲着玩耍的两个孩子说的:“阿蛋、阿丫,屋里煮着肉汤呢,且去吃些……”

    阿蛋兀自趴在青石上,回头笑道:“我不吃肉汤,我只要阿屠哥那样的一把刀,嘿嘿……”他盯着阿雷腰间插着的一把砍刀,露出馋涎三尺的模样。

    阿丫则是乖巧了许多,甜甜应道:“婶娘!丫丫吃过了……”

    这两个孩子乃邻居家的娃,倒也不见外。中年妇人转向那灰袍男子,歉意笑道:“林壮士!款待不周……”晨间煮了罐肉汤,而客人却不愿进屋就食,让她这个主妇颇为不安。

    这位被称作为林大哥、林壮士的灰袍男子,并非旁人,正是途经此处的林一。其身为修士,或是人们所说的仙人,已是多年不沾烟火之食,又怎会去分享那对娘儿俩的肉汤。他摆摆手,笑着回道:“已是多有叨扰,就此别过!”

    阿屠冲着阿蛋与阿丫摆出个怪模样,引得两个孩子咯咯直笑。而他脚下不停,径自往前,不忘示意道:“林大哥!这边请……”

    林一冲着送别的妇人点了点头,眼光掠过小小的村落以及两个无忧无虑的孩子,转身随着阿屠走下山坡。而随着又一次启程,其心绪便如眼前这飘渺的晨霭一般,倏忽而来,又随着脚步慢慢走远……

    不知不觉间,已在洪荒度过了十来个年头。为了等待来时的那道门户的关闭,林一带着仙奴与虎头、老龙,先是在天虞蛮荒暂时落脚。而他自己却由地下的一个传送阵,意外到了**地界的一个秘境之中。当其摆脱牢笼之后重返天虞,一行四人就此失散。

    虎头与老龙在一起,彼此间至少有个伴。而仙奴孤身一人,难免叫人放心不下。好在那丫头留下了一丝线索,倒也并非无迹可寻!

    林一借助传送阵,在地下辗转了一年多。好不易追上了盖石一行,才知道那伙人已死伤殆尽。从幸存的乙木的口中得知,仙奴在一个叫作乌二的高手现身之前,便趁乱逃脱而去向不明。

    洪荒之大,出乎想象。失散的四人想要再次重聚,不知又该等到何年何月!

    林一很是无奈。既然到了中野地界,便避不开那赫赫有名的中天魔城。虎头、老龙,还有仙奴,说不定也会闻名而至。不过,之前已与魔城结下了大仇。凌道与青叶那两个魔皇的弟子,必然不会善罢甘休。为谨慎起见,不妨慢慢寻觅而行。

    日前问路之际,结识了阿屠一家人……

    山坡的脚下,一条铺满野草的山径逶迤远去。一架两轮的木车停在道旁,上面已堆放了一摞兽皮、兽骨等杂物。

    阿屠大步到了车旁,将肩头扛着的兽皮摆放妥当,又将腰间的砍刀拴紧了,这才抓着两根车把,转向近前的林一,好心说道:“林大哥不妨上车,由我拉着,也好省些脚力……”

    木车丈余长、三尺多宽,被两个四尺方圆的车轮架着,上面除了堆放的兽皮、兽骨之外,并没有多少空余的地方。

    林一摇头笑道:“多谢阿屠的好意!不过百里的路程,我的脚力足以应付……”

    百里之外,有个大枫岭;由彼再去千里,乃巨峰谷。到了地方之后,便可用兽皮兽骨换取些铁器、与日杂用物。据阿屠所说,巨峰谷是一处集市般的存在,很是繁华热闹。至于中天魔城,他根本不知道。

    阿屠见林一为人随和,便不再客套,自顾着拽着大车飞奔起来。车轮“吱纽、吱纽”直响,听起来倒也悦耳。他心有好奇,禁不住回头问道:“林大哥,你为何不将刀随身携带,反而要葬于地下?”

    葬刀之说,乃是林一与小孩子的敷衍之词,却也并无虚假。那是一把锋利异常的宝刀,名为狼牙……

    林一背着双手,步履飘飘,轻松而又不着痕迹地在一旁随行。他随声笑了笑,回道:“家师曾说过,刀,太过霸道。而剑有君子之度,且不失王道……”

    阿屠恍然道:“原来林大哥是有师父的人,可有道行在身?”在其看来,这位林大哥的装扮不似常人,应该有些来头。

    “阿屠的见识不浅……”林一夸赞了一句,接着答道:“谈不上道行,只懂得一些微末功夫罢了!”

    “我爹爹病亡之后,我也去了巨峰谷好几回,算是开了眼界,嘿嘿!”阿屠看似健壮有力,其实不过是十六、七岁的少年郎,却早已支撑起一个家,虽说不易,在洪荒的大山中却也极为寻常。他有些得意,不解又问:“何为霸道,何为王道……?”

    面对一个山里汉子的询问,还真的不好作答。有关境界感悟,皆是玄之又玄的东西。懂得,自然受用匪浅。不懂,那就是个唬人的玩意儿。

    林一冲着前方稍稍打量,随意一脚落下,“砰”的一声,山径草丛间一块突起的石块顿时被踏得粉碎。

    阿屠不明其意,却由衷赞道:“林大哥的脚头真硬,但有阻碍,只管一脚踏破……”

    “这便是霸道!”林一去势不停,脚下再又随意踏去。力道所致,便如疾风横扫而势不可挡。三尺外的又一块突起的石头竟是破土而出,“噌”的一声飞出去老远。

    阿屠咋舌,失声惊叹:“林大哥好本事!”

    林一收起力道,依旧是足不着地般飘然前行,再次分说:“这便是王道……”

    阿屠似有所悟,随即又摇摇头,有些糊涂地说道:“若那石头太过坚硬而不肯让道,林大哥的王道未必好使……”

    林一撇撇嘴,笑道:“如此看来,有时候还真的离不开霸道!”

    阿屠生性质朴,为人厚道。见林一从善如流,他顿时放下心来,跟着嘿嘿笑道:“嘿嘿!林大哥说的是,我就是喜欢刀……”说着,他冲着腰间示意了下。其随身携带的砍刀,不过两尺长,为黑铁锻造,乃山里人常用之俗器。而但有一寸锋锐,只管披荆斩棘、所向无前,谁说又不是一件宝物呢!

    两人、一车,穿行于大山之中。说说笑笑之间,时辰不知不觉过去。

    当一轮炽热的日头升上头顶,一片茂密的枫林挡住了去路。

    此时的阿屠已是汗流浃背,却拉着大车不肯停歇,振奋道:“前方便是大枫岭……”而其话音未落,所在的山坡忽而一阵微微的颤抖,随即有沉闷的“扑通、扑通”声由远至近,动静惊人!

    林一闪在道旁,回头张望……

第一千二百零六章 消遣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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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四头怪兽大步奔来,瞬间又相继擦肩而过,所裹起的一阵旋风还带着“呜呜”的声响,再加上四肢落地的扑通声,真是好大的动静!

    “啧啧!那是麟马……”

    林一驻足观望之际,阿屠已拉着木车在道边停下并连声赞叹。

    麟马,洪荒异兽也。其成年者高丈余、首尾长两丈余,周身披甲,状如猛虎烈豹,善奔跑而性温顺,可驯养,等等。

    林一从所记忆的相关典籍之中,不难认出那怪兽的来历。果不其然,在最后一头麟马的后背上,有人盘膝而坐……

    “十张兽皮,便可换得一头麟马代步。由此前往巨峰谷,不过小半日的路程。”

    林一听到如此一说,看了眼车上的三十多张兽皮,含笑说道:“阿屠,你这两年来所积攒的家当,可经不起一来一去的折腾!”

    “嘿嘿!到时步行,旬日之内当可回转!”阿屠不以为然地嘿嘿一笑,又好心地说道:“林大哥无须担心,且与我同乘一骑,足足省得十张兽皮呢……”

    林一既然有心同行,便想着借机领略一下洪荒的风土人情。整日里高来高去,天晓得会错过多少风景。见阿兽拉着木车有些吃力,他挥袖拂了一下,随即抬脚跟了过去,问道:“兽皮之外,能否用金银等物来换乘麟马?”

    人车一轻,猛地窜出去老远。阿兽不及应声,惊道:“林大哥,好大力气……

    林一有着仙君后期圆满的修为,若非诸事缠身而无心闭关,早便可以修至洞天的境界。如今的他,虽敛去了全身的法力,而举动之间还是不同与凡人。其适才的随手一拂,恰如清风般轻柔,却蕴含着天地之力,也难怪阿兽要吃禁不起。

    人车奔出去十余丈,这才慢慢稳了下来。

    林一冲着诧然回首的阿兽报以歉然一笑,对方却极为肯定地说道:“林大哥!我早看出来了,你是修炼之人……”

    洞天的高手都看不出我的底细,一个山野小子还有这等眼力?

    林一踱步往前,神色如旧。

    阿兽抹了把额头的汗水,喘了口粗气,乌黑的两眼闪动着笑意,接着说道:“驯兽者,祭师,大巫,皆为修炼之人。不知林大哥又是哪一等……”

    这种看人的法子倒是简单,只以力气论大小,比神识还要管用,至少眼下无意中的。所谓的大道至简,人皆懂得,反而不如一个山野小子来得直接。正如太素者,变而有形,形而又质,而未成体,不外乎往复循环也!

    说白了,看山是山,看山不是山,最终,那还是一座山……

    林一到了阿兽的身前,不予可否地回道:“我与你没甚两样,所行之路迥异罢了!”

    阿兽听不明白,并未多想,嘿嘿一乐,拉着木车继续前行,接着方才的话说道:“兽皮之外,草药与兽骨也可用来换乘麟马。金银固然稀罕,却不及精钢、黑铁的坚硬,要来何用……”

    以往的凡俗间,金银多被用作易物的筹币,或打造奢华精美的器物,乃是人们穷尽一生想要追逐的好东西。而在洪荒之中,其不抵几块兽皮与一把铁刀的用处。由此看来,所谓的财富,全在于衡量的不同!

    一炷香之后,前去不多远,又绕过了一道山岗,两人带着一车到了一处峡谷之中。

    恰于此时,随着一声轻微的脆响,那欢快了一路的“吱纽”声戛然而止。紧接着木车一斜,阿兽已是撒手跳起来叫道:“哎呀!晦气……”其又忙着趴下瞅了一眼,旋即一屁股瘫在地上,啐道:“车轴断了,真是倒霉!早该抹上些兽脂加以油润,只怪我一时侥幸……”

    “呵呵!所幸没毁在半道儿,稍后加以修缮便是!”林一来到阿兽的身旁,笑着安慰了一句。

    眼前的所在,应当是峡谷的尽头,四周笼罩在群山与枫林之间。远方,山势渐阔,去向不明。近前的山坡上,则搭建着一排草屋,还有数十人在忙碌着。在山坡下,七、八架木车之外,便是那挤在一起的十余头麟马,要么独自撒欢,要么耳鬓厮磨状……

    这便是大枫岭,一个山民汇聚的地方。

    “林大哥说得轻巧。选一合用的木料并削成车轴,没个半日的工夫可不成。”

    阿兽已抖擞精神爬了起来。他拍了拍屁股,紧了紧腰间的砍刀,又冲着木车啐了一口,这才转身奔着山坡走去,又道:“回头再行修缮,今日赶不及了。林大哥且稍候片刻……”

    林一犹自驻足观望,远近的情形尽收眼底。

    十余头麟马,为几个粗壮的中年人所有。山坡上的草屋前,另有专人打理货物。

    阿兽前去接洽相关事宜,无非是要设法奉上十张兽皮,以便抵作搭乘麟马的佣金。他所寻的是个叫作阿达的中年壮汉,一位驯兽者,所谓的修炼之人。

    那汉子虽然身躯健壮,两眼如鹰,留着络腮黑须并腰插钢刀,甚为彪悍的模样,却非真正的修士,乃十足的一个凡人。不过,他有驯养麟马之能,并常年奔走于洪荒之中,或有过人的手段而犹未可知。

    阿兽年岁不大,却甚为机敏。他三言两语道明了用意,又央求一番,得偿所愿之后,急忙扭头跑了回来。

    那个阿达则是冲着林一远远打量一眼,很是不满地摇摇头。在其看来,一个手足健全的年轻人,却要与个半大的孩子合乘一头麟马,无非要省下十张兽皮罢了,哼……

    “林大哥,半个时辰后便将启程!”

    阿兽跑到了木车旁。他分说了一句,不敢耽搁,着手搬运兽皮、兽骨等物。

    林一依旧是悠闲站着,并未出手相助。

    阿兽独自将兽皮、兽骨搬到了山坡下,再由那个阿达帮着捆扎起来并驮在麟马的背上。其他人同样在忙着动身前的准备,场面倒也热闹。

    尚不到半个时辰,十二头麟马皆驮满了货物,一个个四肢伏地,并前后一字排开,等待着启程的那一刻。

    阿兽收拾妥当之后,冲着木车旁的林一挥手示意。

    阿达与三个驯兽的汉子,分乘两头麟马。另外的十八人,多为青壮,各带着自家的货物分乘了余下的九头麟马。

    林一不作推辞,径自到了山坡下。

    每一头麟马皆身躯高大,腿脚健壮。其丈五长、三尺宽的后背颇为平坦,即便是托着兽皮与兽骨之外,再坐上两、三人不在话下。

    阿兽已爬上了所雇麟马的背上,一张满是汗渍的脸上带着兴奋的笑容。

    林一看着排成一行的麟马,以及山坡上送行的人群,忽而觉着少了些闲情逸趣。

    琪儿与暮云的下落全无头绪,虎头、老龙与仙奴也是不知去向。如今的自己,虽临时起意而混迹于此,却还是有着消遣不去的怅惘,一如千百年来的踽踽独行……

    不过,与其坐看云起,不若脚踏实地。来日必有惊涛狂澜,又何必急于一时呢!

    林一入境随俗,抬脚上了麟马,一撩衣摆坐在阿兽的身后。对方匆匆丢下一个笑脸,忙双手抓着捆缚兽皮的绳索,有些紧张地提醒道:“林大哥,且坐稳了……”

    有人嘴中发出一声尖啸,十二头麟马嘶鸣响应而轰然起身。

    此时日头正盛,闷热的峡谷中突然刮起凉爽的风。尚不明风儿的来处,沉雷般的铁蹄声已响彻四方。随即便是一阵地动山摇,十二道庞大的身影逐尘而去。

    阿兽的两脚叉开,手中紧紧抓着绳索,犹然俯下身子而不敢抬头,嘴里却喊着:“林大哥勿要惊慌!爹爹曾便带我乘过一回,如履平地般的稳当……”他说的是他爹还在世的时候,已是三年前的往事。当时的一路之上,他吓得就没睁开过双眼。

    林一盘膝而坐,稍稍居后,伸手便可触及麟马那粗大的长尾。当坐骑动身奔驰的刹那,强劲的风顿时扑面而来,耳畔隐隐呜呜作响,使人恍如在半空中飞行。而他对此无动于衷,却揣着几分好奇在留意阿达等四人发出的尖啸声。那是一种古怪的兽语……

    见阿兽自顾不暇,还不忘身后的自己。林一摇头微笑,便要以禁法加以呵护。而他迟疑了下,随即又收手作罢。

    这世间,没有谁离不开谁的扶持。没了仙人,凡人依旧可以安然过活,并在生老病死与诸多的天灾**中,代代相承而繁衍生息。纵然是没了凡人与草木万灵,那日头还是照样升起,天地循环如常!

    如阿兽所说,麟马奔驰极快,却有着如履平地般的稳当。两人所乘居中,在微微的颠簸与激扬的风尘之中,一路浩荡……

    当一行人马冲出了数百里的峡谷,已过去了一个半时辰。

    由此往前,乃是一片莽原,到处遍布着过人高的野草。放眼望去,仿若波涛起伏而辽阔无际。十二头麟马奔驰其中,好似在而行。

    又去半个时辰,天近黄昏。据悉,在夜色降临之前,便可赶到巨峰谷。

    便于此时,前方领头的麟马突然奋蹄跃起,并发出一声长长的嘶鸣……

第一千二百零七章 混迹莽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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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一条大河挡住了去路。十余丈宽的河面上,奔流翻涌,浪花滚滚。

    前方领头的麟马跑得太快,一个收足不住,忍不住奋蹄飞跃,猛然蹿出去八、九丈,而尚未抵达彼岸,已去势殆尽。那畜生昂首一声长嘶,无力落下。背上所驮的两人吓得哇哇大叫,瞬间随其威猛高大的身影重重砸入河水之中。

    “砰——”

    一声闷响,水花飞溅。

    麟马不甘作罢,疯狂挣扎。其背上的两个人再也把持不住,双双被被抛入奔腾的激流之中。而不过喘息之间,那畜生竟然破浪而出,轰然蹿上了近前的对岸,犹自四蹄咆哮而折腾不休,闹不清它是受吓之后的惊魂未定、还是侥幸脱险的一种欢庆。

    又是一阵嘶鸣乱撞,随后的麟马相继到了岸边。而随着阿达等人的尖啸声响起,一头头畜生总算是及时收住了去势。

    不过,先前遭难的两个人已被激流卷走,眼看没影,下场可想而知!

    阿兽,以及余下的众人尚自趴在麟马的背上而不知所措,林一却是抬脚跳下身来,轻风般滑过齐胸高的野草,不着痕迹地来到了河堤之上。而他看着那滔滔河水,以及渐去渐远并起伏不定的两个人影,并未再有动作,而是带着几分讶然回头张望。

    与之同时,阿达与另外一个驯兽的汉子已从麟马的背上高高跳下,各自的肩头还挽着一捆细细的藤条。二人神色紧张,却忙而不乱,两脚才将踏上河堤,便双双循着着激流往左手一方狂奔,去势颇为迅疾,只怕与江湖中的先天高手相较起来,亦不遑多让!

    不消片刻,阿达与同伴奔出去近百丈远,已然是追上了落水者。而对方在河面上挥舞几下手臂,再又沉入水底。两人不敢怠慢,飞快取下肩负的藤条并在一头打了结,随即齐齐出手。

    那看着柔软纤细的两根藤条,去势如电,急急掠过河面,便如两道淡淡的风影而倏然入水。

    阿达与同伴脚下不停,手臂轻抖,随即猛然止步而返身用力一拽。

    不过闪念之间,河面上炸开两朵水花,随即“哗啦”飞出两道人影。那落水者已被打结的藤条给兜头束缚,双双扯离河面,再“砰、砰”接连跌落,相继又砸起了水花几朵。而几番如此,获救的两人离岸边愈来愈近。

    阿达与同伴这才稳住身形,双臂疾挥,猛地收起了藤条。落水者终于飞离河面,“扑通、扑通”摔在了河堤之上,却是肚腹鼓胀而人事不省,显然是被河水呛得昏死了过去。

    惊变乍起,落水者获救,前后不过须臾之间。

    有余下两位驯兽者的驱使,十余头麟马消停下来,皆四肢伏地,老老实实地蹲卧在岸边的草丛之中。而对岸的那头麟马却少了管束,独自来回驰骋,享受着难得的逍遥。众人已各自回过神,忙跳下马背,并奔着阿达一方跑了过去,以便看护两个劫后余生的同伴。

    阿兽随着人群越过林一的身旁,不忘惊嘘道:“哎呀!可被吓坏了!但愿那两位大叔安然无恙……”

    林一不欲多事,独自驻足岸边远远观望。

    阿达与同伴收起了藤条之后,忙着将那两个获救的落水者给抱起并扛在肩上,径自穿过围上来的众人,一口气返回到了来处。两人手脚麻利,将昏死不醒的落水者给架在一头麟马的背上,并唿哨一声,驱使着那畜生在左近转起了圈子。

    随着麟马的颠簸,与阵阵的肚腹挤迫,两个四肢朝下的倒霉人的口鼻中慢慢溢出河水。不多时的工夫,河水喷泻而出,两人“哇”的一声惨哼,随即翻身摔下了马背。

    见此情形,众人雀跃而上,分别将两个醒转的同伴给扶坐起来,并揉肩搓背,予以妥善照顾。

    直至此时,阿达才与同伴退后了几步,各自擦抹着脸上的汗水,随即又长长舒了口气。有惊无险,总算是抢回了两条性命!

    不过,暮色渐近,晚霞挂满了天边,想要在入夜之前赶到巨峰谷,只能是一厢情愿。谁能想到会有河水拦路……

    阿达与三位驯兽的同伴换了个神色,彼此皆暗暗摇头。他清了下嗓子,冲着一旁的众人说道:“许是上游突降大雨,致使河水暴涨。而我兄弟料事不周,这才受阻并差点酿成大祸。每人免去两张皮子,以弥补过失……”

    闻得此言,众人皆露出了笑脸。虽惊吓一场,却并未损及性命、财物,反而赚回了两张兽皮。即便为此耽搁了路程,倒也值得!

    阿达又说:“天色将晚,河水难渡。且夜宿于此,待明日再寻去路。不过……”他的手搭在腰间钢刀的刀把上,接着说道:“此间荒无人烟,夜深之时多有蛇虫出没,还须多加小心……”

    “由此溯游而去三十里,河道狭窄、且深不足五尺。以麟马的脚力,飞渡、涉水,皆轻易可过。不妨择道另行,以免节外生枝!”

    阿达话没说完,有人要提出了异议。他闻声看去,不由得脸色一沉。

    那个身着灰袍的年轻人,自始至终都在袖手旁观。此外,还一毛不拔,存心去占一个半大孩子的便宜。而正当决断之际,他却躲在一旁冷言冷语,真是可恶!

    “我意已决,无须多言!”阿达不假辞色地回了一句,又不耐烦地叱道:“若非念在阿兽及他死去老爹的情分上,我绝不容你随行,哼……”

    林一独自在河堤上背手而立。他见阿达言语不善,根本无意辩驳,只作淡淡一笑。原本好心提醒一句,却招来嫌弃。

    阿兽尚在人群中凑着热闹,倒是耳听八方,忙转过身来赔笑道:“大叔息怒!那位林大哥乃修炼之人,适才所说并无恶意!嘿嘿……”他不说则罢,张口便提到了修炼之人,更是让阿达心生不屑。

    “修炼之人?是懂得驯兽、药道,还是巫术……”阿达虽然是冲着阿兽质问,用意不言自喻。他瞥了眼林一,讥讽道:“难不成他是仙人,竟能一眼看尽三十里外的情形?”其话音才落,惹来四周的一阵哄笑。

    浅而易见,阿达的威望颇高。众人宁肯信他,也不会在意林一的说法。

    阿兽挠了挠头,跟着笑了起来。林大哥怎会是仙人呢?若是不然,他还用得着搭乘地上奔跑的麟马?据传,仙人会飞……

    既然要在此地夜宿,免不了又是一番忙碌。

    两个落水的汉子已然无恙,起身与阿达道了声谢。余下的众人奔上河堤,三三两两围坐一起,并拿出了水囊、干粮吃喝起来,趁机享受着河水带来的清凉。

    阿达与另外三个驯兽的汉子则是各自散开,并抽出钢刀在草丛间来回抽打,以免有蛇虫的侵袭。其常年奔走在外,行脚的见识与应变的手段颇为老道,倒也值得众人的信赖。

    那头离群的麟马,独自在对岸徘徊。

    晚霞黯淡,暮色四沉……

    林一在河堤上伫立片刻,一个人临水而坐。

    这么多年以来,奔波不断,好似一只鸟儿般的飞来飞去,难得有栖息枝头的悠闲时光。如今身处异#地,与人结伴穿行于这洪荒的莽原,恍如又回到了过去的岁月之中,却少了那些熟悉的面孔,还有少年江湖的种种冲动。而茕茕彷徨之意,便如眼前的夜色愈来愈浓……

    阿兽慢慢来到了林一的近前,伸手勒紧了腰带,时不时的回头张望。

    林一笑问:“可是腹中饥饿?”

    “嘿嘿……”阿兽难为情地笑了笑。

    来时所带的几个饭团,已于午时尽数用下。不料途中过夜,一时难寻吃食。虽有他人拿着肉块相请,自家却是抹不开脸面。而肚子空落落的,着实不好受。说起来还是此前料事不周,并将娘亲的嘱托当成了耳旁风。眼下后悔,为时已晚。

    阿兽在林一的身旁扑通坐下,忍不住好奇道:“不曾见过林大哥吃过东西……”

    林一抬起长袖中的右手,竟是拿着一个小巧的葫芦。他将之示意了下,昂首呷了一口,看着阿兽笑道:“有酒足矣!”

    阿兽恍然,颇有见识地说道:“酒乃五谷、山果所酿,寻常人家可是消受不起。我爹在世的时候,在年末岁尾时分,方能饮上几回……”他难以置信地接着说道:“此物还当得饥饱,却不曾耳闻……”

    “呵呵!你年纪尚小,来日便可知晓!”

    林一不予分说,笑着敷衍一句,便自顾饮起酒来。其眼光掠过河面,直透远方。天光黑沉,夜色降临。河水流动的哗哗声不绝于耳,四下里隐有兽鸣虫吟……

    “嘿嘿!且混个水饱……”阿兽扯出一个水囊灌了几口之后,有些不服气地说道:“林大哥适才的话语,倒是与我爹爹在世的时候相差无几。而您比我大不几岁……”

    林一冲着阿兽摇了摇头,含笑不语。

    大不了几岁?这河堤上所有人的年纪加起来,或许与我差不多。

    林一才要接着饮酒,却忽而放下手臂。其手中的葫芦,瞬间已隐入长袖中不见了踪影。而他本人则是眉梢轻挑,神色微凛。

    恰于此时,一道银光从天而坠。紧接着“砰”的一声闷响,对岸那头离群并独自逍遥的麟马,瞬间已四分五裂……

第一千二百零八章 剥皮烤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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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天降异变!

    在河堤上歇息纳凉的众人惊呆了。

    此时虽已夜色笼罩,十余丈外的动静倒还看得清楚。对岸那头高大威猛的麟马,竟被从天而降的一道银光给砸了个正着,“砰”的一声,便已四分五裂成了堆碎肉,情形煞是惊人!

    不过,那飞坠而下的并非流星,但见光华一闪,对岸河堤的不远处现出一头五、六丈长的银色怪物。它前生双足,面目狰狞,牙齿锋利,吼吼有声,并摇头摆尾地趴在地上舔舐着鲜血,随即又“喀喇”一下抓碎麟马的头颅,美*美地吸食着其中的脑髓……

    一阵风过,浓重的血腥气越过河面飘来。令人窒息的恐慌与莫名的不安,随之笼罩四方。

    十一头麟马相继从草丛中跃起,一个个惊恐难耐并嘶鸣不已。

    众人犹然瞠目诧然,皆无所适从。

    阿达与三位驯兽的伙伴同样是瞪大了双眼,却只顾紧紧抓着钢刀而惶惶无措。

    阿兽丢下手中的水囊,禁不住靠近了林一的身旁,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一下,浑身瑟瑟直抖。

    林一兀自端坐,微微皱起了眉头……

    “那是一头寻食的恶蛟!逃……”

    不过战栗片刻,阿达猛地蹿了起来。其常年奔走四方,眼光不比寻常。天降恶蛟,非人力所能敌。除了逃命,别无无法!他扯着嗓门嘶喊了一声,已与三个同伴争先恐后地奔向麟马。

    河堤之上,一片混乱。有人从地上站起,却两股战战挪不开脚步。有人干脆瘫在地上,只顾着拱手求饶,愿上苍有好生之德……

    阿兽倒是机灵,一骨碌滚起来,却又回头抓向林一的臂膀,急急唤道:“大……大哥,快逃……”入手处坚若金石,端坐的人影不动如山。他再又蓦然一惊,尚未弄清楚林大哥的异状,天上突然响起一声女人的呵斥声——

    “不许逃……”

    朦胧的夜色下,数十丈的半空之中,竟然随声冒出来一道红衣的女子。她神色不明,长裙飘飘,身影婀娜,俨如仙子降临,而其居高临下的威势以及莫测的话语,却又令人不寒而栗!

    阿兽的有生以来,从没遭遇过今日这般的连番巨变。纵然生性胆大,也是难以消受。他不由得腿脚一软跪在地上,却有一只手拿起遗落的水囊塞到怀中,又顺势拍了拍自己的肩头。其转而看去,忽而觉着心神一定……

    此时,那些四散奔窜的麟马突然不再嘶鸣,而是在原地惶惶徘徊。不知是与生俱来的敬畏,还是源自于宿命中的绝望,一头头猛兽转而向着半空中的人影跪伏下去,予取予夺般的顺从……

    阿达已蹿上一头麟马,而对方却不听使唤,只在原地兜着圈子,真是叫人欲疯欲狂。而另外三位同伴的情形,竟然与自己相仿,彼此间遥遥相视,皆是满目惊骇而冷汗直流的模样。穷极无奈,他只得硬着头皮跳下马来,抬手冲着半空中的人影哀求道:“仙长!我等乃是行脚的凡人,并无冒犯之举,还请高抬贵手,饶命……”

    众人虽见识不多,却也看出了所以然。

    仙长?不出所料,那带着蛟龙从天而降的女子,竟然是无所不能的仙人!

    女子哼了声,满不在乎地说道:“我不杀凡人,只为小白寻些吃食!尔等自行散去,留下麟马……”其话语声在夜风中飘荡着,清脆而又空灵,却令人毛骨悚然。蛟龙要吃麟马。而没了麟马的相助,一群凡人要在夜色下的莽原中穿行,根本对付不了蛇虫猛兽的侵袭,最终的下场无异于自寻死路!

    干系身家性命,已不容人多想!

    阿达心头一横,索性豁了出去。他奔出去几步,伸手拦在麟马的前头,带着一脸的惶急大声说道:“没了麟马,我等寸步难行,还望仙长明察!”其三位同伴更是不敢怠慢,忙抢出草丛并跪在河堤上。余下的众人跟着对空叩拜,只求仙人手下留情!

    “咦?尔等竟敢不从……”

    女子咦了一声,随即没了耐心,轻描淡写般地自语道:“我不杀凡人,小白却是全无人性呀!谁让它是头畜生呢,又有伤在身,尚须血肉的进补……”

    阿达等人不明其状,一时茫然。

    阿兽依旧跪在林一的身旁,紧紧盯着半空中的人影。他的两眼中有惶恐,还有惊羡。那是仙人……

    林一则是双眉紧锁而脸色阴沉。

    所谓的恶蛟,或是小白,不过是一头化神修为的神鲛。而没有人性的,又岂止是那头畜生?

    那红衣女子分明在找一个借口,找一个可以滥杀凡人的借口。不过,她还是一位洞天初期圆满的高人。即便自己有心救下这群凡人,却颇为棘手!彼此的修为相差太多,叫人好生无奈!

    只怪阿达不听劝告,否则又怎会节外生枝。而事已如此,岂能袖手旁观……

    那头银色的怪物已将麟马的脑髓吞噬干净,缓缓从地上支起了身子,竟是带着贪婪的神色冲着对岸张开了大嘴。不知何故,它忽而冲着天上一阵摇头摆尾,邀宠献媚的神态摆了个十足,之后竟是盘旋而起,分明要越河而过……

    阿达等人已是面如土色。仙人无不是高高在上而神秘莫测,极少与凡人打交道。而这位仙子却举止怪异,并蛮横无理。若是纵容那恶蛟过河扑来,一行二十多人岂有命在?

    恰于此时,天上忽而有人说道:“天星妖尊!我等初涉中野,不便太过张扬,以免招人猜忌……”话语声未落,在半空中再又冒出五道人影。

    夜色下隐约可见,那是五个中年的壮汉,皆兽皮裹身而彪悍异常。为首一人越众而出,在红衣女子的不远处躬身一礼,神态颇为恭敬。

    谁料红衣女子并不领情,顿时大怒,回首叱道:“吉庆!再不滚回去,我一脚踢死你……”

    被称作吉庆的男子面色发苦,老实答道:“毕亢妖尊有命,在下不敢忤逆!”

    与之同时,林一在默默若有所思。又是天星妖尊,又是毕亢妖尊。浅而易见,这伙人来自妖荒,并非有恃无恐……

    红衣女子怒气稍敛,却极为霸道地哼道:“哼!一时寻不到那头恶龙,我自然要为小白疗伤,你休管闲事……”她转而冲着下方娇声喝道:“孽畜!还愣着作甚?谁敢拦你吞噬血食,撕了他……”

    那头银色的怪物顿时气焰猛涨,作势便要扑向对岸。

    吉庆出声相劝,乃奉命行事,并无意阻拦。他摇了摇头,转身退开。

    阿达与众人已知大难临头,再不敢有所动弹……

    “慢着!”

    眼看一场杀戮在所难免,河岸上突然有人清冷出声。

    天上地下皆循声看去,双方皆是一怔。

    阿兽则是一霎不霎地瞪着双眼。林大哥,这是作甚……

    众目睽睽之下,林一独自漫步于河堤之上。他好像对四周的情形无动于衷,只管背着双手而举止悠闲。而其上下并无修为法力,俨然一个凡夫俗子的模样!

    红衣女子却是神色一凝,已看出那年轻人装扮的不同,疑惑道:“你是修士,还是凡人?”

    林一脚下一顿,眼光掠过身后的阿达等人,转而昂首说道:“我是谁无关紧要,有请天星妖尊放过这些行脚的山民!”

    红衣女子稍稍落下身形,依然看不出对方有何蹊跷。她不耐烦地哼了一声,叱道:“天下之大,还没人敢对我天星指手画脚,更莫说你一个装模作样的凡人……”话音未落,其长袖轻拂。

    与之刹那,早已等待多时的神鲛猛地掠过河面,直奔河堤上那独自伫立的人影狠狠扑去。

    阿达已是无暇意外,与众人只顾着目瞪口呆。危急时刻,那个遭人轻视的灰袍男子竟然不顾生死挺身而出。而高大威猛的麟马都禁不起恶蛟的冲撞,何况他一介凡人的血肉之躯。接下来的情形可想而知……

    阿兽的心头猛然悬起。林大哥危矣!

    林一有些意外,犹在背手而立。

    那红衣女子还真是心狠手辣!而此时她娇美的容颜上,并无乖戾与凶狠的神色,反倒是漫不经心的模样,唯有眉宇之间带着天生的煞气,浑然一个肆无忌惮且又蛮横无理的女儿家!

    不过瞬间,那头张牙舞爪的神鲛已扑到了数丈之外。

    劲风扑面,血腥逼人!

    林一神态如旧,唯长发、衣袂猎猎飞扬。而便在这间不容缓之际,他眉心忽有印记闪动,两眼中寒光熠熠,周身的威势霍然一变。而其兀自不动如山,却信手轻撩衣摆,随即以电光石火之势猛地飞出一脚。

    与之瞬间,天地气机一沉。

    这一刻,数十丈方圆之内,无论是人,还是奔淌的河水,都好似陷入到一片永恒的凝滞之中。

    万籁俱寂,风儿都没了动静……

    “砰——”

    那头凶狠的神鲛已到了咫尺之外,却仿若撞在一层无形的墙壁之上。一声闷响乍起,其凶狠的势头倏然一顿。而一只脚却重重踢在了它的下颚之上,万钧力道轰然袭来。

    “砰——”

    “嗷——”

    又一声闷响,撕裂短暂的沉寂。再加上凄厉的惨嚎,四方为之动容。

    只见神鲛下颚扬起,腥血四溅,那五、六丈长的身子更是抖成了一团,随即猛地倒飞了出去,眨眼之间横掠河面,“扑通”一声狠狠摔在河堤之上。只见它颇为无力的抽搐了一下,随即再不动弹,显然是昏死了过去。

    林一尚自空悬着右脚,直至此时才缓缓落下。他又好整以暇般地轻抖衣摆,随后抬眼斜睨,冷冷说道:“那头神鲛再敢过河一步,我不介意将它剥皮烤了吃肉!”其说话之间,周身的威势继续暴涨,还拿出一块黑色的玉牌在手中把玩……

第一千二百零九章 唬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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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那是一种凌驾于万物之上的嚣张,无以复加;那是一种目中无人的狂妄,狂妄到了透顶;而那又是一种云淡风轻的从容,剥皮烤肉、生杀予夺,只在脚起脚落之间!

    且不说阿达、阿兽等人是如何的震惊,还有吉庆等五人的面面相觑。半空中被称作天星的女子,早已是俏目圆睁而错愕不已!

    在这夜色下的莽原之上,一群行脚的山民之间,一个修士装扮的年轻人,竟将一头成年的神鲛给一脚踢过了对岸。那一脚看似寻常,却牵动天地之力并干脆利落,非高手而不可为!

    神鲛乃自己的坐骑,赐名“小白”。它伤势未愈,再添重创,差点就被踢死了!

    尤为甚者,那人踢了自己的小白,还如此的理所当然!他不是凡人,原来竟是一位隐匿藏形的修士!而不管他是谁,惹到我天星的头上,找死!

    “大胆……”

    天星已是怒不可遏,急待发作。

    朱雀之火,足以焚尽整片莽原。还剥皮烤肉?本姑娘先将你烧成渣渣!

    不过,那年轻人的修为还在暴涨,眨眼间已从仙君的后期升至洞天的初期、中期……后期?只见他临岸而立,渊渟岳峙的气度浑若天成。给人恍惚之间,其面前的一条浊流滚滚的河水,便是一道不容涉足的天堑。背后的莽原,更有莫测万千!

    “何方高人……”

    天星话已出口,却不由得中途一转,骄横的势头顿时弱了几分。洞天后期的巅峰,与大师兄相较亦不遑多让!洪荒之大,如此高手不过寥寥数人。那年轻人究竟是谁,为何要混迹于此?

    吉庆等五人早已留意到河岸上的异常,不敢怠慢,各自身形一闪便到了天星的左右。而天上地下,不过相隔数十丈。那骇人的威势还是汹汹而来,使人忐忑不安!

    此时此刻,林一面对六位神色不善的洞天高手,依旧是气定神闲。其长发、衣袂微微飞扬,双眉斜挑,朗朗有声道:“区区几个妖荒中人,竟敢在中野地界肆意妄为并滥杀无辜。敢问,如此轻启战端,是蛟季妖皇的本意,还是尔等的自作主张?”他昂首挺胸,下巴一甩,又道:“我是何人……”

    天星紧紧盯着那个年轻男子,胸口微微起伏。她左右的吉庆等人,同样在神色关切。对方莫非真是魔修的高人?

    林一大袖一甩,扬手举起所持的一块黑色的玉牌,沉声道:“我乃这块天魔令的主人!”

    六人的眼光,同时落在那块诡异的玉牌之上。不过少顷,吉庆嘴巴翕张。传音所致,左右面面相觑。天星则是将一双秀眉拧成了疙瘩,犹自忿忿不平的小模样。天魔令?那块诡异的黑色玉牌,竟是天魔令!

    据传,魔皇有块天魔令,可号令天下魔修,乃是无上尊崇的存在!而那年轻人肯定不是玄霄魔皇本人……

    林一的手掌一翻,玉牌没了影。其大袖抄在身后,两眼有血光闪动,凛然的神色中透着莫测的杀机,随即又嘴角微翘,高深莫测地淡然一笑,接着说道:“尔等既然欺上门来,妖魔两家就此撕破脸皮又有何妨!”他忽而话语一沉,很是不耐烦地叱道:“是战、是退,是六人联手,还是单打独斗,悉听尊便!”

    这是**裸的威吓!高人怎样,怕你不成!天星心头火烧,不甘示弱,强硬道:“哼!本姑娘奉陪到底,且报上名来……”

    吉庆见天星又要率性而为,急忙拦在身前劝道:“天星妖尊!毕亢妖尊之命不敢有违……”

    天星一怔,还是忍不住凶凶叱道:“吉庆,我一脚踢死你……”

    吉庆退后一步,躬身道:“在下死了不要紧,而为了一桩小事挑起妖魔纷争,谁都担待不起!”

    其他几人附和道:“天星妖尊!切莫因小失大……”

    天星脸色涨红,一时无言以对。最怕吉庆搬出师兄,而这家伙却将师兄的名讳时刻挂在嘴边,真是可恶!而对方若是洞天后期的高人,彼此动手的情形可想而知!不过,那人竟然如此的年轻……

    吉庆趁机冲着下方说道:“这位前辈!适才纯属一场误会,无意相扰,且就此别过……”他又转而示意道:“各位,此地不宜久留!”

    天星虽然性情火烈,且刁钻蛮横,却并非不知好歹。面对一位深浅莫测的高人,再加上吉庆的竭力劝阻,她稍稍迟疑便已更改了念头,却不忘恶狠狠地冲着那道人影挑衅道:“我记住你了,来日再作理论!哼……”

    半空中的六个人,五男一女,在一番急促的争执过后,相继转身消失在夜色之中。而天星收起了昏死不醒的神鲛,却是依旧是冲着下方瞪了一眼,这才不情不愿地扬长而去……

    林一犹自临水而立,周身的威势业已荡然无存。他冲着那寂静无人的夜空默默出了会儿神,随即在河堤上慢慢踱起了步子。其举止洒脱而轻松,好像一直在沐风独行,而四周从没发生过什么,唯有河水滔滔如故!

    朦胧的夜色下,渐渐响起了麟马的嘶鸣。阿达、阿兽等人依然呆在原地,一个个神不守舍。

    一场大祸突如其来,再又莫名而去。曾亲眼目睹的种种,令人匪夷所思!只因有了那个灰袍男子的挺身而出,无从避免的劫难就此烟消云散……

    阿达伸手抹了把脸上的冷汗,重重喘了口粗气。他径自越过岸边的草丛,大步到了河堤之上,竟是扑通跪下,冲着不远处的背影伏地拜道:“在下有眼无珠,多有得罪!仙长大恩,阿达没齿难忘……”

    有人带头,便有人效仿。河堤上下相继跪倒了一片,皆在拜谢仙长的救命大恩!唯有阿兽愣在原地,敬畏的神色中带着几分意外的欣喜!

    林一转过身来,眼光掠过四周。少顷,他才冲着五体投地的阿达微微摇头,含笑道:“我不是仙人……”

    阿达抬起头,满脸的羞愧与惶恐。此前自己的言语无状,定是惹恼了这位年轻的仙长。而其真人不露相,谁又看得分明……

    当众人无措之际,阿兽却从地上爬了起来,鼓足勇气说道:“林大哥!你不仅是仙人,还是仙人中的厉害人物!若是不然,又怎能逼退恶蛟与它的主人……”他话说一半,忽生忐忑,呐呐然又道:“我……我还能唤你一声林大哥吗?”在其看来,仙人岂能与一个凡人称兄道弟!

    “呵呵!我不曾上天,亦不曾入地,怎会是你等所想象中的仙人呢?”

    林一含蓄不明地反问了一句,冲着阿兽笑道:“你林大哥不过是一个有些法力的修士罢了!但有三寸正气,不让恶蛟猖狂,如此而已……”

    这番话语中不无自谦之意,却听得人血脉贲张!那凌厉霸道的一脚,岂止踢出了正气,简直就是天威所在,令人振奋而又叹为观止!

    阿达见林一极为随和,稍稍壮胆,拱手道:“那红衣女子一行,皆为无所不能的仙人。倘若您不是修为高深的仙人,她等为何要……”话没说完,他又俯下身去,惊恐道:“请恕在下无礼……”

    堤上岸边的众人还在跪着,一个个唯恐冒犯了仙长。

    林一却不喜虚套,摆摆手说道:“诸位起身吧!”

    四下里无人应声,只有一双双关注的目光在闪动着不安。

    林一暗暗摇头,慢步走向阿达,说道:“你虽有无礼之举,却不失为一条汉子,倒也无须怪责。至于那六人为何离去,无非是胆怯罢了。之所谓,小法门,大用处。唬人而已,呵呵……”想起了方才的情形,他忽而轻声笑了起来。

    幻灵术,可以幻化出高一阶的修为。而将其加入千年来的诸般体悟,施展起来更为娴熟。原本还怕动起手来殃及无辜,谁料临机应变之下,竟然轻而易举地逼退了六位强敌。

    不战却敌,善之善者也!

    至于是骗、还是蒙,谁说不是一种手段呢!

    “阿达,给阿兽拿些吃食。他饿坏了……”

    林一走了阿兽的近前,咧嘴一笑,又头也不回地吩咐了一句。不待对方出声,他已施施然盘膝而坐,随即双目微阖,而不再理会四周的情形。

    阿达忙不迭地点头答应,匆匆取了吃食给阿兽送了过去。

    余下诸人又愣怔了片刻,只得一个个从地上爬了起来。

    阿达将肉块、面囊塞到了阿兽的怀里,根本不容对方拒绝。他又借机瞥了眼不远处端坐的身影,大气都不敢出一下,转身蹑手蹑脚地离开,直至老远去,这才如释重负般地长吁了下。

    一脚踢飞了恶蛟,并逼退六位强大的仙人,那位林修士的唬人法门可真是厉害!而既然不肯自称仙人,由他便是……

    众人慢慢聚拢到了一起,相互安抚着,彼此间犹然余悸不定。

    阿兽则是坐在林一的身旁。他一边啃食着肉块,一边悄悄打量着……

    莽原的夜,短暂而又漫长……

第一千二百一十章 谁欺负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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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夜色渐去,天光黎明。

    河堤岸边,人们相继睁开惺忪的双眼。

    那临水而坐的人影不见了,只有阿兽在一旁默默发呆,他沮丧的神情中怅然所失。

    林大哥、林仙长,走了。他离去的时候,无人知晓。

    众人昨日奔波辛苦,再又遭遇惊变,早已是疲惫不堪。当夜深之时,不由人不打起了瞌睡……

    河水流淌如旧,还是没有减缓的迹象。

    众人等不及了,收拾妥当之后,合乘余下的十一头麟马,循着岸边溯流而去。三十里外,果然有河道狭窄处。一行人就此越河而过,直奔巨峰谷……

    ……

    巨峰谷。顾名思义,巨峰环绕之谷。而数十里外的群峰,不过千丈高矮,虽有挺拔陡峭之势,却还当不得一个“巨”字。不过,宽阔的山谷之中,洞窟成串、草屋成片,并有一条平坦的大道横穿谷地,更有人、兽的身影来来往往,分明一处集市般的热闹所在。

    林一驻足道边,举目四望。

    日头初升,整座山谷都笼罩在一片朝晖之下。乍然看去,两侧山坡上错落的洞窟、草屋稍显凌乱。而袅袅炊烟与那淡淡晨霭交织一起,并缓缓不散,给这方天地平添了几分的景致,倒也不无勃勃生机!

    大道之上,人影晃动,一个个衣着简朴而形色各异。沿着大道的两侧,有古树疏影,还有大小、高矮不等的一间间草棚。其中分别堆放着兽皮、兽骨、陶盆、瓦罐、铁器、药草、麻布、盐块等物,以及面囊、烤肉与酒水吃食,俨然便是一家家简陋的店铺……

    “砰、砰、砰……”

    一阵铁蹄落地的动静传来,几头麟马奔驰而去,随之疾风盘旋,四下里草屑尘土飞扬。行人稍稍躲避,随即又行走如旧。

    林一的眼光轻轻掠过那几头远去的麟马,不以为然地看向别处。昨儿夜半时分,他便独自离开了莽原并寻到此处,直至在山峰上待到日出时分,这才现身于山谷之中。之所以不告而别,只因没了那种平等无间的轻松与自如。

    或许,人与人之间,从来就没有真正的平等。而万物若是,天地有序,谁说又不是大道所致呢!且守心境淡然,自寻一方随意!

    至于阿达、阿兽等人想要赶到这巨峰谷,应该在一个时辰之后。

    不过,巨峰谷之中并无仙道中人出没。那数百户的住家,也均为凡夫俗子。纵然有几位大巫、祭师,无非是凭借着练气期的手段来守护一方,还不能与真正的修士相提并论。

    由此可见,巨峰谷虽坐落于中野地界的大山之中,却与世隔绝。想要从中寻获中天城以及魔修的有关讯息,不过是一厢情愿罢了!而既然来到此处,不妨稍作盘桓,再行离去……

    林一循着大道往前,神态悠闲。纵使有人好奇他的装扮,而他犹自浑若不觉,直奔一个摆放着酒坛子的草棚走去。

    草棚子不大,前后摆放着一、二十个粗陋的酒坛子。当间的案板上,还有几只倒扣着的陶制大碗。掌柜的是个中年的妇人,面色粗糙,身着桑麻织就的粗布衣裙,很是简朴勤快的模样。她见有人临近,浅浅笑了笑,兀自抄手而立,并不上前招呼买卖。

    林一在草棚前停了下来,径自打量着木案上的酒坛子,出声问道:“酒水作价几何?”

    妇人不急着回话,而是伸手掀开一只倒扣的大碗,这才含笑道:“壮士看着面生,该是初次惠顾,不妨先尝后买!”她抱起一个酒坛子,给碗中“汩汩”斟满了酒,又道:“壮士,请……”

    洪荒中人,无论男女,皆性情耿直而又厚道!先尝后买,这卖酒的法子着实不差!

    林一深以为然地点点头,不及多问,上前一步,伸手便将大碗端了起来。酒水清澈,清香四溢。他心神一振,昂首便将一碗酒给吞了下去。一股火辣直透肺腑,尚未燃起炽烈的沸腾,随即又倏忽不见,直叫人意犹未尽!

    “好酒!”

    林一情不自禁地赞叹了一声,顺手抓起一旁的酒坛子,再又斟满了一碗,自顾畅饮起来。而一碗酒不过斤半,一口就没了。他索性举起酒坛子直接灌了起来,只想来个痛快!

    多年不曾饮得如此猛烈劲道的烧酒,今日难得一见,绝不容错过!而随身所带的‘千秋馥’已所剩不多,那家乡的酒还是珍藏为好……

    “此乃野粟酒,颇得远近赞誉!”妇人笑意愈浓,接着说道:“壮士但若饮得可口,尽管将兽皮、药草、铁器、布匹、牲畜拿来,皆可作价!”

    “咳咳……”

    林一手上一顿,忙转向一旁放下了酒坛子,禁不住猛咳了几声。少顷,他有些狼狈地缓了口气,诧异道:“野粟酒……”

    妇人不明其状,只当是眼前的壮士被酒水呛了,随声答道:“嗯!我家男人有祖传酿酒之法,以山间野粟酿得此酒。因其劲道猛烈而闻名远近,故而作价稍贵一二……”

    林一并未在意妇人的话语,而是心念急转。怪不得这酒水入口的味道似曾相熟,原来竟是野粟酒!

    犹还记得,在一个夜色山谷之中,有个叫作阿烈的汉子曾经说过,‘此酒为我天魔谷中万年的野粟酿造,酒劲可放到一头斑虎。我等的酒量不过饮得下一坛,而你方才所饮乃是一瓮’……

    不过,这酒的猛烈,与那万年野粟酒相比还是多有不如。而即便是有着熟悉的三成口味与一成的劲道,也殊为不易!当年几如幻境,此时却亲临实地。而前后两者,又有何干系?

    “掌柜的,来一坛酒!”

    有人大步而来,随手将一物丢在草棚后,再又与妇人说笑两句,随即便拎着一坛酒转身离去……

    林一犹在忖思之际,忽而神色一动,禁不住瞥了眼那离去之人的背影,又看了看手中的空酒坛子,随即转向妇人,诧然答:“你适才所说,作价稍贵一二,该当如何?”他一边说着话,一边冲着草棚子的后方打量。

    此前不曾留意,在各家草棚子后方的不远处,还摆放着一个木笼子,里面关着豢养的家禽小兽,无非是锦鸡、野雁,山羊,等等。

    妇人又笑了笑,不慌不忙地掰着手指,分说道:“寻常的酒水,一只锦鸡便可换得。而我家的野粟酒,须作价一头山羊,或三张兽皮,或一把砍刀,或两丈麻布……”

    林一抬手打断妇人道:“你所说之物,我一无所有。不知可否使用金银……灵石亦可……哪怕是神石……”他话没说完,已自觉理亏,只得嘴角一咧而收声不语。洪荒不认金银之物,灵石、神石对于凡人来说同样无用。而自己的身上又没有换酒之物,这下麻烦了……

    妇人抬手撩了下鬓角的乱发,带着风霜的粗糙面颊上,早已没了一丝一毫的笑意。她默默盯着林一,彷如在盯着一个坏人。片刻之后,其漠然开口道:“巨峰谷,还没人敢欺负我一个妇道人家……”

    林一双肩一耸,神色无奈,慢慢放下手中的酒坛子。真是冤枉,我林某人何至于如此?

    “今日你若不拿出换酒之物,我家阿东不会放过你……”妇人抬手向着对面的山坡,带着几分恫吓的口吻示意道:“三百丈外的大树下,便是我家。只须我呼唤一声,他必将你这个外乡人痛打一顿。骨断筋折,犹未可知!”

    林一无语。谁欺负谁啊?林某人明明被你一个妇道人家逼得无言以对,真是开天辟地头一回!谁让我嘴馋呢,活该!

    妇人见林一不应声,竟是冲出了草棚子,猛然提高嗓门叫道:“诸位父老乡亲,有人抢我的酒……”

    林一吓了一跳,忙道:“莫要叫嚷,我给你便是!”

    妇人应变极快,转身面向林一,伸手道:“一头山羊,拿来……”她一个寻常的村妇,此时却气势咄咄而掷地有声!

    有了纷争,便有人围观。不过转眼的工夫,四下里便聚集了十余人,还一个个交头接耳、指指点点。

    林一咧嘴苦笑,神色玩味。

    几个时辰前,还在接受一群凡人的跪拜。而舍弃了仙人的身份与手段之后,竟遭致一个村妇的藐视而变得一无是处。境遇迥异,还真是玄妙万端!之所谓凡心尚存,而属于林某人的凡间已然不在了!

    只不过,我林某素来心地坦荡,尚不至于被一头羊逼得走投无路吧?

    林一长吁了口气,轻轻抬起手来。

    “山羊何在……”

    妇人眼光随着林一的手臂移动,却啥也没见到。对方只有一袭布袍,全无身外之物。看来要召唤自家的男人了!她才要出声尖叫,却又猛地一怔……

    林一抬起的右手掌心之上,忽而升出一团莹白的光芒。光芒盈盈而动,旋转不停,继而霍然变大。而其本人却双目微凛,气机沉凝。不过少顷,他猛地卷动大袖,所持的光芒倏忽一闪,随即再又砰然炸开,紧接着“嗷嗷”两声,竟是凭空多出两头形体硕大的猛兽,随即“扑通”一下摔在地上。

    天降猛兽,竟是两头斑斓的猛虎。其连头带尾不下两丈多长,四、五尺的个高,一双血红的眼中闪烁着凶光,数寸长的尖利獠牙倍显狰狞而凶狠。尤其它双足抓地,虎视眈眈,嘶吼不断,使人不寒而栗!

    妇人与围观的众人已是惊得目瞪口呆,各自扭头逃窜。

    猛虎嚣张,“嗷”的一声作势欲狂。

    “此地还真有斑虎!”

    林一稍稍讶然,却下手无情。随其大袖疾甩,“砰、砰”两下,两头凶猛的大虎如遭重击,应声扑地,口鼻溢血而再不动弹,竟是死了一对。他看向那已摔倒在草棚中的妇人,浑然无事般地问道:“一时寻不见山羊,且以两虎抵作酒资,可还使得……”

    徒手凭空抓出两头猛虎,不是妖人便是神仙啊!那妇人已吓得面无人色,一边往后挣扎,一边语无伦次答道:“使得……使得……一虎抵得十羊……”

    当然使得!草棚后的木笼子不过丈余大小,根本装不下一头猛虎。而这罕见的雌雄猛兽,简直便是神物般的存在,多年来不曾有人猎得,如今却被擒杀了一对,必将震惊巨峰谷上下!

    “那我岂不吃亏?”

    林一挥袖拂去,瞬间已将草棚子内的酒坛子给席卷一空。他对四下里慌乱的人影视若未见,自语:“再寻些利息……”

    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语过后,原地的人影已然消失不见。

    异*地同时,三百丈外山坡上的大树下,林一倏然现出身形。他径自走向不远处的洞窟,冲着里面一个烧火的汉子吩咐道:“阿东,给我说道说道野粟酒的酿制之法与来历……”

    酿酒之法乃不传之秘,怎可外泄?那汉子诧然失声道:“你……你是谁?”

    林一理直气壮地说道:“你家婆娘欺负我了,上门寻仇呢……”

第一千二百一十一章 无须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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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儿晚了,有些郁闷,撑着码了一章,见谅!

    ………………

    这是三百里外的一个山谷。其四面环山而人迹罕至,唯有数十里的谷地间长满了一片片的野粟。但有风过,那野粟便如波浪般的轻轻起伏,再加上绵绵远山以及明媚的天光,四下里倒也景色怡人。

    此时,在山谷中的一块坡地上站着两个男子。一者高大健壮,是个孔武有力的中年人;一者身躯颀长,相貌年轻,且相对来说要矮上半头,并稍显清秀单薄。而前者弓着腰,神色惶惶;后者洒然而立,犹自嘴角含笑而双目深邃。

    阿东摇了摇头,止不住的一阵眩晕。

    自家的婆娘欺负人了!不能够啊!她卖酒的时候,素来童叟无欺。即便有人欠账,她也不轻易招惹人家,只须冲着山坡尖叫两声,我阿东即刻拎着棒子前去斡旋,最终都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谁料想,这回竟被人寻上门来,二话不说就给拽出了所居的洞窟,紧接着一阵风驰电掣便飞到了半空之中。但听风声呼啸,瞬息已过数百里。

    天呐!遇上了仙人?

    那该死的婆娘,竟敢得罪了仙人,真是欠揍!

    酿酒之法?其来自祖传,并无虚假,不外乎蒸煮之道罢了!仙长既有所好,并登门讨要,阿东又岂敢藏私!

    至于野粟,这山谷中的便是了……

    林一则是默默打量着满山谷的野粟,神色中若有所思。

    之前的巨峰谷中,无意中受到了卖酒妇人的刁难。便借助虚空法阵以及分神之术,以擒获的两头斑虎应付过去了一场窘境。如此搬运法门的来历,还要得益于当初与邢乐子、皓度相遇时的感悟,历经多年的揣摩,偶尔施展,愈发得心应手!

    不过,那妇人随口说出的野粟酒,不能不提起一桩往事!

    想当年,曾经误入九州天道门的魔冢。那魔冢另成天地,有天魔族与天妖族,有天魔谷、百泽地、有万兽山以及魔劫谷,还有让人轻易醉倒的野粟酒。记得在三皇殿内,还另外得到了两坛……

    现如今,已然来到了洪荒之中,却再次遇见并饮到了野粟酒,难免要为之遐想一番。

    那魔冢中的幻境,是否曾真实的存在过?倘若存在,又处于何方?此时能否旧地重游,还能见到当年的情景吗?而前后两者,以及九州天道门的魔塔之间,又有何牵连?

    为此种种,林一丢下两头斑虎,径自寻至卖酒妇人的家中,随即将其男人阿东给带到了天上,再又来到了这长满野粟的山谷之中。而神识所见,远近极为陌生且人烟凋零。难道是自己想多了……

    “那臭娘们,三天不打就不长记性!我回头定要好好收拾她……”

    阿东已慢慢回过神来,禁不住咒骂了一声。而其看向身旁的人影,气焰顿消,忙惴惴说道:“仙长!您老人家切勿动怒。这片野粟谷少有人知,乃先祖当年寻获并传至今日。在下甘愿将其与酿酒之法一同奉上,只求您大人不计小人过!”他还以为是自家婆娘冒犯了仙人,只想着舍财免祸。

    林一从远处收回眼光,笑道:“你家女人并无过错,又何必要施加拳脚呢……”

    阿东常年居住于巨峰谷中,因擅长酿酒而交际颇广,并非是个孤陋寡闻的人。从大巫与祭师的口中,不难获悉有关仙人的传说。他见身旁的年轻仙长神态温和,渐渐胆子大了些,有些好奇问道:“仙长!您上天入地无所不能,怎会被我家婆娘欺负?”

    “我已用两头猛虎抵作酒资,此事就此作罢!”林一随意敷衍了一句。此前不过是寻个借口罢了,说多了倒是叫人无趣。

    阿东的脸有些黑红,犹然带着烟熏火燎的模样。听此一说,他诧然道:“两头猛虎?足以抵得五六十只羊……”

    “你家婆娘却……”林一还当是听错了,不由得微微一怔。

    阿达不解,问道:“仙长!我家婆娘又怎样?”

    林一的眼前浮现出那个厚道朴实的卖酒妇人,不由得摇头失笑道:“呵呵!你家的婆娘,着实欠揍!”他径自踏风而起,转瞬间已失去了身影。

    阿东抬头仰望,惊叹不已。少顷,他从容了许多。那位仙长既然离去,表明他已宽恕了自己。眼下不妨查看一下野粟的收成,至于管教女人,回家再说不迟……

    林一没有离去,而是在万丈高空俯瞰四方。

    千里、万里的方圆之内,并无当年魔冢所见的丝毫痕迹。

    林一索性放低身形,寻觅飞行。他越过一片浅浅的沼泽,随后落在一片茂密的古木丛林之中,足踏树梢而举目四眺。天光之下,淡淡的雾气从厚厚的腐叶间氤氲升腾。偶尔几只兽影闪过,随即又消失在远方。入眼所见,生机沉沉,而又荒寂无边。

    “……天魔谷的正北方有一片广袤的山林,名为万兽山,乃是天魔族的猎场所在。而万兽山再往北,是天妖的领地,亦是天魔族的一大仇敌。正南有无边无际的沼泽,称之为百泽地,乃毒瘴横生,人迹罕至;正东有高山险峰无数,为洪荒莫测之地;而正西方,有一处魔劫谷,为一处死地,同时亦是天魔族心中的圣地……”

    林一试图将所看到的情形,与神识中的记忆一一对照。恍惚之中,好似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而随即又被陌生代替,根本寻不到一丝一毫的熟悉痕迹。良久之后,他不由得咧嘴自嘲一笑。

    那七十年的魔冢幻境,便如一场远古洪荒的梦。它给了自己一身莫名其妙的魔修修为,并让自己念念不忘至今。那一切固然真实的存在过,又怎奈沧海桑田的变迁?万千光阴,在天地间亦不过短短的一瞬。真亦假时,假亦真……

    亘古不变的,唯有执念!

    此外,洪荒之中,尚有妖荒、魔荒之分。眼下的处身所在,不过是中野地界……

    林一独自默然良久。直至日上中天,其人影慢慢淡去。好像他从没有来过此地,又好像一直存在着!

    野粟谷中,阿东忙碌已罢。由巨峰谷至此,足有三百余里。既然来了一趟,总不能空手而归。他捆起一团野粟扛在肩头,循着山径往回走去,眼看着要出了山谷,忽而大叫一声离地飞起……

    林一抓着阿东飞回了巨峰谷。他将对方扔在山坡大树下的洞窟内,顺便又卷走了数十坛子野粟酒。无论仙凡,谁都不能占谁的便宜。而他林某人既为好酒之人,也绝不会轻易吃亏!

    如此已耽搁了一段时日,已让人兴致索然。在寻至中天魔城之前,不妨闭关一二。再有不测,总不能一味凭借着唬人过关。该是到了提升修为的时候了!

    林一来去无影,转瞬间已返回到了万丈高空之中。他冲着下方的巨峰谷稍稍俯瞰,便要就此远去,却又呵呵一笑,随即化作一阵清风飞向三十里外。

    在一条崎岖的山道间,有人独自大步行走。其背上还扛着一个兽皮袋子,里面满满装着换来的盐巴、面囊,以及锄头等日杂用物。他忽而见到一个熟悉的人影从天而降,禁不住脚下一顿,惊喜道:“林……林大哥!”

    “呵呵!阿兽,让我送你一程如何……”

    林一落下身形,微微一笑。

    那满头大汗并面带稚气的汉子正是阿兽!大半日之内,他已随行赶到了巨峰谷。而其为了省下几张兽皮,在置换了货物之后,便与阿达等人分道扬镳并匆匆踏上归程。

    阿兽连连点头,不及应声,转瞬间已是双脚离地。他禁不住惊呼道:“真的在飞……”

    真的在飞!山峰丛林在身下急掠而过,还有风云迎面扑来。而人在空中,却甚为平稳!

    阿兽眼花缭乱,振奋不已……

    林一带着阿兽乘风疾行,并以气机护住对方上下。不消须臾,便到了大枫岭。那架毁坏的木车尚在,不远处的山坡上没人在意他二人的到来。

    阿兽兀自背着皮囊而不知所措,犹如还在天上一般的恍恍惚惚。

    林一挥袖一甩,大车“砰”的一下翻了过来。他稍稍打量毁坏的情形,身形一闪到了左近的山坡上,随意择取一根树干,并轻轻抖动几下。随着一阵木屑纷飞,其手上多出了一根胳膊粗细的木棍。

    林一飘然落下山坡,顺势甩动,原本潮湿的木棍顿时变得干燥直挺。他到了木车之前,随手将木棍替换了毁坏的车轴。其手法之快,颇为娴熟。而这一切与修为无关,谁让他是车夫出身呢!

    转眼之间,木车已被修缮如故。

    林一不作停留,凭空摄走了地上的那架毁坏的木车,转而带着目瞪口呆的阿兽飞向百里之外。

    在阿兽家所在不远处的山口前,两人从天而落。

    林一放开阿兽,并挥手取出大车搁在道旁。

    阿兽尚自有些晕头转向,却听有人在说:“阿兽,以后好生照顾家人!”他循声看去,已人影杳无……

    林一没再啰嗦,悄然远去。

    人与人之间,相逢便是有缘!帮上一把,送上一程,留下一句话,足矣!脚下的路不同,无须去刻意改变什么……

第一千二百一十二章 踌躇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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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万山,地域广袤,险峰林立,莽莽苍苍不下万万里。其间不乏天材地宝无数与珍禽猛兽,更有无数洞天福地,乃千荒名闻遐迩的一方所在!无他,此处乃道家起源之地。

    据传,上古年代,妖魔横行,凡人虽为灵长之首,却渐渐势弱。有不甘沉沦者,胸怀日月星辰之志而参天悟道,集众法之长,补己身之短,最终另创道法而惠及天下。后至远古,以帝奎为尊,与妖皇蛟季、魔皇玄霄并驾齐驱。

    洪荒自此三家鼎立,直至今日。

    不过,妖、魔、道看似迥然有别,追溯起来却又同宗同源,相互之间难免会有纷争。三家曾为此翻脸,并水火不容,以至于起起伏伏持续了无数万年,虽说后来不了了之,而帝奎仙皇却从此不知所踪。好在另外两家随之偃旗息鼓,使得八荒重归于往日的安宁之中。

    如今的千荒,没了帝奎仙皇的坐镇。而仙皇留下的万山道统尚存,往日的门人尚在。有千荒三圣之称的九玄,更是自诩为仙皇的嫡传弟子,并理所当然地占据了仙皇当年的洞府而高高在上,俨然便是一方至尊。而其修为通玄,法力莫测,再加上门徒的拥戴,倒也名至实归!以后如何不敢讲,至少他眼下乃是千荒的第一人!

    万山群峰之中,当以天都峰为最。其峰高万丈,巍峨而又神秘不凡!

    在天都峰的半山腰,横出一块巨大的飞石。其上云遮雾绕,气象万千,端的一处玄妙所在。而此处临崖而居的洞府,便为当年帝奎仙皇所有……

    此时,在洞府的门前,有两人一坐一立。

    其中束手而立的中年人,留着黑须,相貌寻常,脸上带着几分庆幸之色;端坐着的老者,须发银白,皱纹刀刻,鹰钩鼻子,神情稍显阴沉。

    两人在对话——

    “师尊!如上所禀,乃弟子亲眼所见。妖皇自创九转之法,如今去向不明……”

    “当年的三皇虽有相争,却也曾彼此坐而论道。妖皇与魔皇由此而悟,并相继有所收获。眼下看来,那所谓的‘九转天罗’,竟然真有其事!尘炼子,你此行不虚……”

    “有师尊运筹帷幄,弟子不过依计行事罢了!所幸败露之时躲入地下,直至五年后才见机脱身返回……”

    “嗯!有了‘九转天罗’之法,终于多了一条突破洞天的途径……”

    “师尊!其法不明,又该如何?”

    “妖荒的毕亢、角霸等人,对‘九转天罗’多有不知。我等则无须加以理会,却不妨关注中野魔城的动静。魔皇门下的青叶与凌道相争已久,或有相关捷径,犹未可知……”

    “弟子这便前往中野……”

    “不必了!天权子与开阳子早已前往中野多时……”

    “两位师弟前去寻人,至今未见回音……”

    “无妨!只要那小子来到洪荒,不愁他没有现身的时候……”

    “师尊!在妖皇洞府之时,有青龙盘柱……

    “哦……”

    “……”

    “尘炼子!你即日启程前往中野,并转告天权子与开阳子,那青龙或许与林一有关,但有所见,定要设法予以擒获。若有意外,当及时回禀……”

    中年人躬身称是,转身离去。

    老者默然半晌,两眼中透着莫测的深沉,扶须自语道:“无论是‘九转天罗’,还是《三皇经》,我九玄都志在必得!只不过,除了那个林一之外,仙域究竟来了几人……”

    ……

    九天门径的开启关闭之际,从仙域过来了几人?

    记得有雨仙子、圣女暮云,还有师父黄婆婆。而现如今,却只剩下了自己一人。至于那个坏小子,这辈子都见不着了。眼下回想起来,他倒是“坏”得有情有义。而无论与否,不管是非恩怨,过往的一切皆随风去了。以后的路,又将如何呢?

    一株古树下,一道粉红的人影茕茕独立。其容貌精致,双眸似水,神色中怅然所失。她曾名为千尘,又名花尘子,后来索性自称为尘子。

    尘子偕同黄婆婆穿行九天门户之时,彼此就此失散。当其独自沦落于此,方知到了魔荒之中。渐渐获悉八荒之无边无际,她茫茫然一时没了去处。

    一个女儿家,凭借着天仙的修为,在仙域尚可来去自如。而魔荒却强手如林,稍有不慎便将给自己惹祸上身。

    为免不测,尘子寻了人多的地方暂且落脚。企图自保之外,或可借机探听多方的讯息。既然一时难以寻找黄婆婆的下落,不妨于守候中等待着转机。故而,她每日都在古树下徘徊良久,于无助中回味着过去,在感喟中憧憬着未知的将来!

    下方的山谷间,则是一方数十里的集镇。说是集镇,不过是一片蜂巢状的洞府群落,乃魔荒修士聚散之地,并有个怪异的名字,魔皇谷。而此处并无魔皇,借势借名而已。据传,当年的魔皇在此修炼过。而魔皇的嫡传弟子,则带人另去中野开辟天地,并占据了一座城……

    ……

    一阵清风掠过山岗,凭空冒出了林一的身影,手里还扣着一枚玉简,于双足落地之际举目四望。与阿兽分别之后,他已不紧不慢地飞行了半个多月。

    神识之中,前方已端倪初现。

    据乙木所留的图简所示,此处距魔城不过百万里之遥。

    百万里之外,则是那传说中的中天魔城。虽不曾与魔皇弟子谋面,而彼此却早已成了生死大敌。这般贸然前去,会不会节外生枝?

    林一收起玉简,一时踌躇不定。

    亟待闭关提升修为,却又恐因此错过与虎头、老龙及仙奴的重逢。而已然至此,又何妨前去寻觅一番再另行决断呢……

    林一就地坐了下来,抬手摸出一个酒坛子,并顺势抓开泥封,将坛口凑在鼻端嗅了嗅。酒香扑面,使人精神一振。其眉色飞舞,扯着坛子便连灌了几大口。待酒气长吁,他禁不住呵呵一乐。

    曾饮过的万年野粟酒,不仅爽口劲猛,还有提升神识之能。而这来自巨峰谷的野粟酒虽不比前者,却也聊胜于无。此番意外所得,倒是要留下几坛,以便与那两兄弟分享。只可惜老龙已忘却过去,不然共叙当年往事,岂不快哉!

    林一独饮正欢,忽而神色一动,慢慢放下了手中的酒坛子。

    所在是片开阔的谷地,四周山林茂密而颇显僻静。恰于此时,四道淡淡的飞虹由远而近。转瞬之间,在数里外的谷地上空现出四道人影。

    那是一位老者,两位中年人,还有一位年轻的壮汉,均为洞天的高手,只是修为高低各有不同。其同时留意到了林一的存在,却没谁多加理会,而是各自话语不停。

    “乌二,还请归还所欠的神石……”

    “乌二,你借我的五十块神石,再加上利息,一共百块,速速还来……”

    “乌二,若不归还神石,莫怪我三人翻脸……”

    “嘿嘿……”

    彼此相隔数里,情形一目了然。林一依然在山岗上盘膝而坐,却暗暗提起几分小心。此处距魔城不过百万里,继续往前,所遇到的修士会愈来愈多。而那突如现身的四位洞天高手,却透着几分诡异。三人合作一伙,并直指其中一人。

    浅而易见,是欠债者与讨债者纠缠在了一起……

    叫作乌二的汉子,一身粗布袍子,乱发披肩,满脸的乌黑,甚是年轻粗壮而又憨厚的模样。他嘿嘿笑着,从半空中缓缓落地,冲着临近的三人说道:“三位道友真是小气,不过区区数百神石,何至于如此相逼……”

    老者与两个中年人随后落下,隐隐将黑汉子围在当间。他手扶长须,叱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乃天经地义!而我等神石来之不易,岂能由你肆意挥霍……”

    乌二挠挠头,不以为然地笑道:“我身上没有神石,又如何归还……”

    一中年人大怒道:“你声称此处藏有神石,蓄意欺骗……”

    另一中年人哼道:“岂有此理……”

    老者脸色阴沉,冷冷说道:“乌二!你是成心不愿归还神石了……”

    乌二依旧是满不在乎地嘿嘿一笑,回道:“嘿嘿!老子原本就是成心的……”话没说完,他两眼中精光一闪,随即在原地失去了身影。与之瞬间,十余丈外突然一声闷响。

    “砰——”

    一个中年人应声倒飞了出去,竟是被人一拳轰碎了身躯,再又狠狠摔在了数十丈外,转眼之间变成了一具死尸。

    骤然生变,老者与幸存的另外一人目瞪口呆。

    彼此相隔不过十余丈,且对话之际而未加提防。更没想到对方会猝然发难,且如此的强悍……

    老者抬手招出飞剑,与同伴急蹿而起。而尚不待他寻出对手的踪迹,身后又是一声闷响。其愕然回首,脸色大变。

    那位洞天初期大成的中年人,才将离去数丈,已被一团黑雾吞没,随即砰然炸开,已是尸骸无存……

    老者不及多想,闪身急遁。而所去方向突然有风声呼啸,紧接着一片阴寒彻骨的黑雾当头罩下。他惊得去势一顿,暴退而去。却见不远处凭空冒出一道人影,竟散发着洞天中期的威势,并出声笑道:“嘿嘿!莫走,老子还你神石……”

    上当了!本以为此行人多势众而十拿九稳,却不料对方竟是一位洞天中期的高手……

    老者自知不敌而全无斗志,却已无暇后悔,急急转身逃窜。

    乌二得势不饶人,随后紧追不舍。他凌空横飞,双拳连出。凌厉的杀机裹挟着阵阵寒雾呼啸而去,声势惊人!

    老者慌不择路,直奔前方的山岗奔去。

    那山岗之上,有人盘膝而坐,手里还拿着一个酒坛子……

第一千二百一十三章 酒肉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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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林一犹在旁观,见状不由一怔。

    两道人影,一前一后奔着这边疾驰而来。而自己所在的山岗,首当其冲。无意中瞧一出热闹,倒是惹出了麻烦。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不外如是!要知道洞天高手之间的较量,既可施法于芥子之内,又能惊天动地于万里之远。且彼此相隔如此之近,他林某人再要泰然处之,绝不能够……

    与之同时,那一对追逐的人影已到了数百外之外。

    老者的浑身上下裹着一层法力光芒,飞遁神速。而那带着莫测杀机的黑风寒雾更加疯狂,瞬间已到了身后。其暗呼不妙,反手抛出飞剑抵挡,转而双袖乱舞,继而身形一晃,竟是幻化出一串朦胧的身影,竟是各自分开奔着四面八方急蹿而去。一时之间,到处都是人影,极难分辨哪一个才是他的本尊。

    乌二随后看得清楚,不以为然地嘿嘿一乐。他人在横飞之中,双拳再又连连出击。“砰砰”闷响,剑光崩溃。黑风寒雾去势更盛,随即暴涨百多丈,以铺天盖地之势呼啸而去,俨然是要将对手的分身幻影以及本尊尽数笼罩其中。

    老者才要趁势逃脱,四处乱窜的身影忽而一滞。

    十余道分身虚幻莫辨,各自的神情也不尽相同,看起来颇为诡异。与之刹那,其中的一道人影猛然往前一挣,竟是冲破的黑风寒雾的束缚而狂奔依旧,还不忘挥动双手冲着数十丈外狠狠抓去!

    老者为了保住性命,可谓用尽了手段。便在其隐匿的本尊被迫现形的一瞬间,那山岗上饮酒的年轻人已被凌空抓起。间不容缓,他将对方猛地往后甩去。

    那瞧热闹的小子,不过是个仙君的晚辈。用其挡住乌二的攻势,虽于事无补,至少可以添些乱子。但有一线转机,顷刻间便可逃之大吉!谁料是非所愿……

    老者所抓的人影才将离地,忽而自行消散。竟是一具分身?他心头一懔,尚未趁机遁去,无边的黑雾再次吞噬四方,随之寒意彻骨而法力受禁,紧接着如雷般的重击轰然而至……

    “砰——”

    一声闷响之中,老者身形崩溃。随即风声远去,黑光血雾消散,山岗上多了一堆血肉狼藉。

    乌二去势一停,缓缓落地,顺手抓取了一个乾坤戒,之后扭头一笑,说道:“嘿嘿!你躲得倒快……”他黑脸上带着灿烂的神情,一口白牙与两眼中的精芒交相辉印,周身下上的杀机犹然咄咄逼人!

    百丈之外的一片空地上,缓缓现出了林一的身影,依旧是拎着个酒坛子,神色有些莫名。少顷,他轻舒一口气,冲着乌二瞥了一眼,淡淡回道:“分身术而已!”

    “哈哈!此番收获尚可!”乌二稍稍查看便心满意足地收起了乾坤戒,转而奔着林一大步走了过去,笑道:“能瞒得过我乌二的分身术,着实不简单!你是那家的小辈,是否魔城的修士……”他说笑之际,黑脸上闪过一抹不善的神色。

    林一兀自站在原地,举止如常。而那黑脸汉子慢慢接近,他不由得两眼微微一缩。

    一个洞天中期的高手,不仅心毒手辣,且好勇斗狠!此前所谓的欠债、讨债,分明就是一个圈套。那老者三人,皆中了乌二的算计!眼下看来,他在收拾了对手之后,根本就不曾想放了自己!适才若非躲得快,只怕难以幸免。今日遇上这么一位难缠的人物,还真是好运气……

    林一心念急转,随即双眉斜挑,周身威势一变,径自迎着乌二慢慢走了过去,还不忘举起酒坛子灌了一口,才不慌不忙地答道:“我尚有数万神石在身,想要的尽管来取!”其步履悠闲,举止洒脱而又气势沉凝,与此前那个瞧热闹的小辈已判若两人!而他上下的威势却沛然而出,瞬间冲破仙君的境界……

    乌二大步正急,忽而一顿,竟是率先停了下来,瞪着双眼诧然道:“你是洞天中期的高手……”

    “有何不妥?”林一适时慢下了脚步,很是自负、并有恃无恐的模样。而其心头却在暗忖,若非此处临近魔城而太过招摇,林某不妨给你变出一个洞天后期的前辈来!

    乌二神色狐疑,转而东张西望。片刻之后,他这才冲着十余丈外的林一举手笑道:“嘿嘿!小弟乌二,乃云游八荒之人。不知这位道友如何称呼……”其两眼中炯炯有神,隐隐闪动着几分精明,周身上下犹然透着野性的彪悍与张狂,令人不敢小觑!

    林一举起酒坛子示意了下,漫不经心地说道:“林某,行走天下久矣!”

    两人相隔十余丈,相互寒暄,倒也有着几分相处甚欢的架势。

    乌二黑脸带笑,恍然道:“原来这位是林兄,失敬了……”他忽而盯着林一的手中的酒坛子,煞有兴致地接着说道:“林兄既然随身带着美酒,岂可独自享用?请我饮上一口如何……”

    林一神色打量,腹诽不已。

    还真是一点都不客气!不过初次见面而已,便伸手问对方要酒喝。不过,洪荒之中,多有鲁莽豪爽之辈。尚不知眼前的这位,又是哪一种人!

    林一还是点了点头,应道:“我这坛中酒已所剩无多,尚不足以共饮,且容……”他话未说完,忽而往后退了一步。

    只见乌二突然伸出右手,还颇为随意地笑道:“嘿嘿!小弟有酒便欢,不在乎多少……”出声之际,他两眼中精芒一闪,信手祭出一团黑色的寒雾,并凝结成一只丈余大小的手掌,竟是带着凌人的气势,倏然横过十余丈,直奔林一狠狠抓了过去。

    异变横起,只在闪念之间。阴寒彻骨的杀意顿时笼罩四方,汹汹而至的威势逼得人气息一窒!

    林一暗啐了一口,脚下不再后退,而是往前一步,顺势双袖挥动。天地气机为之一沉,数十丈内杀机森严。其不作耽搁,猛地将酒坛子抛向了近在咫尺的寒雾手掌。紧接着他手上掐诀不断……

    与之同时,寒雾手掌撞上了翻滚着的酒坛子。

    乌二出手之后,两眼放光,正自盯着前方的动静。当林一迫于威势而后退了一步,其神色中闪过一丝不屑。对方随后又抛出了酒坛子,更是不出所料。而他才要趁势而为,却猛然一怔。

    那看似寻常的酒坛子,竟是包裹着一层诡异的火焰,若非神识留意,在肉眼中极难察觉。而其入手瞬间,竟“刺啦”一下洞穿了寒雾,一如火炭融雪般的势不可挡,随即带着炽烈而又森然的莫测杀机,在翻滚中直奔自己飞来。

    乌二惊嘘一声,急忙驱动法力。四方寒雾迅即凝聚一处,转而化作黑色玄冰状的大手,再次冲着诡异莫名的酒坛子狠狠抓去。又是一阵“刺啦”的焦灼声响,酒坛子滚动转缓。而玄冰大手几不成形,他只得继续加持法力……

    林一见状,趁势便要祭出天魔九印。而他念头一闪,略作迟疑,竟是抬手散去法诀并往前一招。一缕微弱的火焰倏然飞回,转瞬没入体内不见。那被玄冰大手中的酒坛子,渐渐停滞不动!

    乌二犹在手忙脚乱,稍有察觉,禁不住停了下来。看了看三丈外的被玄冰包裹着的酒坛子,又看了看十余丈外的林一,他依旧是气焰十足,并不无嚣张地笑道:“嘿嘿!还当你的修为要强出一筹,却不过如此。只须另施手段,老子胜你不难!”

    一番短短的较量,乌二自以为有所收获。相遇之初,那个姓林的家伙竟然显示出洞天中期大成的修为。而自己只有洞天中期小成的境界,难免有所顾忌。谁料稍加试探,对方并非如所想象中的强大。适才若是不再理会酒坛子,而是一味强攻,说不定眼下已大功告成。他声称随身带有数万神石,着实叫人眼馋呐!

    林一面对挑衅无动于衷,淡淡说道:“这天下还没人敢在我林某的面前自称老子!你既然不识好歹,何妨与我放手一战……”

    乌二的眼光一寒,却又摇了摇头,已是气焰大减,抬手散去玄冰寒雾,一把抓过酒坛子,直言笑道:“你那异火颇为棘手,来日再战不迟……”话没说完,他抱着酒坛子便猛灌起来。

    林一暗暗松了口气,默然忖思。

    即便再战,谁又怕了不成?只是所在之处临近魔城,着实不是动手逞强的地方。而这般唬人的法子,可一、可再、而不可三。中野之地高手无数,动辄便会身陷窘境而遭遇不测。林某人再不提升修为,以后必将寸步难行……

    小半坛子酒,一口气就见底了。乌二随手一扔,空酒坛子飞出老远,“啪”的一声摔得粉碎。他迫不及待地伸手招呼道:“好酒!就是不够痛快……”

    林一没有作声,从乾坤戒中摸出一坛野粟酒抛了过去。

    乌二面露喜色,抱着酒坛子便是一阵狂饮。而不过少顷,他又放声喊道:“再来……”

    一坛酒,两坛酒,直至二十七坛酒……

    “啪”

    乌二将酒坛子摔得脆响,长长出了一口酒嗝,黑脸上闪动着微微酡红,大笑道:“真他娘的痛快!哈哈……”瞥见林一犹在原地默然伫立,他不无好奇地问道:“我若再饮下去,你还肯奉上藏酒吗?”

    林一双肩耸动,神色漠然,不答反问道:“能否为我留下两坛?”

    “哈哈!”乌二又是一阵大笑,乐道:“林兄!你真是快人快语,与兄弟我颇为投缘……”

    林一微微摇了摇头,有些肉疼般地嘴角一撇。

    我林某人好不易得来的野粟酒,尚不及细酌慢饮,便平白无故地奉上了二十七坛,就是为了换来一声“林兄”?如此的酒肉兄弟,倒是来得便宜……

    乌二忽而抬头看向远方,意外道:“他娘的,讨债的又来了……”

第一千二百一十四章 似曾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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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数百里之外,无须神识,只凭着目力,便可见到有一道云蒸霞蔚的巨峰矗立天边。远远看去,那又好似一座光芒笼罩中的奇异巨塔,巍峨高耸而又神秘壮观!

    百里之外的半空中,林一缓缓放慢了去势。

    此前的途中,意外遇到一位乌二。其不仅修为强悍,且心狠手辣、贪婪而又狡诈,更是透着野性的直爽与咄咄逼人的气势,着实是个极难对付的家伙。不过,在一番纠缠与试探之后,他最终还是有些不舍地溜走了。他便像是一头永远填不饱肚子的野狼,对所有的猎物都带着一种天生的亲近与眷顾,只为了最终的吞噬与掠取!

    林一舍去了二十七坛野粟酒,总算是摆脱了一个强大的对手。而其并未就此沾沾自得,反倒是为了所遭遇的窘迫而郁郁难消。修为不济,只能凭借着多年炼就的应变手段撑得一时,却非长久之计。砍柴不误磨刀工,打铁还需自身硬。接下来若再难寻虎头三人的下落,闭关修炼已势在必行!

    他收拾下心情,继续赶路,直至此处……

    神识中早有端倪,直待行至近前并亲眼所见,还是令人止不住的暗暗惊叹!

    那不是巨峰,也不是高塔,而是依山而建的一座城!其左右不下千里,直上万丈之高,并环山布满了层层叠叠的楼台屋舍,以及逶迤盘旋的街道,更有飞瀑流水与苍翠丛林的点缀,俨然一幅瑰丽的画卷,只是多了几分神秘、而少了几分的真切。愈是往上,愈是云雾飘渺而瞧不分明。而雄城之巅,却有一道变幻着的诡异光芒直透星空,并徐徐散发出莫测的威势,再又笼罩四方而禁制全城……

    “中天城,又名中天魔城!”

    林一默默念了一声。少顷,他抬手摸出来自乙木的那枚玉简稍加查看,随后又抬眼远眺。

    那魔城除了强大且又浑然一体的护城禁制之外,还有悬崖峭壁以及百丈高墙加以屏障护卫,并开出四道城门用作来往出入,各有修士把守而戒备森严!

    据乙木的图简所示,魔城之中,又分上下九层,以九天之名加以区分界定。其最低一层,便是所谓的中天城,乃混居之地,并无修为的限制。往上则是妙成城,有些拗口,简称为妙城,由化神与合体修士居住;无上城,由梵天境的修士居住;玉隆城,由洞真境,也就是洞天初期的修士居住;龙变城,由洞玄境的修士居住;大赤城与禹余城,则由魔城的两大前辈各占其一;清微城,为城中之巅,魔修禁地所在,非经允可,任何人不得涉足一步,等等……

    有关魔城的详细,在图简中难以尽数展现出来。而那个受惊远逃的乙木,因修为有限,所熟悉的魔城并不超过三层。想要真正领略其中的究竟,还须亲临实地感受一番!

    眼前所在,已属魔城脚下。随处可见有飞驰的身影,却不见一张熟悉的面孔……

    林一回首望向来路,没来由地长吁了一下。

    此时此地,依然感受不到琪儿的存在。便是有着神魂牵连的虎头与老龙也是难寻踪迹,更莫说还有一个孤独无依的仙奴。路途寂寞,有个伴不容易。道侣也好,兄弟也罢,且行且珍惜!

    云天之外,星空浩淼。那看似亘古长存且永恒不变的一切,从没有过一时一刻的停歇。无论是毁灭的灿烂,还是沉寂的辉煌,都将归于虚无,再又踏入另一个轮回。人只有一世,且行且执着!

    林一默然片刻,带着稍显烦乱的心绪转身往前……

    ……

    “我说兄弟,此地可是中野魔城……?”

    “这……分明是个山谷!”

    “且不管它,寻人一问便知!”

    “虎头!莫要没大没小……”

    “哈哈!虎哥与龙哥,不分彼此……”

    一处山谷前的坡地上,两个粗壮彪悍的年轻男子从天而降。其一满脸胡茬,虎眼圆睁;其二相貌硬朗,浓眉阔目。两位并非旁人,正是虎头与老龙。

    三个月前,兄弟俩借机逃出了妖荒,拼命狂奔,直至十余日过后,未见有人追来,这才停下缓口气。只不过,眼下到了何处,要去的中野又在何方?两人面面相觑,一对糊涂,只得在星空中继续东奔西撞。当穿过一片星云,终于寻到一处所在。有人有兽,还有集市……

    虎头与老龙落足未稳,尚不及四下打量,忽有一阵风声呼啸,随之一片黑影掠过头顶。两人急忙看去,神色好奇。

    那竟是一只从远处飞来的大鸟,直接越顶而过并直奔前方的山谷而去。其展翅三丈有余,飞遁极快。它背上有人盘膝端坐,煞是威风而又惬意!

    “咦?合体修为的金顶雕可不多见,竟被充当坐骑,真他娘的嚣张……”

    虎头很有见识的样子,却又不忿地啐了一口。他毕竟是执掌过妖域的一方至尊,见不得有人肆意凌驾于妖兽之上。

    “稍安勿躁!”

    老龙要沉稳许多。他丢下一句,带头下了山坡,径自奔着前方的山谷走去。

    虎头随后跟上,一边四下打量,一边佯作夸赞道:“我说兄弟,你修为大涨之后,颇有老大的几分风采呢……”

    老龙来了兴致,未作多想,头也不回地问道:“老大有何长处?”

    虎头避而不答,调侃道:“欲知详细,不妨唤一声虎哥来听听……”

    “哼……”

    “哈……哈哈……”

    说笑之间,两人步入山谷。

    这是一方宽阔而又稍显喧闹的所在!只见四周洞府成群,人兽的身影在天上地下乱飞;谷地当间,有古树成行;树荫之下,有人铺着兽皮坐守一旁,有人在大声争执,还有人来来往往……

    老龙前去不多远,慢慢止住了脚步。

    虎头随后停了下来,笑脸犹在,而两眼中却是精光闪动。

    长长的谷地之间,一片片的树荫之下,坐着的与行走的足有百余人,虽形形色色而男女各异,却无一不是有着炼虚合体以上的修为,并不乏梵天境与洞天境的高手。除此之外,那四周山坡与峭壁上蜂巢般的洞府皆有禁制屏蔽,天晓得山谷中还藏有多少修士。

    在不远处的一株古树下,有人盘膝而坐。其面前的兽皮上,摆放着几块兽骨与几根药草,俨然便是摆摊买卖的架势。如此倒也简单,至少省去了店铺的麻烦!

    老龙瞥了眼虎头,抬脚走了过去。

    虎头则是抢前几步,大咧咧地问道:“这位道友!此处是何所在……?”

    那摆摊的是位中年男子,有着仙人的修为。而他闻声却是眼皮一抬,随即又耷拉下去,便如睡着了一般,对于两位高手的询问根本不予搭理。

    虎头有些意外,回首看向老龙。

    老龙冲着那摆摊的男子稍加审视,默默摇了摇头,继续往前走去。

    虎头只得追上去,接着此前的话,有些郁闷地问道:“兄弟!可知你与老大有何相似之处?”

    老龙眼光一斜,神色期待。

    虎头却是大步不停,下巴一甩,哼道:“卖弄深沉,哼……”

    这回换作老龙心生不解。我是真的看不懂此地的状况,怎会是卖弄深沉呢?而老大若是在此,定会一清二楚……

    虎头已到了另外一株古树下,冲着又一个摆摊的修士问道:“此地何名,是否中野地界……”

    不出所料,那摆摊老者竟是眼皮都懒得抬一下,根本不搭理人。

    虎头禁不住皱起了双眉,一时没可奈何。此地好生古怪,一个个大活人都聋了不成?

    恰于此时,有人途径此处,冲着地摊随意打量一眼,出声问道:“道友!可有元神出售……”其话音未落,摆摊的老者忽而在静坐中睁开双眼,带着讨好的笑容回道:“元神没有,金丹倒有几个,一百神石不二价……”

    虎头尚在一旁并未离去,顿时怒了,张口叱道:“同为询问,缘何亲疏有别……”他觉着被人戏弄了,恨不得一脚踢过去。而肩头多了只大手,老龙靠近过来,不以为然地劝说道:“兄弟!天干物燥,且忍忍火气……”

    初临异*地,四下里高手众多且情形莫测,着实不易与人冲突。虎头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却肩头一抖避开老龙,沉着一张虎脸,愤愤道:“忍个屁!一对大男人拉拉扯扯,成何体统……”他倒是忘了自己从前的举动,此时的老龙不过是有样学样罢了!

    恰于此时,一缕暗香飘过,随即有清脆的话语声响起:“两位应该是初到魔荒而有所不知,此地名为魔皇谷……”

    闻声,兄弟俩并肩停下。

    一位年轻的粉衣女子站在不远处,袅袅婷婷,婀娜秀美。她明眸闪动,接着又道:“此地往来者,不是淘换宝物,便是猎奇逐利,你却问些不相干的话语,谁肯理你……”言罢,其微微含笑,径自转身离去。

    虎头诧然失声道:“魔荒?他娘的……”

    兄弟俩冒冒失失地闯入魔荒,还真是走错了地方。老龙却未作多想,随后扬声道:“姑娘倒是个好心人,多谢了……”他环顾四周,眼光在百丈外稍稍一顿,伸手扯着虎头并示意道:“且看……”

    “我好像见过她,却又想不起来了……”

    虎头犹自盯着那女子的背影疑惑不已,忽被打断,怒道:“莫要动手动脚……”他还没躲开老龙铁爪般的大手,眼光所及,不由一怔……

第一千二百一十五章 今日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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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一物从天而坠,“砰”的一声砸在百丈外的坡地上。有人随之落下身形,并向四方招手示意。围观者渐渐聚拢,一个个神色好奇。

    见状,虎头抬脚便要走过去。而肩头一紧,老龙竟是将他往后推开,径自抢先而行。他顾不得争执,急忙跟着,两眼犹在紧紧盯着前方的动静。

    那坠地之物,竟是一位血肉模糊的黄脸汉子,早已人事不省,却气息尚在,显然是还没死透。携之前来者,乃一清瘦的老者,布衣裹身,须发灰白,神色乖戾,是位洞天初期小成的高手。他在坡地上踱了两步,冲着围过来的众人分说道:“诸位道友!此乃合体修为的妖兽,又名黄斑虎,在魔荒之中可不多见,恰好为甘某人在星空中遇到并趁机拿下。其血肉骨髓乃至于浑身下上,无一不是宝物……”

    此时,四周已围了二、三十位修士。

    有人兴奋道:“甘赐子,无须啰嗦,给个价钱……”

    有人附和道:“已是将死之际,速速动手……”

    有人伸胳膊挽袖子,已是蠢蠢欲动。

    老者被人称为甘赐子。他抚须一笑,不慌不忙地分说道:“一碗精血,十块神石;骨、肉、脏腑,均作五块神石一份;精魂,则须神石五十块。元神合体的妖物,着实难得,诸位切莫错过……”

    四周的众人频频点头,一个个两眼放光而迫不及待的模样!便如群狼环伺,只等着分享一场血肉盛宴!

    这是要将人给生啖活吃了?

    老龙在二十丈外停了下来。他还是头回见到如此情形,禁不住微微错愕。

    虎头站在老龙的身旁,已是脸色阴沉,一双铁拳攥得嘎巴响。虽说在妖域的那些年里,早已见惯了弱肉强食。而如今遇到一个尚未气绝的妖修即将遭致分食,着实让他难以置信而又憋闷异常。

    险道多艰,生死无常。既为对手,只管杀了就是,即便直接吞噬了精血也就罢了,何故要干出这分尸卖钱的勾当?那好歹是位同道,怎好在光天化日之下肆意凌辱呢?而其本体乃是黄斑虎,为神异之兽,来日修成仙人、并成为金圣那样的存在,根本不在话下,眼下却被当作猪狗一般对待。人性……还真他娘的看不透……

    “扑——”

    一声轻响从前方的人群中传来。只见那个甘赐子挥袖祭出一道剑芒,竟是将地上汉子的一条腿给齐膝斩断。对方抽动了下,断腿处顿时血光喷涌。而他本人不失时机地抛出几只陶碗,瞬间已接满了殷红的血。四周一片欢呼……

    “我呸——”

    虎头狠狠啐了一口,依然是郁积难耐,禁不住两眼中杀机一闪,抬脚便要往前,却有人在一旁轻声问道:“你要作甚?”他身形一顿,猛然回首。

    老龙犹自站着未动,与虎头一起循声看去。

    是之前问路搭话的女子,一个好心人!她在不远处悄然而立,一双明眸善睐,接着问道:“你要抱打不平、伸张正义,还是只想着出一口恶气?”其微微含笑,神色中闪过一丝狡黠,又善解人意地提醒道:“此地高手无数,切莫惹祸上身……”

    “你……”

    虎头盯着那女子,心有疑惑,却一时不知从何说起。正当烦乱之际,二十丈外又有动静传来。他无暇多顾,急忙看向前方。

    粉衣女子话没说完,花容微变,已是背转身去,并以袖掩面,呕吐状……

    回首之间,那地上汉子的精血已被放了个干净。而叫作甘赐子的老者不肯作罢,竟是挥出剑芒斩下他的头颅,并开膛破肚,还拘取神魂封禁起来。四周有人端着碗在大口畅饮,有人在分食肉块,有人在哈哈大笑!其情形便如群鹜争食,又似野狼分尸……

    物伤其类,难免叫人感同身受。虎头的两眼中已是微微泛红,胸中怒不可遏。老子今日并非抱打不平,亦非伸张正义,就是要出一口恶气!若是魔修中人都这般对待妖修,换作来日,老子岂非要落得那汉子同样的下场?是可忍,老子不可忍!

    虎头闷哼了一声,身形一闪便奔着人群冲了过去。其去势如电,瞬间便已冲到了那个甘赐子的身后,猛地一拳击去……

    在场的均为魔修的修士,且大多相熟,恰逢人多聚集,自然少了提防之心。再加上虎头的猝然发难,在场的众人皆措手不及。

    不过,那个甘赐子毕竟是位洞天的高手,洞察毫厘,只在闪念之间。正当其忙得不亦乐乎,忽觉有杀机临近。他不及躲避,周身光芒一闪。而法力护体刹那,一道银色的利芒轰然而至……

    “砰——”的一声闷响乍起,两道才将触及的人影猛然分开。

    虎头去势受阻,禁不住连连后退了几步。

    甘赐子则是猛地飞出了人群,犹在半空,已是看清了身后的情形,震怒道:“大胆妖修,找死……”

    猝然生变,使得在场的众人吓了一跳,不及多想,急蹿而起,各自召出法宝,一个个神色戒备。

    虎头见自己一招得手,却未能取得对方的性命,止不住地暗暗惋惜。他还想继续发威,却已时机不再。人群已如惊鸟飞散,却围在四周的半空中严阵以待。而那个甘赐子则落在数十丈外的山坡上,还有人影从远近相继涌出。

    甘赐子两脚落地,踉跄了几下,这才堪堪站稳,而护体法力已被震碎,后背的袍子也被撕出一个破口,很是狼狈不堪的模样。而其虽遭重创,却性命无碍。他擦了把嘴角的血迹,摸出几粒丹药吞下,未及缓口气,带着狰狞的神情冲着四方大喊道:“那……那是个妖修,他是我的,谁都不许抢……”

    半空中的人影愈来愈多,叫嚣声随之四起——

    “妖修犯我魔皇谷,人人得而诛之……”

    “不过一个仙君的小辈,先下手先得……”

    “莫要走了他……”

    “守住四方……”

    “……”

    前后不过眨眼的工夫,已是重围在即。虎头犹在地上,已怒火全无。看着四下纷乱的人影,其愕然失声道:“老子惹麻烦了……”便于此时,一道人影到了近前,叱道:“啰嗦!”对方不由分说,一把抓着他的臂膀便冲天而起。

    虎头见是老龙及时现身,精神一振。而他心存疑惑,禁不住回头看去。那个粉衣人影,已不知去向……

    老龙一直在袖手旁观。虎头悍然出手之际,根本不容他阻拦。或者说,也没想过阻拦。既然忍耐不住而成心惹祸,且放开手脚大闹一回。那般生啖活吃的场景,令他这个漠视生死的人都已不忍卒睹。

    这已无关杀戮与血腥,而是对所认知的人性的鞭挞与凌辱。万物生灵,无不以修成人形而近大道。谁料所谓的大道,不过是一种坍塌、崩坏,与兽性的轮回……

    甘赐子才将缓口气,便要报那偷袭之仇。谁料对方多了帮手并欲夺路而逃。他怎肯罢休,大喊声中急忙随后追赶。绝不能让别人占了便宜,那个妖修是自己的……

    兄弟俩才将蹿到了山谷的半空之中,已被一片混乱的人影拦住了去路。随之有无数道法力光芒轰然袭来,强大而又凌厉的杀机势不可挡。而两人去势正急,众矢之的,一时无从躲避。老龙抓着虎头不撒手,于百忙之中张口喷出一道真龙之火。

    与之刹那,群攻毕至。

    “轰——”

    十余道法力的齐攻之下,顿时撕裂了真龙之火。而凶猛的反噬之力犹然逆袭而来,两道人影双双坠向山谷。

    恰于此时,甘赐子趁乱迎头而上。他不及分辨老龙的修为,而是暗暗窃喜,不失时机地祭出一道剑光,只想将对方两人一网成擒。

    兄弟俩坠落之际,老龙依然抓着虎头。他脸色铁青,两眼中寒光闪动,洞天初期的威势沛然爆发。而身旁的虎哥却在哇哇大叫:“他娘的,拼了啊……”

    老龙突然撒手丢开虎头,坠落之势更急。而他却猛然转身,带着狂横的气势狠狠挥出一拳。风雷骤起,龙影呼啸。紧接着便是“砰”的一声闷响,血光迸溅,一道人影四分五裂。

    那正是紧追不舍的甘赐子!他首当其冲之下,根本就不及惊诧,更无从躲避,便已湮没在暴虐的杀机之中……

    老龙一招结果了甘赐子的性命,不作停留,逆飞而去。

    下方的谷地间,一片血肉狼藉,与那具残缺不全的碎尸相较,倒也相得益彰……

    虎头犹在原处咆哮:“人多了又如何?老子要扫荡魔皇谷,老子要大开杀戒,老子今日拼了……”

    只见山谷上方的半空之中,围着不下数百道人影。众多的天仙、金仙、与仙君的修士之外,更有十余位洞天的高手。一个个杀气腾腾,已将偌大的一个魔皇谷给围了个水泄不通……

第一千二百一十六章 强龙恶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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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踏平魔皇谷,大开杀戒,老子今日拼了?

    这番豪言壮语,听起来叫人血脉贲张而难以自已,只想着一往无前而大杀四方……

    不过,莫说那数百个梵天境的修士难以对付,其中的十余位洞天高手更是无从逾越的一道天堑,只怕还未等着动手,便已被万钧雷霆给撕成了粉碎。试问,如何相拼?

    兄弟俩意外闯入魔修的聚集之地,再又惹祸上身。眼前的混乱,与一脚踢在蜂窝上没甚区别。面对那蜂拥而至的数百个魔修的高手,根本就叫人无从面对。而身陷绝境,若是不想遭致尸骸无存的下场,除了舍命一拼之外,还能怎样?

    老龙返身之际,已是眼观八方而心有决断。对方虽然人多势众,在如此混乱的情形之下,未必就能挡住自己与虎头的去路。而那为首的十余位洞天境的高手,才是心腹大患。尤其是其中还有一位洞天中期的白须老者,绝对是此时此刻的生死强敌!

    前后一只有条路,不生即死,且拼了……

    老龙尚未接近虎头,上下闪过一道青芒,随之身形一变、继而暴涨,接着昂首怒吼——

    “锵——”

    一声龙吟乍起,犹如碎金裂帛般的刺耳,且又低沉绵绵而震荡四方。百丈青龙现身刹那,巨大的龙尾横扫山谷。云雾横卷而狂飙肆虐之下,谷地间的古木顿时被连根拔起无数……

    “嗷——”

    龙吟犹在天地间回旋,一声虎啸破空再起。老龙已然放开手脚,早已忍无可忍的虎头更是无所顾忌。他怒吼一声,随着一道银色的光芒闪过,忽而化作一头近十丈的银色巨虎,并背生双翼而头顶金角,睥睨天地的王者之威与骄狂凌厉的杀机霍然而出。便在其现出真身的刹那,一双羽翼微微振动,掀起风雷阵阵,猛然带着天上的人群冲去。

    半空之中,数百修士正想借着围堵之机占些便宜。谁料前后不过喘息的工夫,两个入侵者突然化作龙虎真身。而那并非法身幻象,乃是真正的青龙、白虎!

    青龙、白虎,四大神兽,天生的神物,竟然双双现身于魔皇谷之中,即便亲眼目睹,还是叫人难以置信!

    与之同时,有人沉声喝道:“我代元子受命看守此谷,绝不容人放肆!今有妖荒来犯,且战……”

    那自称的代元子的老者,便是在场修为最高的一人。当众多梵天修士犹在怔然之际,他已带着十余位洞天高手扑向下方的一龙一虎。猝然生变,不及施展神通。而所祭出的一道道剑光,犹然势不可挡……

    青龙现身瞬间,已从白虎的身旁飞跃而过。其面对强大的攻势,不躲不避,张口便是一道真龙之火。再又四肢挥舞,霎时卷起阵阵狂飙骤雨怒袭而去。他犹不作罢,倏然隐去了身影,只留下百丈青芒拖曳一缕金光在山谷中久久不散。

    白虎落后一步,索性不再争雄,而是双翼一振,化作一道银色的闪电,转而扑向了山谷四周的一个个梵天修士。

    一时之间,魔皇谷上下杀机狂虐。数十里方圆内的千丈高空之中,光芒爆闪,人影乱窜……

    “轰——”

    攻势相撞,巨响轰鸣。剑光闪耀之中,火焰四溅而风云激荡。双方强弱顿显,而百丈龙影却凭空消失。而余威所致,再将谷地间的古木又掀翻了一片。

    那青龙不以身躯之巨而逞强,反倒隐匿藏形,定有所图。十余位洞天高手犹自横亘于当空之中,急急驱动神识四下寻觅。其中的代元子遇变不惊,及时出声喝道:“结阵,以防龙虎逃窜……”而尚不待众人出手封禁山谷,百丈龙影霍然闪现。

    代元子顾不得催动飞剑,忙牵动法力化出一座黑色的十丈石塔,猛地砸向直扑而来的龙影。“砰”的一声闷响,青龙势头一缓,却犹自口喷烈焰,龙爪挥舞,腾挪盘旋,悍如翻江倒海的疯狂!两个修士不及躲避,猛地被龙尾横卷了出去,皆口喷污血而难以自持,随即双双坠向了山谷。余下的修士不敢硬抗,各自抽身后退……

    那可是两个洞天初期的高手,竟然不敌龙尾的一扫之力。青龙之凶悍,由此可见一斑!

    代元子双手掐诀,所持的黑色石塔腾空而起,猛然暴涨至三十丈大小,俨如一座石山雄踞当空而威势惊人。随其抬手一指,石塔裹挟着呼啸的风声与凌厉的杀机,奔着横冲直撞的青龙狠狠砸去……

    与此瞬间,白虎已冲入人群之中。其现出真身之后,法力修为更上一层,堪比洞天高手的境界,再加上天生的勇猛与王者的凶悍,所向之处势不可挡!“扑哧”一声,有人被铁爪从中撕成两半;“砰”的一声,有人被虎尾击碎了头颅;“咔哧”一口,有人直接被吞去了半个身子。半空中血光四溅,惨呼声此起彼伏……

    虎头厮杀正酣,老龙则与挡住去路的十余位洞天高手周旋。

    青龙摆尾,再次横扫一人。对方口吐污血栽落山谷,眼看是不活了。而数道剑光适时击在龙身之上,龙甲铿锵作响而浑然无恙。他摇头转身便欲反扑,黑色的巨塔带着万钧之势从天而降。

    不过刹那,四周一片黑雾茫茫。密匝的禁制凌空扑来,莫测的杀机骤然而至。

    青龙的身形忽而迟滞起来,虽犹疯狂,却势头大减,显然已被石塔神通所困而一时不得自持。与此一瞬,十余道剑芒轰然落下。连声闷响之中,其百丈之躯频遭重击并渐渐下沉,却犹自回顾四方而茫然无措。而黑雾弥漫翻卷更甚,几近要将他巨大的龙身给吞噬、湮没……

    哼!只须收拾了青龙,那头白虎在劫难逃!

    代元子居高临下,法诀不停。那黑色巨塔缓缓镇向青龙,四周的梵天修士趁势狂攻不止……

    便于此时,青龙忽而从茫然中抬起头来。一双星辰般明亮而又深邃的龙睛之中,闪过一丝睥睨万物的傲然。他猛地张口喷出一道数十丈的真龙之火,弥漫的黑雾为之倒卷。而其脊背再有金光耀动,百丈之躯骤然横卷,随即“喀喇”作响,虚空震裂,禁制崩溃……

    代元子才要加持法力,却为时已晚。黑色塔影微微摇晃,“砰”的一声倒飞而起并急遽变小,已然是威势不再。随之烈焰怒卷,杀机滔天。他急忙驱使巨塔抵挡,谁料青龙并未趁势扑来,而是返身冲向了另一方。

    那十余位洞天初期的高手正自联手一处合力强攻,忽被一阵烈焰狂飙冲乱了阵脚。尚不及有所应变,百丈青龙倏然而至。两人顿时被撞飞了出去,余下的修士急忙抽身躲避。前方没了阻挡,去路大开……

    青龙气势更盛,昂首怒吼,趁势盘旋而起,一飞冲天!

    龙吟才起,虎啸又至。

    白虎接连虐杀了十数人之后,正自大呼痛快。忽闻老龙的召唤,他不再恋战,随即咆哮响应,转而双翼振动,倏然化作一道银光闪电追随而去。

    龙吟虎啸犹在,而两个对手皆没了踪影,只剩下一群修士在半空中面面相觑而惊魂未定。

    代元子收起了神通,怔怔俯瞰。

    魔皇谷中,古木倒置,残枝败叶遍地。一、二十具死尸七零八落,不堪入目……

    代元子是个相貌寻常的白须老者,素来是喜怒不形于色。再加上一身非凡的修为,自然有着过人之处与不俗的定力。而此时的他却面目狰狞,眼角抽搐,厉声喝道:“追……”

    无论是洞天高手,还是山谷四周的众多梵天修士,皆无人应声。

    追,如何追?守在家门口,都拦不住那对强龙恶虎。到了漫无遮拦的星空之中,更是叫人没可奈何!

    见状,代元子更添怒气。

    两位魔尊只顾得经营魔城,却将魔荒弃之不顾。如今高手寥寥,以至于为人所趁。想当年之强盛,只怕是不复再来。诸多同道也为此少了进取之心,而多了安逸讨巧之念!

    代元子无心多想,叱道:“妖荒犯我魔荒,有目共睹。若是任由肇事者离去而无动于衷,你我皆担责不起。且尽人事……”他哼了声,眼光掠过四周,转身遁向星空。十余位洞天初期与二十多位仙君的高手不敢怠慢,一个个随其而去。余下的修士自知本事不济,不再随行凑热闹,而是一个个从半空中落下身形。面对满谷的狼藉,直叫人心绪莫名……

    ……

    在魔皇谷山脚一侧的峭壁下,一间小巧的洞府之内,一个粉衣女子闭门独坐。洞外的情形,一目了然。而她只能躲在此处以明哲保身。当魔皇谷渐渐安静下来,其犹自以手支腮,精致的眉目间神有所思。

    那两个粗壮耿直的豪爽汉子,果然不是一般人。尤其是那青龙,倒是与某个小子有几分相似,嘻嘻!

    只不过,此生此世,再难与他相见。若是重来一回,自己会不会选择离开?

    尘子也不知道哦……

    唉!婆婆之大恩,又岂能忘怀!

    婆婆啊!您老人家又在何方呢……

    ……

第一千二百一十七章 敬酒不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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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一青一白,两道闪电划过星空,倏忽之间去势一缓,相继现出龙虎的身影来。其双双显形之际,犹在摇头摆尾而竞逐相争,继而化作两个杀气横溢的年轻壮汉,这才各自罢休并连连喘着粗气,随后又回首张望。

    兄弟俩逃出魔皇谷之后,一口气狂奔了几个时辰。而那伙魔修的高手并非没有追来,却是在千万里之外慢慢缀行,情形看着有些古怪!

    虎头放下心来,耸动着双肩,得意大笑道:“哈哈,莫不是被老子吓破了胆子……”

    老龙没工夫吹嘘,只顾留意着远近的动静。既然逃出了魔荒,便不怕那个代元子追来。不过,接下来又该往何处去?

    魔荒所在的广袤星域,早已变成了一片若有若无的淡淡星云。而更多的星云点缀着四方的空际,片片絮絮,色彩变幻,且扑朔迷离,叫人看不分明而又难以猜测。

    从黄泉、妖荒、魔荒一路走过,皆如飞鸿一瞥般的匆忙。而既然不见林一老大的踪迹,兄弟俩还将这般继续闯荡下去。但愿下一个落脚的所在,便是要去的中野。冥冥之中觉着,老大就在那个地方……

    “老龙!你虎哥我现出真身后,遁法如何,是否与你不相上下?”

    虎头连杀十数人,全身而退,总算是出了口闷气。而适才与老龙比拼遁法,虽落下风,却不输阵势,更是叫他胆量飙升。

    “莫要瞧不起虎哥的修为,一旦来日修至洞天境界,可了不得……”

    虎头自夸了一句之后,意犹未尽,索性转向老龙,伸臂便要凑近搂过去。而他随即又想起了什么,忙哈哈一乐闪过一旁,挥动大手豪言道:“只须寻到老大,我要闭关提升修为,定要强压你一头……”

    老龙见虎头如此的嚣张,不禁哼了声,说道:“虎头!你这辈子当定了兄弟……”他硬朗的面容上忽而露出笑意,身形一闪便到了近前,一把搂过对方,很是霸道地挑衅道:“可有不服……”

    虎头一时挣脱不得,吭哧道:“老子就是不服气……”

    “呵呵!远古神兽素来镇守一方而各不相干,如今却有青龙白虎相处无间,少见……”

    老龙尚自与虎头戏耍,不远处突然有人说话。

    前方的百丈之外,随声冒出一个银须的老者来。其身着布袍,形容枯槁,双目深陷,修为莫测,孤零零地飘在星空之中。而神识看去,他便如同一个幻影般的虚无,却又真实的存在着。

    见状,兄弟俩心头一惊,倏然分开。

    虎头失声道:“瞎子……”

    那老者双目空洞,岂非就是个瞎子?

    老龙惊道:“嘘!那是高人……”

    在神识中无从察觉,且又能一言道破龙虎兄弟的底细。如此一位高深莫测的人物,绝不容小觑。眼下的这番遭遇,吉凶祸福犹未可知!

    “瞎子?莫非是在称呼老夫……”

    老者微微错愕。自从毁去了双目之后,还没人敢在面前直言此事。他手扶银须,稍稍沉吟,随即又不以为然地摇摇头,自语道:“瞎子又有何妨,总好过心境蒙尘!”

    虎头却佯作惊奇道:“以这位前辈的修为,自愈双目不难,何故如此这般……哈哈……”

    无论是谁,只须有着炼虚合体的修为,修复身躯的残缺轻而易举。而那老者的境界绝不止仅仅如此,却空张着黑洞洞的眼眶用来吓人。既有古怪,且难探虚实,不如敬而远之!

    虎头大笑两声,回首与老龙递了眼色,转而又拱手道:“我兄弟赶路正急,失陪……”

    老龙会意,与虎头缓缓后退。尚不待借口离去,四周忽而气机一沉,竟使人身形迟滞而挪动受阻。两人心头一懔,忍不住便要合力发作。百丈外的老者却似无事般地叹了一声,说道:“唉!老夫为琐事缠身而无暇闭关,奈何……”

    兄弟俩并肩而立,一时不得自如,却已各自提起了十二分的战意。不用多想,对方必是洞天后期的高手无疑。即便是随后追来的魔荒修士加在一起,都不抵他一人更为可怕!

    “这是作甚……”

    老者话语一转,好像是才明白过来,颇为诧然地又道:“你二人大闹魔皇谷不说,还要与老夫拼命,已是犯下了不赦之过……”

    他娘的,竟然遇上了魔荒的前辈!

    虎头自知难以善了,猛地啐了一口,已是凶相毕露,瞪着双眼吼道:“老头,莫以为我兄弟就怕了你。报上名来,且大战一场!”

    老龙神色冷峻,周身的杀机在蠢蠢欲动。虎头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眼下的情形比起魔皇谷,足足凶险了无数倍。面对一个洞天后期的高人,兄弟俩根本就没有招架之力。一旦动起手来,唯有逃命一途。而最终能否逃得掉,全无丝毫的把握……

    谁料老者并未动怒,而是带着些许的疑惑问道:“两位可是妖荒中人?”

    老龙不明其意,不予作答。虎头却不肯示弱,大声反问:“是又如何,不是又怎样……?”

    “呵呵!妖皇的门下有四大弟子,老夫倒是认得其中的两位。毕亢与角霸虽有四象传承,却非真正的远古神兽。而你二人有所不同……

    老者已从虎头的话里听出了端倪,转而拈须笑道:“既非我天宁的对手,又何故要逞强送死呢?不妨……”他扬起空洞的眼眶,稍稍斟酌了下,继续说道:“你二人不妨诚心实意地拜在老夫的门下,从此性命无忧,更无须理会魔荒的纠缠,如何?”话到此处,其转而看向百丈外的两兄弟,神色中似有期待。

    那自称天宁的老者,竟然要收服一对龙虎兄弟。不仅于此,魔皇谷所闯下的大祸亦将轻轻揭过。天下还有这等的好事儿?

    虎头与老龙错愕之下,一时摸不透那老者的用意。或许,此乃绝境中唯一的转机。若是不然,接下来的情形可想而知……

    天宁对那对兄弟的反响早有所料,他枯瘦的面颊上露出了笑容,接着又道:“老夫乃魔荒十二大巫之一,更忝为两大长老之左。你兄弟二人拜入老夫门下,一点儿都不吃亏。但有来日,或有名垂万古之时……”

    这番话不无善意,且又极其诱惑。他天宁身份尊崇而地位不凡,彷如一株大树般傲立于八荒之中。只须趁机抱紧了,便可随之参天而起。至于来日如何,更是令人遐想无限!千载难逢的机缘,没谁肯轻易错过!

    兄弟俩面面相觑,而彼此的眼光中却闪烁着同样的神情。

    老龙冲着虎头微微颔首,转而冲着那老者举手说道:“多谢天宁长老的厚意!奈何我兄弟皆为有主之人,绝不可背信弃义!”他话语干脆,神色决绝而不容置疑。

    虎头断然附和:“嗯!老龙所言不差!我兄弟不可夺志也……”

    兄弟两人全无畏惧,一对正色凛然。

    天宁稍作意外,随即又难以置信地摇头说道:“你二人难道是妖皇弟子?据说他后来收的是一男一女……”

    “哼!”虎头忽而胆气一壮,胸脯一挺,大声说道:“妖皇算什么东西,我家老大是他祖宗……”

    哎呦,这句话可真是掷地有声。不,足以震动整个八荒!妖皇可是与魔皇、仙皇并驾齐驱的前辈,日月星辰一般的巅峰存在。而如此人物的背后,竟然冒出来一个祖宗?

    天宁空张着一双黑洞洞的眼,独自冲着星空默默失神。他好似真被吓住了……

    虎头抛出一句狠话过后,禁不住看了眼身旁的老龙。老龙冲着他报以默默一瞥而神色莫名,转而盯着前方的动静。

    “呵呵!真是狂妄而不知天高地厚……”

    不过片刻,百丈之外的天宁突然昂首笑了起来。少顷,他大袖一甩抄在身后,冷冷说道:“还请如实道出你家主人的名讳,倒要看看他是哪一位不世出的高人。敢有半句不实,莫怪老夫翻脸无情!”其不再有之前的随和,显然是动了杀机!

    一对龙虎神兽固然罕见且又神异非常,却不能为己所用,便当予以剪除。绝不容他人白白占了便宜!若非当年的心慈手软,岂会身陷囹圄而任由仇敌坐大?

    哼!敬酒不吃,罚酒都没得。

    与之同时,天地气机再又一沉,阴寒的杀意令人窒息而无从躲避。

    虎头脸色微变,暗呼不妙!

    搬出妖皇的祖宗,不仅没吓着谁,反倒是惹恼了那个老者。而老子说的可是真话,奈何人家就是不信。事已至此,即便报上老大的名讳又有个屁用。他虽为仙域至尊,而眼下却是洪荒,才没人理会林一是谁呢。为今之计,跑他娘的……

    虎头心下里一横,转身便要动作。

    谁料危急关头,那位虎哥却没了默契,反而是冲着前方沉声说道:“既然天宁长老动问,在下不妨实言相告……”

    天宁冷笑不语,静待下文。

    “我与虎头所追随之人,与我兄弟俩有再造之恩,有手足之情……”老龙神色镇定,话语沉着,不紧不慢地说道:“他名为主人,实则生死与共的好兄弟。他就是林一!眼下未必是一方高人,而来日他必定名动八荒!”

    还名动八荒?真是笑话,老夫便不曾听说过这么一位洞天的高手。天宁不屑地摇摇头,随即却又微微一怔,禁不住疑惑道:“林一?哪个林一……”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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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风万里行,寂寞看苍穹;
杯酒千秋去,天外无仙踪无仙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无仙,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无仙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