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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管平潮     仙路烟尘txt下载     仙路烟尘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七章 心为形役,寸地犹忆黄粱

    相比以前的温和低调大太子伯玉这番突然难在很多人心上直若平地惊雷一般!

    听得心腹婢女来报说父亲已在内室中暂时软禁伯玉心就放下一大半。再看了看眼前地上的三弟正气得满面紫赤额头青筋暴露伯玉只是熟视无睹跟那等着指示的侍女说道:

    “冰娥你且先去统筹手下女侍留意诸臣有无异动!一有异状来禀报!”

    “是!”

    干脆利落地答应一声娇俏玲珑的婢子立即飞身而起如跳掷飞丸般纵跃而去转眼便消失在远处那蓬青色的珊瑚花林中。

    等冰娥走后伯玉与龙灵这两位主导之人外袍忽然“唰”一声迸裂破碎的白丝片如蝴蝶般四处飞奔须臾间便露出内中暗着的黑曜细鳞宝甲。此后立有一近侍将军奔过将一袭猩红的披风披在伯玉身上。披风一经着体领上的绣带无风自结转眼便在伯玉身后挥摆飘动犹如海鲨猎食后口边飘拂的一抹残血分外刺眼鲜红。

    等伯玉换上戎装中毒的三龙子仰脸一打量这才猛然觉原来自己这位文质彬彬的长兄换上戎装后竟也是威风凛凛、气概自如。

    虽然这般感想孟章还是忍不住无比愤怒当即拼了所有力气对着那神情自若的奸恶大哥啐了一口浓痰骂道:

    “呸!好个贼人原来早有预谋!”

    “……”

    虽然孟章这口浓痰正吐在伯玉甲裙上但刚刚得势的太子并未动怒眼中神光一闪那口痰水便瞬间冻结甲裙稍稍一弹转眼便化成一团碎雪飞散开去。痰雪飞开伯玉一笑俯下身对自己这满脸愤恨不服的三弟苦口婆心地说道:

    “三弟。没想到你还是执迷不悟。莫非今日之局你竟从未料到?唉!”

    伯玉叹了口气:

    “弄到现在兵戎相见本来多说无益但你我毕竟亲兄弟还是想和你推心置腹。三弟啊你也统帅南海近千年焉不知所谓一方统帅事无巨细。无论敌我都当了然于心。于敌既不能轻易启衅妄言征战;而一旦衅起必当全力以赴奇正相间正旁相辅。务必一往无前置敌死地。而你呢?轻易衅起于前瞻前顾后于后一不能料敌先机。二不能全力决斗。三不能求到你那鬼灵渊中所谓的神王相助。如此踯躅优柔鼠两端。焉能不败!此于敌。”

    “于我则大战之际犹须洞察事理多虑臣子属下心思行径。且不说现下南海之中有多少人离心离德与敌暗通款曲你便连我与龙灵准备多时的大动作竟然毫不知情有时甚至连愚兄都觉得行事是不是谨慎过头——唉!”

    剖析到此处伯玉脸上毫无得色反而满面沉痛。连声喟叹:

    “唉如此多宗。三弟你还敢以智勇狂傲自居岂不让外人笑我南海无人!”

    “连父王也是非是我这儿辈忤逆;遇事用人不明如此以致南海合族势如巢覆即使担着不孝之名我也只好行这非常之举!”

    “主公何出此言!”

    见伯玉忽然感伤龙灵倒有些担心赶紧接茬;所谓“开弓没有回头箭”这样关键时刻容不得丝毫分心。当即他便朗声说道:

    “大公子不必迟疑!隐忍多时一朝举动成此大事实乃英明毫快深思奇略之举!此番义举一为老主消弭倒行逆施二来拯救南海合族于累卵无人可以非议!何为真孝行?此即是!其足以感佩天地主公不必迟疑!”

    “哈这是自然!”

    听出这位老臣心中的顾虑伯玉朗然一笑快声说道:

    “龙灵公刚才多言只不过顾及亲情希图三弟能够反省理解我的苦心。不过呢我伯玉何人?孟章你能理解便理解不能理解也便罢了。我行此事不过对得起本心而已!”

    这话说完正有数名甲士奔来各个白袍素甲装饰在这蓝幽幽的暗夜海底十分鲜明。领头一人急奔到伯玉面前便躬身抱拳施礼:

    “禀大公子龙鳞卫副统领丹良已将龙鳞卫各营管制!”

    “很好!”

    听得龙鳞将佐禀告伯玉转脸问龙灵:

    “龙灵公以你之见这龙鳞卫各营该如何处置?”

    “禀主公依臣之见龙鳞诸卫对眼前战局早已不满。不过那统领玄都、还有二营领夜光倒都是孟章死忠……”

    “好!”

    不用龙灵再多言伯玉一声喝令:

    “丹良!刚才这二人姓名你可曾听清?”

    “主公末将听清了!”

    “很好。请将军去将这二人就地正法!他们职位立地由副职接替!”

    “是!多谢主公!”

    听得伯玉这吩咐龙鳞卫副统领丹良又惊又喜赶紧带着手下人急冲冲而去。

    到得这时基本大事已定。伯玉便一声令下命人将这横倒地上软作一团的旧水侯如飞拖去关押到龙鳞宫偏僻隐秘处等待处置自不必提。

    此后南海龙域水底由此引的种种变故暂不一一细述。单说那龙域西北方的密室锁玉轩里这几日正上演一幕说不清道不明的悲喜剧。

    正如冰娥所言老龙主蚩刚已被关在锁玉轩中。

    说起这锁玉轩正处在龙域西北方大约就在那二公主汐影往日隐居的月湖环山附近。这锁玉轩乃一块完整的天然白玉凿就雕成轩屋模样放置在龙域西北的这片海藻丛中环境十分偏僻清幽。锁玉轩中陈设同样简净精洁若身处其中终日静坐。真可让人俗虑皆消。

    不过虽然这玉室看起来精美异常但正如其名“锁玉”这其实是一间上等的囚室。和龙域中大多数宫室不同锁玉轩旁并没什么高大密集的珊瑚树林只有一片低矮的海藻丛。整日漂浮摇曳的海藻丛虽然略现出些淡碧颜色却几乎透明;若从附近公主居住的玉屏环山看下去这锁玉轩屋前屋后可谓平坦光洁。一览无遗方圆数十里的海底平原上只孤零零立着这座小屋。

    而这锁玉轩玉屋虽然也有门窗户牅却都极小气只开得寻常一半不到。并且这些小门小户看起来始终大开从外向内递物也毫无异处。但出奇的是只要有一活物想从里面穿出哪怕只是一只纽扣大的软脚小海蟹只要它一靠近微带淡黄的玉石窗户。便立有惊雷闪电疾出轰击。转瞬灰飞烟灭死无全尸!——据说这样秉性奇异的建筑玉石正是上古时南海龙族从雷神所居的雷室深渊中费尽千辛万苦寻来!

    而这样奇特的囚室。空置了千百年后现在终于关进一人。这人正是在南海风涛中尊崇了数千年的黄龙神蚩刚。当隐忍多时的大太子举事之时这位老龙神丝毫未嗅到任何危险的气息便立即便被长子的亲信从锦玉被窝里请出来护送到这物色多时的锁玉轩中“静养”。

    可怜这龙神享惯了千载的荣华激变之下即使事实摆在眼前也仍然不能相信。初到囚室中时蚩刚也没认出这遗忘多年的轩室性质竟还以为是三子孟章为了动最后的血战。怕他受惊吓才让人护送他到这隐秘玉室中。

    对于孟章这莽撞举动。虽然稍有不愉但看这轩中陈设精致雅洁又是大敌当前蚩刚便原谅了爱子这样举动在屋中安安分分该吃吃该喝喝实在无聊时只在鲛珠串成的蒲团上翻翻画图秘册心态竟是出奇的平和。

    只是可想而知在这样荒唐离奇的错觉之下当一两天后有文吏奉诏前来隔着窗户告诉他这两天中生的一切之后这老龙瞬间的愤怒有多么可怕!气急败坏、怒火万丈、暴跳如雷气急攻心之时撕碎所有能撕碎的物件在并不宽敞的斗室中疯了一般从头奔到尾又从尾奔到头身形急转如陀螺身躯颤抖如秋叶不知道多少次冲到那雷门电窗前被霹雳打回即便从无例外、最后须尽被烧焦烧黑却仍不管不顾如疯如狂向门窗反复冲撞想要脱出室外。

    只是这些天中龙域又生一些更严重的大事即使伯玉并非真心不孝老龙神这样激烈的举动也没能引来多少关注。到最后倒是他自己闹腾累了乏了才渐渐安静在满地的碎片废墟中静坐两眼空洞出神半晌无言也不知心里在琢磨什么。

    失神枯坐从早到晚通宵达旦如此一两天后龙宫便来几位容貌可爱兼又善解人意的妖鬟俏婢前来跟龙君陪伴隔着窗牅妩媚了容颜和悦了神色说些轻巧话儿希望能解遭困龙主的苦闷落寞。

    只是这样良苦用心如此娇娥美眷那蚩刚却充耳不闻视而不见偶尔被奉承烦了还惹得他破口大骂!正是那“花如解语偏多事石不能言却可人”!

    不过这样过了两三日后有位派来陪伴龙神解闷的侍女却出奇的引起蚩刚的注意。

    原来这位叫“真珠”的婢女因为原先侍奉的主人汐影公主已经失踪不见而她自己居处在清蓝幽境的月湖环山之外离这锁玉轩并不太远兼且此女机灵聪慧这两天便被派来陪老龙说话。

    刚开始时这真珠婢女也不过说些寻常话儿温柔款款无非是劝龙神暂时安心说来说去也不过是小妇人见识。

    等连这样的话儿也语竭词穷这小丫环便不可避免的开始谈论起自己最擅长的话题;什么东家长西家短七只碟子八只碗尽是些龙宫中下人们的鸡毛蒜皮。

    且说到了这一日即便是自己最娴熟的话题也终于被说到理屈词穷这早已口干舌燥的真珠小丫环见老主公仍是无动于衷依旧似一尊木雕泥塑脸色十分悲苦便深感有负新水侯器重。赶紧低头拈带开始搜肠刮肚努力搜找有趣的话题。

    “有了”!

    眼珠转了半天绣带几被手指绞坏真珠终于想起个不同寻常的事儿!

    “老主公……”

    机灵的小丫环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

    不用说蚩刚不会有任何反应。他这样子真珠倒也见怪不怪见他簿插话也便自顾自接着自己话语说了下去:

    “老主公啊我知道您这样。一定是想念您女儿。唉婢子我也服侍二公主她几十年她真是个好人。她……”

    才说到这儿真珠蚌女便关不住话匣说了几近半个时辰她旧主人的好处。又说的口干舌燥才稍稍停住回到正题:

    “……二公主真是个好人!老主公。好人有好报二公主这次没回来小婢子觉得她只是暂时离开办事不会有什么事的!”

    “……”

    恐怕几天之中。头一回有人说到他感兴趣的话题。听窗外那喋喋不休的小丫环说得这句话。沉默多时的老龙王终于睁开了眼皮双目稍稍有神盯着窗外那一窗之隔的婢女。专心等她下文。

    “……?!”

    “你说什么?!”

    听到这儿老龙王突然咆哮。口中喷着粗气一脸怒容死死盯着窗外这大胆妄言的小丫环。不过这真珠小丫环进入状态后一时并未会意反而只顾接茬继续说下去:

    “老龙主啊我说的是公主她应该是有喜了!虽然婢子还没生育可是没经历的事不等于不知道上回含香姐姐生育小娃娃云仪姨还找我帮忙去烧热水接生;我又经常服侍公主虽然不常靠近但我看得出公主她已经害喜一两个月本来公主餐花饮露饮食自如最近却一见食物就呕吐——这不是怀了害喜又是什么?何况有一次我不小心脚步走轻了走得靠近了还听公主自言自语小声说‘腹震奈何?’其实不怕公主笑话当时小婢子也不知道公主说的什么意思等到回去跟姐妹们一起研习才知道公主可能有喜。所以婢子认为她现在一定去找地方生孩子——老主公啊您就要抱孙子了恭喜啊恭喜!”

    “……”

    见得这小丫环这样反倒是老龙王被气得两眼翻白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不过到这时那口若悬河的真珠滔滔不绝之余偶尔一眼朝窗内龙王脸上瞥去看清他脸上神色这才突然意识到大事不妙!原来她只顾说得高兴却没意识到公主至今尚未婚配何能来的孕事?这话放在任何一个未出阁的闺女身上对她父亲而言都是不能容忍的奇耻大辱而自己刚才却还偏偏说的言之凿凿、事无巨细。

    完了!自己多年来多嘴多舌嚼舌根到今日终于报应了。

    当即一向能言善辩的小丫环突然如同中箭目瞪口呆扑倒在地在锁玉轩屋外海底石灰地上“咚咚咚”磕头频率快得如同小鸡啄米!

    “唔……”

    见她吓得这样那本应暴怒的老龙爷刚才咆哮一声后现在却出奇的平静。

    “起来吧。”

    “你起来吧!”

    “嗯?!”

    正磕头如捣蒜的小丫环一时没反应过来直等老龙王又说了一遍才听清便战战兢兢站起身来依旧魂不附体连头都不敢抬。

    本来语声不断的锁玉轩旁现在正是一片死寂。

    只是正当真珠心中忐忑不安不知龙王该怎样劈头盖脸地叱骂时她却忽然听到面前的玉室中蓦然响起一连串的长声大笑!

    “咦?老龙主他……莫非这就是大家说的‘怒极反笑’?”

    于是怀着鬼胎小丫环抬起头来朝室中注视却见那石室内明亮的白玉毫光中那个被囚禁的老龙王正仰脸放声大笑。张狂的大笑里颔下花白的胡须一抖一抖竟似乎真个十分高兴。不过虽然这笑声似乎自内心但听在真珠耳里却仍是十分刺耳突兀。

    撇去她的狐疑不提;再说蚩刚就在这样如若癫狂的真心大笑中这龙王忽然转向朝西对着西边冰冷的玉墙像是在跟什么人较劲般使劲高声喊道:

    “好!好!我南海龙族有后啦!不管汐影儿你是跟谁生的孩子反正老父相信你的眼光!”

    “哈哈!什么阳父什么张醒言你们听好了!虽然我族中出了不肖子暂且斗不过你们但等我孙儿将来长成定然会继承我族遗志将你们个个错骨扬灰、打在那万丈海底眼中受苦永世不得翻身!”

    老龙王手舞足蹈放声号叫到最后不觉声音嘶哑渐不成声。声嘶力竭之时不知不觉他已是泪流满面。

    “我那苦命的女儿我那苦命的孙子……”

    而那玉轩石窗外饶是那真珠还算胆大却被老龙王这样的喜怒无常吓怕。就在老龙王如癫似狂的笑骂嚎哭中那真珠倚在墙边等两只麻软的双腿好不容易恢复便赶紧转身哆嗦着一溜烟跑掉去找那自己之后下一班当值之人

第十八章 雪后寻梅,问故园之香迹

    正月二日正是民间所谓“龙抬头”;恰在这一天里南海龙族在新任水候伯玉的带领下正式向四渎玄灵联军投降!

    至此这场古今罕有的大战终告完结。算起来从去年八月间四渎大军玄灵征骑突入南海攻伐隐波洲开始到这一日南海正式纳降整整打了半年。这期间虽然四渎玄灵的妖神联军每战不殆但南海各族战士也非易与表面看起来一边倒其实双方死伤都不在少数。久战必疲在这样旷日持久的战争里即使是那久遭蔑视惊讶伤亡“恁少”的玄灵妖族等听到南海正式投降的消息也都是欢欣鼓舞不胜欣喜。

    话说到了二月二日之一天双方将士都是早早起来各个罩袍束带精心梳洗即使是投降的一方也尽量打扮得极为精神。预先订下的正式纳降时间为上午巳时但几乎所有人都一夜无眠不用营官将帅催促便早早起来梳洗到达预定的集合地点。

    二月二日这一天天气极好碧空如洗丽日高悬万里长空中片无云翳。旭日初升似乎比以往更早升到高空日出后连朝霞都早早散去留给南海一个极清爽的天穹。苍穹敛去云雾瀚海息了波涛在湛蓝得直晃人眼的海空中原本一望无涯的南海大洋里一夜之间忽然升起许多白玉的宫殿仿佛海市蜃楼矗立在碧水如蓝的龙域海面。明玉琉璃雕成的墙脊雪瑛玉瑶饰成的宫瓦泄去充盈千载的海水霾气一朝露出水面在艳日朝阳下释放出所有掩藏的光辉熠熠的玉色映衬着碧海蓝空极尽鲜明无比抢眼。晴空下那明玉神庭雪堆玉砌的墙角上还吸附着懵然无觉的珍异贝类。

    无论如何在今年二月二日这个前所未有的日子里南海龙族主要的宫室全都升出海面跟远来的战胜者们显示着他们的诚恳谦卑毫无保留的心意。

    而这时战胜一方的营寨也接近神怒群礁风暴海。在这片永远波涛汹涌的礁群外安营扎寨。放眼望去此刻神怒礁外的海面上正是连寨如云舳舻千里。将近巳时之时双方将士均已倾巢出去。这时候再看去那神怒海与四渎玄灵大营之间的海面上正是玄胄曜日霜矛成林犀甲有如山堵旗旆卷似云霓正是“云屯七方士鱼丽六界兵”!

    且不说胜方威武再说南海龙域:未到巳时之时南海龙军上下俱都白袍素甲灰旌雪旄。和对面那些服色艳丽盔甲鲜明的四渎联军相比南海龙军便显得十分素淡冷清。毕竟虽然几乎所有人都对血战结束大松一口气但真等到要投降时还是好生黯然。

    当那巳时终于到来当铜漏报时辰时一过那南海龙域雪白地玉殿中忽然飞出白虹一道倏然穿过昏天黑地的神怒群礁逶迤伸到四渎玄灵的中军大寨之。这道横贯碧海的雪霓宽约二里瑞气纷纷华采千条若仔细看时还能觉虹路边沿雪花飞舞应是冷虹一类。

    当白气横空须臾间两侧又凌空树起无数的降幡色皆灰白在海风中摇晃舞摆瑟瑟作响。虹路的一端正是从南海议事大殿镇海殿中伸出当三声金钟响过以伯玉为的南海君臣便鱼贯而出。足下飘云生雾沿着霓路虹桥往西方迤逦而行。

    这些降将降臣前后相衔低眉垂缓缓而前当来到四渎玄灵营寨正中巍然高踞地大营不远缓步趋前恭恭敬敬走到大营之外躬身拜伏在地用不高不低的声音告道:“罪臣伯玉率恶扈来降望神君接纳!”

    说罢伯玉将降书顺表双手举过头顶等待营内的回答。此时在他身后三四里外那些扈从臣子也都依群跪下朝西边大营行大祸叩拜。

    不过虽然态度谦卑但负责投降的水候伯玉才跪了片刻也不等里面回答便又起身接着转身离去。原来按照通行地纳降仪式战败一方的脑至少得往返拜求三次才能得到对方主君的归降应允。

    只是这回和南海众君想像不同当那伯玉才一转身但忽听到身后笑声大作转眼便有一阵爽朗的话语顺风传到自己耳边:

    “伯玉贤孙侄去之何急!老夫早就盼这与你相见之日既来且进帐言且进帐言!”

    说罢那出营笑迎的老龙君便走过来拖住伯玉把臂而行半拉半拽转眼就将他请进大帐中去。

    忽见老龙君这般亲热模样那些正在后面素白虹桥上诚惶诚恐等待三拜仪式完成地文臣武将一时都不及反应各个面面相觑也不知下一步该如何行事。正迟愣间他们忽又见那洞开的营寨中走出数人为一个峨冠博带青绶绯袍在众人之前气象万千地走过来跟他们这些人高声说道:

    “各位前辈请起请这就随晚辈往大帐中用茶去!”

    众人闻声微微抬头一看大多都认出这态度谦恭俯身微笑而瞮之人正是对方那个传说中的张醒言。不用说因为要代表受降他这四渎的龙婿玄灵的妖主也被推出来带着一帮水神妖将在云中君之后招呼南海这些降臣。

    到这时候张醒言这位当年的饶州少年早已不知见过多少大场面更竟自搅动起许多大事件;虽然言辞依旧谦恭态度仍然温和但以往那诸般xxxx毕竟横在众人心头他这句“前辈”长“晚辈”短的谦卑话儿说下来那些南海栉风沐雨不知凡几的神臣仙将竟个个讷讷无言。一时没有人敢搭茬!

    此时不惟不敢起身接话有几个胆小的不知怎么竟从醒言谦和的姿态中感应出某种强大的势态仿佛大山压来一时竟惊得浑身流汗膝下不知不觉左右腾挪努力藏在同僚的身后!

    见他们这样醒言倒有些无奈也不知是哪儿出了错本来他想像着自己一言既出应者云集众人应声而起后随他一起去大帐中把盏言欢岂不是皆大欢喜?于是醒言尴尬之余满腹狐疑:

    “莫非刚才声音小之地方又太空旷他们便没听见我……”

    虽然略略气馁醒言还是定了定神往地上一看便在这跪伏一地的南海群臣中现一位熟人。当即醒言大喜赶紧趋步向前将那熟人搀起跟他打起招呼:

    “哎呀原来是龙灵前辈!多日不见啊!今番又相逢实是十分欣喜!”

    “呵……”

    见张醒言亲来将自己搀起龙灵不再复疑当即站起身满脸堆笑正要剖白却被张醒言抢过话头说道:

    “龙灵前辈前番征战多有得罪还望前辈恕罪!现下有幸干戈化为玉帛那舍妹前回叨扰饶走地丹丸这便还你!”

    说着话他便探手怀中将先前琼肜献来的龙丹掏出托在手中郑重递还龙灵。

    醒言这样举动对龙灵来说自然是天降之喜!虽然他这龙族内丹不似凡间狐狼之类离身必死但毕竟折损功力。即使不计较这些枝节也算是奇耻大辱。因此醒言现在二话不说就把龙丹还他毫无贪恋不还之念龙灵子自然十分感激。当即宾主俱欢先前双方尴尬的气氛一扫而空。

    有龙灵带领南海众臣自然云从景行当即这些南海的栋梁们便随醒言一干人到龙王大帐中相聚。等稍稍喝了几杯玉液琼茶那先行进帐的伯玉便跟云中君说起纳降的事宜。龙神公子毕恭毕敬地将降书顺表奉给旁边的四渎侍臣由他们转递给云中君请他御批。

    话说这时的正式书表卷中皆用泥封。像南海龙族这样身份的表册泥口皆用最珍贵的紫泥上面再压上凤凰之形十分精美。等云中君接过伯玉的书表略看看封口的丹凤紫泥便应手破开封口将整卷碧玉竹简摊在案前观看。

    只见这卷在一起的降书顺表其实共分四封。第一封是南海降服的正式文告第二封是伯玉的“罪己诏”第三封是历数战争祸孟章过错的行文最后一封则是南海给予四渎玄灵赔偿的详单。

    这四封降书里那第封正式文告乃是必有公文只按惯例不必细说。而那什么伯玉的罪己诏也是走走过场这南海大战起源经过和他并没有什么关系。有这罪已诏不过因他现在是南海的统领而已大抵也是象征意义。相比而言那历数战犯罪行的表文倒算是言这有物虽然措辞狠厉什么“心如x蝎性比豺狼近狎邪侫妄害忠良神人共忌天地不容”这些刺眼的词儿安在孟章身上大抵也不冤枉他不过这表上罗列的孟章罪行倒有百来条密密麻麻列数下来真是多如牛毛。这些罪名云中君大致看了很多就是夸大其词罗织罪名倒真有点冤枉那个前水候。

    比如四渎龙君看到这么一条:

    “赋子(指孟章)生即邪淫寝宫名”临漪“与四渎公文芳号谐音即知其非分之心一览无遗!”

    这条老龙君看了细细一想便记起这南海龙域中的临漪宫创名还在自己孙儿出生之前像这样又划掉八十多杀剩下的也就差不多如此之后便可示之四海明白四渎玄灵并非妄动刀兵。

    除此之外最后又见这伯玉献上地南海战败赔偿列表其中尽是金珍宝玉之类数额惊人。原来这海洋中最易出珍宝那龙宫自古便是世间最富庶之地因此这赔偿列表上真是琳琅满目什么华珰玉瑶紫贝雕鳞玄翠缥碧明珠珊瑚鲛绡珧丝黼锦缋绸种种珍奇之物不可胜数若真计较起来何止富可敌国!于是当龙君御览之时醒言在旁边相陪用眼睛瞄着了也无法自控地直咽唾沫十分眼热。

    不过这些让后生小子十分心动的珍宝那富有四渎的老龙君却不十分放在眼里。要不要接受赔偿老龙君早已成竹在胸当即只看一看便将表册递还伯玉声明这些赔偿一概不要还都还给南海中那些战死战殁的军卒处理善后事宜。至于四渎还有玄灵的犒赏自有云中君开放龙王宝库犒劳三军。

    说不得此后一番推让那龙君坚辞不爱最后伯玉等人见他意诚也便作罢。这样一来在场所有南海君臣便真心感激再无异念产。处理完这些纳降交接地文牍事务龙中群率众走出营帐等到大帐之前龙君忽然现出法身浑身金采缭绕祥云飞舞。飞在空中对着四方将士洪声宣告:

    南海战事自此完结!

    话音一落举海无论敌我双方南海四渎还是玄灵人人鼓舞个个欢欣无论人神妖还是鲸鲵鳠鳣鲉鲤鲢(省略n多鱼兽的名字)。鳞千其族羽万其名。天上海下举共欢腾!

    罢兵收戈之际盟誓同心之时早已阵列的军乐又举八音金石丝竹匏土革木鸣鼓震海磬响凌云千人唱万人和普天同庆沧海齐欢!

    再说云中君当群情激奋略略平息便在空中向三方将士作一番宣言表明心迹。与往日檄文骈四俪六的古雅文辞不同此番云中宣誓他只用寻常比喻朴实说明。

    云中君说古晹谷之滨有富饶浅海滩涂其中海带繁茂海藻密布因饵食丰富游鱼往来期间悠然自得。如此经年有一日数枚海胆飘来在此处落足。众所周知海胆生性最嗜海带海蕨进食从无节度。而海胆又浑身硬刺晹谷滩涂中并无天敌于是它们便啃食海带毫无节制并大量繁殖。过不了几年便让这原本海带飘摇美丽富饶的晹谷渐渐荒芜游鱼纷纷逃离海带海菜灭绝到最后这浅滩海底成了荒芜沙地只剩下没了任何食物的海胆。于是它们也大量死亡最后逃离之时它们也差不多只有当初来时的数量。

    云中君说这实例表明他们那先前的水候有那样独霸天下的野心行不通。不仅过程中x害生灵到最后也只会反过来伤害自己。又如大海之中暖寒流交汇之处能带来丰富地饵食四海四渎乃至蛮荒大地种族只有求同存异保持各自的独立又相互交融友好相处才能在这生存并不容易的天地间更好的存活欣欣向荣。

    也许对大多数海族来说先前那许多宣传都没有像现在这样浅显的言辞打动人心。云中君这番看似信手拈来的举例只须用四海通行的粗浅言语说出便让许多新降的南海水族心悦诚服。而那些轻易不能说动的显贵权臣也在云中君这番浅显的话语中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顿时对前途无比的放心。

    略去闲言且不说之后种种欢庆祭祀事宜大约将近傍晚时分又有烛幽鬼方的使者前来龙域之外寻访醒言。稍稍一问原来是那鬼方的烛幽鬼母宵朚鬼王差人来请醒言去商谈鬼方受降之事。说起来那烛幽鬼方也是交战一方南海也须向他们称降。尤其是那鬼灵渊还没决定归属自然要好好商谈。因此有这许多事而那鬼王夫妇仍当醒言是长辈面临这样大事自然要找他去商议主持。

    听到鬼方这样请求又见他们郑重其事的派来一队使者不为跟南海商谈如何开始交洽事宜却只是单单请自己前去鬼方商议醒言便有些哭笑不得。当即他便好生打那些使者回去耽搁了一阵直到夜幕降临黄昏初起之时才脱得身去去办那云中君刚刚交待的大事。

    原来老龙君中午曾跟他私下商议说即使现在受降南海又换了新主伯玉但那孟章如何处置仍是重中之重。据他说以他的眼光看孟章觉此人虎狼成性法力深不可测又曾在鬼灵渊中待过许多时保不准会出什么变故。因此即使伯玉和龙灵极力保证已将他下药押在海底私牢小心守候他仍然不放心。因此他便想请醒言尽快带得力人手务必细细查勘南海关押孟章囚所看看是不是真如他们保证的那般牢靠。

    于是当诸事已毕到了掌灯的时候醒言便带了冰夷浮游等一干勇武水神在伯玉的龙灵的亲自带领下前往那个囚禁孟章的私处。

    一路前行本来默然无事。只是正当那水候伯玉专心领路向前之时忽听身旁那位一身戎装的少年突然开口跟他说话:

    “水候大人————”

    “嗯?”

    听醒言忽然出声伯玉一楞又听见他还称呼自己水候大人便有些起急:

    “醒言兄什么水候大人何须之般客气!你我之间只需兄弟相称。等不久将来你便要入赘四渎按族谱辈分来说你我乃是同辈实不必见外的。”

    “呵!是嘛……”

    见伯玉细论姻戚醒言脸上微微一红倒顾不上和他细谈只顾继续说话:

    “那些以后再谈伯玉兄其实现在小弟有件急事想请你帮忙!”

    “哦?何事?”想不到醒言还有事求他伯玉倒有些惊讶当即保证:

    “醒言兄请明言:无论赴汤蹈火愚兄一定在所不辞!”

    “是这样伯玉兄你应知我罗浮山中曾有位挚友遭孟章所害又被掠去遗体我便想问起你可知你三弟将她安置何处?”

    “呃……”

    听他这般相问那位出身金玉之族的贵公子记起往事倒是一楞心中讶道:

    莫非他竟真会痛惜那女婢?不可能啊!要说区区女婢再怎么亲昵也是下人如何会牵肠挂肚至今?真是奇哉怪哉!

    龙公子一时沉吟并未觉身旁那男儿眼中已有莹然泪迹。

第十九章 天地不醒,归来风雨满哭

    丘壑的龙神大太子忽然听醒言问起这事倒有些惊讶。这样不动声色做大事之人其实于世情甚是淡泊真不太能理解醒言这一

    样“凡人”的心情。什么痛悼爱婢、悲惜同门这些在他看来无非是建功立业的借口。也许当初或有肇因但绝非念念不忘认真相待的正果。扪心自问虽然自己也有贴心的碑女;那个冰娥平时为自己鞍前马后往来奔走自己也甚是喜爱将来大婚也不妨收为媵妾。不过这已是自己能给她的天大荣耀要说怎么上心未必。比如活着如此如果真有一天她死了无论如何死的自己为她的难过绝不会出一日。

    正因这样的心境当他见醒言真个牵肠挂肚、失魂落魄的模样倒有些动容;一边暗自称奇一边口中说道:“一向不知醒言兄用情至此实令愚兄折服。不过在下倒有一事不明一一虽然兹事体大但也不过愚兄片言之劳醒言兄何不尽早言明?”

    这时节虽然醒言好像凡人但相对来说一个是胜者一个是降人因此伯玉说括时总带着三分的谀气。听他这么问醒言倒是坦然回答:“兄台有所不知虽然这事盆横小弟心中已久但今天大事要紧一直也找不到机会说起。况且这大半年来讨恶伐逆风来雨去我那些故友中亲朋父兄战殁的也不在少数并非只有我一人伤心故不敢早问。”

    伯玉听了暗暗点头虽然对他这段痴情不以为然但却敬他深明大义。伯玉心说怪不得连雨师公子那样孤高傲世之人也向此人低头看来绝非偶然!

    当即他也不再多问便将所有实情原原本本相告好让醒言安心。对于雪宜这事他已早有安排。毕竟四渎檄文中几次提到孟章杀人掳尸这茬。他便不得不用心。许多天来。他都暗中派人盯看那放置雪宜遗驱的冰晶洞冷寒窟每天都须向他禀明那附近的一切风吹草动。所幸就在一个多时辰前那侍从还来跟他禀告说冷寒窟一带一切正常!

    听了伯玉这样告诉醒言心中一块石头总算落了他。当即便专心和大家一起往囚禁孟章的秘地行去。

    只是正当醒言一行急往龙域东北面疾行半路却忽然碰见许多青蓝皮甲的武士迎面而来。远远的醒言就看见这些龙官的甲士直跑得盔歪甲斜气喘吁吁的奔到近前。呼啦啦跪倒一片跟君主们惶急禀告那困锁孟章的地底囚窟中出了大事。

    在巡逻武卫领结结巴巴地禀告里醒言伯玉听得分明原来在片刻之前这营龙麟卫例行巡回到那处囚窟附近。现原本重兵把守的秘·窟洞口外竟是尸横遍他!第一眼见到时这位营佐还不相信自己的眼晴。等定下神来各操兵械大着胆子奔进深邃洞窟里现那螺旋而下的石阶上倒毙着更多的尸体。一直走到锁絷孟章的海底深穴前那么多死尸中竞没现一个活口。等急吼吼跑到囚室前则观早已人去室空只留地上几条寒铁打成她锁链!

    听得这样剧变所有人大惊失色。不管如何那孟章毕竟是个象征;若是脱逃也不知会生出什么祸患。于走伯玉、醒言等人也不及细问。便飞快赶到出事地点。

    到得那处秘窟之外果如方才龙麟卫所言。黑洞洞的窟门外到处都走横倒的尸体。缕缕的鲜血如水草般袅袅冉冉在熹微的海光中静静地飘扬显得格外诡秘。等赶到近蓄前细查醒言便现这些殉职武士虽然伤口溢血口子也开得极大像是瞬间被什么凶狠的猛兽利爪强力丝开但若仔细察看便现伤口周围的皮肉茬口全都十分光洁只微微有些变色。仔细探看醒言便现这些皮肉全都凝固丝毫看不出原来的肌理。

    再看看这些尸体伤口旁稀薄的海水全都嘶嘶作响冒着无数细小地气泡醒言便怀疑这沙伤处都曾被高热灼过。探手一探果然如此!稍稍看过殉职侍卫的尸体醒言、伯玉等人赶紧戒备着冲入那处深黝的洞窟中。果不其然沿着螺旋的石阶般盘旋而下沿途又倒毙着许多持刀执剑的武士。他们周围还散落刀斧的碎片显示也经过稍微的抵抗。再看他们伤口的情形和洞窟外的尸体别无二致。见得如此醒言和伯玉也不敢怠慢各执刀剑在手和身后许多将佐一起小心向洞底探去。

    这时沿路潮湿的石壁上镶嵌的夜明珠依然幽幽放光许多造(手机小说网)型古朴的铜灯里鲸油熬成的灯烛依然明亮。

    在这灯珠交辉中盘旋而下的秘窟石阶亮如白昼。也用不了多久醒言一行便奔到洞底囚禁孟章的密室前不用走到跟前远远一看便现果然室门大开石崖内空无一人只有许多截断链散落四处。又奔得近些醒言见到这些蓝幽幽闪着寒光的铁链几有手臂粗。

    见此特景醒言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当即他问伯玉:

    “你看那孟章如何逃脱?”。

    “这……”

    见到眼前特形再听醒言问伯玉脸上不禁有些愧色。不过现在也不是计较这些之时。伯玉稍微一想便根醒言说出自己推测。

    “我看他应是外人救走。不是我夸海口既然我能设计擒下这不悌之人仅有万全之策。他光靠自己绝不能逃走。刚才你也见到那些卫兵无论伤处部位致不致命全都是一招毙命。况且那伤处灼烫·····一定是斗吼!”

    正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听得伯玉之言醒言立即便记起。前些日那南海八大浮城之的拳龙之冈被魔族打垮孟章麾下的第一猛将斗吼负伤逃走至今不知所踪。据说这斗吼名列龙神八部将之原本便是喷火神犼号称烈焰神爪乃是神兽中出名的勇者。据说他一人便能力搏百龙。今日看来这斗吼神勇犹出乎想象;败战、重伤之余仍然潜踪隐迹出入龙宫重地竞能如入无人之境!当即醒言便道:

    “他们并未行远。我们快追!”

    “好!”

    且按下他们这边着紧搜捕不提。再说那刚刚逃脱的孟章。

    正如伯玉推测刚才他正是被他心腹爱将斗吼所救。正所谓百密一疏虽然伯玉慎之又慎突然难之前一直滔光养晦并没走漏一丝一毫的风声。但那孟章也非蠢物他又如何不知现下情势如同坐在火山口虽然只觉暗流光诵不明具体但也不得不时时提防。设下一些防范举措。本来要不是没料到他那长兄心机竟如此深沉自己头号宠臣又暗中反复否则也不会像昨天那样轻易束手就擒。

    他今日能脱逃正拜他这样暗中提防所赐。这孟章。就如当初那位居盈公主上罗浮入四海堂那上清长老交付比肩兽供她联系一样孟章和他座下最能信任的大奖斗吼这间也有类似的秘密联系方式。不过具体形式倒和上清他们不同。他们这样神人倶可感应不用比肩兽警讯盒这群的器物便自有其神秘的联系方式。在这样局势危颓之时孟章便曾与斗吼约定无论如何他将会每天早晚跟斗吼各联系一次。如果哪天中晰。其意不言自明。

    因处大约半个多时辰前。那负伤隐匿的斗吼神将知道主公出事后便凭着那个神秘的感应寻到囚禁孟章的深窟拼力杀死所有侍卫一头撞入囚室之中拍碎孟章手足上的锁絷将他救出龙谭虎六。当然那些龙宫精锐的龙麟卫供非善茬虽然当时在场的全部被他击杀到最后离开之时他也是伤痕累累浑身血水淋漓惨不忍赌。

    话说盖章和斗吼现在正在龙域以南约二三百里的海面上仓惶逃窜暗夜的大海上正是惊涛骇浪风波汹涌黑暗云天中不知何时又下起飘泼大雨和着风浪劈头盖脸的摔砸着他们受伤的身体。乌云中倾泄的暴雨为这主臣二人冲刷去身上血污之时又好像一条条鞭子银狠抽打着他们身上。

    就这样艰难跋涉只因为身上受伤不能潜入压力巨大的咸涩深海又不能飞在云空引人注目斗犼只好这样背着孟章在海面低空跟风雨搏斗。风雨兼程小半柱香的功夫才向南逃出几百里远最后斗犼也有些力竭便在大海西南的风流中找到一处稍能避风的小洲将这浑身无力的主公放在一棵椰树底下让他靠着树干休息。

    一路狂奔到此终于可以歇脚斗犼便跪在孟章的上风头问道:

    “主公现在觉得如何?”

    “唔……”

    孟章长长吐了口气稍稍挪动了一下四肢这才低声答道:

    “好多了……再歇一阵我便能行动了吧……唉!”

    “贺喜主公那微臣便安心了!”

    凄风苦雨里忠心耿耿的臣子脸上装出笑容心里却十分难过。这才几天不见便已是天翻地覆往日在自己面前总是意气风的水候这次再见到时却是阴沉冷漠。偶尔开口便是唉声叹气连一句叱骂仇人人的话儿也没有。在孤洲风雨中暂憩之时偶尔天边的电光闪过能见到水候脸上早已是眼窝深陷一片憔悴寻不到刚毅神色。

    “唉!”

    孟章这样斗犼如何不能感同身受?同是天涯沦落人想想这数十天来的遭遇往日勇冠三军的猛将也是一声叹息。只是口中哀叹却还不敢大声怕主公难过只得和着风声含糊呼过于是此时斗犼心中愈加悲伤却不得不隐了悲声假作欢欣说道:

    “主公我等现在已该离了虎口再歇一歇我们便赶路逃去海外细作图谋不悉不能东山再起!

    虽然口上这么说斗犼心里却非常焦急离了险境?还早得很!别看这大海茫茫四外云天低沉暗雨乱飞但离脱险差得何止十万八千里!数百里的海路对方须臾便到满海的游鱼浮藻都可能是敌人的耳目。所以虽然嘴上跟主公说得轻松暗地斗犼却恨不得肋生双翼背起主公立即逃走。

    正当将军焦急间却忽听水候开口:

    “斗犼啊这回谢谢你。”

    “……主公哪须客气!这都是做臣子的本分!微臣————哼!那些乱臣贼子个个该杀该剐有朝一日再能反复我斗犼头一个将他们碎尸万段拿来喂狗!”

    提起个话头一想到那些见风使舵的奸臣贼子这斗犼就咬牙切齿恨不得现在就将他们提来一爪拍死。

    “罢了。”

    龙将义愤填膺孟章却摆了摆手截住他咒骂声音低沉的说道:

    “斗犼这些事我们以后再提现在我们不能再耽搁得马上走!”

    说罢原本半死不活的水候忽然起身虽然身形歪歪斜斜但已能站住不用人扶。

    见得主公恢复气力斗犼又惊又喜赶紧上前搀着半托半曳离了孤洲和孟章一道紧往南赶。

    就这样又走得一时狂风暴雨里斗犼忽听身边主公说道:

    “斗犼你是不是痛恨那些乱臣贼子?”

    “当然!”

    “那好本座现在有一法子不出几日便能叫合海的乱贼死无葬身之地!”

    “是嘛?!”

    听得孟章之言斗犼又惊又喜不提防脚下倒是一个踉跄差点带着自己主公一起跌在浪涛里。定了定神稳了稳身形斗犼又听主公继续说道:

    “要行此法必须尽快赶到神之田。”

    “没问题!”

    斗犼一声应答也不再多问当即便偏了路头脚下生风一路推波助澜直朝大海东南奔去。这时的龙将已如同换了一个人红光满面精神抖擞只觉着刚才主公那句话就像一剂灵丹妙药已将他身上所有的伤痛瞬间治愈。

    只是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正当斗吼孟章二人加快了度朝东南方的鬼灵渊疾赶之时却忽听得身后异响大作轰然有如海面突起飓风。紧接之后便觉原本黑暗的天地间一片明亮恍惚间倒似是清昼白辰霎时到来四外都是光华烁烁。

    突见这异状斗犼孟章顿知不妙回头一看只见数十道雪白的光柱冲天而起俄而又向四外探照光华所至之处遍海尽皆明透!

    追兵到了!

    一惊之下斗犼赶紧托着孟章潜低身形隐在惊涛骇浪间力避被那神光探到。

    只是虽然反应迅捷但不知是否先前便被照到想这茫茫大海如此之大那铺天盖地而来的追兵却只朝他们这边追迫。片刻之后斗犼便听到海族特有的咀咀喁喁之声大作如同海啸风暴般离自己越来越近。

    “主公!”

    风雨中龙将对身旁终身效命的主公凄然一笑道:

    “请您先去神之田容微臣留在这儿再活动片刻筋骨再赶去与你会合。”

    “……好。”

    水候也不多言只应了一声便离了斗犼左右。

    “咚!”

    就在斗犼想要转身专心迎敌之时却忽见他那无上神武无比刚强的主公竟蓦然倒身下拜就在一片风涛乱雨中以头触浪“嗵嗵嗵”给自己磕了几个响头!而等目瞪口呆的龙将没来得及反应那刚刚叩头的水候便已飘身而起头也不回的没入那漫天风雨中!

    “主公……”

    刹那间仿佛喉头有什么东西堵住斗吼言语哽咽霎时竟是泣不成声!

第二十章 玄机似悟,却恐成结祸胎

    轰动四方的鬼灵渊神之田无论神鬼之名只是茫茫南海中的一个稍显特异的海渊。

    鬼灵渊中整日阴风怒号黑水盘旋即是青天白日也能闻见凄惨的鬼号因此不惟海中生灵避而远之便连高翔天宇的海鸟望见海译中这片黝黑深邃的海域也早早便翩然飞逝不敢近前。

    话说这鬼灵渊神之田当伯玉登基成为新水侯在二月二日这天正式向四读玄灵投降之后负责镇守这片海渊的焱葭关主祸斗神也携全体族人向新水侯效忠。刚一称降他们便伯玉龙灵派来的密使委托一个特别的任务便是继续严守鬼灵渊防止任何人出入——尤其那刚被废黜的水侯孟章。

    此外因旧日一同协防鬼灵渊的吞鬼十二兽神一句颇为顽固为防他们有何异变伯玉也命相对可靠的焱霞关主秘密监视他们一举一动。

    当然这些都是权宜之计。按伯玉龙灵的计划当纳降大典完成之后他们便会派心腹的龙军前往鬼灵渊换防。现在只因新降千头万绪很多事都不宜立即变动。

    因此当那位漏网之鱼斗犼神将在二月二日当晚就将旧主劫出所有人都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当意外生之时那焱霞关主才刚刚接到密令才刚开始考虑如何调整旧有防卸那位最需防范之人己倏然到来神不知鬼不觉悄然潜入鬼灵渊。

    略去这许多慌乱不堪、茫然无觉不提再说这鬼灵深渊中。

    鬼灵渊虽被烛幽鬼族尊为“圣灵之渊”当成他们的圣地禁地但若问他们这圣灵渊中到底有何他们大抵又答不出采。这一点。有一人却能回答。倏忽之间那孟章己潜入鬼灵渊深处轻车熟路地来到深渊的核心。

    犹如表象下掩藏着截熬相反的本质。到得鬼灵渊里外面那睹黑的海水、奔湍的激流、凄厉的鬼号在此深入千万仞的渊底己全熬消逝。逝击了那些表象地同时也逝去了颜色、逝去了动态、逝去了声音甚至连那永不停歇的时光也一同逝去。原本的喧喧嚷嚷五光十色到这里全都忘却;周身外一片空明。仰不见天俯不着地恍如天地问一蜉蝣沧海中一米票只能感觉出自己着不到那朋硕时空地任何边际。

    “你来了?”

    只不过一瞬间恍若应声而起。那一如凝固的虚无的死寂突然间剧烈动荡活泛起来犹如丽霞缤纷犹如万马奔腾犹如千鸟齐鸣所有凝静如死水的时空突然像走马灯一般在四周鲜话起来碰撞挤压攮往熙来。就像惊涛骇浪般冲击着感官直让人嘈杂欲狂!

    在这样静极动极、广极窄极地飞变换中若是换了常人恐怕早己承受不了这样剧烈的刺激早就狂死去。不过这样的变故难不了孟章在这样懵懵然茫茫熬仿佛另一个时空的鬼灵渊深处他的神智反变得格外的空明。面对着空无中传来的神谕。孟章泰然回答:

    “是的我来了!”

    骄横跋扈的水候此时却如奴仆一样谦恭。

    只是与往日不同孟章说罢静待回音之时那静极乱极地时空中却一片沉默仿佛那其中从没什么存在过。

    压抑的死寂仿佛猛兽张开血盆大口。将人一口吞没;在这样苦闷的煎熬中往日焦急不安的水候却出奇地镇静。只静静地伫直虚空虔诚地望向眼前那片虚无虽然什么都看不到却目不斜视庄严无比。

    像这样又沉默了许久那深渊里的天国终于传采想要的喻示。

    “考验?!”

    先前低沉厚重的神主忽然张狂地放声大笑尖声细气地叫道:

    “孟章今后再无考验!你已经通过了!”

    “什么?!”

    听得这示谕努力多少年地南海酒主筒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的。你己经通过了。”

    黑暗中神主千变万化的声音悠然响起在孟章眼前的黑空中四响连绵:

    “孟章现在你便可以出去实现你的想法了。”

    “我的想法?”

    “是的你的想法。毁灭这个天地。不是吗?”

    实际心意己决的水侯当心底最深切的想法被这样直言不讳地挑明之时他那雄壮的身躯禁不住一阵战栗讷讷了几声想要反驳却什么都没说得出。

    “哈哈哈!”

    “见”他如此那黑暗中再度响起尖利剌耳的狂笑如长空落雷般连绵不绝轰击着一:^子民的耳膜直剌心底!在这样放肆无忌的笑声中k.…‘的水侯只如被扔到阳光下地岩洞蝙蝠。惶恐瑟缩在这无底深渊中战战抖。

    “好吧——”

    不知是否觉察出他这窘境黑暗中的声音忽变的柔淡温和仿佛慈祥地母亲在和子女絮絮耳语。

    “既然你依旧懵懂那我来问你两个问题。一是孟章你渊外这世界中还有什么人值得你留恋?”

    听到这问话惶恐不安的水侯忽然平静下来脑海中一瞬间闪过许多人影回忆起许多事情前后只不过迟愣片刻他心中却仿佛过去了千年的岁月。其实只是片刻.他那憔悴的面容忽已得阴冷刚硬面对中空无的神王波澜不惊地答道:

    “留恋的……也许曾经有的现在没有了!”

    “嗯很好。”

    那忽远忽近、无所不在的声音勉励他一句又继续问道:

    “另一个问题。孟章.你觉得你曾经做的。即将做的.是善是恶?”

    ……和刚才不同听到这问题。孟章思索了片刻彻底沉默了。

    “唉……”

    幽明中传来一声叹息。

    “痴儿还未醒悟?那便待本神主点化你。”

    “你须知善恶相对本无定理。你想那四渎老龙、上清小儿他们所作所为特别是对你所做的一切。能称‘善’么?当然也可称善;云他善你便恶;云他恶你便善。此善恶之道也!”

    也许深藏心底的那道心结一直在等待有人开解听神王一席话语正是一朝领悟威躯雄壮地龙侯竟然手舞足蹈犹如孩童!

    “朝闻道夕死可也!我懂了!”

    “哈。莫说这不吉利话.死的却不会是你!”

    那冥冥中的眼睛见水侯领悟忽然又像好友良朋一样欣喜说道:

    “孟章!等你行此善事本神主便与你一同遨游宇宙。到那时翻手为星云覆手为日雨。穿般黑洞.呼啸光年让你领略什么叫真正的‘神灵’!”

    “好!”

    再次沉醉于那灌输已久的美妙图景孟章此刻正是热血。既下定了决心他便躬身拜伏诚恳谦卑地请求:

    “既然弟子开悟诚心实意为神主先驱。那么便请神主您现身好助我神力!”

    关键时刻那无尽的虚空中又是一片沉寂。只有当漫长地等待之后.卑躬屈膝的臣民才听到一句带些戏谑地话语:

    “什么你什么我?我就是你、你就是我啊!”

    “呀……”

    一句话宛如晴天霹雳刹那间落魄的水侯突然感觉到天地一齐朝自己逼来那冥冥中起了一些令人恐怖的改变转瞬间便已是脱胎换骨、洗筋伐髓!

    “果然一直痴愚还妄称什么水侯海主。直到今日才知什么叫真正的神力!”

    当即孟章便笑了一扫先前的卑微恐惧。扬眉吐气睥睨四顾再也不把眼前的天地放在眼里。于是他手一拂一个招呼也无便此转身离去。

    按下这边不提再说南海龙域。

    自孟章逃离这一夜追兵乱出侦骑四起浩大的南海中犹如撒下一张无形的巨网不放过仕何一个可疑地踪迹。

    只是如此用心却几乎没什么真正的战绩。庞大的军队忙碌了一宿最后却只抓到几百十先前大战中逃遁的南海兵卒。真谈得上有什么收获的还是那潜劫四牢救走孟章的斗犼龙将被追兵现后负隅顽抗.始终冲突抗击伤人无数最后只得将他万箭射定而死。

    一夜忙碌转眼便到了曙光初露之时。到了这时南海四渎的大本营仍只收到徒劳无功地消息。于是就在大海初醒东方渐白之际四渎龙君和伯玉水侯仔细斟酌商议之后决定派现在双方第一猛将亲自出动.挑拣精兵强将急往南方鬼灵渊一带仔细搜寻。

    之后醒言便被从短暂的睡眠喊起带着犹自惺忪的睡意跨上那匹雪白的骕骦神驹.带领千军万马穿云破浪向那黯淡阴沉的大海深处进军。

    此时天色仍早晨光熹微东边的天空只泛出些鱼肚白色。一绺绺的朝云仍像一支支黑铁铸成地纺锤悬停在半空带着周遭一团团阴冷的雾霾遮蔽着海下努力向上透射的日光。太阳未起之时这横海而过的浩荡晨风吹在脸上竟如三九腊月的寒风一样吹打得肌肤如同刀割。

    此时醒言骑在马上任由晨风扑面飞浪沾襟行军之时望望东方天际那些悬浮的黑云忍不住心中联想:

    “呵谁能将这样阴冷黯淡的黑云过不得多少工夫却能成为绚丽多姿的朝霞。要是问我谁是这天地间第一强力的神灵依我看啊得是这明照万里的太阳!

    一边马上颠簸一边浮想联翩这样走走想想也没觉得走过多久醒言便听手下斥候报得说是已走出一百多里。

    “这回行军真不慢!”

    醒言暗暗下定决心:

    “这回我可要寻仔细不能再让那孟章逃脱!”

    正这般想着他却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喊他:

    “醒言醒言……”

    这呼声悦耳娇娜听来十分熟悉。醒言回头一看正见身后那烟波迷漫的大海上有一叶扁舟破浪而来舟上二人亭亭玉立正是灵漪和琼肜!

    见她们俩赶来行得近了醒言正要回答。却见那木兰舟上的白衣龙女已然嗔怪他:

    “醒言这般赶早远行却不叫我。唤得起来也好送送。”

    “是呀!”

    灵漪说完那舟上淡绿衣衫的女娃儿也随声附和表达她的不满。

    晨风中兰舟上这俩兴师问罪的女孩儿满头青丝犹如瀑布垂洒。被晨风一吹便缭乱纷扬飘飞于脸前身后。显然灵漪和琼彤出行仓促还没来得及细细梳理髻鬟。

    听得灵漪话语知道她们专门赶来相送醒言也赶紧离了大队缓辔行到龙女飞舟近前跳下马来挠了挠头在波涛中跟她们解释:

    “灵漪琼肜这回我只是去寻人估计用不了多久……也许回来时你们还没起来。冒失喊醒岂不损了你们睡眠?”

    “是么!”

    本来便不是来责难听到他这理由颇为顺耳灵漪儿也便不再责怪。很快龙女便温柔了眸波低垂了眼眉更伸出纤纤素手轻轻替醒言整理起那微微散乱的衣袂。

    “灵漪……”

    海路烟波中忽然感受到这般细心地温柔醒言也不禁暖热了心肠。颜面微烫之际一时再也感受不到海风的寒凉。晨风过处衣袂飘摇;离得近了。那东方微茫的晨光正在女孩儿身后隐约淡明将少女雪裳羽袂衬托得有些透明。便让醒言看清那女孩儿娇躯特有的妩媚柔婉。而那一低头、一垂手间流露的温柔关切更让醒言头一回现原来这尊贵刚强的少女也有这样愠婉娇弱的一面顿时便让他喉头哽咽仿佛有天大的幸福感传来弥天极地如大潮般将他瞬间淹没……

    “别……别……”

    溺在这样感动潮流中无法自拔一时醒言还没感觉出有什么异样;直等少女又张皇低叫了几声他才终于从这小小举动引的感动热潮中清醒过来看清眼前的形势。原来往日大方的女孩儿现在竟神色慌张霞飞扑面似乎还正努力向后闪躲挣脱。

    “怎么了?”

    —时不及反应醒言兀自懵懂却听得眼前人儿委屈道:

    “呜!这么多人前……”

    直等灵漪说得这一句醒言才终于真正清醒过来。低头一看却现那双刚帮自己整理衣襟的温香玉手不知何时已被自己紧紧握在掌中!

    “哈!”

    终于明白灵漪儿为何羞缩醒言却并不放手大笑一声又用自己的手掌温暖那双柔若无骨、有些微凉的手儿一阵才将它们放开。

    “谢谢你们来送我!”

    放开灵漪醒言感谢一声便要离去正在这时却见舟头另外立着的那位小少女正仰着脸儿睁大眼睛满含期待地望着自己。

    “哈……”

    本来便是不拘小节见琼肜这样正是豪情满怀的四海堂主也不避忌当即上前俯身在小妹妹额头上轻轻一吻然后便转身跳上战马扬鞭遥遥而去。

    “等我回来!”

    白驹翩然而逝一声豪气的话语破浪传来。

    马蹄踏浪如溅飞雪;在女孩儿的眼里转眼那逶迤的大军便疾行而去在曙色微明的辽阔海天中渐成一线最后隐没不见再也看不清晰。

    “妹妹我们回去吧!”

    “嗯!只是……龙女姐姐你真的不准我偷偷跟去吗?”

    “是!”

    “好吧!”

    既已送别又阻止小女娃跟去灵漪儿便驱舟而返。

    只是不知何故回转海路中灵漪儿心中总觉有些不安之意。随着足下兰舟穿波破浪如飞而返她心中这份前所未有的不安感却像东边天上渐渐扩散的晨曦变得越来越大!

第二十一章 红妆笑倚,别有风波入眼

    舟遥遥以轻飏风飘飘而吹衣——熹微的晨光里灵漪儿驾着木兰之舟在巨浪飞波中激身而回。

    那些漫卷拂天的水浪丝毫近不得身;一人多高的波浪每及她俩身边便散碎成无数细小的水花如晨露般映着东天熹微的日光在磐畔映出一弯淡淡的水虹。无论风波如何险恶兰舟如何忽上忽下载沉载浮这一抹淡丽的水霞始终陪伴在她们的身旁;浪不沾襟水霞缭绕之际那满海的烟波中也只有往来纵横的风息能撩动她们的丝将瀑裙裾吹得缭乱飞飘飒飒作声。

    不知是否真有用情到深便心有灵犀的说法现在灵漪儿这一腔的心思、万种的情丝都牵挂在那个远征出行的少年身上。不知不觉里灵漪儿现在已觉得一刻也离不开他。即使不说话只远远望着他心里便有说不出的满足。因此此刻当醒言远行灵漪儿那冰荷玉藕一样玲珑的心思便愈变得敏感。飞流激渡之际她心底那一份前所未有的不安便如暴风雨来临前天边一朵阴云一样越延越大转眼一片暗黑的阴影便投满心田让她六神无主、怛侧不安。

    这样莫名其妙的忧心之时不免留意不到一些外物。正心中忐忑灵漪儿忽听到身边小琼肜叫她:“姐姐你看!”

    小少女一声呼叫这才把灵漪儿从胡思乱想中拉回。顺着琼肜回身所指的方向灵漪儿惊异地现那南边原本海阔天空的清晨云空里。不知何时已布满成千上万地鸥鸟。或白或灰或黑的海天羽族正在残夜未褪的云空中翱翔飞舞不停地聚散离合那鸟群密密麻麻聚散云空之际原本微黯少云的南天忽如布上几片变幻无定地巨大阴云。如同黑幕一般。

    举目瞻看之时也不过片刻功夫那无数鸥鸟聚合成的阴云已向这边移近虽然距离还远。但灵漪神眸凝视之时已看得无比清晰。这一瞧她便更加惊异。

    本来按她的经验像海天的鸥鸟即使这样密集地飞行。也应该悠然飞翔翩行无碍眼巴巴但等现在自己仔细观看本应姿态优雅的海鸥却身形慌乱飞行中无数的鸟雀翅翼不断地碰撞不时有鸥鸟落下如雨点般摔落云空。

    很显然那些飞起的鸟群绝不是寻常的清晨出巢觅食。看样子。它们应是受了什么惊吓。

    那边会有什么惊吓呢?不太可能是醒言。他们此行出去搜捕孟章唯恐打草惊蛇只会蹑足潜踪绝不可能搅起这么大地声势。看那样子倒像是海啸地震来临前鸟类们异常的感应。

    想到这原因。原本心乱如麻的灵漪儿倒稍稍安慰;虽然依旧是蹙着娥眉但已专心驱驰一叶扁舟载她和小琼肜直往四渎大营归去。

    只是这一回她和琼肜两人都没蛭的是在那四外横奔飞溅的海浪之中。已悄悄蒸腾起一层薄薄的水雾。那水雾仿佛一锅刚刚开始被加热的汤氤氲着若有若无蒸汽。而些时旭日已经升空东天上的流云被照得通红留心看过去整个东天就似火热的炭炉内壁闪耀着炙热的火焰。

    似乎所有这一切都在跟天地间的生灵无言地昭示今天很可能是极不寻常地一日。

    一路无话。

    等赶回神怒礁外的四渎大营中忧心忡忡的灵漪儿也无心回到自己寝帐中补觉。等小舟在栈桥码头上靠定她便拉着琼肜一起跳上四渎铺设在海上的栈桥一路白裙飘飘迤逦而行如行云流水般急急赶到中军大账中。

    一进大帐帅营灵漪便感到气氛前所未有的凝重。抬头看去自己爷爷正高踞大帐北面正中旁边伯玉水侯设座相陪。大帐之下从水臣灵将依次环列个个表情肃穆所有人都一齐看向大帐北面中央的四渎老龙王。

    且不提灵漪姐妹再说这四渎老龙君。

    这天一大早云中君便和他孙女现在地心情一样忧心忡忡坐卧不宁。他这种七上八下的忧心即使在打走那个似乎战无不胜的妖主少年前去追捕之后仍然没能完全消失。也和他孙女不同那灵漪儿的忧心只不过源于热恋男女间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灵感应或者还得加上几分女孩儿特有的直觉;但他云中君从今天一大早开始便运用自己几千年来所有尝到的占卜预测之术占卜今日之事的吉凶祸福。结果几乎所有的结果无一例外地表明今日乃大凶之日今人乃大凶之人今事乃大凶之劫!

    见得这样的结果夙性旷达却又禀于公义的老龙王真希望自己四海闻名的卜测神术不要那么准确;可惜他实在不能骗自己他这龙王神算真可算无遗策。于是现在他这头上汗珠滴滴答答落个不停几乎持续了半个时辰。这样一来对于帐下那些屏息凝神引颈观看的臣子而言相比龙王手中那凶兆连连的系列占卜龙君现在这样惊惶难看的脸色才最让人心惊!

    因此当灵漪和琼肜携手闯进大帐之时没一个人转脸看她们。而那一向在人前严厉的老龙君这回也没怪他孙女冒失。众目睽睽之下所有人目光都集中在龙君手中最后一个占卜颈项目:龟甲炙卦。

    这龟甲炙卦正是人间流行意指先在精心挑选的龟甲壳上刻上自己想问的事情再用特殊的香草熏炙燃灼等龟甲开裂后察看甲裂成的纹路以确定凶吉祸福。

    其实听起来这龟甲占卜煞有介事在人间也颇为流行。但和老龙君之前那许多鬼神莫测的占卜术一比这龟甲炙卦实在不值一提。只不过现在事情紧急这老龙君也有点病急乱投医只好倾自己一切所在地能。看看能不能努力占出个“吉”来!

    只是愿望很美好结果往往很不幸;当灵漪儿跑进大帐之时即使云中君已经烤过十来个千里挑一的龟四。并不断修改润色龟甲上预刻地卜辞最后几片烧炙时还换过好几回用作燃料的通灵花草得到的却始终还是凶兆。

    于是当他孙女闯进时旁边跟着进来的那位小妹妹。看到他这个往日乌童颜地老龙君便惊奇地现以前红润的脸膛已经变成乌青之色显是十分难过。

    见得这样小琼肜不由也跟着难过;探头看看散落一地的龟甲碎片琼肜便扬起小脸有些好奇地问老龙君道:“龙群老爷爷你烧这些龟壳做什么呀?”

    “占卦。”

    饶是平日十分喜爱这天真的小女娃。此刻老龙君也没什么心情仔细作答。头也不抬地简短回答一句他便继续关注手中那片青色光润地鼍甲。

    “噢!占卦啊!”

    琼肜听得龙君的回答倒觉得十分新奇心里嘀咕道:

    “原来龟壳还可以算卦!以前哥哥只告诉我捡到龟壳。不能弄坏要交给他拿去药店换好吃的——哎呀!“

    哥哥的教诲回忆到这里琼肜再看看那碎了一地的龟壳便觉得很是心疼。同时她也更加好奇更跟龙君爷爷追问一句:

    “原来龟壳可以算卦呀……那龙君爷爷怎么才能知道是好卦还是坏卦呢?”

    “哈!”

    许是小女娃那出谷雏莺般娇呢的嗓音冲谈了龙君心头地阴翳听得小琼肜再次想问。云中君也和缓了颜色抬起头定定神笑眯眯地跟小少女解释:

    “琼肜小娃儿你可不知道这龟壳炙卦学问可大着!”

    看了小琼肜一眼云中君觉得说多了她也不会懂便简短截说道:

    “琼肜你看地上这些龟壳若是上面烧焦裂开的花纹不规则很杂乱便是凶兆是‘坏卦’;如果裂得很整齐很好看呢那就是吉兆、‘好卦’!”

    “这样啊!”

    听了龙君的解释琼肜忽然也忘了大帐内的隆重气氛赶忙跑去地上检视那些龟壳。等蹲在地上挪着检查了一圈她便忽然惊呼道:

    “原来都是坏卦呀!”

    此言一出满营众人神色更加如丧考妣。

    “唉!谁说不是呢。”

    那云中君接言重重叹了口气和满营众将一样心情变得沉重。

    “那……”

    再说小琼肜看着四周那些叔叔伯伯凝重的神色再看看龙君老爷爷难过的样子小琼肜也有些伤心便眨巴眨巴眼劝道:

    “老爷爷以前算的可能都不准你再算一次吧!”

    “好地。”

    听得小女娃鼓励老龙君有气无力地回答一声。说话之时他偶尔抬眼瞧了瞧小女孩儿那俏若春花的嫩脸还有那双灿若星辰的眸子云中君却一时忽觉自己干坐在这儿拼命算卦却是十分可笑。

    “奇怪今个自己是怎么了?怎变得如此迁延误事!”

    对上琼肜那明亮无私的眼神云中君忽如醍醐灌顶忽然想起今日一早便有些心绪失常也不知被什么影响没来由便变得如此落寞低沉。

    察觉这点老龙君便一边警醒一边动掌中神火点燃香草开始专心熏烤手中那片青色甲片来。

    无论如何这是最后一卦了。之后他就得点兵派将做好一切因应大乱的准备!

    闲言少叙只不过一小炷香功夫寂静无声地大帐中便突然响起一声清脆的裂响:

    “啪!”

    一听响动所有凝视关注的将领全都定晴朝龙君手中那片龟甲看去——

    “这是……”

    近水楼台的老龙王看着手中破裂的甲壳花纹一时竟有些呆怔。

    “老爷爷你快看看是不是好卦!”

    “嗯。看着呐”

    映入龙君眼帘的龟裂图案是一个不大不小地圆圈当中一根长线穿插而过。这是什么?

    “是拨浪鼓?”

    龙君摇摇头因为他忽又看到那裂纹圆圈上面还挨着一个稍微小一些的圆环只不过纹路比较浅一些他刚才心神不定便没看清。

    “还是竹签串的泥阿福小娃娃?”

    走南闯北没少游戏人间的老龙君竟一时看得出神。

    “不对不对。”

    再仔细看看老龙王又摇摇头否定了刚才的答案。这会儿一阵细看他现那长线圆圈上方还套着更多的小圆环。这么一来老龙王不由脱口叫出答案:

    “是糖葫芦!”

    “答对了!”

    老龙君话音刚落大帐中便应声响起一声清脆而欢快的赞许!

    “呃……”

    听得这回答老龙君一时哭笑不得。

    “原来是她啊!那这卦……”

    原来这卜卦全凭天意若掺了人力便不作得准了。

    只是知道了真相依旧忧心忡忡之际这乌苍颜的云中君看了一眼那喜笑颜开的小女娃心中却想道:

    “也未必不是吉兆。”

    心中找到一点安慰云中君再也不虑其他将手中龟甲抛掷于地大唱一声:

    “升帐!”

    且不说这边如何号令点将大约就在半柱香之后这龙域之南的浩瀚烟波中却有一个灵巧的身影奔飞如电在骇浪惊涛中飞掷跳跃向南穿梭如履平地。大约奔出数百里这闷头赶路的娇娜小少女正自得意却忽然听到一声喊话:

    “琼肜?是你吗?”

    “嗯!”

    小女娃想也不想便回答也想不到停下依旧闷头向前直到一头撞到那个喊话之人身上。

    “哎呀我着急赶路不要挡我呀!”

    埋怨一句小少女退后两步揉揉撞痛的额头抬起头一看却顿时惊惶失措。

    看清这来人再望见他身后那许多四散的兵马小琼肜便大惊道:

    “哥哥啊!我只不过偷偷跟来怎么就领这么多人回来捉我!”

第二十二章 云霞争变,尽是血脉朱颜

    兵者凶器也;战者危事也。兵战之地立尸之所。

    ——佚名

    琼肜又和往日一样偷溜去想跟哥哥并肩作战中途被他撞见还以为是特地回来抓她。不过等缓过神来天真的小妹妹也觉出事情有些异常。朝夕相处她自然知道面前这位堂主哥哥多少回出生入死都几乎面不改色但这回脸色却异常的苍白神情沮丧口里气喘吁吁身上盔歪甲斜狼狈不堪。

    “鬼灵渊异变快跟我回去报信!”

    此时此刻即使撞见琼肜醒言也只说了一句便将恰巧入怀的小少女环臂抱住策动胯下肃霜风神马急急朝北边的四渎大营奔去。在他身后那些妖兵神将也如风卷残云一般半云半雾朝北面溃回。

    区区数百里距离转瞬即至。但就在他们就差几步奔入四渎连营中时这天地之间已是风云突变!

    说起来知事至今多少回风云变色天地异象其实也只不过是置身之地方圆十里百里之间的异常。目力不及便谓天地剧变乾坤倒转。但这回不一样那烟波百万里无边无涯的南海大洋忽然间仿佛整个海洋和穹庐全者移转宇宙鸿蒙颠倒了模样昼夜转移日月轮换双往熟悉的世界突然变幻成陌生的模样。原本光线清白的清晨忽然间变成了阴森的黑夜;原本旭日初升染出的半天丽霞突然幻成漫天的流火如炭炉倾泄烈焰四射衬上漆黑的背景。显得格外的凶恶。那东天初升的太阳早已隐去西边残留的月牙也不见踪影只留下无边的火霾与黑暗。

    所有的一切都好像生在同一时刻。一点炽烈的火光从大海东南那边阴森魔渊中生游离过崩腾百丈的惊涛骇浪在那片金焰百里的浮城大营中肆虐蔓延顷刻间就将这祸斗火族雄丽地连营化为灰烬。多少壮志满胸神焰熠熠的火族战灵同他们的族长祸斗神一样被引心中那点原本操控自如的火苗在那新生雄主邪魔一弹指之间燃起不能自控的熊熊大火将这身躯化为乌有变成缕缕的灰烬烟云。而之后这金焰连城的祸斗遗光又同那点魔火燃成更大的火场越燃越阔越烧越广不多时那广袤的海洋便烧成一锅滚沸的热汤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两样一半是火焰一半是海洋。

    只不过片刻功夫这黑空、诡霞、凶焰、祸水已不动声色地将半个世界吞下。违反常理地静寂之中只有一声放肆的大笑忽从那海渊前响出。越过烟涛火浪越响越大越升越高最终呼啸成一串滚滚的风雷震撼乾坤摇动云空。

    到这时候已不用醒言详细禀告那些四渎的南海地君臣便知道生何事。虽然不清楚细节面对这异象众人全都明白了基本的事实:四渎老龙君千方百计不惜动用刀兵抑制的深渊恶魔淆紊已经再将降临人世!

    天地异变之后明白这点。各种各样的防御便被紧急建立。神力广大的海神灵将们各自施展压箱底的神术广布防御风关雪障木砦光幔极尽所能将自己附近法力低微的战友保护在内。当然这时醒言跟大家一样运用起本门的护身法术“旭耀煊华诀”形成一道透明的光膜如清水般荡漾在那些上清子弟、玄族妖灵之上协助他们抵御即将到来的未知攻击。

    在这大难来临之际那些没会么法术的战士这时也各自握紧手中的武器心情忐忑地等待即将到来的攻击。这样时刻面对着眼前这样前所未有的诡异天地除了少数悍勇莽撞到没心没肺的猛兽妖灵。几乎所有法力低微的战士都知道在这样越常理的诡变之前自己很可能连还手的机会都等不到。之后的事实证明他们是对的。

    其实生这许多变化只不过也是眨眼的功夫;当诡境降临面对那蔓延而至的海焰南海龙域这些人刚刚来得及摆出防御的姿势那第一轮真正的攻击便接踵而至。伴随着远方那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放肆笑声众人头顶那有如黑炭热火的诡秘云空中忽然飞来无数巨大地陨石燃着熊熊的烈焰带着尖利地啸音如雨点般落下。恐怖的天外石雨言语难以描述;只知道身临其境中时眼见那许多大如山丘小如磨盘的黑红陨石像暴风骤雨般密集落来之时就好像天下繁星一齐陨落想将这世界转瞬砸没——面对这样可怖的情景许多往日厮杀肉搏悍勇无比的水族、妖族战士还没等陨石真正砸到肝胆便被吓破如同面粉口袋般软塌倒下尸体沉入已渐滚烫的海水中。

    不过天劫来临之时神怒群礁外这些战士这么主动地死去暂时却还有些冤枉。出乎众人的意料这些从天外飞来陨落如雨的巨石第一回攻击的目标并不是这些仇敌战士而是那片昨天刚刚浮出水面的南海龙族宫殿群。火云星空之下呼啸而来的陨星雨点般落在楼阁连绵的白玉宫殿中就好像沉重地铁锤一下子砸在精美而脆弱的玉器上这些美轮美奂的南海宫廷瞬间如同蛋壳般碎裂。费了千百年时间从四海之内不断搜集堆砌的珍奇玉石不到片刻功夫就被砸成破碎的渣滓其中更流出殷红的鲜血!

    此时此际那白玉宫殿中无论是数以千百计的海吏文臣还是成千上万的彩女宫娥都毫无逃命的机会。对他们中很多人而言死前甚至连屋外生什么都不知道就被突如其来的灾难击中血肉之躯瞬间挤压到废墟之中无论生前是美貌朱颜还是清灵道德那骨殖皮肉全都化成浓浓的血水和那些残砖烂瓦囫囵在一起。变得同样肮脏污秽。至此这海水终于变成赤红无数炽热的陨星落在其中激起冲天的热浪白烟。原本清明澄澈的南海龙域变成一锅滚烫的热米粥沸开了锅翻腾着无数的水泡。咕嘟嘟响着让人惊心动魄的开水沸腾声。

    见得这样情景虽然陨石没落到自己头上龙域附近这些严阵以待的将帅士兵一个个心惊不知如果这样的攻击再度打来落到自己头上还能不能有机会逃过性命。

    忐忑的心情没持续多久那检验的机会马上到来。一轮攻击刚过又是故技重演无数的陨星从天而落。好似烧红的炭石飞蝗一般朝醒言这边军阵砸来。不过这一回虽然流星依然迅猛但有了刚才前车之鉴醒言他们总算有了些预警反应。在这几乎旋踵而至的攻击中醒言身边的军阵中飞起无数的光华不论飞剑飞叉还是声势煊赫的法术神光全都飞串交织在一起如同一张密集的大网希图阻止那无坚不摧的陨星落下。

    于是就好像火烧山林风袭沙漠当这些奋力飞起的武器神华与陨石流星一相交接。这火热而黑暗的云天下便响起震耳欲聋地轰鸣如许多将士的期待那天上不少巨大的陨石被击得粉碎无数的矿石带着火光如扑火飞蛾般落下被他们轻星抵挡。

    只是头顶上这些不知什么力量驱动、也不知从何处而来地陨石星群实在太过密集即使部分被击碎其他都还落在下方的军阵中。到了这种时候哪怕是再骁勇的战士也没了分毫列阵抵抗的心思:许多心胆俱失却还算敏捷的战士在那陨星落到头顶之前立即潜入海中希望能逃过一劫。只是这样算盘竟也打错;不知何时那海水已经热得越过身体能够承受的限度对大多数谙熟水性的战士而言在潜到冰凉海水的深度之前身躯早会被煮熟!

    于是在这些人中大部分又被逼回热雾腾腾的海面。一时间在那雷霆万钧的天外陨石面前这南海、四渎还有玄灵的将士仿佛都成了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不过当这轮攻击过后虽然伤亡惨重但云中君他们仍能从这惨况中迅总结出几点经验。一是这样闪耀着奇异红光的陨星极难击毁就如刚才那轮抵御几乎已耗了己方几乎全部的神力却仍只击碎不到百来个陨石。这么看来要从这几乎无可抵挡的陨星流雨中逃过一劫只剩下两个办法。一个方法是努力闪避避免巨石直接砸中自己这样最多就是被流火溅烫灼伤并无大碍。但这一点显然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剩下一个方法便是躲到那张醒言起的光明护膜之下!

    原来就在刚才那天劫一般地攻击之下云中君等人现虽然自己布下的防御也小有作用便如同以力拒力面对那些闪着奇光不知加几千几万里的陨石流星仍然力不从心。即使勉强挡住往往也是口吐鲜血大伤元气。相对他们这般狼狈那上清少年布异的明色光膜效果便截然不同!

    也不知方圆数里的光膜中蕴含着什么神奇的力量无论多么凶猛迅的陨石碰到这层光膜之上也如同雪沃热汤无数迅猛的陨星转瞬烟消云散只在清亮明透的光膜上撞成无数美丽的烟花爆出的能量只不过让光膜荡起无数的波动如春水涟漪一样。

    危急时刻见得这样也不用多说顿时大部分将士便朝那片神奇的光盾下聚集;而醒言虽然不明白自己法术为什么会有这样效用也立即极尽所能将体内那股修炼多时的“太华流水”驱动得如江河流转澎湃绵长尽力将那旭耀煊华诀生成的光盾向八方延展庇护更多的生灵。

    只不过片刻之后这龙域附近数十里方圆内的海域全都被笼罩在这片水色流波的明光之下!

    于是当那第三次流星火雨铺天盖地而来之时和刚才一样竟也只在那片云光水波一般荡漾的光膜上绽放成无数的焰火褪去凶残的颜色变成五彩缤纷的烟花将海域照耀得五彩斑斓却没造成任何伤亡!

    “……”

    在这样流光耀彩的“海景”之中张醒言此时心无旁骛只顾顺心随意神出阴阳变化之间思入有为无为之际将自己迄今所有感悟到的本事挥到极致保护着这些与自己并肩作战多时的战友尊长不受荼毒。于是不知不觉里这片已是火焰沸腾的海面上出现这样的奇景:

    如同沙漠里一片绿洲烈焰飞腾的海水火场中铺展开一块广阔浩大的明色光膜方圆数十里光润滑洁如水波般清澄明澈随风起伏。蕴含着无边活力的水色光膜之下又隐藏着无数的生灵隐隐绰绰尽皆看不清面目;平滑的光膜上只有一位面目清俊的少年突兀其中于漫天的风火烟光中抱剑闭目不动声色仿佛一位正在静室打坐的道子。

    话说到了这样时候虽然张醒言的神色依然亲切心态仍旧平和就如同这许多年一路走来万事随缘并未强求什么但那冥冥之中或许真有奇缘让他在这邪魔当道天翻地覆的时刻当了一回救世主。

    于是当他全神贯注静穆之际那天外烟焰横流阴云四合的浩渺苍穹中忽然响起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叹道:

    “唉早知此处天地间英雄人物唯你我一二人而已!”

    这声音乍听洪亮浑厚悠久绵长但细细回味时却猛觉阴风飒飒刺耳无比!而当这话音在云空间落定刹那之后便见那天边云焰流动顷刻搅成一个巨大的漩涡。这阴云流火搅成的漩涡黑红相间泾渭分明形色前所未见从海上仰望看去就如同传说中魔王的鬼脸!

    当云空中的叹息完全消逝那漩涡的深处忽然飞起无数的黑点初时只如蚊蝇大小转瞬越飞越近渐渐看清之时动辨出正是无数的恶龙;虽然开关与这片大地海洋中的蛟龙相似但在那漆黑的鳞甲爪牙音袒露的眼眸却如同炙热的岩浆红炭一样冷却着残忍狂暴的眼神。

    于是这千百条身形伟巨的猛龙从穹宇深处升起如先前流星雨一般密集着阵形张牙舞爪带着前所未知的死亡气息朝这位孤身在外只顾防守的少年飞来!

第二十三章 沧海几番覆,人尚醉春风

    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呢?烟柳茶楼石桥小巷似乎自己应该生活在这些地方。即使有人欺压不过还以同样狡黠的手段或暗中捣蛋或明里打架最多不过是把布衣在烟尘中滚烂。何时竟要自己独当一面?上对着飞龙万条魔氛万丈下庇着百千妖神亿万生灵。其实自己真不想这样被杀固非所愿杀人亦非所乐那种混迹尘中躲在强力高位者后面混口饭吃才是自己从未改变的志愿与习惯……

    只是一句“情势所逼”今日自己这胸无大志的四海堂主便被推到众目睽睽下;电光石火间千变万化自己几乎还来不及清醒过来便被一人留下独对那漫天的龙蛇。

    猛龙飞来虽然身在数千里外但那股鳞爪带起的强劲气流已逼到身上。飞龙在天海上这片水样的“大光明盾”已经被漩流吹得动荡不安出“呼呼”的声响。这时候谁也不敢肯定当这些有灵性的凶物扑到透明光盾上时会不会也像那些陨石爆成无害的碎片。这问题只有试过才知道只是有可能付出无法估计的代价。

    那蝗灾一样的龙群从南天的深处飞来越飞越近当接近到只有几百里的距离时突然放慢了度那些雄硕的龙身开始在天空盘旋。

    “云从龙风从虎”当凶恶的黑龙蓄势之时那盘转的龙身带起无数的云朵随着高飞旋的龙体洄旋成诡异的漩涡。龙借云势云助龙威转眼那狂暴的恶龙便攒起足够的威势张大的利爪之中闪起各色惊心动魄的光芒。须臾间天空万龙齐从海上看去竟如那天空突然塌下!

    如果以这样的架势扑到近前已用不着什么试验便能猜到是什么结果。不过正当众人绝望光怪6离地龙空之中却突然起了些变化。在那天南的某处突然闪耀起灿烂的白光;白色的光华之中无数根粗大的水索冲天而起。连通天地密密匝匝有如栅柱。有许多气势汹汹的猛龙立即一头撞到这雨索之上就像鱼儿入了网虽然那些单个地雨线看似柔弱绵软富有弹性但聚集在一起却能它们羁縻在内。越是挣扎。雨网勒得越狠。转眼那南边地天空中便凭空吊起千百条恶龙无论它们怎么在半空扑腾挣扎却始终不得脱难!

    只不过。饶是如此这突如其来密密匝匝的雨网也只困住少数魔龙。大多数魔龙依旧从天而降裹挟着万里的风云朝醒言这边扑来。只是这时几乎就在雨网遍布地同时。那天边更南之处突然有无数的应龙升空每对龙翼间的龙背上都端坐着一个武士握斧执锤。

    这些跨龙飞腾的武士服色各异。虽然不少人穿着如血样腥红地精锐盔甲看起来整齐划一但更多的却只是穿着简单的皮裙。甚至有少数人**全身只顾挥舞着巨斧铁锤狂呼乱喝着朝天空恶龙杀去!

    战争之事如火如荼紧急之时固然敌我间不可能讨敌骂阵甚至友军之间也没时间互相联络。那些通天达海、暗藏杀机的雨丝正是冥雨之乡中三千雨师地助力。天地如此异变这些修炼动辄千百年的雨师云神如何不知生何事。面对天塌海沸的异状当然不能置身事外。当即在那雨乡主人的一声号令之下。数百年从没集体出手的三千雨师齐立冥雨乡中遍身云遮雾绕。衣冠胜雪口中齐声咏唱兴云布雨的神咒。只不过须臾之间便布下刚才这锁龙魄的冥雨大阵羁縻那些天外魔龙的攻势。

    与此同时那大海西南专门羁押囚犯的神狱群岛岛主晦芒见着天地异变情势不妙当机立断释放岛上所有羁押的囚犯并给这些昔日地悍通之徒放武器皮甲简单说明一下情况许下事后自由的丰厚承诺便让岛上三万血狱军和他们半冲锋半监督着一起冲上云空。

    有雨师出手相阻再中上实力完整地神狱群岛倾巢出动那气势汹汹的魔龙大阵竟一时被阻住。晦暗沉重的天空上光影幢幢雨网触及不到的地方乌合之众们在奋力和巨龙搏斗。只不过片刻的工夫那挑战者们的尸体就如土圪塔般不停落下血雨倾盆而下就好像撕裂的天空在流血一样!

    无论在数量上还是力量上这样的混战远谈不上势均力敌。大部分的恶龙绕过喊杀震天的鏖战继续朝目标飞扑。这时候虽然天空中不再只有单调黑红两色已经充斥着恶龙爪中萦绕的魔光、抵抗者们五颜六色的法术刃华。只是即使所有这些绚烂无比的光辉缭绕在一起无论是亮蓝还是幽碧仍显得十分阴郁。这样压抑的斑斓之中似乎再没有什么能阻挡那些张牙舞爪的巨龙向醒言扑近。

    魔龙越来越近那五爪之中的妖焰越来越红众人皆见。只是这间隙之中流星火雨依旧袭来旭耀煊华诀庇佑下的众人依然束手无策。

    再说醒言。

    当他的脸颊被龙爪魔光映得越来越亮时他终于在维持法诀之余聚集起足够的力量开始作法抵御。须臾间他头顶上那浩大的天空中便有千万条雪亮的冰线纵横交错如飞蹿的闪电划空而过。冰线顶端的冰尖犀利锋锐无坚不摧漫天交织时在那些飞舞的魔龙鳞甲间钻隙而过带起一蓬蓬的血肉。而片刻后这笔直交错的雪线冰弦间又飞舞起千百朵晶莹剔透的五瓣梅朵如能视物一般专朝魔龙要害之处击去。顷刻间便有许多魔龙眼球被击碎身体被洞穿一条条哀鸣着掉落云空。

    一时间飞穿而过的笔直冰弦在空中凝固朵朵冰梅穿梭(电脑小说网)其间如落花般漫天飞舞似乎以天穹为背景构筑成一幅优雅无比的天地画图。这样气势磅礴的冰冷画图不仅魔焰熏天的云空重新冷却还凝固住魔龙迅雷一般的攻势。

    这样法术其实醒言从没学过;但对他现在而言。随心所欲出这样交织海天的冰弦雪朵已是顺理成章之事。

    到了此时在冥雨师、龙狱军和张醒言的三重阻截之下那些汹汹而来的魔龙飞到目标近前时已所剩无几。少数的漏网之鱼刚要冲下攻击便被醒言祭起地瑶光封神漫天的肉段鳞片血肉四下飞散。也不知是否被天边那股强烈的暴戾之气刺激。这把神机难测的古剑此时显得格外兴奋。如游龙般一闪而过等下方众人看清时已是魔氛一扫一龙皆无。

    “哼!”

    眼见这情形天穹外层层乌云背后那人倒十分意外。迟愣了片刻他心中忖道:

    “罢了虽然下面此人跟我多有仇怨也无暇戏弄了。唉略去那点微不足道的私怨。此处的大地海洋曾囚过神王自然需要尽快毁灭地了。嗯还是早些了事早些追随神王游历茫茫宇宙去!”

    计议已定。如今已是脱胎换骨地孟章立在云端威风凛凛地大吼一声如同在半天打下个惊雷双手一振便有一个紫电凝成的光团从天而降直朝那仰面看天的少年击去。

    这打下地光团其中紫电激闪虽然不大只有鞠蹴大小但自孟章手中刚一凝成。却霎时照亮整个苍穹。原本光华缤纷的海天刹那间所有景物都被染上一层幽幽的暗紫。

    “哈哈!张醒言。接好!”

    现在这孟章继承了淆紊衣钵已贯通了宇宙混乱本源之理此时他明白无误地知道张醒言现在的处境。虽然不知为何张醒言那个奇怪地光气竟能抵消自己附加在陨石魔龙身上倍增威力的惑乱阴恶之气但无论如何到这时候他也该油枯灯尽所谓“道消魔长”当现在这个蕴满惑乱紫气的电球打到他面前之时即使没有多少力量也该能将他炸得粉碎。

    孟章这如意算盘打得确实不错。醒言现在的处境的确和他感应到的差不多。

    虽然这几年来持之以恒的修炼他体内那四筋八骇中蕴藏的太华流水浩阔空灵其壮大程度已过他身边所有人的想像但这回却已是消耗殆尽。因为刚才那些陨石砸在太华道力维系的光膜上虽然看起来如雪遇热汤渐然而灭似乎十分轻易但实际却消耗着大量的道力。每当一只陨星爆裂崩碎之时便减去醒言体内一分道力更何况为了抵挡那漫天而来的魔龙又分出许多力量去催生那横贯天海的梅雪冰弦——可以说为什么那朵朵击杀魔龙的冰花呈五瓣梅花之形?便是醒言知道大势已去用这样地方式为心中那个未了的心愿做一个交待。

    到了这样最后地时刻那只紫电光团如月落九天般从云端飞落朝醒言电射而至虽然所有人都知道它打实之后意味着什么也有心奉献自己的血肉之躯为那少年阻挡保留最后的希望却因那紫色电团来得实在太快等他们来得及这般决定之前一切都已经生了。

    “轰!”

    一声惊天巨响和预想的一样:眼关的紫光大盛也和想像的差不多。只是……为什么那紫电爆裂时耀人眼目的电光中还有一丝银色的闪光?当许多人还在琢磨这事儿时那个刚刚化作龙形又瞬即被打回人样的女子已倒在欲保护之人的怀中……

    “不要怪我……”

    看着上方爱郎的神色已是气若游丝的女孩儿挣扎着说道:“醒言……我心中一直有愧……”

    “是我第一个同你订下誓言却不是我第一个替你挡劫……”

    说到此处只听嘤然一声往日似乎一直大大咧咧的龙女已是双目合瞑生死不觉。

    ……

    也许真如世间所言当人死去之前或是遭逢剧变之际时间会变慢那许多年前早已忘记的往事会如潮水般涌到眼前。醒言现在觉得就是如此。鄱阳湖边夺笛花月楼中初戏烟湖水底同眠浈水河中问情客店之内捉贼。云海之上飞槎床榻间弄琴助眠这一桩桩一件件或大或小的往事瞬间涌到他眼前。

    抱着怀中渐冷的女孩儿醒言突然现其实自己才是天底下第一的坏人;有些事情总也想不明白。直到事情生才无比地分明。原来……原来她一直都是生死相许。而自己却为什么所谓的出身高低始终迟疑。无论是否出自自己本意都让自己在两人相处时固执着某种奇怪的矜持。而当往事在眼前自然呈现醒言突然看清。原来一直都是这女孩儿在曲意逢迎处处呵护两人间这份情意。

    在这样心慌意乱、浪打心潮之时眼角的余光又看到远处正生的事。昏暗云空里一个烈焰飞腾的火团正如疾兔般扑上云天上那团乱云。只是。只不过这一瞥地功夫就听得啪“一声巨响娇小的身形焰灭烟冷从云天坠下。落到那火海烟波中无影无形。

    “琼肜?”

    而这时那云后的魔王并不待任何喘息凄厉的呼啸声中又是一阵光色怪异的流星冷雨如冰雹般落下。看这前后几次攻击的差别显然孟章已找到了投敌制敌之机。

    只是……

    “痴哉……”

    面对暴雨般须臾即至地攻击伫立海空地少年忽然叹息一声将怀里妖躯放下又撇去保护众人的光膜转瞬间褪去明光锐甲身上只留青衫一袭。

    纵欲怀情

    如梦如迷。

    生来死去。

    循环万劫!

    在那八方袭来的海风热潮中醒言只轻轻呤了四句。似乎自言自语地疼出的眼泪又倒飞回眼眶!如此地奇景境中的人物只有当冥冥中有个越时空地眼睛时才能看清在这一瞬间时光倒流了!

    于是那孟章手边飞落的光雹又回到云空刚刚蔑声大笑张开的口又合上。所有事务都在回转原状只除了一样。随着光雹幻影逆云而上那个青衫少年却没留在原处倒着背回那句吟诵。

    万丈云空下醒言手中那把古剑突然出一阵耀眼的白光随着醒言轻轻一挥便将似乎永远不会分离的时空割裂。于是就在这倒流时光所有人无法自控只能倒回刚才的瞬间对于少年来说时和空、宇和宙不再是一个密不可分的整体;对于他这一刻和那一刻再没有先后之分同样此处和彼处也没了哪怕分毫的距离。转瞬即逝的片段中对他而言只剩了因和果或者果和因。

    于是当他眉毛一扬想要立在那孟章面前便立在他面前。而此刻那时光又被切割成无限个微小的片段对他来说一刹那已成了永恒。于是他便慢条斯理地观察了一下对面定格的恶魔有条不紊地侦测几遍直到无数个无限小的时光片段最后几个区间才举起手中那已变得同太阳般灿烂的封神剑对准这万恶之源的左肩头刺下去——

    “%#aξ$#!”

    剑落之时那孟章肩头覆着的明黄袍甲下突然出一声无法辨别的尖锐嘶鸣然后便有一团形状变幻的黑雾从身躯飘离丧家犬般哀鸣着朝天外飞去。等这如电光般飞蹿的黑雾也不知逃过几百万亿里黑霾中那迷蒙阴影的核心忽然闪华出一道金色的微纹立时将它钉入一颗路过的星辰!

    当然对于此刻而言这些都是后话了。等淆紊神王大人被封神剑封落某个星辰恐怕也是许多年之后了。

    再说现在。当孟章左肩暗藏的神王大人遇着瑶光剑仓惶逃跑这位一心追随的昔日水侯顿时如泄了气的皮球推动所有强大的力量“呼”一声掉落云空仰面摔在海波之中!

    到了这一刻。忽然那满天地阴霾全都散去所有因孟章而起的一切全都消逝。只不过刹那之后这海阔天空中便晴空万里阳光灿烂!

    当然此事到此并未结束。运用奇法之后等一切重又恢复正常。看到孟章从云端摔下。醒言当即仗剑追下。只是等他落到海波之中立在孟章面前高举剑器正要一剑刺下。却突然只觉身后的南天忽又起了些连自己也惊讶的变化。

    等他转身醒言便见那万里晴空下的碧波之间忽然间大放光华。起初时还只是正常的白日之光到后来却越变越亮。伴随着“哗”一声水响忽然就如同一轮金色地骄阳从碧波中浴水而出光芒强烈得让他只能半眯着眼睛看。

    “咦?那是……”

    拼着刚才那天地往生劫后还残余地一点力量醒言凝目望去。却见那笼罩的烈光中其实有一位身姿颀秀的女子正从碧浪烟涛中冉冉升起。等她完全立在海面虽然离了这么远仍看出她几乎有自己三四人高静静立在海波之间。不过虽然对面这忽然出水、不知来历地女神身材颀伟若是靠近了恐怕自己还得仰着头看但此时一看仍觉得她无比的婀娜姣丽。看她靥上宛若灵花丽日;身上则披着冰琚藻裙。刚出水时还有些碧水流离。粗略打量一番之后再细细看她脸上神色只觉得她虽然正对着自己喜笑如花。却流露出一种说不出的威严端庄。

    “这位女仙是谁?”

    现在运用道力凝视惟一看出这神女有些特别之处便是她右手中正托着一颗碗大的宝珠袅袅飘立之时依然高举颊边。其珠白光灼灼烈彩千条便宛如托着一轮金日难怪自己刚才被照得睁不开眼。再看她左手倒是空无一物低垂在腰下旁边……正看到这儿时远处那矗立地波涛忽然朝两边散去现出那个刚被浪峰隐去之人。

    “琼肜?!”

    “是我!”

    刚刚还拽着那浴水而出的女神衣襟不放的小丫头一见醒言喊她立即松手一如往昔般乐颠颠朝这边奔来。

    “是神女姐姐救了我喔!”

    跑到醒言面前琼肜便回头一指那仙姿瑰丽的神女告诉醒言。

    “是么?”

    听得琼肜之言醒言正要作揖道谢却忽听那位容光焕地女神笑着跟他颁下玉旨纶音:

    “少年郎未晓你何样来历竟能借力倒转时空。不过虽然刚刚醒来不知生何事但见你意欲杀生恐怕……”

    刚说到这儿却不防这少年躬身一礼说道:

    “尊神在上适才救护小妹之恩暂且谢过;小子此时却还有一事未了请容后再聆神谕!”

    从容说完张醒言一转身走到那个魔力俱失正在海波中挣扎沉浮的昔日水侯面前肃容说道:

    “嗯既然有女神现身我便不动刀枪。”

    说罢他足践海波行近孟章身前俯下身去在这位往日跋扈无比的水侯耳边轻轻说了一句——只见得一言才毕这跋扈水侯立时二目睁圆大叫一声吐血气绝!

    而这时那位心地仁慈的女神却再没管这血腥事。现在她只是望着那位乐呵呵正看着哥哥杀坏人的小女娃表情迷惑而惊异口中喃喃自语:

    “咿……是不是我睡迷糊了?刚才听错了?”

    “琼肜……小妹?!”

    正是:

    相聚不知好相别始知愁。琼珮心间照犹自恋晴虹。十年消歇梦长剑吼青龙。

    沧海几番覆人尚醉春风。笑把南山指相顾忆流红。人间多少事神女一梦中。

    第二十卷完。

第一章 明霞可爱,入瑶宫以为家

    几言激死恶醒言并没回身去见那位女神。

    试了试孟章鼻中的呼吸确认气绝醒言便腾身几个纵跃来到那生死茫茫的女孩儿面前。将灵漪抱在怀间极尽最后一丝道力灌输生气醒言试图让她起死回生。只是不知是否先前那孟章志在必得的一击太过威猛即使这样无上清醇纯和的道力输入也无济于事。重创之下一向无往不利的太华道力竟变得罔然无效。

    无能为力之时再看看避开中的女子那往日嫣然娇美如施朱粉的面庞已流失了血色变得苍白如雪。从前充满活力的青春娇躯只知道无力地靠在自己怀里;随着生命一丝丝地流逝渐渐地轻若鸿羽。此刻从她身上惟一还能看出些生命痕迹的便是她那微微半张的檀口。变得暗紫的珠唇身躯颤动似乎有些话儿想说却是半个音节也不出。见得如此醒言更是悲恸那满腔的悲楚犹如倾倒的大山将他压得透不过气来直欲就此随她而去。

    这时节由于刚才生的一切虽然说来头绪纷杂其实只不过如电光石火;其间又暗火满天光怪6离便即使是在场之人对凶劫生时的种种也大都惘然难测。于是直等到这时琼肜、云中君等人才蓦然清醒过来各个变了神色围拢到醒言身边来。再等到见着灵漪儿人事不知濒状若死那老龙君自然悲痛欲绝泫然欲泪琼肜则是“哇”一声便哭了出来。

    只是此时此地不惟灵漪濒死大海之上何处不血流漂杵?承载着南海骄傲与荣光的贝阙珠宫早已坍塌成污糟的烂泥碎瓦曾经鲜活的叱咤风云的人物已成了面目全非的尸体在污秽的海水间漂浮。大厦崩塌流尸千里即使是碧流滔天的大海波涛一时也冲刷不尽这绵延的血腥。

    面对这惨况那些劫后余生的生灵也好不到哪儿去。且不提那悲痛欲死的哀伤光是重见天日后看到那许多血肉模糊的尸体重重叠叠地袒露在眼前放眼望去到处是尸山血海则即便是心智坚定的妖神也受不了这份强烈的刺激一时竟疯了不少人。而那本已重新放晴的天空被这冲天的悲氛一染又显得有些阴气森森。

    “唉……”

    目睹这样惨况那位飘摇于碧波之间的幻丽神女也不禁动了恻隐之心。收回一直跟随那小少女的视线女神定了定心神只不过口中轻轻吟诵几句周身外血涛万里的大海上便刮起一阵旋风。充斥着巍然浩然阳和之气的风飙所到之处血浪散去尸身沉于海底疯狂的人们重新恢复了神智阴风瑟瑟的海面也开始汹涌起雪浪碧涛。阳光下万顷的波涛又重新显现出午前海洋应有的清明。

    如此之后那神女目光依旧落向那位泪痕如线的小少女看清生何事便扬袂举袖素手中托举的那颗宝珠脱手而出如一个缩小的日轮悠悠飞向那人群中。散漫着日色光华的宝珠无目自明径自飞到醒言怀中的那位少女近前在这半生半死、如梦如迷的少女玉额上方滴溜溜一阵旋转闪耀起虹霓一样的五彩光华。等霓光散尽这宝珠便又恢复了日彩光华悠然飞回到那位神女丽人手中去。

    日珠临额再看那位濒死的龙女忽然间如梦初醒口中嘤咛一声双眸渐开粉鼻翕动竟就此悠悠醒转!

    “我的好孙女儿!”

    见宝贝孙女儿死而复生本已是伤心欲绝的老龙君再也不顾威仪一把将她从醒言怀中抢到自己怀里犹如捧着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老龙王老泪纵横再也不步松手!

    这样悲喜交加泪飞如雨直过得许久他们才清醒过来意识到那边还有个救苦救难的神女。前所未有的劫难过后举目南望众人便见到刚刚带来无穷灾祸的南天已变换成一幅圣洁的图景。碧波间神女靥边宝珠灿烂的日华已渐渐隐去人们终于真正看清这颀秀神女的神采丰姿。湛秀质兮似规委清光兮如素当日珠光华稍减方知伊人如月。虽然悲天悯人的神色依旧如长者般端严肃穆但这份肃穆的容光却掩饰不住惊世绝俗的丽质天资;微流簇拥纤云低徊不知百千万年前神女青春得如同瑶池仙境中刚刚出水的灵荷在这南海午前的阳光里娉婷约秀。

    而当宝珠光华消减醒言等人这才现先前以为的晴空万里只是假象那海天四周的阴云依旧连绵勾缠。万里云天上只留得天空的一角漏下些明亮的日光。于是这几道洁白的光亮如同圣殿中的玉柱般挺直浑圆缭绕着圣洁的光辉从昏暗云空中笔直照下正笼罩在破水而出的女神身上;犹如仙境天国降临般的羽白光华让这原本已经惊世骇俗的容资更加生动几至无法言语描摹;若强用尘世间的事物比喻也只有夕霞抱月、阳春挺葩才堪堪适用。

    在这样让人宁静祥和的美丽面前即使是积年的妖神海灵也只能顶礼膜拜祷念不停。

    不过此时对醒言来说倒没多少心情跟别人一道礼敬。稍停一时见灵漪确实无恙又有老龙君照顾他便立即起身奔到那神女面前一倒身拜在烟涛之中对神女连连叩头感谢。

    见他这样女神微微一笑道:

    “不必这样你且起身吧。”

    醒言闻言也不敢违逆便依言起身垂手立在神女面前。见他起立这神女便逊谢道:

    “这位小神君何必如此多礼!方才我见你竟能逆转时光已通大道应知方才妾身只不过举手之劳何必如此感激。”

    听得神女这般谦逊之言醒言也彬彬有礼答她:

    “神女有所不知您这举手之劳对我张醒言来说却是天大的恩德!不瞒女神先前已有一女子为我而死这回若是灵漪再有事我也无颜再活!”

    “哦?”

    神女闻言稍有动容问道:

    “先前已有一女孩儿为你而死?”

    “是的。”

    听她相问醒言一五一十地告诉她有关雪宜的这段往事。说到哀伤处醒言言语哽咽若不是怕在神女面前失态恐怕早就忍不住悲声不能再往下言讲。这时候琼肜也陪着复原的龙女来到近前听得醒言又说起往事两人也忍不住眼圈泛红直至泪流满面。

    “呜……”

    向来善于言辞的少年描述此事时却丝毫不带浮华只平静地叙述往事。只是即使这样故意压住刻骨悲伤的平实叙述讲到那变故突生之时便连这宝相庄严、见多识广的万年神女也忍不住大悲大喜陪那两个失声痛哭的少女掉了许多眼泪。随着她悲恸似乎那天边的日头也不忍观看一时躲进了阴云中。

    伤心的往事说完等多愁善感的女神也哭过恢复了正常叙事之人才带着些希望问她:

    “大神在上醒言不知您能否大慈悲也将雪宜救活?她现在遗躯犹在。若是您能将她救活我张醒言便是为大神您做牛做马也在所不辞!”

    说罢他便拜倒在地只等女神回答。

    “这……”

    听醒言请求那女神面泛难色。不过看着他五体投地地拜倒海波又心疼刚才故事中那位殒身救主的少女女神沉吟了好一会儿才请醒言起来在他热切的盼望之中斟酌着说道:

    “年轻人听你刚才叙说模样似乎那雪宜姑娘魂魄不存。这样的话便是我羲和也救她不回!”

    一听此言醒言、灵漪、琼肜心都凉了半截一时也不及揣摩那“羲和”是谁。只听这羲和神女接着又说道:

    “不过你们也不必过早灰心依我看这天上地下有且只有一人能救雪宜回生!”

    “啊?!”

    犹如冬去春来第一声惊雷醒言当即被这淡然的话语震得欣喜欲狂!若不是顾着尊卑他说不定早就冲上去摇着那羲和手儿催她一气说完!在这样十分难捱的狂喜忍耐中醒言听那救苦救难的女神继续说:

    “张醒言你可知那众仙之源的西昆仑?八百里昆仑天墟虚无缥缈俯瞰众生天上地下唯它独尊。这三天六界里无论是妖魔人鬼禽兽羽鳞若要出神入化得道成仙精魂都须去昆仑天墟谒见神尊。而这西昆仑虽然烟云浩阔仙灵繁若星辰但主事者不过一二人。”

    “是谁?!”

    虽然听得入神但醒言一直牵挂雪宜之事听到此处略窥关窍便不由自主插言追问一声。见他着急插话羲和女神也不计较微微一笑接着往下说道:

    “要说这昆仑主事之人头一位自然是众仙之长的西王母大神掌管永生。譬如凡间希图长生久视的修炼之人其实最应该拜祭这位尊神。除她之外西昆仑另一位主事之人便是掌管永生的西王母在开天辟地时得天地灵气蕴育的第一位子女号为长公主又称西王女专责掌管轮回。你若想救回已经魂飞魄散的雪宜姑娘只有恳请这位西王女长公主帮忙请她自西昆仑轮回之境中为你寻回那点芳魄梅魂。”

    “……!!”

    终于听到如何能救雪宜醒言直激动得手脚哆嗦整个人就像穿着单衣在雪地行走抖颤着声音问道:

    “那、那敢问神女娘娘如、如何才能去昆仑?”

    “这……”

    听得醒言疑问神女羲和看了看他们这几个人又仔细打量一番才笑吟吟说道:

    “张醒言你且莫急知道如何去昆仑。我先告诉你另外一事。”

    “嗯?!”

    “张醒言妾身已知你生自凡间便应当知晓这世间常传言说什么人鬼殊途仙凡路隔总言那仙人如何藐视众生视凡人如蝼蚁如草芥无论如何都不肯轻动仙力施以援手。”

    “是啊……”

    “嗯其实依妾身之见这都是凡间的误解。你想奸险同人既然能称仙人自然已悟阴阳大道如何会再斤斤计较。只要机缘合适当然不妨普渡众生、助人为乐。世间传说这些妄言只不过尘世如沙生灵万亿能涉足其间的真仙极少所以才有这等谬论流传于民间口头。这些大抵不过是他们按凡俗想像将世间权贵的不堪嘴脸移作仙人面目而已。”

    “是啊有道理不过……”

    虽然醒言听得频频点头但仍不知这女神忽然大谈仙人形象不知是何用意。不过这样关键时刻他也不敢唐突插言。只听神女羲和继续说道:

    “所以一般若真有缘见到仙人要跟他们恳求什么只要合情合理应该都是有求必应。只是……”

    “呃?!”

    醒言也是惯于叙述之人现在一听这转折顿时这心立即提到嗓子眼——

    “只是凡事都有例外。虽然仙人大抵清高良善平易近人便其中轻贱凡世、不屑一顾的仙家也不是没有。比如你将要求到的这位西昆仑长公主便是一位。这位神公主不用说寻常凡人即使是西昆仑上的仙灵除了她母亲之外没一个能放在她眼里!”

    说到此处羲和女神稍稍停顿朝醒言这几人看看也不知想到什么忽然轻声一笑脸色颇有些古怪地小声说道:

    “嘻说她的坏话机会真难得。我今儿可要好好说说!”

    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羲和便声音转高说道:

    “张醒言今日方便妾身也便直言不讳了。用你们人间的话来说这西王女长公主就是个飞扬跋扈、喜怒无常的恶丫头!她仗着神力无穷地位尊崇除了西王母她从不把谁放在眼里。千万年来那西昆仑上也不知有多少仙灵受过她荼毒!”

    倒起这样苦水连神女也变得口若悬河:

    “远的不说就说三千年前那西昆仑上负责放养仙牛的仙子和那织染霞匹的仙女相恋有一回他们在昆仑仙溪边戏水正当两情相悦嬉闹之间不防西王女云车从旁边经过那牛郎织女二人撩泼的溪水不小心有两滴飞出恰沾在西王女裙带上——这一下便惹下弥天大祸!当即那西王女勃然大怒将这二人流放到两个遥远的星辰上充任这两颗荒凉星辰的守护神祗。”

    “唉!只不过两滴水的缘故这两们情深意切的仙侣便被隔在了星辰之光汇成的银河两头永远不能相见!”

    “喔原来如此!”

    听到这儿灵漪儿恍然大悟:

    “原来事情经过是这样的以前小时候就听爷爷说过那牛郎织女二星分离不是因为西王母刻毒而全怪那个长公主!”

    “唉是啊!”

    听得灵漪之言心地仁慈的羲和女神叹息一声继续说道:

    “你们看这西王女对仙灵已是如此更不要说凡人!——唉在妾身所知的上古神祗中也没一位像她这般厌恶凡人。据我听到的一些她的言语这位出身尊贵无俦的西王女最恶凡人几乎视同寇仇。若不是她平日无从接触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说到这儿羲和看着那位已经额角冒汗的少年有些同情地说道:

    “所以妾身先前说如何去昆仑并不算大问题;若张醒言你想去即使那昆仑天墟外有弱水之渊、炎火之山的不世天险也自有人能助你去。只是即便你能上得昆仑天墟有幸寻到那位长公主西王女恐怕还没等开口说话便被她拍手化为灰烬!”

    “这、这!”

    刚刚还燃起冲天希望的四海堂主现在听得神女此言顿时汗下如雨神色颓丧如丧考妣。而他旁边那四渎龙女也是垂头丧气十分为那雪宜伤心。

    只是就在醒言沮丧、灵漪气馁之时却忽有一充满自信的清脆语音响起:

    “神女姐姐不会的!”

    说话的正是琼肜。

    “醒言哥哥你别难过了。”

    安慰了醒言一声琼肜便转向南边的神女认真地说道:

    “神女姐姐不会的那西王女虽然可恶但我哥哥更有本事呀!”

    “……哦?”

    “嗯~姐姐你不知道琼肜以前也是很顽皮很不听话的。那时候除了山林里的小狐狸小野兔没人喜欢琼肜的。可是自从琼肜遇见哥哥就变得越来越乖很多人都说喜欢还送我好吃的。所以神女姐姐你说的那个坏公言一直不讲理我知道为什么了!”

    “为什么啊?”

    “因为她不认识哥哥啊!”

    粉妆玉琢的小妹妹正色谏言:

    “我想只要哥哥去了那个昆仑见到那个坏公主她便能很快改掉坏毛病了!”

    “……”

    听得琼肜这番一本正经的言辞那羲和却忽然一时沉默;直等得好长功夫她才终于忍不住动容。

    “哈哈哈~~~”

    原本亲切而矜持的女神却仿佛听到天底下最有趣的笑话一时竟忍俊不禁哈哈大笑声振寰宇响遏行云!

    “姆?”

    见得神女姐姐这般开怀琼肜却是浑然不明就里。望着笑得花枝乱颤和方才判若两人的神女琼肜有些迷惑眨巴眨巴眼睛想道:

    “奇怪呀……虽然连哥哥也说我既有趣又可爱可是我刚才明明用心说话了呀!也这么好笑么?-_-!!”

第二章 含情问雪,得趣便为真仙

    笑声方歇女神敛容对醒言几人说道:

    “其实妾身与这位小妹颇为有缘故今日不计三日后还来此地我助你兄妹二人前往昆仑!”

    醒言闻言大喜过望赶紧抱拳深施一礼谢过女神大恩大德。只是惊喜之余又仔细体会一下女神话语醒言不禁又有些惊疑脱口问道:

    “敢问女神尊号为何?”

    醒言有此一问实是方才心中大悲大喜心绪烦乱才没听清羲和先前自称。而羲和自是冰雪聪明明知此前自己已经道过名号但听得少年相问仍微微侧身一福丝毫不以凡人为卑禀着女子之礼柔声回答:

    “妾身羲和向居于东南海隅甘渊之中;长眠方醒实为梦觉故人遭劫出手相援。”

    “……”

    听得神女之言醒言忽然间大汗淋漓。原来他记起古籍有语“东南海外甘水之间有羲和之国;有女子名羲和浴日于甘渊之中。羲和者帝俊之妻十日之母。”

    隐约记起这女神来历再细思她方才话语醒言震惊之余却更加犹疑;转脸偷偷看看旁边琼肜却见她依旧憨态可掬只笑嘻嘻望着那女神因为她从不曾听说过什么羲和之名。

    正自瞻顾旁边灵漪儿忽然敛衽开口跟羲和女神求恳也允她同去昆仑。听得龙女相求羲和却面有忧色告诉他们虽然刚才将灵漪救起。但她受伤其实颇重。被那孟章用宇宙惑乱本源之力全力一击早已打伤灵根。因此不用说远行灵漪若想完全康复。回复从前应尽快去她祖族东海龙宫择地清修护持神脉灵根。

    交待至此太阳神女便不再多言。朝醒言这边敛衽又施一礼便冉冉没入海波之中。等羲和离去醒言携二女返身将刚才之事告诉云中君等人这些地位尊崇的神灵便不约而同朝神女消失之处一齐躬身施礼口呼“大神”。

    此后诸事不必细提。劫难过后饶是羲和施**力沉埋废墟尸气劫后余生的南海龙域仍是一片狼藉。被浪涛重新卷出海面的断壁残垣随波逐流成千上万死难者的鲜血在阳光下蒸腾如血云。再伴着那些失去战友亲人的嚎啕痛哭这光天化日下的碧蓝大海中一片愁云惨淡死气浮腾。

    在这样遮天蔽日的悲伤中即使心底十分牵挂那安眠海底龙宫的冰雪女子醒言也履行着玄灵妖主、四渎龙婿的身份义务协助云中君安葬死者、抚慰生人。如此安排统筹四处奔走直到入夜时分那诸般善后事宜才大体完结。当夕阳西附暮色初垂。醒言已忙得四肢无力声音喑哑但仍强打着精神在南海新主伯玉龙侯陪同下到那海底龙域一隅地冷寒窟中将雪宜的遗躯取回。

    ……多少回征战劫难每夜中千思万想当醒言再见到雪宜婉静的容颜时仍忍不住万千的感慨。冰冷寒窟里那冰床雪簟上的女子安详静谧容颜宛肖生时。虽然生命已经流逝但颜容却更加宁静。而自那日仓促别离醒言还未及细细审视颜容这回经历千般劫难万种波折后再次相遇他便从雪宜那殁后庄静的容颜里看出几分欣悦与从容。

    这凝固在生死瞬间的心意直费了生离死别才明白;微微张启的珠唇口型依稀可辨正是那未能叫得出的一声“堂主”。当这时终于看得无比清楚。那当年的懵懂堂主便再也忍不住抚住女子痛哭嚎啕。而他身旁那两个女孩儿。见到当年那温柔委屈地梅魂容颜娇婉依旧却再没了生机便也忍不住一齐痛哭。

    泪水倾盆等终于收住悲声醒言便袍袖一拂将雪宜的娇躯裹在一片晶华闪亮的雪云之中离了海底冷寒洞窟在灵漪琼肜的陪伴下破水而出一路御风直往罗浮。依着羲和三日之约他准备翌日将雪宜身躯安放到她出生的罗浮雪峰再去饶州马蹄山拜别父母最后再回南海践神女那昆仑之约。这样安排之中本来醒言不欲灵漪相陪;因为听了羲和之言那云中君便督促灵漪早去东海神宫中静养清修因此醒言也不希望她跟着自己劳碌奔波即使只有两三天。只是虽然百般劝说但灵漪儿心意已决无论如何解劝也定要在醒言去昆仑之前的所有时间里寸步不离左右相陪。

    于是这一路回转醒言与琼肜、灵漪结伴而行。傍晚时分在众人送别的目光中他们终于离了这勾心斗角虎斗龙争的风波之地御风直往那熟悉的人间洞天迤逦而行。

    回转之时正过了月初;一轮弦月如弓挂在头顶照着他们一路归程。新月微茫幽淡如水;四望海月湖烟荒淡不明。在这样清幽阔廖的人间月夜里御风而回的少年堂主突然觉相比南海中那样的轰轰烈烈壮阔波澜即使这边再是清冷平凡自己却更加喜欢。有了这般现冷月星空下醒言携着那片冰雾缭绕的雪云朝北方更加坚定而行。这一路正是那:

    藕丝宛转系蒹葭南海人归月正华。

    二月新潮犹未起春风全不负梅花。

    披星戴月而行到得第二天晨光熹微之时他们便赶到洞天罗浮。虽然只是早春但四季长春的罗浮已是漫山绿遍万紫千红。越过了一层层划坳花峦将千百声燕莺的啁啾抛下大约在旭日升空之时醒言终于寻到那一处奇伟高绝的冰雪孤峦。虽然岭南群峰中气候暖热但高插入云的峰峦上依旧寒冷一年四季冰雪皑皑经年不化。到了雪峰近前便见得湛蓝天空下孤绝的冰崖巍然耸立不时吹来的天风扬起阵阵的雪粉模糊了蓝天与雪同的边际。虽然阳光灿烂。但在这高山雪峰前仍感觉到袭来一股股透骨的寒意。

    见到这样嵯峨高洁的雪山。虽然以前从没来过但冥冥中仿佛有一种神秘地启示指引醒言来到此地又将它认出。当厉厉冷风中醒言第一眼看到这座方圆不大的雪峰孤立如刃便毫无疑虑地认定它正是当年雪宜只言片语中提到的冰崖寒峰。

    于是对着蓝天下阳光中闪闪光的雪山在半空中虔诚地拜了两拜醒言便将雪宜的身躯安置在雪峰下那处山风回荡的冰崖下。小心安放好后醒言便在四周布下纵横交错的雪咒冰关。附上层层叠叠的能引动九天神雷的奇绝法阵最后又布下障眼的云雾让这片安放香魂的小小天地如同隔在另一个时空这才安心离开。

    此番返回并不是就此在罗浮山长住;而现在醒言也不愿多去故地只盼着将来的完全因此并没有心情去履行那些繁文缛节。于是这回回返罗浮他连千鸟崖也没回安置好雪宜之后。只朝师门所在地飞云顶遥遥拜了三拜便此携着灵漪琼肜往家乡马蹄山而去。

    一路无话。

    等将近马蹄山越过那熟悉的梁梁坎坎沟沟岔岔还在半空中时醒言便从朵朵云雾的间隙看见半山腰自家新落成的瓦屋。瓦屋的砖墙前那个熟悉的贤惠身影正靠着砖墙一朵一朵择着眼前的棉花。而那位一样闲不住的老爹正蹲在房前一棚早丝瓜架前。专心盯着眼前丝瓜的藤苗正在捉虫。多时不见似乎这位辛苦了一辈子的老爹也终于习惯了现在的好条件懂得怎么享福;在这样以前心无旁骛的劳动时间却一手中端着个酒杯每捉到一只虫子便停下来喝一口酒停上半天。

    ……也不知是否经历了大战或是在那风云变幻的南天吹多了风雨。往日里表面旷达乐观内心里实则坚韧的少年堂主忽然觉得自己越活越回去不知为何现在怎么变得这般多愁善感。都有些婆婆妈妈。为什么才分别一年多再看到自己爹娘好好地过活却不知怎么鼻子一酸竟似乎又要掉下泪来。

    压抑下激动的心情揉了揉眼睛醒言便招呼一声同灵漪、琼肜一齐按下云头落在这马蹄山的半山腰间。走了几步路终于转到瓦房门前醒言便轻轻唤了一声:

    “爹、娘~”

    ……

    父子母子重逢如何激动不必细提;对于老张头这老两口跟儿子一年多没见面自然是格外激动。也不知怎么虽然他们这半辈子没出头地庄户人家一直都希望儿子有个丰衣足食的好出路;甚至只要他过得好哪怕这辈子不相见也毫无怨言。想得不错但等到自己子女在外面不相见的时间越来越长这心中的思念便如三月的竹笋一夜间便滋长漫延思念之情绵绵不绝。

    而对老张头夫妇在过去的这一年间又与以前不同。从马蹄山上清道士的口中他们已听到许多南海大战的消息;甚至这一年里他们夫妇已被几次在罗浮和马蹄间来回接送躲避那海南边恶龙党羽的报复。这生地种种都让朴实了一辈子的二老知道自己的醒言儿陷在更大的危险中。

    正因如此日夜担忧虽然有上回醒言敬献的灵芝仙气滋养又有上清真人传授的补气法儿养颜等孩儿一年后再归乡里重盾到自己爹娘时却现他们已经明显地苍老。二老脸上的皱纹更深听力也不如从前行动间明显比以前更加迟缓。见得如此醒言表面欢欣之余内里着实有些伤感。于是在这个返乡的日子里醒言暗下决心等雪宜事了便多用御剑之术往返罗浮马蹄尽自己应尽的孝心。

    当然不用说再次回家想起去年回家时带着琼肜雪宜何等欢欣;没想才过一年已是物是人非生死两茫茫醒言内心便更是伤心。

    闲言少叙。这日晚间张家二老倾尽全力招待远归的儿子和他那两位尊贵的女客。略带甘味的松果子酒自上回醒言离家后便已酿下;珍藏这多日一朝启封。正是清香扑鼻。不惟琼肜口水略流连灵漪也被勾起许多酒虫。而那些绝对原汁原味的山珍野菜、果馔肉脯。对灵漪而言更是头一回享用。咀嚼吮吸之际只觉得美味无穷!于是山居中简单的家宴之中面对着这些远上不了台面的民间食物锦衣玉食的龙女却和小妹妹嬉笑着争抢起来。

    显然醒言看得出来自家中这样自由温馨地用膳气氛对那龙女而言前所未有;只等酒冷羹残灵漪儿却仍不忍离席。

    这样恋恋不舍直等到灵漪突然惊觉那席中相伴的二老将来会是自己的那种长辈。这才羞得满面通红又暗自警觉赶紧起身阻住那位还在贪嚼的小妹妹以身作则两个女孩儿一道帮醒言娘收拾碗筷桌盘。

    自然灵漪儿早被醒言娘认出是当初来家中为儿子送中秋贺礼的美丽神女于是这锅灶之间又是一番纷乱而真诚的谦让。

    等到**夜色*(**请删除)*(**请删除)渐浓桌席撤去。碗筷都已收拾完毕醒言正想和双亲多说说话却不防爹爹老张头将他拉到一旁说道:

    “醒言儿那两位仙女儿都是皮娇肉贵待会儿她们要洗澡我家这粗巾陋盆定将她们肌肤戳坏。”

    “呃……没事的!她们……”

    听得老爹担心醒言正待解说却被从中打断。只听老张头说道:

    “吓!这怎么行。就是她们不见怪咱也觉得对不起她们。这样最近我们这马蹄山后山涌出一口热泉在山崖上成了一个水池。我看你不如带她们去那边洗澡。听山上去看过的道士说那热泉能治百病。刚才吃饭时不是说那位灵漪仙女受了内伤正好可以去试试。说不定就医好了!”

    “是吗?”

    听得爹爹这么说醒言也被勾起许多兴趣。转过身去跟灵漪琼肜一说这俩女孩儿当然各自踊跃当即拿起衣物。张醒言的爹爹在头前引路醒言在后面护送往那老张头口中的热泉行去。看来这泉池并不太远在月色中走过几道山梁醒言他们便寻到那处热泉所在的山峰前。

    到得热泉山前仰望上去醒言现要到那片热雾缭绕的泉池还得走过一段崎岖的山路。虽然那路看起来并不太长但却比较陡峭。这时他爹爹也提醒他们要去热泉边得小心攀爬上去。

    当然此时这难行山路对醒言灵漪他们只是小菜一碟。听得老爹小心地建议醒言却只是一笑跟他说了一声不要担心便和那两位女孩儿脚底生云一阵飘飘悠悠便立到了那片热气缭绕的半山间。等老张头反应过来已现自己的儿子和两位女客在半山上朝他遥遥招手。

    “呃……”

    目睹此景老张头拍了拍自己脑袋嘀咕着怪自己道:

    “吓真是老糊涂了。上清宫的仙人们都能云里来雾里去我这娃儿跟他们学了几年法术自然会飞的!”

    当即老张头便摇摇脑袋径自先回家中去了。

    再说醒言。等陪两位女孩儿来到这热泉边才见原来是三峰环绕合抱着一汪热泉。稍一打量便现那个喷着热气的泉眼在泉池上方东边正咕嘟嘟冒着泉水带着缕缕热气不停注入面前这天然的石池中。

    既然到了热池上他便在池边弯下腰用手试了试泉水的温度现虽然滚热却洽宜沐浴便回头唤二女入浴自己翩然浮起准备先下山去。

    只是见他要走那灵漪儿却闪着明眸半含羞怯地挽留道:

    “醒言都不是外人你也下来吧……”

    “是啊是啊!同洗同洗!”

    灵漪欲言又止那琼肜可丝毫没想到跟她堂主哥哥还有什么男女之防当即理直气壮叫了一声便脱掉小衫捋裤于地。洁如昆仑脂玉的小身子上只穿着条鲜红的肚兜便一下跳入热泉之中!

    而说话之间那四渎龙女也落落大方地轻解罗衫褪去珠钗。只留着轻薄织纱地亵衣亵裙亭亭玉立在池边。回头望了醒言一眼便赫然一笑悄悄滑入池中。

    见得如此本就不拘小节的四海堂言虽然颜面涨红也决定暂且将世俗礼教放在一边借便就同洗了。做贼一般朝四处山野望望见确实没人他也便赶紧脱了外衫外裤一脚踏入温热滚烫的泉池中。

    等到了天然的热池里满身征尘的四海堂主许多天来才头一回知道什么叫舒服。那温热的泉水似乎无处不在。亲吻着水下自己每一寸肌肤。初时热泉与空气交接的水面晃晃漾漾还能让自己的胸膛麻麻痒痒等几番沉浮之后那热泉浸过自己每一寸肌肤柔滑的汤泉就变得空若无物只剩下一汪纯粹的烫热的空明包裹着自己整个身心。而在这样上天恩赐的空灵热泉中附近那草蔓藤花又悠悠浮来一阵阵熟悉的山野清香于是只不过才过了一小会儿醒言便觉得身心俱澈多少日来的疲惫无影无踪!

    在这样烫热爽滑的温泉里。连琼肜也变得安静;如白荷般水嫩的娇颜浮在水面靠在她灵漪姐姐近旁安静地朝泉池外远处的山野间出神地凝视也不知在想着什么心事;或者根本没想什么心事。

    多看了琼肜几眼醒言也觉得自己没了丝毫机心和拘束;散漫地顺着她眼光朝远处望去他这才突然现。原来在这样完全不能与南海云涛雾海相比的小小温泉一隅竟能看到一派无比雄大空灵的绝景!

    原来这水雾缭绕的热泉出在巍然耸立的马蹄山脉高处山崖中;在视线两边对峙的危崖之间仿佛形成一个充分的画框将所有自然的风景归纳在他眼前。那高天上一轮弦月高挂犹如一只银色的小舟在流云翳缕间时隐时现。新月幽光半明二月的夜空如黑色丝绒般凝重其中繁星灿烂星河横贯照得身前的池水波光粼粼。星空下山峦外又看到点点的灯光那应是饶州城的万家***;于是偶尔一阵风来这天上地下山内山外的星光波光灯光一齐闪烁仿佛在这个刹那之间整个宇宙都在一同动荡呼吸!

    而春夜宁静斗转星移又过了不知多少时候片云飞来略遮住星月这夜晚的马蹄山间竟纷纷扬扬下起了飞雪。当雪花初舞之时热泉中的醒言恍惚间还以为是天边的星光坠地又或是远处近处的柳絮杨花飘飞入怀。等过了一会儿冰冷的雪片掉在自己面颊上又伸手接了几片才知道下雪了。

    只是虽然雪片飘飞在这样微寒的春雪里露天沐浴着躲在温烫的池水里便一任冰冷的雪花在眼前飘舞却感觉不到丝毫的寒意。到得这时候那琼肜终于改变了静思的模样不停的探出身子伸手去捉月光中那些漫天飞舞的雪片。

    和她不同在这样奇特的晴月飞雪里醒言在泉池中望着身前蒸蒸腾腾的热气再望望远处万山间更高处飘出的夜云朵朵便想到此时自己看那高处山岚缥缈那在山下夜行人的眼中自己身前这片缕不绝的蒸腾热气是不是也是一朵朵虚无飘渺的山云?望着远空群星闪烁近处飞雪飘洒突然间醒言觉得自己忽然走近一些道理哲思的边缘一瞬间得到某种神秘的启似乎整个灵魂要随飞雪云雾飘起投入那无尽幽渺的雪月星空……

    正是:

    冰魂栩栩淡烟知

    心藕玲珑顿悟时。

    雪月满塘花信好

    暗香浮过水清池。

第三章 江山夜雨,枕中春梦无多

    大战结束醒言回家这三天真可谓“一刻千金”。小时候在忽忽而过的时日到这时却像先前在天地往生劫中能够被分割成无数个碎片的实物每一刻都让醒言感觉到它的存在又眼睁睁的看它流逝想拦也拦不住。于是在这样稍纵即逝的短暂时间里醒言无比依恋地陪伴在二老身边偶尔有空时也只是房前屋后不远处转转在故园的宅地上寻找那些远逝的儿时痕迹。

    闲言少叙。二月初五这天正是醒言回家的第二天本来饶州城中颇有旧故比如那位启蒙的恩师季老先生稻香楼、花月楼等街坊酒肆的旧东家这趟回饶州本应去拜会一番但醒言决定只留在家中侍奉父母。

    到得这日老张头夫妇也得知孩儿近期的行程知道初六儿子又得去南海办件大事;等他走了还不知相见之期又到何时。因此初五这天里老夫妇俩招待这久未回家的儿子更显得格外殷勤。如何补偿孩儿没能在家过年的损失?朴实的老夫妻俩思来想去决定给儿子补过刚刚过去的这新年年尾农家最重要的节日二月二“龙抬头节”。

    说起这二月二“龙抬头”对鄱阳湖附件这马蹄山的乡村而言正是一年中极为重要的节日。二月初二正是惊蛰前后雨水丰沛百虫萌动农田间灾害易生。而传说中龙乃鳞虫之长神龙一出。百虫潜伏因此对这些以农稼为生计的庄户人家来说二月二龙抬头正是无比重要的节日。对于靠天吃饭的庄户人这“年”从旧年末的腊月初八过起一直到新年的二月二龙抬头这天才算结束。等二月二祝过苍龙上天他们才真正安下心来开始新的一年里的农耕。

    因此。老张夫妇才决定为醒言补过这个节日聊表一起过年之意。另外由于这俩老夫妻一生简朴惯了现在即便是为了招待自己的儿子。也须得找一个节日由头才敢大把花钱。

    只是虽然老夫妻俩这般盛情今年情况却有些特殊。当他们将积攒不知多少时日的银钱流水般花出去买来丰盛的食物精心烹饪好摆上桌后不知不觉却惹来许多别扭。

    原来按乡间二月二的风俗为了庆贺苍龙抬头百虫降伏这天大家吃的食物也变了称呼。面条不叫“面条”。叫“龙须面”;普通地水饺变成“龙耳”、“龙角”;而龙耳龙角和龙须一起煮时又成了“千龙戏珠”。米饭则变成了“龙子”连葱花煎饼也烙成传说中龙鳞的形状号称“龙鳞饼”。

    这些很久以前传下来的纳吉风俗过了千百年都无事叫得十分喜气顺口;但等到醒言返乡这一天时因为一位特殊客人肆存在。却显得十分别扭!比如当醒言娘盛饭一碗按着风俗恭敬说一声“龙子出世”端给那位灵漪女仙客食用;到这时候一直不敢直视仙子容颜的老人家便没现她面前这位容光都丽的仙女听见这一声纳吉的称呼。不自觉便偷眼看看坐在她旁边的自己的醒言儿也不知道想到什么竟突然脸一红盯着眼前的米饭迟迟不肯下筹。

    “哈……”

    灵漪这样醒言察言观色当然知道结症缘由。想通了关窍醒言心中也觉得十分古怪为了打圆场便端着筷子跟娘亲说道:

    “娘这二月二龙抬头。是咱为了庆贺苍龙上天保佑五谷丰登现在我们把“龙子”都吃了。恐怕亵渎神灵。不如我们不这么叫吧!”

    “……”

    自然现在对于醒言的话老张头夫妇俩都十分信服;一听儿子这般解释老俩口顿时改口面对满桌的食物不再言必称龙。于是这山庐家居的节日午宴又变得气氛自然其乐融融!

    到了这天下午原本阳光灿烂的天气却突然间风雨大作远近的山峰顶上瞬间阴云密布伴随着可怕的闪电惊雷豆大的雨点如瓢泼般落下飞洒在远近的山坳草窝之中。这场突如其来地春雨下得实在凶猛当时还在山间赶路的行人立即避在道旁的密林里直等到雨停才敢继续行路。

    这场初春少见的暴风雨一直下得半个多时辰才停住。等到风歇雨散云开日出刚陷于昏暗**中的马蹄山便重新容光焕。蓝天下大大小小的山峰刚被暴雨洗过显得格外鲜翠欲流;山涧间原本涓涓地细流等到雨停风住已奔腾成一条条阔大的山瀑溪流从高处冲下出轰隆隆的水声。形形色色的山鸟则被水声惊起从丛林中兴奋地飞出在碧云时聚时散叽喳歌唱。似乎经过刚才一场暴风雨的洗礼这阔大无言的山场突然间活了过来换出无比的生机!

    云消雨天空放光刚摄于风雨之威避于屋中的醒言父亲老张头也来到屋外。这时他才现刚才狂风暴雨之时似乎自己那孩儿并没有躲在其他屋中。等此刻看到儿子现他正和那位琼彤义妹站在离这边很远的一块突出山石上一起朝东山外天空中那道好看的虹彩怔怔观看。而这时那灵漪仙女并不在他们身边又去屋前屋后留意一遍都没有现似乎已经离去。

    肉眼凡胎地老张头并不知道刚才那一阵突如其来的暴风雨其实是四龙族地神辇来到接他们珍宝一样的公主去浩瀚神秘的东海祖族中养护神体。离别之际自然难分难舍;而纵有万语千言许多人面前一时并不知从何说起。栉风沐雨里只有互道珍重殷殷话别暂订下来日相见之期。而当香车回转之际灵漪儿又袖出书信一信封上言明“雪宜亲启”托付醒言嘱咐将来若是那冰峰之上芳魂回转雪魄重期便将此信与她;其中心意她一读便知。如此难舍难离万怅千愁唯幸那风雨如晦即使泪水肆溢也隐在雨水之中不虞失了态仪。

    送别灵漪到了晚间看罢夕阳如画宿鸟归林醒言琼彤便陪双亲用了晚膳。其后这二人又去东边突兀山岩上望新月如钩眼见那东方苍龙七宿“角、亢、氐、房、心、尾、箕”自东天大地次第升起如一条娇娆的玉龙飞舞于东边天际。冷月星光下这时再看东边那方圆千里鄱阳大湖正是云水苍茫渺无涯际其中岛屿罗布如棋浮沉于星水之间就如心间那许多记忆一样飘飘渺妙如在天际……

    而这晚回到家中卧榻安歇还未入眠外面又下起淅沥春雨。春雨如愁落在屋外瓜架草叶上淅淅沥沥地响个不停一声声如同敲在心底;在这样本来就难入睡的夜晚更显得添人愁绪。而辗转反侧万难将息之际那聪锐过人的耳力又仿佛能从潺潺绵绵的春雨中听见远处山林间竹笋树苗拔节的声音这样便更加使人不能入眠。迷迷糊糊之时醒言突然好像自己批衣而起推开木扉走过篱门穿过那帘幕一样缠绵的雨丝风线在一片烟雨飘摇中行行走走停停歇歇不一会儿便回到当年那土丘一样的马蹄山巅。

    “咦?”

    穿过连绵的春雨再回到这低矮的马蹄山顶醒言见着眼前的情景却忽然觉得有些惊奇。

    “那块白石……不是已经炸碎了么?”

    “还有那位是……”

    春山夜雨里那块多少回梦中的月下白石正安然无恙地躺在自己视线中;而那层如织的烟雨里静静白石上还端坐着一位窈窕娇娜的女子背对着自己周围浮动着一层如烟似雾的迷离星光和这位春山雨夜和谐成一幅无比静美的图景。

    “奇怪下着雨哪来的星光……”

    空山春雨白石每人见着这样的风情暗蕴的情景血气方刚的四海堂主倒没和常人那样浮想联翩反倒对眼前这样违反常理的景色颇为狐疑。

    “是了一定是梦了。”

    思想了一会儿少年忽然恍然大悟。是了一定又是小琼彤调皮或是那小魔女捣蛋夜里无聊便经营了一个梦境只等跟自己顽皮。说不定那背影妩媚妖娆的女子一转过身来便是琼彤那小丫头正跟自己挤眉弄眼扮鬼脸;又或是耿耿于怀的小魔女莹惑满脸嘲讽持着魔王神鞭一记打来惩罚自己这不懂“非礼勿视”的淫贼……

    “冤枉!”

    刚懵懵懂懂想到这里醒言便猛然惊悟觉得不能上当便待赶紧从梦境中醒来!

    只是正在这时却见那白石清光中的美人儿忽然有了举动长裾波动盈盈立起如飞羽般轻盈一旋身朝自己笑吟吟呼道:

    “张家小郎君忒个负心;讨得奴家便宜却欲不认故人。”

    醒言其时拔足欲奔闻声回头一看见得那女子却是大吃一惊!

    正是:

    醒眼浓如梦

    春怀淡似秋。

    洛神何处赋

    新月一弯流!

第四章 月缺花飞,肝胆谁怜形影

    “你是……”

    梦回马蹄清夜烟雨中遇见白石边的女子听她口气似乎与自己十分熟。只是等她回过头来醒言却见这美人螓边一片清光迷离无论是青丝还是俏唇全都陷在一片迷蒙的烟雨里又有淡云悠岚环绕只瞧见大致轮廓具体音容并不十分清晰。而对这女子他又现若淡淡看时那秀魇娇躯仿佛近在眼前被雨中犹挂的一轮新月一照妩媚玲珑袅娜端雅;只是若想睁眼仔细看清那伊人却又蓧然远去如藏云雾几乎什么都看不清楚。

    只不过虽然似近还远如真如幻有一点醒言倒可肯定那便是眼前这袅娜如仙、若往若还的女子自己以前从未见过。而在这烟云梦里似乎什么都心口如一;心中这般想时那面上便已流露迷惑神色。见得醒言这样那位美貌女子低低说了句:

    “原以为学得这样说话便能熟络。”

    自言自语说完她便一改神色清了音容在雨丝烟云中朝这边裣衽道了一个万福端庄说道:

    “妾身瑶光今日特来与主人道别。”

    “……瑶光?!”

    “请问你如何识我又怎么称我为主人?”

    虽知是梦中醒言这时却未着忙醒来。此际他已察觉眼前所经之事似梦非梦道假还真与往日梦境大不相同。因此他也与那女子认真对答。

    再说瑶光听醒言脱口说出的惊讶话语知他困惑便也不再顾左右而言他微微又福了一福就将来龙去脉和盘托出:

    “主人不必惊恐。妾身正是封神剑灵。自那夜马蹄山露出峥嵘面目我也自山中惊醒和剑托付主人。说来自那日算起到今天正是三年。”

    “原来如此!”

    听到这里。醒言忽有些哓悟;低头一算正想起自己十七岁时家中祖产荒山突然崛起好像也正是那年二月初六的凌晨!想到这点醒言心下有些骇然却听那瑶光剑灵还在诉说:

    “若论前身妾本灵母劫后一缕神魂。灵母宇内众善之本自太初时与诸邪之源淆紊恶战封其灵魂于蛮荒海外鬼灵渊中。灵母亦受重创。忽忽去后惟留妾魂识一道千万年来依形于大地荒川随时变化。守那淆紊不出。自号瑶光只因偶尔遨游上天附形于北斗第七星喜其民间称呼便自名瑶光沿用至今。”

    “约在一千年前妾身感知南海灵渊之物蠢蠢欲动便早作准备化身灵剑缚仙山福地为荒丘积蓄灵机。因缘守时冀遏福缘光泽之人一朝出世斩御邪魔!”

    说到这里面目朦胧的神剑灵女对醒言嫣然一笑飘飘又是一个万福语若莺声般谢道:

    “幸如今主人那一式托形于‘天地往生劫’的巨斩宏击果然截断恶神命机。重封它与荒星之上!”

    “……原来这样!”

    听得剑灵瑶光话语对于三日前之事醒言终于略有些明白。正要逊谢一番却见那灵女音容愈加缥缈悦耳的声音如从千里外云端飘来:

    “嗯……瑶光应幸识人之明。以你今日能力放眼宇内鲜有能敌。于此我亦略有忧心故日夜傍影随行明察内心却见主人依旧如少时般淡泊随世。争其必争弃其可弃。表里如一蒙蒙然浩浩然混沌于世——如此瑶光千年之梦既至亦可安心眠去……”

    “嗯?”

    醒言闻言略有些讶异:

    “你要离去?”

    想他在一侧专心听得这么多时一直在对照瑶光话语和心间一些往事印证。此刻忽听得她离别之语自然好生诧异。细数前情他和这位神剑仙灵三年来前后对答者不过二三;但期间她与自己亦师亦友今日忽闻别离之辞竟是十分伤感。不知不觉一股眷恋之情油然而生那挽留之意更是溢于言表。

    “嘻……”

    见醒言如此那天地灵母余下的一缕仙魂忽然展颜而笑神光摇动略带些俏皮地说道:

    “醒言君仙路旖施自不缺瑶光一人。前日大战拼得瑶光精神损耗也该小憩了。

    一言说罢不待少年答话瑶光纤指飞弹以漫天的雨珠为响磐敲起一玲珑地乐调;漫天雨乐中缥缈的神女轻启歌喉在雨雾月光中唱起一别致的歌谣:

    “……

    助力山峦

    黄昏红染

    独自看自己的影子渐长

    每日这样。

    真实又虚幻

    身影变成实体

    关注世界地视线

    收回到你我的身上

    日和月和星的光芒

    连结成永远的牵绊

    归于永恒寂静前

    惟一的心愿……”

    前所未闻的古怪唱句传递出典丽词调无法表达的心愿;舒缓轻柔的歌唱如小溪般在耳边悠悠流淌似是春夜月色中母亲的催眠歌儿不知不觉便让人沉醉。

    清梦半沉残月在树;流音宛转万念若消。于是忽然之间醒言便沉入这歌唱地河流随波荡漾眼前的水光月光星光渐渐练成一片又慢慢黯淡;当抹去这段沉迷的记忆终于睡入那黑甜无觉的梦乡……

    初六这天早上醒言一家人起得都很早包括那位一向贪睡地小妹妹。清晨起来醒言现那淅淅沥沥响了一夜的山雨早已停住;去附近山泉边打水时在山路上走走看到昨晚下了一夜的春雨只是稍稍湿了土皮。当拎着满满两木桶泉水回来时朝四处随便看看想看看有什么好看的晨景却只是见得无论高低远近所有山丘仿若都陷在白茫茫一片云雾中几乎看不清一丈外任何的景物。沿着蜿蜒的山路朝回走偶尔那条忽变幻的山间晨雾迎面扑来便忽让自己遍体生凉水淋淋如在细雨中一样。

    清晨打水时那琼肜也跟在身旁;眼见这大雾对面都不见人一路走时她便赞不绝口说这样大好天气正宜捉迷藏。

    此后如何打水净面洗手漱口一家人团坐享用早食共叙天伦自不必提。到了卯时之中醒言便和爹娘告别带着琼肜御剑飞离马蹄一路直往南海而行。初上路时几番回头观看便见炊烟渐远茫茫白雾上马蹄诸峰突兀其上如同海中岛礁一样;东升的红日一照那峰岛杂彩斑斓披金带紫又如神游云海一般。

    一路无话。等到了南海之滨飞临到浩渺无涯的万顷海波之上时也不过辰时之中前后不到一个时辰的辰光。这时这无比熟悉的南海大洋中也正是旭日初升霞波万里如染胭脂。

    到了南海醒言和琼肜也不去别处留连径直往三日前羲和女神约定之地奔去。只是急匆匆赶到那里不知是否时光尚早浩瀚海面上只见风浪滔天并见不到女神丝毫踪影。

    见得如此醒言有些着急;只是烟波路迷往来梭巡找了半天还是不见女神踪迹。这时正当醒言还要细找却忽在风浪涛声中听一声嘤嘤的哭泣。

    “嗯?!”

    听得异响醒言便跟琼肜招招手兄妹二人各持刀剑无比娴熟地从两边循声包抄而去。一路蹑踪潜行等绕过一个高扬的波峰。这警惕万端的兄妹俩便忽见水浪波涛中跪着一位女子看样子姿容姣好只是衣裙褴褛不堪正低着头对着波浪不停地哭泣。

    见得这样。醒言便收了刀剑好心开口问她:

    “不知这位姑娘因何事啼哭?”

    听得有人说话那女子着忙停住哭泣略有些慌张地抬起头来看向这说话之人——

    这一瞧不要紧那女子见了醒言模样打扮却忽然大惊失色霎时如见毒蛇的小白兔。又似被毒虫蛰了一下忽的弹身而起仓皇想要逃去。谁知慌乱之间她却被水浪一绊。“扑通”一声摔在海波之中!

    “呃!”

    见得这样醒言倒有些莫名其妙。扬袖定住眼前波涛对着光滑的波镜照了照却见自己今日悉心打扮下正是仪态庄严;虽然英风扑面却是一团和气和平时也差不多并不吓人。

    见得如此醒言更加疑惑。正待开口再问却见那位刚刚还惊恐万端唯恐避之不及的奇怪女子不知是否缓过神来突然间又像疯了一样穿过海涛扑了过来一跤摔在醒言面前直挣扎了几下才终于勉强摆出跪拜的姿势却又不能保持五体投地只得探手抓住醒言地裤脚口中还未说话。却已是嚎啕大哭!

    只是今日正是大事当前南海中又刚刚生这么多风波醒言正是机警异常如何能让这来历不明的女子扯住裤脚?当即那女子刚一抓住他裤脚他立时抬起右脚“啪”一声腿起脚落等旁边琼肜转着脸儿看清时。那清秀女子已被醒言踢在三丈之外!

    “咄!”

    平日的温和少年这时候却大喝一声。高声叫道:

    “这位姑娘有什么话请说再勿近前!”

    “……呜呜呜!”

    听他这一声断喝那面容憔悴的娇丽女子忽然一愣也有些清醒过来;只是这时纵有满腹话儿还没开口却又呜呜啼哭起来想停也停不住。

    见得这样醒言终于判明这女子应该无甚恶意当即便在旁边耐心等着准备弄清这啼哭女子刚才为何见到自己这般激动。

    耐心等过一时那女子终于止住哭泣稍能正常说话。从她断断续续、抽抽噎噎地话语中醒言知道她原来叫“月娘”是那孟章生前的侍奉丫环。

    得知来人姓名又听了半天醒言才从那夹夹缠缠、谦卑无比的话语中得知这月娘丫环用意其实很简单。听她说虽然旧主人恶贯满盈该当被龙婿仙君杀掉;只是她顾念主仆旧情看张醒言能不能大慈悲准许她将旧主人尸体收敛不受风吹日晒浪打鸟啄之厄。

    刚听月娘这般说时醒言倒有些奇怪;为什么孟章尸体收敛还要来问他?不过转念一想他立即明白其中关窍。

    原来那孟章恶贯满盈惹下天大祸害也给南海带来空前绝后的浩劫死后自然是不得顺利下葬。听过月娘的陈情醒言倒觉得现在战后诸人还算仁慈只留孟章尸身在海中漂流没将他碎尸万段。再听月娘诉说几句有些奇怪的少年才找到南海四渎之人为何如此仁善:

    那横扫千军的孟章乃醒言亲手所杀为了表示感激和敬意无论海内海外天上天下只有张醒言一人有权处置那孟章遗体。

    听明白这关节醒言当即笑笑根本不作多言便袖出纸笔写下谕令一道交予月娘。醒言告诉她从现在开始她拿着这道谕令可随时去将孟章尸体舁归安葬。

    见得醒言这么好说话月娘又惊又喜迟疑了半天才接过谕令又反复看了几遍才千恩万谢而去。

    暂不说月娘如何处置孟章遗体再说醒言身边那小女娃。刚才眼见月娘求情琼肜忽然想起一事这几天事忙都差点忘了问;此时想起来她便赶紧问醒言:

    “哥哥为何上次在那坏蛋耳边说了几句话就把他杀死?”

    未等醒言回答她先歪着脑袋猜道:

    “是不是哥哥说了什么可怕话儿就把他吓死了?”

    “……哈哈!”

    其时醒言正目送月娘远去忽听琼肜这话当即忍不住哈哈大笑!

    不过笑声方歇转脸瞅瞅晨光中这如同敷了一层烟霞胭脂的粉玉娃儿他心中倒想到:

    “是了气死孟章这事大抵也只有琼肜与羲和能看出!”

    原来上回除了琼肜和羲和其他人都离得太远。大多数人只见得醒言靠近孟章只稍一俯身那不可一世的绝世恶侯就立时绝气身亡。目睹那情景几乎所有人都以为孟章能够毙命又是神威卓绝的四渎龙婿施了什么不世法术。所以这事情除了羲和、琼肜看清其他人都不知道真正生何事。

    现在终于听得琼肜疑问醒言便告诉她:

    “琼肜上回哥哥也没说什么只是把那孟章坏蛋毁掉南海龙宫、杀死千万南海龙族的事情告诉他!”

    “嗯……嗯?!”

    琼肜听了却更加迷糊眨了眨眼问道:

    “哥哥那孟章不是坏人么?坏人听了这话怎么会吓死?”

    醒言也猜到琼肜会有此一问便跟她认真解释道:

    “琼肜你不知那孟章先前作恶只是差了念头被那恶灵蛊惑。为非作歹之时孟章、恶灵实为一体。但等我施出‘天地往生劫’、将那恶灵斩离孟章己回复了正常的神智。所以即使他那时依然很坏。也只要我告诉他先前他对自己族人做了什么便足够让他悔恨得心脉尽碎!”

    “啊!这样啊!”

    听得醒言解释琼肜觉得自己有些明白了。只是转念又一想她却还有些想不通:

    “哥哥。那既然坏人已经后悔为什么不让他保证以后不做坏事一定要杀他呢?”

    “呵……”

    醒言耐心解释:

    “琼肜有一句话说得好‘树德欲滋除恶务尽’;这话意思就是像这样坏了心肠干下不可饶恕之事的坏人他必须得到报应。所以哥哥才杀了他!”

    “噢原来是这样啊!”

    听醒言这一解释。琼肜终于恍然大悟只觉得她自己已经全部明白。当即她便欢欣鼓舞一心陪着哥哥再往神女姐姐约定之地行去。不过。她却不知道对她刚才疑问醒言还有个更重要的理由藏在心底。

    “唉那孟章害了这么多亲族又恢复了正常神智即使我不杀他他又如何能活在这世间!”

    只是这答案颇为深刻若是说与琼肜听不惟解释不清。还会让她更迷糊且按下他们这边不提再说刚才离去的那位龙宫侍女月娘。自得了张醒言大人的准许这已十分憔悴的女子鼓起全身气力一口气赶到孟章尸体漂流处跟守卫的兵将说过便背起那僵硬地尸体往大海身处行去。

    一路行而行感受到背后之人冰凉的身躯这忠贞的侍女便心潮起伏不能平静。她怎么也不能想到这前后不过数天。便风韵巨变天人永离。

    这几天中每回想起所有这些事试图理清其中的脉络这曾受孟章恩宠地侍女便感觉天晕地旋一团迷糊。

    是啊她月娘一个小小的侍女如何能想清这所有变故?在她看来这些人都是好人。孟章是好人四渎龙君是好人。这张醒言更是好人。可是为什么这些好人之间会变得这般仇恨一定要斗得你死我活?为什么不能安享这美好的晨昏雨露。一起好好地过活?

    当然她月娘虽然是个小女子不懂得这些大英雄大人物的世界但这回生的所有一切从结果来看她也知是自己的爱人行恶。所以这几天想取回爱人的遗躯她也觉得十分理亏;虽然也练得一身好剑法却除了啼哭哀求没有任何其他办法。

    就这样走走停停哭哭叹叹半响后终于行到一处小小的沙洲。到了此处月娘一时再也走不动便将背后的爱人放在泛着白光地沙滩上。晴空下白沙中月娘见这熟悉的身躯依旧威猛长大只是现在脸色苍白嘴角带着血迹浑没了令人心醉的勃勃英气。

    现在四处只剩下他俩她终于能轻轻地将他嘴边已经凝固的血迹抹去。也只有到了这时候苦命地女子才终于敢将那个盘恒心底已久的想法面对着自己的爱人说出口。

    “孟郎……有来世么?若是有来世我们依旧在一起。那时不要你为我建功立业只想在每天清晨醒来时能见到窗台边你为我折的花儿一朵……呵……”

    这时眼前日照沙滩海潮阵阵;说完这句话之后在月娘那迷蒙的眼眸中似乎见到躺倒的爱郎竟突然站起一双灼灼虎目中充满柔情一如往昔地深情望着自己。

    忽然面对这梦幻一样的情景年轻的侍女忍不住惊喜地叫了起来:

    “孟郎你活了么?没事了么?!”

    叫到这儿女子忽然觉得有些异样一直看着的那英俊威猛地爱郎面庞忽然消逝视线中只剩下蓝天白云一望无际空阔得可怕。

    “嗯……”

    轻轻地吐了口气心力交瘁的女子终于到下;脸上带着安详满足的笑容在海浪潮声中溘然逝去……

第五章 桃摘玄圃,故家5色云边

    轰轰烈烈的南海之战终于结束了。谁都不曾想到旧水候孟章临终一击竟让大捷变成惨胜;四渎、玄灵固然折损良多那南海龙族更是损失惨重。经过战后点检现二月初三这场战役中南海龙域的战殁人数竟远他们在这场连绵数月的攻伐争战中死难的总数。

    不过本来那“兵战之场”便是“立尸之所”;这般惊天动地的大战如此伤亡也算在情理之中。追忆逝者固然悲戚;若着眼来日却未必惨淡。旧有的格局渐近腐朽不经历这一场野火燎原般摧枯拉朽那些腐旧的人事未必会自行消逝。

    细细点检这番大战的功过得失若说南海大战后得利最多的却不是那挑头的四渎。玄灵教或曰玄灵妖族成了这场战争最大的得益者。

    对这些妖族而言虽然近年自号“灵族”仿效人间势力成立教门抱成团励精图治看起来颇有起色但实际上这几千年来形成的“妖孽”形象始终难以改变。

    别的不说这个为兴复妖族而成立的玄灵教有关教主的人选便哪怕妖族中再是精英倍出从不乏智勇双全之辈结果斟酌到最后谁也没好意思锐身自任反是碰上个机缘遇上那千年难得一遇、向妖族大规模布道的道家堂主便立即众望所归在本人还不知情的情况下便已将他安上教主的名号被千万个妖灵顶礼膜拜指引着他们兴复族类的一言一行。

    这样颇有些荒诞的情形若深究起来其实十分正常。千百年的磕磕碰碰历经失败挫折妖族之中的有识之士已经现他们最缺乏的其实并不是那些绝对的力量而是那些能彻底扭转观念使妖族能名正言顺的东西。

    当然本来他们对这些虚无飘渺的虚名不以为然于是在他方势力有意无意的推动之下再加上本族中确有许多不争气的子民结果便弄到今天这个地步。在许多地方妖类几已成了恶势力的代名词!

    不过这样尴尬情形经南海一役已经彻底扭转过来!

    与南海龙神作战不论胜败本身就是对长期低迷的妖族一个巨大的鼓舞。更何况在这场神幻大战中许多决胜场面全是出自他们教主之手!这样鼓舞人心的事迹已胜过所有中气不足的自吹自擂!

    而他们得到的还不止这些。当南海大战彻底结束后由四渎龙君主持赏罚要选出十三位战功最著之人颁以宝物赏赐最后千挑万选的结果他们妖族中居然有三人入选!

    原来正如前面所言大战之中四渎龙君便曾命其子洞庭君督促龙族神匠铸剑于大虞泽畔增城之山立铸剑炉以龙宫秘法采霞铁之精引神风升离火淬金砺玉铸剑十二口预以“出云”为号饰以美玉霞缨一俟大功告成便由云中君亲将神剑赐给战功最著的十二人。

    也不知是否巧合就在大战即将结束的一月末某一天那神剑终于出炉。这样神剑几若天成裂鼎出炉时结果如何神鬼莫测只知当时剑山崩裂霞风万里十数把神兵光莹满天飞腾于九天之上风华阵阵如霞中落雪。等神剑归位细细点数现比预计多出一把共计十三口。而当这十三把出云剑现于世间寒气迫人即使放在日中或是靠近炉火那剑刃上依然满覆霜雪稍一挥动便是冷气千条种种雪光彩光射人心魄十分神异。于是等大事安定经过认真遴选考量剔去身份特殊的张醒言云中君便将这十三口出云剑分颁给十三功臣他们是:

    四渎黄河水神冰夷;

    四渎汶川水神奇相;

    四渎谋臣罔象;

    四渎彭泽主楚怀玉;

    四渎静浪神银霜;

    四渎阳澄湖令应劭;

    四渎巴陵湖神莱公;

    南海伏波岛主孔涂不武;

    中土上清宫灵虚真人;

    中土上清宫神女张琼肜;

    玄灵族麟灵堂主坤象;

    玄灵族羽灵堂主殷铁崖;

    玄灵族漠北黑水狼王秬吉。

    显然这十三把出云剑虽然本身已是神异但作为功勋赐剑意义更不比寻常。对这些得剑之人来说大抵已不在乎赏赐之物本身的价值;若是宝剑本身不过装饰洞府光耀数里哪及得这般夸耀同侪、千载留名?从此这十三口出云剑的主人名号便流传于湖海江河受众人景仰;因着这南海妖神之战的前事后来这十三人便被称为“出云十一将”。

    说起这“出云十三将”又因赐剑之人云中君曾对张醒言有“我辖云中君辖云外”之语于是当传说渐渐久远这出云十三将也渐被传说成是四读公主的夫君麾下最杰出的十三位将领。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对于玄灵妖族而言除了这些荣耀妖族还跟其他灵族结下更实际的盟誓。当南海大战落幕一切尘埃落定玄灵妖族便和四渎水族、南海龙族、焦侥魔族以及以上清宫为代表的中土人世在南海中距离大6较近的一块海洲上订下盟誓宣布五族从此结盟互相敬重世代永息兵戈。

    妖神人魔之间的盟誓除签下盟书各自收藏之外还将誓文篆刻于不坏之物希望世代永存于世间。时至今日在那烟波之中的海南岛尖峰岭下游人还能从青梅等树的年轮之间辨认出一些此地植株特有的花纹形类古篆。据当地人说那便是当年四方的神仙妖怪在草木中刻下结盟誓文。

    略去闲言再说醒言;他那日依羲和神女之约与琼肜二人来到南海之上几番徘徊除了那位孟章旧婢月娘并没见到许诺之人。当日头不知不觉转到头顶正中央快到晌午时他们还没见到羲和任何踪影。

    时近中午正当他们往来徘徊快有些焦躁时却忽然遇到些异象。

    当时醒言刚听了琼肜建议两人一起潜入海中寻找半晌无功后钻出海面倚在大浪中还没等定下神来便感觉到周围有些异样。原本晴天的晌午天空碧蓝如洗阳光灿烂明媚一览无遗的海面上奔涌起伙的海浪被照得如阳光下闪闪光的白雪晃得人眼晴直花;但现在等醒言和琼肜抹去脸上的海水睁眼看时却现眼前一片昏暗虽然天空仍旧没多少云彩太阳孤零零地挂在天空里但不知何时这轮耀眼的白日已变得灰蒙蒙一片好像刚才趁自己潜入海中时蒙上许多灰尘黄泥完全失去光彩。而这时远处那此漂流的云翳昏黄流离衬在同样昏暗的天空背景上就如同一片片快化掉的薄荷糖。

    看到这样异状正自踌躇间醒言忽见南边那处火光大起。抬目凝神只见那大海南面红光艳艳连绵若帐奇异的光帐撑开来约有十里。等定神仔细打量便现这光帐中间影影绰绰竟有奇峰连绵突兀巍峨;其中又有许多火焰喷射仿佛火山虚空倒影被这样海市蜃楼般的异象映到了眼前。

    看着这海上奇峰突起醒言一时有些犹疑;正自踌躇迟疑时忽听到虚空中一个温和的声音从四面传来:

    “张醒言——”

    那醇净柔和的声音说道:

    “昆仑之门已开若不惧祸福莫测便请入此门来。”

    “羲和……”

    醒言听到这冥冥之中传来的话音正是前日羲和神女的声音。

    听得羲和相召明白无悟醒言终于再无迟疑拉着琼肜的手儿御剑而起踏进那万丈红光里!

    “轰……”

    刹那间昏暗的时空中一声巨响仿佛有一道神秘莫测的天地之门霍然洞开将这俩贸然踏入之人霎时吸入其间!

    ……

    “这是哪儿?”

    踏进这神女羲和布下的“昆仑之门”张醒言懵懵懂懂间举目四顾只见那周身外似乎无天无地无上无下无左无右到处都只见绵延不绝的熊熊火焰;除了火底那些烧软的熔岩流浆这天地中除了他这俩不之客只剩下一望无边的鲜红烈焰。

    这样奇异的烈火空间并看不到丝毫飞烟火尘的存在;许是因为喷万丈的焰苗太过炽热落入其中的一切无论能否燃烧全都在一瞬间蒸成一缕热气融入到这无边无际的火海之中。

    在这样能够烧化一切的火焰山里感受着那逼人而来的烘烘热气醒言那奇异的修为下惊人的直觉刹那间常挥躲避烈焰之余预感到在这样炎烈寂灭的熔岩火山里即使自己比前几日面对孟章还要常挥在这样炽热无比的烈焰中也挨不上片刻功夫。到那时一切都寂灭他张醒言和琼肜都得成为流焰飞灰!

    而这时候醒言抓住琼肜小手在这烈焰交织成的网栅间御剑疾飞随着他疾驰的身影那四处焰底流浆的颜色又变得更加明亮艳丽散出蛊惑的光芒;似乎只要醒言的目光一对上那无处不在的明艳熔浆就被深深吸引不知不觉飞行的轨迹也向那处偏离整个人忽然理解了扑火飞蛾的心情要去那明亮艳彩的熔岩浆壁上印下自己的形迹灵魂则化作一缕烟气永远留在这热烈奔腾的炎火之山上。

    “走!”

    面对这样险境经验丰富的四海堂主毫不迟疑左手一举脚下封神剑崩腾而起如一道闪电般在面前划过瞬间在那高举的左手五指上划过一道道血痕。十指连心剧烈的疼痛让人清醒再加上太华道力凝神定气的卓著效力这闯入炎火神山的四海堂主立即摈弃了火灵的诱惑拉着琼肜如过天流星从这方圆不知凡几的炎火之巅飞过将那火灵乱舞的狂暴之山远远抛在脑后!

    只是才过火山还没等松一口气却又是一样异样的感觉袭来。清凉爽惬仿佛汗飞如雨的大夏天忽然踏入风吹千里的竹海一种惊人的清爽感觉铺天盖地袭来。尤其刚经历那烤炉般的坎离真火烘炼再突然遇上这样清新凉爽的感觉身心如何舒适已非言语可以表达;否极泰来般的惊喜之时甚至有为这片刻清凉而死的感觉!

    只不过这样让人迷醉的惬意配合着万丈之下那鹅毛不浮的弱水之渊这截然相反而来的清凉沉醉就变成另一种致命的寂灭。

    昆仑天墟外围炎火之山下的弱水之渊平滑如镜水光如黑宝石般幽深漫流环绕在天墟外源流不知几百里。这与炎火之山一道考验闯入之人能力心智的弱水之渊扰如热恋中情人的多情眼眸幽重而含蓄。清滑透彻的深渊水面不起丝毫波纹似乎一眼便能见底但不知何故如此清纯见底光浩如镜的水渊看去却如黑缎丝绸般凝重。即使有幸能行到此处也看不到自己丝毫的倒影。

    “其水有灵!”——当醒言充满着愉悦快意从火山之巅像弱水之渊堕落之时他心中充盈着一种莫名的感动。沉默无言的水渊倒映到脑海之中却仿佛现出一位幻丽出尘的神女身影。缥缈的女神脸上焕着圣洁的光芒用最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唱着委婉的歌曲。快来吧快来吧当污浊的身躯重归圣洁的怀抱一切无谓的烦恼都归于虚空的烟尘我将伴你沉睡在这永眠之地直到世界的终日……

    “我来了我来了!”

    应和着心底这样迷人的歌调和呼唤醒言如一片秋叶从高山坠下脸上带着幸福满足的笑容朝万劫不复之地欣喜地落去。

    “哥哥!”

    忽如一声春雷响起就在虚空中的黑点快坠入深渊之前几乎只剩几尺几寸那浩渺无涯的清光中忽然闪过一道身影就好像掠海而过的白鸥伸展着初丰的羽翼从醒言飞坠的身下滑过一把将他承起翙翙羾羾如一团被狂风推着的白云从幽深的弱水渊谭翛然出岫在半空飞掠而过投向远处烟云迷漫的高空!

    ……昏昏沉沉直到良久之后——

    “哥哥你不用谢我!”

    当醒言清醒过来跟琼肜道谢时她却毫不居功。他们现在正在这奇异空间中一条云路边休憩靠在一块光泽的玉石边醒言惊魂甫定忙着安神定魂琼肜则东张西望十分好奇。不过即使琼肜四处瞻看也看不到什么。他们现在身外到处都是涌动的云雾铺天盖地丝毫看不到远处。

    在这条云路边休憩停了一会儿琼肜偷看了一下醒言神色见他脸色仍有些苍白便自告奋勇去附近找些能压惊的食物。没等魂不守舍的四海堂主反应过来好心的少女已弹身而起蹦蹦跳跳走入云雾之中再不见踪迹。

    琼肜去后这一回醒言倒没担心太多时。不到一会儿的工夫琼肜便从弥天漫地的大雾中显现身形两手中各举着一只硕大的雪白果物朝这边飞跑过来。一边跑时琼肜两眼不离手中果子倒似怕它们飞掉。

    “这是什么?”

    等琼肜走近醒言看清她手中攥着的果物看形状倒像两只丰满的桃子;不过看颜色光泽又不太像醒言便不敢确定问琼肜道:

    “这是桃儿么?”

    “是!”

    琼肜两片薄薄的嘴唇上下一碰清脆答道:

    “这是好吃的玉桃!”

    “哦?莫非真来到西昆仑?”

    先前已经历炎火之山、弱水之渊再听琼肜这么一说醒言对照以前看过的典籍记载心道自己怕是真已来到那众仙之地、天神之墟的仙山昆仑!

    这时因为刚才被那炎火之山烤过确是口渴醒言听得琼肜“玉桃”之语不免有些流口水便伸手要取琼肜手中的玉桃儿。刚要拿过来却见琼肜说道:

    “哥哥这玉桃儿不急吃;哥哥再等一会儿等琼肜找到水井用这边井里的石髓玉液洗过再给哥哥吃。现在这桃儿就像块石头着急吃了会崩掉牙齿!”

    “呃……”

    听得琼肜这话醒言有些惊讶问道:

    “琼肜你怎么知道这玉桃吃法的?”

    “啊……”

    没想到这随便一问琼肜竟被问住。

    “是啊我怎么知道的?”

    正是:

    春日乘槎行到天孙渚。眼波微注将谓牵牛渡。

    见了还非重理霓裳舞。都无误千年一遇休讶张郎顾。

第六章 卿原善笑,哭芳草以成痴

    过无常界便是鲜花国。

    ——佚名

    醒言乍离火山险渊到了这昆仑胜境中心中却丝毫没什么如释重负之感;在烟云迷漫的路边歇了会儿脚便叫上琼肜一起小心翼翼迈入那高深莫测的云雾之中。

    出乎醒言意料刚刚眼见着灰蒙蒙的雾气弥天漫地仿佛没有尽头谁知才向前走不到一里眼前便豁然开朗不知如何就从云中转出衣上雾痕犹湿眼前却已是一片花团锦簇满目芳华!

    眼前大概是一处山坳仿佛人间阳春的景象遍布着繁花碧草。艳艳骄阳下山坳两边延伸的山坡上生长着大片的花木繁华茂盛连漫如云。林中花色鲜艳淡紫挨着娇青雪白连着嫣红仿佛天边一段段霞锦轻轻地落在眼前。而连绵不绝的蓊林颜色又纯粹分明若一片林木花白如雪那便是如云海雪浪其中不掺杂一点其他的杂色。在醒方的记忆里这样壮丽如海的山木花林还是头一回见着。

    这花色如此灿烂鲜明醒言兄妹俩已一时迷眼。伫立移时等渐渐适应璀璨的花光醒言便见得林中有路离自己最近的那片开着粉红花朵的桃花林里一条小径与一道清溪相互纠缠从斜云后中而来绕过一株盘曲如虬的老桃树蜿蜒行入花林之中。

    看见路途醒言便与琼肜循径而入沿着那流水潺潺的溪流小径走向花林的深处。也不知是否扑面而来的花香醒入脑目直到这时醒言才忽觉步履飘摇自己几乎不用力便一跨四五尺寻常行路时便半飘半走眨眼便来到花林深处。

    “瑶草一何碧春上清流溪”这一路徜徉行走犹在画中梦里小径微风繁花自落清溪蓄翠落英缤纷花飞拂袖之时风飘其芳在这样寂寞幽深的花林中行走便连琼肜也忍住欢笑恐惊了这难得的幽静。

    香径邈远。并忘归途到最后便连醒言也忘了自己与琼肜深入林中只为翻过这座山头。

    如此溯溪而上缓缓而行。终于到了花林地尽头到这时醒主才如梦初醒现自己已站在花丘之顶。登高一望醒方觉自己才不过走出小小一隅那花丘下大地望不到尽头其中琪花瑶草气象何止万千。而无边的风景中丝丝缕缕的烟云缠缠绵绵。脚下一朵朵缥缈的白云仿佛在时刻在提醒他们此刻并不是人间。

    也许不用烟云提醒醒言也知此时此地不同的凡俗。才走过春光无限的烂漫花林此时他眼前却是一片火烧一样的枫林十里相思枫叶丹。也许不用十里在浪漫如火的枫林中行过便到了一片菡萏传香的莲湖。在莲叶田田的清浅碧湖中涉水而过飘飘然时正是莲叶留人荷香入衣至莲湖尽头涉处竟忆冰结:及到岸上已是一片寒风啸大雪纷飞的雪原。过了雪原是麦浪翻滚旁边遍野葵花荡漾如金色地大海。

    这一路行来。就仿佛那时间与季节的轮转已变换成距离:往往不过走出四五里便从冬行到夏从春跨到秋。而从丽日走入雨中从光天化日走到繁星满天也只不过迈出一步的距离。

    不仅如此在这样包罗万象的风景行走又有其他奇异的感觉开始时醒言只觉得心旷神怡意气飞扬只道旭一路风景如画。心中快活便此得意。到后来他才渐渐察觉。原来置身这样仙灵神幻的圣地无论何时都意气风就像在人间做了得意之事后那般傲然快然满心都是高尚畅快的感觉。而行步之时又身轻如燕这时醒言才明白什么叫真正的“飘飘欲仙”。

    只不过在这样如画的风光中行走醒言却渐渐看出件怪事来。

    原来在这景象万千的昆仑圣境虽然地大物博多树少人但穿花寻路之际不免也影影幢幢见到些装束飘逸的仙子神人。只是不知何帮这些仙样人物偶乐遇到尽是一瞥辄去还不等自己赶到近前便已是消失无形。若只是这样倒也罢了毕竟仙人无踪怎可让凡人轻见?只是这一路上还遇着些圣兽仙禽则无论是姿态优雅的仙鹤还是相貌威猛的神虎只要自己和琼肜赶到近前还没等有什么表示便个个战战兢兢要么羽歪腿折倒地不起要么便夹尾巴一声不吭便跑得无影无踪。

    “······不对!”

    刚开始时还没怎么觉察等见得多了醒言心中这才暗觉有异。又经几次之后他只觉得这神墟仙地美则美矣却处处透着古怪行得多时身上竟有些入骨的寒意。就这们行行走走了在半天却找不到一个灵仙尊者问路醒言便渐渐有些焦躁起来。耐着性子又找了一时却见这身边的景色虽然变幻万端却丝毫找不到任何跟西王女转生之境有关的地界景物。

    见得这样逼得没法到最后醒言灵机一动想出一个主意扯住琼肜说道;

    “琼肜能不能帮哥哥一个忙?”

    “好啊!”

    琼肜也没想便回答。

    “是这样琼肜我们现在好像迷路了!”

    面目清秀的少年说道:(原文如此)

    “可是又找不到什么人问可能哥哥长得吓人把那些神仙吓跑了吧。”

    “是吗?那哥哥的意思是——”

    几乎从不反驳哥哥的小女娃也没想到其他只眨眨眼问道。

    “嗯那等过会儿我们再遇到神仙我便躲在后面琼肜你辛苦一下帮哥哥问一下找西王女该怎么走!”

    “好啊!”

    听得哥哥相求琼肜挺了挺胸脯十分自豪地应下。而她这一声清脆响亮的童音不小心又吓跑远处花枝中许多闭目养神的仙禽神鸟。

    在扑簌簌惊飞的仙鸟羽声中这俩小男女便结伴走到羊一片碧绿摹边。到了这里兄妹俩终于碰到约定之后指第一位见到的仙子神人。那风吹草地碧绿原野里上千头雪白的绵羊流动如云。白羊群(看不清)一位红衣劲装的仙女带着白绒雉尾帽正骑着一匹神骏的青马上悠然照看着这群白云一样的群羊.

    "呃”

    远远瞧见那放羊仙女行动前醒言心中倒是想起一个不知哪儿听来的民间故事:

    传说东海龙王的小公主自幼刻苦修炼终于成神飞升到昆仑仙境为王母放牧白羊尊号“牧云仙女”在人间若见到羊群一样的云朵便是牧云仙女赶羊放牧了琢磨了一下志怪野史醒言便转过脸去压低声音跟琼肜说道:

    “琼肜看见那位大姐姐了吗?快去成功了哥哥就讲个牧云仙女的故事给你听!”

    “好啊!”

    见有故事听琼肜更加高兴欢快应道:

    “哥哥放心吧包在你妹妹身上了!”

    等这兄妹一阵鬼鬼祟祟地嘀咕那本就娇俏玲珑的小琼肜便拿出平生自觉最可爱的表情嘣蹦跳跳着跑向那羊群想跟那赶羊的仙女姐姐问明路径。

    “这回该可以了吧?”

    望着天真无邪的小妹妹蹦蹦跳跳离去的背影躲在后面深草丛中的四海堂主便觉得这回把握十足。又潜伏了一些时觉得应该大事已定醒言便探出头来想看看琼肜如何和那位仙女对答——

    “咦?!”

    刚探头一看醒言却禁不住大吃一惊!

    原来眼见那雪袄黄衫明珑可爱的小琼肜走近也汪知什么原因本来在草地上悠闲吃草的羊群忽然炸群一只只四下奔走。磕磕绊绊如同翻滚一地的白棉!而那位牧羊的仙女不知是否马惊此刻被那四蹄如飞的青马驮着朝远方一路狂奔衣衫不整转眼就变成一个小黑点渐渐消失在天边!

    “怎么会这样?”

    醒言一脸莫名忖道:

    “莫非有天变?”

    一念至此醒言大惊。眼见那琼肜还立在那处手足无措他赶紧从藏身的草中跳出飞奔到她近前。

    “琼肜快跟我走!”

    醒言叫了一声只听琼肜答道:

    “嗯。”

    醒言些时也不及分辨从琼肜鼻中挤出的这间是答应不是哭音便一把拉住她的胳膊朝旁边远处一处亭台中飞奔。直到蹿到半途那刚刚愣住的少女才反应过来。“哇”的一声哭出声来。

    “哥哥!”

    醒言臂弯中的小妹妹抽抽噎噎地问:

    “我我真地长得很吓人吗?”

    “那哪能呢!”

    醒言一边飞奔一边回答:

    “琼肜长大就是个大美人!”

    “真的?一骗人?”

    “当然哥从不行骗!”

    四海堂主心不在焉大义凛然的回答。说着话他俩也正好赶到那片树木掩映的园林前。

    来到亭台楼阁边醒言望望四周运用灵机感应了一下。觉得没什么危险便跟琼肜说:

    “琼肜别难过了哥哥看这地方气象清华绝无恶意你便先在这儿歇下待我去附近探听一下很快回来!”

    “好!”

    琼肜刚听了醒言的安慰这时已破涕为笑便乖乖地应了一声离了醒言的身边坐到那园林月亮门洞前那块水磨石上规规距距一动不动。见得她这般听话醒言大为嘉许。道:

    “好琼肜就这样不要乱跑哥哥很快就回来等问明情况便还来这——”

    说到此处他望望那园林洞门上方青黑的匾额想看明园名谁知那铭文古朴似篆非篆瞅了半天只晓得是三个字其他一概不知。见得如此醒言便道:

    “我——便还来这里接你。反正将此处认下。”

    “嗯!等哥哥回来喔。”

    琼肜应声回答。毫不淘气。此后醒言便转身离去。只留琼肜呆在这园林门外乖乖等候。

    略去醒言如何寻访不提再说琼肜。

    依醒言之言她在此处等候刚开始时她还能乖乖坐着不动过了一会儿她见醒言还没回来便滑下青石在这月亮门洞外青石道绕圈儿闲走算是游逛。再过了一会儿还不见醒言回来百无聊赖之余她便跨过那道月亮洞门迈进那小小的庭院中。

    其实她和醒言都不知道自他们离了那炎火之山弱水之渊一直走到现在只不过还在昆仑天墟的一角游走。现在琼肜走进的小小庭院则是万景之园中一处不起眼的幽僻水苑。名为“积翠庭”。

    当琼肜来到积翠庭中小女娃只觉得眼前一片绿光晃动等定睛瞧去才现这小小月亮门洞中竟别有风物。粉玉堆砌的墙垣围出三四亩庭院中央一亩池塘水澄如镜。在墙垣和水塘的中间则挨挨挤挤生长着许多翠草碧藤。虽然庭院狭小却生机勃勃草蔓们葳茂盛不管天上地下尽力伸展蔓延争抢着有限的空间。于是那些从空中垂下的千百条卵石交织出如同翠玉绿珠串成的帘栊在地上生长的碧草更将水塘边的藤帘分割成四五道光柱带上些幽幽的绿辉照在这水潭上,与池水相映成碧上下通连倒仿佛传说中的圣光一样。

    到了这样清幽活静的院落中沐浴在碧草光影里似乎那最灵动的心儿也变得沉静。一贯活泼好动的小女娃这回到了一处陌生的地方却出奇的没东张西望四处探看反是安安静静地蹲在庭院池塘边望着水湄边那几棵几乎快探到自己眉前的碧草怔怔呆竟似乎想着什么心事。

    如此静待时忽然——

    “呜呜呜!”

    安静多时的少女竟突然悲伤的哭了起来。(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6文学网阅读!)

第七章 翠微深处,细数人间仙世

    “昆仑植玉琅玕木西方宝树唤婆娑。”

    传说中昆仑仙境中最有名的两种灵木一名琅玕一名婆娑。婆娑树枝叶繁茂上生长生仙果食之虽未必长生却可滋补仙机延年益寿。琅玕木则干如青靛合树无叶只开粉碧花朵。其花瓣修长宛职瓜片当盛开时碧瓣长及五寸展如半叶色泽灵润毓秀犹如翡翠佳品。那琅玕木花期百年每至琅玕花坠时花瓣浮风翔舞与风相振和悠然若琴鸣。至地皆化美玉号为“琳琅”。这婆娑树与琅玕木一实美一花丽虽昆仑仙境中嘉树千万也只以这二品为。西昆仑中多胜地同时盛产此二木者又非青鸾仙境莫属。

    西昆仑青鸾仙境在昆仑山万景之园西南边侧为昆仑仙禽青鸾鸟最喜留恋之地故此得名。青鸾仙境中银月当空青云缭绕数百株琅玕木花开花落青鸾仙境中遍积琳琅几以玉为泥。映朱成碧的琳琅美玉再映着朗月白辉宝气纵横之际这偌大的青鸾仙境永远都是明耀清辉。处处洞明宛如琉璃雕成的幻境。

    话说这一日就在这梦境一般的青鸾境中有几位交好的昆仑仙人在这仙境中最大的琅玕树下相聚各司闲事打流年。那位须鬓皤然、颜如莹玉的执着一根碧玉竹竿缩肩注目一动不动在琅玕树不远处那条万景园中央流来的青溪中钓鱼。两们丰骨清俊的儒雅仙客峨冠博带袍袖飘飘在树底那方玉石棋台上下棋。手谈之际半晌无语二人皆如睡着直等到一瓣琅玕花落之时才懵然惊醒落子。

    在他们不远那片玲珑玉石旁一位冰纨绣带姽婳幽静的黄裳仙女在那儿跌坐抚琴。那琴声清微犹如风声雨泣溪流虫鸣乍听只似天籁自然之音细聆却觉宫商角徵羽五音俱全其中千变万化妙丽绝伦。

    在这些悠闲仙子的上方则是位唇红齿白的总角童子。跣足骑在一棵婆娑树枝上。他手中拿着一只刚摘的婆娑仙果一边咬着一边居高临下张望;一会儿看看弹琴的仙女一会儿瞅瞅下棋的仙客。正是自得其乐。悠然陶然。

    这时候正是皓月凝辉。花光泛翠和这几位卓然出尘的仙子神客一道显现得这片天地无比的静谧和谐。

    只是今日这些惯熟的仙友相聚还不到半晌那多少年不变的静寂竟很快被打破!

    就在那两位下棋的仙客其中一位刚要落下久违的棋子之时便听得“哒哒哒”一连串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而近。很快一匹疾风般的骏马飞奔到近处还没等他来得及反应便“唰”一声擦身而过冲到前面踢翻仙女玉琴直至“扑嗵”一声扎进清溪里!

    “牧云?”

    当那位连人带马一齐冲进溪流里的劲装仙女狼狈不堪爬上岸来时刚刚弹琴的仙子顾不得收拾碎成两半的断琴赶紧起身到了落水仙女近前挽住她的胳膊帮她爬上岸来。

    “牧云小妹你这是怎么了?”

    等牧云出水抚琴仙子见她浑身清水淋漓大失仪态不免便有些嗔怪。这时其他几位仙家也都围了上来一齐看着这水淋淋的仙女等她说明事情原委。

    不过虽见众人期待那牧云小仙一拂袖抹干脸上水迹话语致函变得吞吞吐吐:

    “飞琼姐姐各位仙友也没会么事。是马惊了……”

    “哦?”

    见她这样忸怩几位仙人大为起疑。他们心说这昆仑天墟中气象祥和祥云缭绕那牧云仙子的骑乘绝影又最是通灵敏捷如何会突然惊了?惊疑之时几位不免便七嘴八舌追问起来。最后还是那牧云仙女被问得急了便没头没尾说得一句:

    “是、是她回来了!”

    “……”

    一言既出鸦雀无声。仙人心性何等睿智快捷?只待片刻之后便反应过来顿时那慢性子的棋客、耐心的渔翁、贪嘴的童子、爱乐的仙姑齐齐弃了棋收了竿吞了果裹了琴一个个匆匆告别。而那两腿还在打颤的牧云仙子见他们一哄而散也忙不迭的束拢逸马急急跑加先前碧茵草原聚拢羊群去!

    这小女娃被她哥哥留在积翠庭中眼见着四处绿光浮动、清气交辉竟不知不觉对着水湄碧草落下泪来原来这庭园孤寂幽静深沉犹如午夜梦回总能让人更直面自己的心灵。幽深寂寥之际便连心思本来单纯的琼彤也不禁心事如潮不能自抑。无人的庭园里她抹着泪对着眼前碧草说道:

    “呜呜……小草儿你知道吗?哥哥刚走了。哥哥又没带我一定又嫌琼彤笨了……呜……”

    “呜呜……琼彤就知道自己笨比不过那些大姐姐。小草儿你知道吗?醒言哥哥认识很多厉害的姐姐!”

    小女娃掰着手指头数道:

    “琼彤比不上居盈姐她能写诗画画琼彤却不认几个字!琼彤也比不上雪宜姊雪宜姊会烧菜做饭还会补衣服给哥哥省钱。琼彤也比不上灵漪姐她会很多厉害法术还会弹琴给哥哥听琼彤也比不上莹惑姐她——”

    说到这儿小妹妹忽然愣住抬了头手指儿抵腮眨着眼睛想了半天才低了头继续跟面前的青草绿叶诉说:

    “对不起让你等着了琼彤刚才一时想不起莹惑姐的好处。可是琼彤总知道那回哥哥费力抢她回来。一定有好的好处否则干嘛要。呜呜只有琼彤没本事和她们都比不过!琼彤知道自己没本事就只能冬藏乖乖地不敢跟哥哥撒娇。可是这些没什么本来琼彤就是醒言哥哥捡回来的连名字都是哥哥送的——可是……”

    到这时琼彤忽然大恸晶莹的泪珠如断了线的珍珠般落在眼前水塘中:

    “可是琼彤还没有父母!”

    “呜呜……听大娘们说女孩子长大了要嫁人得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没说’之言很容易到时候琼彤嫁哥哥时只不作声就行可是父母……”

    自言自语到这我琼彤便言语哽咽泪雨滂沱那泪珠儿扑簌簌直落只顾得哗哗啼哭一时再也说不下去。

    不过对琼彤丫头来说毕竟心思澄澈;就是再伤心也不会持续太久。这场突如其来的悲愁心绪就像那六月天的雷雨说来就来说去就去这样痛彻心腑地啼哭只持续了一会儿便云收雨散止住了悲声。

    当粉洁的小脸上还挂着几洋残泪时小琼彤明媚的俏靥已是浅笑晏晏。

    “我、我——”

    虽然破涕为笑但大哭后不免有些抽泣余音琼彤一顿一顿着说道:

    “我、我应该开心的。因为不管琼彤好不好不论哥哥跟琼彤高兴还是生气都说明哥哥还记着琼彤。不管好坏这就足够啦!”

    想到这里网易好一番自卑的小妹妹终于转忧为喜彻底放下了心事。此后她便坐在这池塘边双手抱膝盖专心对着这池碧水开始起呆来。

    只是琼彤倒是恢复了正常这看似无人的庭园里却有人不太高兴。

    “咳咳!”

    于是突然间这静得出奇的庭园里忽然响起两声清彻无比的咳嗽!

    “谁?!”

    琼彤一听有声音一下子便跳起来;“唰唰”两声已是神刃入手那一对乌溜溜的大眼睛睁得溜圆无比警惕地盯着四周想看看到底是什么坏人藏在这园子里!

    “咳咳......”

    这时那咳嗽声又响了两回。

    “是你?!”

    全神贯注之际琼彤这回终于看清谁在说话。

    “是我……”

    声音响彻庭院之际那池塘边几片碧绿草叶微微颤动——原来那声之物却是刚才琼彤面对的那几片兰叶一样的碧草!

    “别伤我。”

    此时只见那修长的草叶在水畔无风自动出沙沙声音如人语一般道:

    “我说话是想帮你。”

    “哦?”

    琼彤闻言依旧十分警惕狐疑地打量着这几根奇怪的小草。

    “你可不要骗我哦?”

    她把手中朱雀小刀互相撞击打得叮当乱响吓唬道:

    “小草妖怪其实我没自己刚才说的那么笨!我哥哥马上就回来你不准害我!”

    “冤枉!我哪敢呐!”

    见了琼彤架势那几片绿油油的草叶使劲摇了摇叫屈道:

    “我是真想帮你!”

    “喔!”

    琼彤还是有些怀疑:

    “那你想帮我什么?”

    “这个……”

    那会说话的草叶突然静了下来。就同人一样有些迟疑。又过了一会儿就好似终于下定决心那安静下来的修长草叶又突然颤动起来。用着清越的声音说道:

    “你......想不想找到你的父母?”

    “啊?!想啊!”

    琼彤突然觉得心跳得厉害。“嗵嗵嗵”跳得跟打鼓一样。

    “那……我知道你的母亲在哪里。”

    “在哪儿?”

    琼彤感觉自己的心都快要跳出来了;她嚷道:

    “在哪儿在哪儿?!快告诉我!!”

    “这……”

    会说话的草叶又开始迟疑。不过这回它是卖关子。

    “哼!”

    琼彤当然不笨立即看出来了。当下她手中刀片一扬火光乱蹿威胁道:

    “快说!不然把你一把火点着!”

    “……”

    “快说!”

    “好吧。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我可以答应你两件!!”

    “……哈哈-”

    虽是关键时刻听了琼彤这样回答那碧草精灵却仍忍不住乱颤着笑了起来。

    “^-^|||”

    “不明白你们我都认真说话有这么好笑么?”

    “你快说要我答应什么事!!!”

    “咳咳。是这样。”

    见琼彤着急那会说话的碧草也不敢再拉扯赶紧一本正经说道:

    “您不用答应两件事只要帮不仙一件事就行您能不能再哭一下?就是再滴几滴眼泪到我身上!”

    “……”

    “你想干什么?!”

    虽然见母心切听得这样古怪要求琼彤又警惕起来。不知是否感受到她蓬勃的怒气这当儿这株奇怪的草叶再也不敢卖关子赶紧一五一十说明来龙去脉。

    原来它这株池塘边琼彤对着说了半天话的小草还真能听懂刚才琼彤所说的一切。它这碧草本名叫“解语草”乃是人间异域草得道之后一缕灵光飞升昆仑天墟之后化成。只因原是草木不似人身。虽然靡费岁月艰难修炼千年最后修成正果到了这昆仑仙墟之后仍就只能化就草形最多解语说话不成仙身。解语仙草这般尴尬就如同琼彤刚才所说那样它虽然上得昆仑仙山大抵只属草妖之类称不上得道真仙。

    只是这样郁闷了不知几千几百年后积翠庭中这位苦命的解语仙草竟得了天大良机!解语草做梦也想不到今日午后它正闲得无聊原以为一天就这样无聊的过去谁想到那“琼彤”竟会洒泪在它身上!这是何等的机缘!刚才只不过侥幸淋得数点现在它就已经飘飘然大有仙意!

    只可惜这等紧要时刻那琼彤眼泪竟然大部分洒在池水里!无论它这一介草木怎样伸长脖子“上蹿下跳”到最后都没能接到足够的泪水!

    “她怎么这么想得开呢?再多难过一会儿啊!”

    前程攸关之际当时解语草都忍不住有点恶意地期待——唉。三滴也许只要三滴它便能立即变以逍遥快活的解语仙人了!这样成仙之后还是寸步不能挪窝的日子他实在受够了!

    所以即使从风闻的一些消息来看解语草知道自己这样的举止言辞已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但也豁出去了!

    不过似乎此事并没它想像得那么严重。听解语草说明缘由那小女娃立即收起兵刃乐得合不拢嘴:

    “还以为是什么事!原来就是哭两声!”

    小丫头撇了撇嘴有些不屑:

    “别的不行哭鼻子我最拿手!就瞧我的吧!”

    说罢她便郑重上前俯身在解语草上方心中只稍想了一下自己与哥哥长此别离的假想情景便立即泪流满面那坠下的泪珠儿哗哗直下直沾得解语草满身都是。

    “够了够了!”

    哭不到片刻便传出解语草欣喜异常的话语。

    “再等等。”

    倒是琼彤从容:

    “我正伤心呜呜!”

    一时收势不住琼彤又去墙角哭了半天这才抹净眼泪再返身回来跟这解语草问明前事——

    只见此时那解语仙草已经碧气缤纷柔长的草叶边飞舞起无数细碎的莹碧光点显见它即将脱胎换骨了!

    虽然此刻随时可以腾空而去但解语仙不敢不践前约。当即他便探长碧影纷华的瑞叶在琼彤耳边轻声说了几句便忽作翠光一道绕庭三匝尔后炫耀飞腾翛然飞逝!积翠庭原地之中只留得那女孩儿心潮澎湃:

    “难道这样就可以找到我娘亲吗?”

    正是:

    花如解语偏多事

    石不能言最可人!(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6文学网阅读!)

第八章 明霞润色,始悟形骸桎梏

    一举登龙虎榜十年身到凤凰池。

    琼林花草闻前语罨画溪山待后知。

    ——集句

    听完解语仙草密语琼彤一时心潮激荡恨不得长出肋下双翼就此飞至那“失散多年”的娘亲身边!

    “要不要先等哥哥回来呢?”

    值此重要关头琼彤踌躇一下很快便想到一个两全其美的好主意。

    “嗯就给哥哥画个地图吧。等他回来不见了琼彤按这图一定能找到!”

    琼彤赶紧去旁边墙角玉石堆中寻得一块白垩跑到庭院入口洞外也不管是否损了那庭院古墙雅致就在那苔迹斑驳的玉垣上大开大阖画上一幅气势磅礴的地图。按着刚才小草仙人的提示她用白垩线条歪歪扭扭地绘下心目中想像的地图路线。

    留完画完歪着头欣赏了一下夸了声“好看好看”琼彤便一把扔掉白石蹦蹦跳跳跑到那碧林深处去。

    昆仑浩荡物产珍异直令五色目迷。琼彤这一路寻母经过无数的果木森林。初过枣林则弱枝枣、玉门枣、青华枣、赤心枣、西王枣挂满枝头红彤满目。再过梨林紫梨、青梨、大谷梨、细叶梨、缥叶梨、金叶梨、瀚海梨、东王梨沉沉甸甸香萦十里。又过桃林秦桃、金城桃、绮叶桃、紫纹桃、霜下桃琳琅满目粉碧参差。最后跑过一片梅林朱梅、燕梅、紫叶梅、紫华梅、同心梅、丽枝梅只看那梅子圆润饱满情状(?)就足让人口角流涎。这种种佳果妙实丰硕情状一直可谓琼彤的众乐国神仙境;若放在往日无论何她也要爬上奔下吃个够。只有过今日一路急行脚带十里香风衫飘多种果味小琼彤竟能义无反顾从不停滞路途中最多只是记住那果实最丰厚最甘醇的方位只等办完大事后再来吃。

    如此一路急行裙带呼风。不多时便到了那解语仙草提示的瑶池琼林境。

    才出得一处密林小琼彤抬头一瞧便望到那远处西方青色天空的尽头一连串白雪山高高耸立如同一道高低起伏的粉墙在碧蓝天空下勾勒出雪白分明的轮廓。在这些高大连绵的雪峰前则立着一座九层的楼台高与山齐。

    “那……便是我娘亲乘凉用的‘石室’?”

    等亲眼见到那解语仙草指点的娘亲居所只住过罗浮石屋、马蹄草堂的小琼彤一下子便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

    原来那冰清玉洁的雪山跟前琼楼宝阁嵯峨巍然高耸入云一缕缕一团团的白云雾气在楼阁门窗中浮动进出;三层以上的楼台挑檐旁便只有少数黑点一样的飞鸟在旁边翱翔嬉戏。“万象分空界三天接画梁”这浩荡雪山前寥廓碧空下的西王母夏宫正是霞连绣栱说不尽的雕丽神奇!

    也难怪琼彤惊奇。后人有“昆仑王母夏宫赋”这般夸赞:

    “……朱甍耀日碧瓦标霞。起百尺琉璃宝殿甃九层白玉瑶台。隐隐雕梁镌玳瑁行行绣柱嵌珊瑚。琳宫贝阙飞檐长接彩云浮;玉宇琼楼画栋每含苍雾宿。曲曲栏干围玛瑙深深帘幕挂珍珠。青鸾玄鹤双双舞白鹿丹麟对对游。槛外千花开烂漫檐间百鸟啭清幽!”

    见到解语仙草口中的娘亲住所琼彤惊迷之余却也十分激动恨不得赶快现身巍峨楼台之中出现在自己娘亲面前。

    只是虽然着急她却现此处千条万径烟云路迷虽然能瞅见解语草所说的雪山神殿但眼前这路径却变得错综复杂再也辨不清正路。于是在琪花瑶草、雨雾仙云中兜转好一阵却始终都踏加原地琼彤不免神情沮丧心风焦急。

    “琼彤?”

    迷了路正自焦急琼彤却忽听对面迷漫雾云中有人轻声惊呼。

    “谁?!”

    琼彤闻声正待上前那迷蒙云雾中说话之人却主动现身来到她近前款款施了一礼柔声说道:

    “小仙凤凰拜见恩君!”

    “嗯?”

    虽然那突如其来的女仙人面目已有些陌生但听那声音十分熟悉。稍微打量了几眼琼彤便认出来惊喜叫道:

    “你是凤凰绚姐姐!你怎么也到这里来了!”

    “呵……”

    听得琼彤相问那神态渺丽的凤凰神女并未回答。只抿嘴一笑侧身又施了一礼柔声说道:

    “恩君在此迷踪幻境中恐不知出路。不知你想去何处?也许绚儿可将你送去。”

    “好啊好啊谢谢绚姐姐!”

    听凤凰姐姐愿意帮忙琼彤当即兴高采烈告诉她想去西边雪山前那座楼房。

    “……好!”

    虽然见到琼彤所指之处稍有些迟疑凤凰女绚还是顺从地应了一声举手轻轻一击道:

    “车来!”

    声音落定便有一云雷之车从雾中“轰轰”而来。

    “请恩主上车。”

    “……嗯!”

    也许是这一日中已目睹了许多怪异之事琼彤到此时已是见怪不怪。见得那驾乘奇异的车来也不多问便稀里糊涂地登上车辇同着车直往雪山楼阁驶去。这一路琼彤孤身一人坐在神车上按捺住东张西望的心理默默地被车带着直往西方而去。

    载着琼彤轰轰向前的昆仑神车其实排场奢华。在前面是一对傲然睥睨的朱鸟导为前驱左骖为苍龙玄武右騑为青龙白虎四灵挂车驰骋于空明之中如流星过境天马行空。一路往王母宫殿行时车辇完全腾于半空之中;车辙下是一道半透明的彩云淡虹作路左右空虚杳冥寂寞孤独。

    就这样也不知何故本来十分喜悦兴奋的琼彤看了左右这空寂寥廓的景况再被那左右横过的泠泠天风一吹竟似乎有些冷静下来不似开始那般激动。

    这一路车乘下来似乎那瞅着不远的雪山神殿离刚才迷路出之处并不太远。行极快的昆仑神车直走了半刻时候才约摸接近那片在阳光下闪闪光的楼阁。不受控制一般见着那高耸的楼台越来越近琼彤那心也跳得越来越快。

    “吱——”

    正自心动神摇之际只听得一声轻响琼彤座下的车辇忽然停住。

    “咦不是还挺远吗?”

    看着前面还有一大段距离琼彤只觉得有些疑惑。正在这时却见得那车前朱鸟转过红灿如火的鸟张喙忽作人言:

    “禀仙客前方为昆仑禁地我等不能进入请自行。”

    “哦!”

    “好的!”

    听了朱鸟之言琼彤跳下车真诚说道:

    “谢谢你们!”

    说罢她便在朱鸟苍龙们惊奇的目光中从袖中一阵摸索最后竟拈出铜钱二枚举着要递给朱鸟:

    “喏给你!琼彤只付得起两文车钱够了吗?”

    “……”

    听得琼彤此言那昆仑神雀目光一阵闪烁也不作答便顾敛翼导引神车扬长而去消失在云雾之中。

    “嘻~原来免费!”

    琼彤喜笑颜开将铜钱又小心翼翼放加原处这才飞起脚儿直住那宫殿方向跑去。

    跑出一阵她忽然现脚下土地全变成晶莹剔透的冰面;走在上面时并不打滑每次踏下时还有一团白色水雾飞起真个似步步生云。

    “嘻那我再跑快点!”

    于是这冰晶广场上顿时腾起一路烟云缭缭绕绕飘飘萦萦如一道烟尘直往西北瑶台延去。到后来琼彤跑得高兴索性“唰唰”两声蹬掉两只小绣鞋赤着足在冰面上飞奔起来。这时候那水晶冰面的透骨清凉便从足底传来如一支寒羽挠在脚底板上清快惬意之余倒也有些痒痒跑得一阵淘气的小女娃便被挠得咯咯笑了起来。

    在光可鉴人的水晶广场上这一路急奔跑着跑着这眼前云雾又多了起来。过不多会儿不知不觉中琼彤便扎入一团红彤耀眼的云霞。

    “嘻嘻!”

    流光溢彩的云霞遮不住琼彤敏锐的眼目;四处缭绕着的红彤霞气宛如夕日海洋琼彤如欢快的小鱼在其中奋力遨游。

    “啊有人!”

    在锦霞堆里扑腾一阵也不知是否到了边缘琼彤忽然现在那满眼的红彤光辉中前面不远处却有一道隐隐的洁白光辉其中似乎立着一位妇人。

    透过泛着异彩的云光霞雾琼彤见那颀然端立的妇人神气慈和雍容脱俗浑身一袭典丽幽雅的紫霓长衣头上带着青玉对缠的方胜;她手中则持着一柄白光闪闪的小锄头在空中慢慢比划也不知在干啥。

    见着这陌生的妇人等仔细再看她容貌只觉得生得十分好看灵惠殊丽让人几乎要脱口惊呼称赞。只是似乎在她好看容貌之外却还有些说不出来的气质雍容华贵凡脱俗和那曼丽的容貌结合在一起直让人理屈词穷想称赞却怎么也找不出合适词儿。

    而琼彤本来词汇量就小一见那丽人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什么也没说出来只好把注意力转到丽人手中那柄光洁可爱的玉石锄头。好奇想道:

    “她在干嘛?”

    原来那丽人拈着玉锄好像在全神贯注盯着什么手中锄头缓缓划动似削非削似割非割也不知在忙什么。见得这样琼彤也专注朝她锄头落处看去却只看见一片霞光斐然除了这空无一物。

    “奇怪。”

    “倒忘了寻我娘亲!”

    想到这事琼彤有些不好意思脸儿稍稍红了一红便急急跑出云霞走到那优雅丽人面前行了一人礼仰起脸儿脆生生问道:

    “这位阿姨打听一下你知道我娘亲是住在这里吗?”

    这般问时琼彤仰起脑袋望望丽人身后那高可入云的楼台又添了一句:

    “如果在这里能问一下她住几楼吗?”

    “……”

    “琼彤?”

    刚刚默然无语专心做事的神丽妇人初听到有人问话只是一愣;谁知刚等琼彤问完她竟忽然脱口叫了一声琼彤名字!而那呼声未落高贵威严的丽人竟不顾姿仪一个箭步奔到琼彤面前俯下身一把将她搂在怀里!

    “哎呀~~”

    猝不及防之时娇俏如花的小琼彤猛被人一把搂在怀里只箍得透不过气来!

    “这位阿姨你怎么了?”

    猛然惊变之下琼彤忙不迭地挣脱谁知那阿姨虽然生得好看却十分大力努力挣了几挣竟纹丝不动。而她这惊问话语也因脑袋全闷在丽人怀里传出来时也细若蚊吟。

    “琼彤……”

    少女惊惧那丽人却动了感情。那冰清玉洁、亘古恒静的眼眸中竟忽然流泪只听她边哭边诉道:

    “孩子你受苦了……这失散许多年你一切可还安好?”

    也不等琼彤回答这冰雪神殿前的丽人便一连串相问:

    “琼彤那红尘濛濛忆青天否?夕曦荧荧记千年否?乐稀苦多耐人间否?冬夕春晨梦兮甘否?”

    纵使久别之后急切相问却也是语句清幽。

    “琼彤这一回说什么娘也不让你再走!”

    “……”

    “娘?!”

    这最后一句琼彤终于听明白顿时心旌摇动惊喜万般之时竟忘了挣扎。努力仰起脸儿望着上方那姣丽的容颜琼彤怯生生道了一声:

    “娘?”

    “哎!”

    略带迟疑的细小呼唤听在那丽人耳中却如久旱春雷一般顿时点头重重应了一声。

    只是她这般肯定无疑沉浸在狂喜中的小琼彤却突然觉得哪处有些不对劲。揾着脑袋努力想了一会儿她才弄清症结何处。于是突然之间她便一个用力猛然从那“娘亲”怀中挣出跳到一边目光荧荧叫道:

    “不对!你怎么知道我叫‘琼彤’?!”

    原来琼彤正想起刚才这陌生阿姨一见面就喊出她名字显是十分熟悉。可是她这好听的名字却是后来堂主哥哥给她这许多年不见即使是娘亲又怎么会知道这新名字!

    一念及此琼彤立即联想起醒言往日的嘱咐说是现在世道乱琼彤遇到陌生人时一定要小心不要随便轻信;直到现在琼彤都记得哥哥那个让她十分开心的提醒:

    这年头像她这样既机灵又可爱的小囡儿十分好卖所以要加倍小心!

    于是谨慎小心的小女娃看出个破绽便惊得猛然跳开一脸警惕地盯着这“冒认”娘亲的阿姨。

    “哈!~”

    见得她这样那丽人倒不慌不忙。对她而言反倒是见孩儿这般慌慌张张、虎视眈眈盯着自己只觉得万分新奇竟让她破涕为笑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说道:

    “傻孩子你本来就叫‘琼彤’啊!”

    正是:

    换却冰肌玉骨胎

    丹心吐出异香来。

    罗阳竹畔人休说

    只恐夭桃不敢开!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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