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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帝尊全文阅读

作者:沐沰     时光帝尊txt下载     时光帝尊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时光帝尊全文阅读

作者的话 写在上架前

    不知不觉,时光帝尊已经更新了近三个月,三十万字。

    前天系统后台提示已经可以上架了,本来沐石不打算上架,不过思前想后,沐石决定还是上吧,不管怎么说,这是沐石第一本书,上架算是我这个新手的一个里程碑,算是吃上了网文这碗饭,混点不多的稿费。

    上架后,看书要花钱,沐石不知道有多少读者会跟读,估计会流失很多,所以趁着没上架,就说说写这本书时的想法和大致脉络吧......

    沐石从03年就开始文了,其中大多是玄幻,所以这本书也选了玄幻题材。不过最近几年沐石读的书已经偏向历史了,如果细读的读者会发现,前九十章内容有历史文的痕迹。

    其实沐石的打算就是,在书中参杂些其他文类,不单是历史,还有盗墓悬疑,轻科幻等,不过还是以玄幻为主,这个大方向不会变。

    下面就给大家说说今后文章的大致脉络,本书分四个篇章:人间篇,地球篇,宇宙篇和仙界篇。

    人间篇是故事的开始,前九十章偏些历史,后面会回归纯玄幻,稍微有一点点西幻的元素。

    地球篇是主角到地球后发生的故事,前面也会参杂一些盗墓悬疑的情节,不过不会偏离玄幻的方向,后半段与楔子里的情节接轨,提一些科幻的观点,沐易主要是想把修仙用科学的角度解释一下,有兴趣的读者们到时候可以看看沐石说的有没有道理,嘿嘿。

    宇宙篇基本是纯玄幻,会写一点修仙文明与科技文明的冲突,不过不多,实际上是想说明还是修仙是正途。

    仙界篇带些仙侠色彩,也是全书的终结,书中的谜题也会慢慢解开,时间之沙是什么,这一切的背后主使是谁等等。

    就说这么多啦,总的来说,沐石会一直坚持更下去的,不管有多少读者。

    如果有什么想法或者想跟沐石讨论写文的,可以加qq3056020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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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公元2015年7月23日,美国华盛顿nasa总部。

    “咣”的一声,办公室的门被粗暴的踢开,一名头发花白的老人出现在局长博尔登的面前。

    “伯德博士,我还没通报,您不能进去。”在他身后,一个尖锐的女声响起,充满了惶恐和不满。

    “没事的,珍妮女士。你刚来总部,可能还没习惯伯德博士的行事风格,不用担心,做你的事吧。”博尔登耸了耸肩,放了下手中的手机。

    “大发现,真是大发现!”满眼通红的伯德博士根本没理会身后女孩的不满,朝博尔登喊道。他头上乱糟糟的,脸上黑红交杂,都看不清脸色,不知多久没洗了,就中间一个红彤彤的酒糟鼻显眼。身上的白大褂也早已变得灰黑,散发出阵阵馊味。

    博尔登忍不住把转椅往后挪了两步,避开了伯德身上难闻的味道:“伯德博士,这次又有什么重大发现。对了,珍妮女士,麻烦你帮我把门带上。”

    “生命的起源!我找到了地球人的起源!”

    “什么!”博尔登霍地站了起来,再也顾不得老人身上的气味,绕过办公桌到了他的面前,“你发现了什么,外星人吗?”

    “不是,”伯德将手上的卷宗放到了博尔登的办公桌上,从上面拿出几页纸交给了博尔登,“一颗跟地球相似度达到98%的行星,无论是光照和自转速度,还是大气层和水,都跟地球相差无几。这种条件下,生命是完全有理由存活的。这颗星球上面甚至还有活火山,你知道的,火山是原始生命的起源地。”

    博尔登迫不及待地接过这几页报告,仔细地读了起来:“开普勒-452b行星......自转速度385天......年龄60亿年......直径是地球的1.6倍......围绕的恒星年龄和大小跟太阳相似......不错,跟地球的吻合度比之前发现的行星高了很多。可是,伯德博士,仅靠这些只能说明这颗星球上极有可能有生命存在,又怎么跟地球人的起源扯上关系呢?”

    博尔登摊了摊双手,很是不满。

    “你再看看这个。”伯德又从卷宗里抽出一张纸,交给了局长,“这是我从开普勒太空望远镜照出的相上临摹的。”

    “哦,我看看。”博尔登狐疑地接过纸张,转瞬间呆滞了,“这...这是一个东方人。”

    “不错,”伯德兴奋地搓着双手,“面相扁平,颧骨突出,鼻梁窄小,嘴不前鼓,典型的东方人的特征。你再看他身后的这两杆旗帜上的字。”

    “好像......是汉字。”博尔特迟疑道。

    “不错,是汉字。一面上的字是‘沐’,另一面上是‘夏’。都是汉字的古篆体。这只是影像的一部分,我看到的是两只古老的军队在用冷兵器交战,这个人显然是一方的将军,画面上也就他显眼,别人都模糊不清。”

    “好,好。”博尔登激动地踱着步子,“珍妮女士,你进来下。帮我整理下这些资料,我要带着它们去见总统!”

    “好的,先生。”话音落下,高跟鞋的声音响起,一名二十七八岁的金发女孩推门走了进来,她身材高挑,身着短裙职业装,脸蛋极是迷人。

    珍妮接过局长手中的卷宗,随便翻看了下,就准备出去。可她刚走到门口,发现这卷宗中仅有开普勒-452b的数据和一张手绘的图像,没有任何开普勒望远镜照出的图片。

    “先......先生,打搅下。”珍妮回过身,打断了正在热烈交谈的博尔登和伯德,“这些资料似乎不足,没有准确的图片,还请伯德博士去取下。”

    “图片?哦,这个好办,不过有一个问题。”伯德搓了搓酒糟鼻,有些不好意思,“这个东方人的画面就出现了一瞬间,之后拍下来的都只有行星的外观图了。我想翻回去查找之前的数据,却发现数据被覆盖了。开普勒太空望远镜2013年出了问题后就一直不稳定,也没人去修。”

    “嗯?”博尔登这才想起来,开普勒太空望远镜2013年就出现了故障,四个用于定向的反应轮坏了两个,已经没法再进行高精度的观测。开普勒望远镜距离地球6400万公里,处于太阳轨道,根本没法派宇航员去修理。自此之后,它观测地外生命的作用也被终结,伯德怎么又用开普勒去观察太阳系外的类地行星?

    “伯德博士,我需要一个解释。”想及此处,博尔登皱起了眉头,“已经接近报废的开普勒太空望远镜,怎么能精确地测绘出一张人脸的图案。它现在已经无法精确观测了。”

    “那是他们无能。”伯德不满地嘟囔道,“确实需要三个反应轮才能精确地拍摄画面。可只有两个一样可以进行拍摄,只是需要我们对画面进行辨认而已。”

    “打扰下,两位先生。”珍妮礼貌地弯了下腰,露出一条迷人的事业线,“资料里显示,开普勒-452b行星距离地球1400光年。这么远的距离,怎么可能拍摄到星球上的一张人脸图案。就算是开普勒太空望远镜对着地球拍摄,也远远做不到这一点啊。”

    “对啊。”博尔登不禁满脸燥热,他本来就不是科学家,只是个政客,来nasa当局长也是总统的任命,对nasa内部具体的事物本来就是一知半解,珍妮这么一说,才让他明白了过来:竟然让伯德给耍了!

    “砰”的一声,博尔登右手握拳,狠狠地砸到了办公桌上:“伯德教授,今天不是愚人节吧?你用跟我开这么大的玩笑吗?还是在嘲笑我不配当这个局长。”

    “啊?”伯德茫然地摇了摇脑袋,“我没有说谎,更没有开玩笑,这的确是我亲眼看到的。”

    “局长先生,我再提醒一句。”安妮又插嘴道,“方才我在外面,特意调出伯德教授的资料看了看。他的医疗报告显示他有轻度的妄想症,正在服药治疗。我相信伯德教授也不是故意的,只是......只是对观测地外生命太过上心,以至于出现某种幻想了吧。”

    “这样啊。”博尔登松开了拳头,也觉得自己有些失态。伯德在nasa工作了三十年了,一向都是兢兢业业,除了工作,其他的事情根本没在意过,就连存在银行的薪水都很少动过,不可能是专门来耍他的。

    博尔登整理了下领带,又恢复了自己政客的气质:“原来如此。不管怎么说,发现一颗跟地球相似度98%的行星,也是一个重大的发现了。在今年也算是完成了一项重要任务,伯德博士居功至伟。这样吧,伯德教授,我准许你半年带薪假期,出去好好放松下,工作不急于一时嘛,身体才是最重要的。没有你们这些杰出的科学家,我这个局长也没法干下去了。”

    “假期?”伯德提高了声调,“我从来不需要什么假期。什么周末、圣诞节、万圣节,都见鬼去吧。我这就回去继续观测,一定能再拍到这个画面的。你们等着瞧吧。”

    “那真是辛苦你了。”博尔登望着伯德远去的背影,又加了一句,“别忘了按时服药,伯德博士。”

    珍妮也耸了耸肩,对这个古怪的博士也有些无奈:“局长,这份资料还需要再整理吗?”

    “当然,亲爱的珍妮。”博尔登暧昧的笑了笑,“麻烦你找伯德教授完善下资料,再联系下媒体召开新闻发布会。我们快半年没开发布会了,可不能让nasa被人遗忘。”

    “知道了,先生。”珍妮抱起了卷宗,转身出了办公室。

    博尔登重新坐回了转椅上,拿起了桌上的手机拨通了号码:“喂,是白宫么,我是nasa局长博尔登,帮我接总统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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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危局

    阴山下,怒水旁,旌旗猎猎,十里连营。

    “报......”

    一声长啸,若惊雷乍起,引得战马嘶鸣,积雪纷飞。

    “车师叛军已将我军四面包围,兵力不下百万!”

    帅帐中,主帅沐易手握书卷,愁眉紧锁,闻报叹道:“辛苦三弟了,快快坐下休息。车师军力胜我军十倍。这连番厮战,虽杀敌无数,却又能奈何。”

    那斥候装扮的青年扯掉风衣,显出一张消瘦的脸庞,双目透着坚毅和果决:“二哥不必担心,大不了咱们兄弟再回大夏国逍遥自在去。”

    “谁让我们这大将军非跑来这地方送死。” 座下,一名军师打扮的胖子摇着蒲扇说道。这帐外数九寒天,雪花大如蒲席,他却还在摇扇子,古怪中透着几分滑稽。“车师立国已近三十年,根基早已稳固。如若我等韬光养晦,拉拢前朝旧民,还有三分胜算。可柔然女王太过心急,不听我这逆耳忠言啊。”

    “都怪我拖累两位兄弟了。”沐易低头道。

    “我可没这么说,老三说得对,大不了咱们远走高飞就是,谈什么拖累。咱们兄弟四海为家,来这柔然权当消遣来了,就怕老二你放不下这娇滴滴的女王吧。”胖子竟然是三人中的大哥,说话时不由自主地眯起了小眼睛,堆起满脸横肉。

    “直接掳来便是。”斥候冷冷地道。

    沐易脸上抽搐不已,不知该如何回答。

    “好了,说说正事吧。车师虽四面合围,我军却占据地利,后有阴山天险,前有怒水环绕,易守难攻,倒也不怕这车师大军。只是粮草终究会耗尽,想必车师也是打算把我等困死在这里。”胖子军师说完后,发觉摇着蒲扇怪冷的,忙低头喝了口热茶。

    “不错,”沐易点头,“只能趁车师大军不备,想办法分散突围了。事成后,大军到天澜草原集结,再图后事。”

    座下二人点头称是,小坐片刻后便各自回营帐准备。

    主帅看两人离去,也起身披上厚重的白色大氅,转身出了帅帐,朝柔然女王的王帐走去。

    “大将军,陛下已经安歇了。”女王帐外的侍女看主帅径直走来,不经传话就要掀起帐门,忙施礼道。

    “让大将军进来吧。”不等他有所反应,帐里就传来了女王娇柔的声音。

    “是,大将军请。”侍女很是惶恐,忙不迭地掀起了帐门。

    主帅也不恼怒,微笑着朝那侍女点了点头,走进了王帐。

    “辛苦你了,沐易。”一双欺霜赛雪的手臂挽上了他的胳膊。

    这女王竟只着亵衣,露出大片洁白,看的他口干舌燥,沐易忙转过身去道:“车师大军已四面合围,我打算趁他们立足未稳,天亮前便突围出去。如若不慎分散,咱们雪云戈壁再会,另做图谋。”

    “知道了,”那女王置若罔闻,上前抱住他的后背,“是我不好,拉你来趟这趟浑水。”

    主帅沐易浑身一僵,伸手握住了胸前的柔荑,笑道:“咱们不会输的,我沐易纵横天下十余载,大小战役无数次,从未败过,这次不过是以退为进,避敌锋芒而已。时辰不早了,你也早些休息,五更就要突围了。”

    女王红着脸点头:“那你今晚就留下好么。”

    沐易饶是领军十余年,处变不惊,闻此都耳根燥热,忙摆手道:“不可不可,我还得召集众将布置突围之事,你还是早些休息。”

    说罢,不等那女王有所反应,他忙挣脱这软玉温香,跨步冲出营帐,消失在茫茫风雪中。

    女王双眼迷离地看着他消失的方向,喃喃道:“你怎么这么傻,能把自己交给你,也是我心中所想,这么多年来,真是苦了你了。”

    沐易回到帅帐,搓了搓通红的脸颊,整理了下稍有些皱的外衣,便命传令官宣众将来帅帐议事。

    待众将到齐,沐易的心情也逐渐平复,他定了定神,开口道:“车师主力已将我军四面合围,若是待其布下铜墙铁壁,我军就是插翅也难逃了。我已与陛下商定,明日凌晨便突围。”

    “谨遵大将军号令。”

    “好,明日我率中军前部一万人,从正面佯攻。其余各军分散为营,从阴山两侧突围,待出去后,再拆散为伍,分散敌军追击兵力。随后你等再集结军队,到雪云戈壁集结。”

    “将军不可。”

    “大将军,理应我等佯攻。”

    座下各将闻此,情急之下,纷纷请命。

    “此事已定,无需再议。”沐易冷声喝到,帐下顿时鸦雀无声。

    随后,他向右侧首座的将军拱手道:“明日陛下就托付于蒙将军了,想蒙将军照料陛下多年,定无问题。”

    那蒙将军立身抱拳道:“谨遵大将军令,末将粉身碎骨,也要保陛下周全。”

    沐易点头,环视诸将一圈后下令:“明日三更起床,四更造饭,五更突围。违令者杀无赦。”

    “得大将军号令。”座下各将一齐起立抱拳道。

    沐易挥手令众将退下。等众人散罢,帐外又折来两人,正是他的两兄弟。

    “大哥,三弟。明日突围之时,我等不可恋战,亦不可靠近敌帅大帐,这车师可汗的帐下,也笼络了不少奇人异士。我等虽修炼略有小成,但也不可轻视。”

    “那是自然,咱们既是逃命,当然要脚底抹油,招惹那可汗作甚。”胖子笑嘻嘻地言道。

    “二哥不需忧虑,我定保哥哥平安。”老三冷然道。

    一夜无言,等凌晨准备妥当,沐易一声令下,众军四下突围。沐易命中军前部擂起战鼓,搭建浮桥,率军渡河作战。

    那车师大军,见柔然帅旗从中路突进,自然四下合围,想将柔然大帅生擒活捉。一番大战昏天暗地,待得沐易突到沧江岸边时,身边将士已不足八百。

    “老二,咱们已经冲出包围很远了,等渡过沧江,让将士们休整下吧。”那胖军师抹了把脑门上的汗,气喘吁吁地说道。只见这军师身披铠甲,手持利剑。铠甲上刀痕无数,剑身也被鲜血染红,竟也有闯阵杀敌的好手。

    “好,这河面怕是冻不结实,你我兄弟三人断后,其他将士小心踏冰过河,遇到落水者你我也好相救。”沐易显然也感觉到手下将士疲惫不堪,点头应允。

    等将士都到了对岸,三人凌空跃起,瞬息就到达河岸另一边。众将士虽早已知晓这三人身手了得,也禁不住拍手叫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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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时光倒流

    过岸后,众人寻了个避风的地方,吃了些干粮,倒头便睡。行军打仗,须有立时睡着的本事,否则没有充足精力,上阵也是炮灰。

    三人见众军睡着,也放开神识,打坐行气,恢复这一日冲杀损耗的灵气。

    忽然,沐易心中异兆突起。忙跃起大喊:“小心。”

    随即三人身下,一只只土刺钻出,若不是他机警,怕就被串了葫芦了。

    三兄弟凌空飞起,四下却未见有人。沐易低声道:“怕是那车师可汗手下的异士到了,咱们将他们引开,免得连累了这些将士。”

    二人点头,回身风驰电掣般朝沧江上游飞去。

    行了没多远,只听“轰”的一声,那沧江中竟飞起一条水龙,朝三人卷去。

    沐易大喝一声,背后长剑飞出,将那水龙从头到尾劈为两半。

    “不知是何方神圣,既已到此,何不现身一见。这些小把戏怕奈何不得我等兄弟。”他持剑大喝道。

    “嘻嘻,早就听闻柔然大帅身手不凡,今日一见,果真了得。就是长得不是很好看哦,要不人家都舍不得下手了。”

    一名少女从水中缓缓飘起,上身一件白色对襟短袄,将将遮住浑圆的酥胸,诱人的肚脐小腹一览无余。下身一条白色短裙,雪白的大腿一直漏到腿根。水汪汪的眼睛要比常人大上不少,配上精致的小脸,红润的嘴唇,披肩的蓝发,看的胖子军师直咽唾沫。

    “我等也是受人之托,黄泉路上,莫道我等心狠。”一名全身土黄的汉子也从地底飞出,他身高近两米,全身肌肉隆起,声若洪钟。

    “还是白妹妹来的快啊,也不等等姐姐。” 这时,一名全身火红的少妇亦从后方赶来,身边还有一名身着青绿长衫的青年男子和一名穿金衣的冷面剑客。

    沐易见对方竟有五人,心里顿时一沉,拱手道:“诸位看衣着不似北大陆人氏,不知为何追杀我三兄弟。”

    “自然是受那车师可汗之托了。”那红衣女子格格笑道。只见这少妇也跟那少女差不多打扮,只是上衣短裤皆为红色。胸前遮掩更少,大半酥胸都漏出来了,长发披肩,甚至撩人。

    胖子军师看二女的打扮如此诱人,忍不住开口调笑道:“两位小娘子,这天寒地冻的,你们穿的这么少,就不冷么。”

    红衣少妇娇笑道:“姐姐我非但不冷,还能生出火来呢,要不要看看哦。”

    军师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那少妇忽一招手,数团火球竟朝三人飞来,来势太快,军师看得发愣,一时间躲之不及。还好这沐易催动飞剑,挡在了胖子跟前,当当当几声闷响传来,才免了胖子被烧的厄运。

    沐易低声冲两兄弟道:“看这五人衣着,暗合了五行之法,想来必有合击之术。咱们当先击伤一人,方有机会逃出生天。”

    二人点头赞同,三兄弟看那白衣少女年纪幼小,想必在五人中实力最弱,当即转身发难。

    少女见三人朝她而来,忙念念有词,只见江上涌起一片水幕,将她护在其中。沐易的飞剑劈将了进去,却被水幕挡住视线,看不清少女位置。老三习的是近身搏击之术,大喝一声,冲进水幕。

    其他四人看少女被困,立即上前帮忙。火红少妇连发数个火球,但在江上水火相克,威力削弱许多。青衫男子见此,扬手甩出十几根竹箭。木火相生,火势变大,竹箭变为火箭,与沐易的飞剑纠缠在一起,少妇又招出一只火鸟,从旁袭击,三人短时间难以分出胜负。

    那金衣男子也高喝一声,取下背上的金色长剑,与军师战作一团。下面那铁塔般的汉子,则不断从地上甩出巨石尖刺,偷袭沐易和军师。

    沐易眼见这三面受敌,危若累卵,心中叫苦不迭。突见水幕一落,老三竟飞了出来。原来这少女擅长远攻,近战则是最弱。勉强支撑只待其他同伙前来帮忙,却都被挡住,苦撑了片刻就被老三一掌拍到酥胸,仰面飞出。

    老三伤敌后见二位兄长势危,忙撇下对手赶来帮忙,不料那四人竟立即四散逃开。沐易看这几人虽转身就逃,却并不慌乱,心中一念闪过,大叫不好,恐怕这五人趁少女脱困之机,要施展合击之术。

    白衣少女手掩酥胸,嘴角还有血迹,恨恨道:“知道也已经晚了。这冷冰冰的家伙,却也是个登徒浪子,偏往人家胸口上按。”

    说罢,五人身形一闪,三兄弟就觉四周景色突变,一会迷雾蒙蒙,一会又火焰滔天,一会飞沙走石,一会又藤蔓遍布。

    三人苦苦支撑, 渐渐不支,飞剑虽不惧水火,但冷热反复交替,渐有破碎之势。

    突然,一抹金色从沐易的眼角闪过,“不好,”他心中一凛,但三兄弟早已疲乏不堪,反应不及。一把金色长剑,竟然从老三背后贯体而入!

    “老三!”沐易目眦尽裂。这金剑重创老三,就要拔出藏匿。可这斥候老三虽受致命重创,依旧狠厉,他双手紧抓住胸前露出的半截剑身,不让金剑拔出。沐易和胖子军师催动飞剑,分左右向剑身同一处斩去,只听咔嚓一声,金剑竟从中断裂,随即一声痛楚传来,周围幻阵也突然消失。

    原来这金剑由那金衣老者心血淬炼而成,更有老者神识附在剑身之上来控制。此时金剑被毁,老者也伤到了心神,从空中跌落,这五行大阵也随之破灭。

    “老三,撑住。”沐易伸手扶住那斥候,右手急点,封住了他胸前的穴道,之后食指轻点胸前的断刃,残剑便带了一股鲜血飞了出去。

    “二哥,我没事。”老三急喘了一口气,运气控制住了胸前的伤势,摇摇晃晃地推开了沐易的双手。

    “当心,”背后的军师一声大喊,想也不想就扑到了沐易背后,将一支翠绿色的竹箭击飞。

    这五行大阵,实为困阵,杀敌之术也只有金衣老者的金剑和青衫男子的竹箭。五行阵破,竹箭本已现行,但他一心追杀金衣老者报仇,竟没注意身后竹箭,还好那当军师的大哥心思缜密,及时挡住了那青衫男子的暗算。

    三人背靠背品字形站定,怒视着外围的五名敌人。那受伤后的金衣人手持一截断剑,气息有些紊乱,仰头吞下一瓶丹药,开始在旁闭目疗伤。

    “你们听我说,”沐易低声道,“三弟身负重伤,已无力再战。若是拖延下去,我等必死无疑。大哥,你带三弟朝白女少女那边突围。我去攻击那受伤的金衣人,吸引他们注意力。”

    “我是大哥,诱敌之事理应我这当兄长的来做,你快带老三突围。”那胖子斩钉截铁。

    “以你的修为根本拖不住他们,”沐易急道,“那金衣人只是伤到了心神,片刻后就能复原。到时候我们三兄弟插翅也难逃了。我的本事你们还不知道吗?就算打不过,自己逃命定无问题。”

    胖子沉吟片刻后,艰难的点了点头:“老二,一定要活着回来。”

    沐易冲他笑了笑,身影一闪,向那金衣人飞去。

    金衣人正在疗伤,他两旁的红女少妇和青衫男人以为沐易想趁着金衣人受伤继续攻击他,忙向他靠拢,招出十余只带火竹箭摆在金衣人身前。

    胖子见计策生效,在这一瞬间带着老三径直向那白衣少女掠去。对方怕被近身,急急闪过身子,打算拉开距离后再战。却没想到这二人竟然撇去了同伴,直接御风远去,惊得她目瞪口呆。

    下方的黄脸巨汉正要土遁去追,为首的红衣少妇出言制止了他:“不用追了。那二人不过是个小喽啰,杀了这柔然主帅就大功告成了。”

    目送着两个兄弟远去,沐易脸上慢慢浮现出了笑容:“大哥,三弟,你们保重。兄弟我以后怕是不能再跟你们喝酒了。”

    “你倒真是重情重义,以自己的性命换他们二人活命。”青衫男子向二人远去的方向看了看,冷笑道。

    “能不能取我的性命,就看看你们的本事了。”沐易仰头哈哈大笑,“就让我们痛痛快快地战上一场。”

    言罢,沐易如一支离铉之箭奔向金衣人,想趁他尚未痊愈取了他的性命。

    “想得美。”金衣人突然双眼一睁,断剑迎上了沐易的飞剑,叮叮当当声不绝于耳。

    就在同时,十几支竹箭也包围了沐易的全身,一齐向他刺来。他忙施展七星踏云步,想躲开竹箭的攻击。

    “嗯?”沐易突觉脚下一顿,低头一看,双脚竟被少女施法冰冻上了。

    “嗤嗤嗤”,三枚带火的竹箭从他腹间穿过,将他肚子穿出三个通明窟窿,箭上的火竟然不灭,在他身上蔓延开来。

    “啊!”沐易中箭,也无法再操控飞剑,金衣人的断剑击落了他的飞剑,直插入沐易胸膛。

    “砰”的一声,他再也无法控制住身形,从空中跌落。一口鲜血自喉咙涌出,沐易将飞剑支撑在胸前,勉强让自己保持着半跪姿势,随后头猛然一垂,竟这么死去了。

    “不怎么样么,我都没出手呢。”黄脸大汉哈哈大笑。

    “也算是个硬汉,”白衣少女落到沐易身前,伸手欲取下他胸前的飞剑。

    突然,沐易双眼一睁,向前扑倒了白女少女,将头埋在了少女高耸的双峰前。

    “啊!!!”少女一声尖叫,随后几道冰锥将沐易射了个透心凉。这下,他才彻底得死透了。

    “就算死,也要恶心你一下,”沐易逐渐消失的意识在想,“还真是软啊,早知如此,就该早些...早些跟她...”还未想完,他便陷入了永恒的黑暗中。

    “哼,真是个没用的废物。”一个仿佛来自天外的声音陡然响起。话音刚落,正要上前查看情况的五人突然静止不动。片刻后,竟像录像倒放一样,这些人开始倒退着重复刚才的动作,回到了沧江边上,回到了阴山脚下。时间就像退潮时的海水,竟还不停止,继续倒涌而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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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时光沙漏

    回溯的时光就如汹涌的河水,奔腾不止。世间的万物,都被这无匹的力量所左右,逆反生命的规律,由衰败回到昌盛,由死亡走到新生,更有事物由有变回了无。

    而在这世界上,仅有一道模糊的身影屹立不动。这人的相貌有些模糊,粗看上去竟与沐易有九分相似,只是目光阴鸷,脸若刀削,一身黑袍无风自动,仿佛在随着着世界的脉搏在跃动。

    他的手里,赫然抓住一只黑色的沙漏,沙漏底部镂空,金色的沙粒不断从沙漏中落下,继而变为金色的气流,飘荡到世间的每个角落,被这金色气流笼罩内的空间,正是时光回溯发生之处。

    本来正在奔逃的柔然女王,也在这种力量下慢慢变回了二八少女,继而变回了粉雕玉琢的娃娃,最后竟回到了出生时的那一刻,眼看就要返回娘胎,回归永恒的无。

    就在这一刻,黑衣男子手中的沙漏猛一倒转,金色气流随之消失,时光倒退停止,男子的身影也消失在了空中。

    “哇”的一声,刚出生的柔然国小公主终于哭出了声来。

    “恭喜大汗,汗妃生了个小公主。”忙活了半天的稳婆,忙抱起刚出生的婴儿,跨出产房,向焦急等候的柔然可汗报喜。

    “女儿?女儿也好。她可是本汗第一个孩儿。本汗定要祭祀上天,感谢上天的赐予。”一身毛皮裘装的柔然可汗哈哈大笑,一脸的兴奋。

    稳婆听他并不介意孩子是男是女,也松了口气,正想在说些吉利的话,门外忽然传来一片喊杀声。

    “大汗,不好了,车师部造反,阴石那奸贼带了大部人马围攻王城,我们城内仅有三万守卫,这可如何是好。”话音刚落,一道人影一闪而至,出现在柔然可汗的身侧。

    柔然可汗脸色阴沉了片刻,继而又舒展了开来:“阴石打的这好算盘,诱我柔然主力向北征讨叛乱,继而起兵谋反。不过他也太小看我们柔然了。王叔,我们走,看看他们到底有多少人马。”

    俩人出了王庭,径直走上了柔然王城的城墙。草原民族以游牧为生,城墙建的并不高,仅有一丈开外,阻挡马蹄没有问题,想要用来守城就没什么用了。

    此时的车师叛军,并未攻城,只是将王城围得水泄不通,显然也是为了等待柔然可汗的出现。

    “阴石,你们车师部落依附柔然已有十余年,我柔然也待你等不薄,为何要起兵反叛。你若现在即刻退兵,本汗就既往不咎,当这一切都没发生过。”柔然可汗走上城门门楼,向城下的车师部落首领喊道。

    “哈哈,茹山大可汗,这等废话就不必说了,我阴石岂是久居人下之人。如今我带了三十万人马,你们这区区三万守军又有何用,还是多为自己想想吧。”阴石骑跨在战马上,放声大笑,对茹山的这番言语不以为然。

    “哼,可笑之极。”茹山冷哼了一声,转头对身边的人道:“王叔,擒贼先擒王,看你的了。只要擒下阴石,车师军就不攻自破了。”

    “好,”柔然可汗的王叔茹难应声喝到,他本就生的虎背熊腰,一喝之下身体暴涨一尺,体表青光流转,仿佛远古巨人般,向城下的阴石俯冲而去。

    就在这电光火石间,一道一尺厚的土墙出现在阴石的面前,茹难的铁拳击中土墙,瞬间就将其击碎,可他的攻势受到阻挡,被迫停了下来。

    “果然是有备而来。”茹难看着从地底钻出来的土黄色汉子沉声道,“一个元婴初期的修行者而已,想阻拦我,太异想天开了。”

    “再加上四个又如何?”一道甜美的声音传来,茹难应声望去,不由皱了皱眉头。目光所及处,又有四人飞来,两男两女,皆是元婴初期修为。

    茹难见对方势大,只得返回城楼,低声向茹山道:“对方有五名元婴初期的修行者,我仅仅是元婴中期,怕是难以抵挡。”

    “看来只有动用这最后的秘密了。”茹山两眼喷火,狠狠地盯着城下的阴石,“一会等时光静止,二叔带着我,下去诛杀城下的阴石和那五名修行者。”

    “好。”茹难显然知道茹山所说的秘密是什么,点头答应。

    茹山从怀中取出一物,竟是个半残的沙漏,颜色和形状与之前黑衣男子手中所持沙漏极为相像,只是沙漏从中部连接处断裂,只有上半部分,下半部分不知所踪。

    茹山将半残的沙漏放到左手,又从怀中摸到一个袋子,打开看了看,立马脸色大变:“这不是‘时光之沙’!”

    “哈哈,”城下的阴石瞧见茹山惊慌失措的模样,大笑道,“你以为我将妹妹嫁于你,是讨好你吗?她早就趁你熟睡,将那沙袋掉包了。只可惜你将这沙漏看的那般紧,否则今日就不需如此兴师动众了。”

    茹山一下子怔住了,右手一垂,手中的沙袋随之掉落。

    “拼了。”茹难看到茹山的样子,明白事已不可为,咬牙冲上前去,同对方的五名修行中战成一团。

    茹山这才回过神来,长叹一声,回头喊道:“带上妇孺,随本汗向北突围。”

    王城墙矮,守城不利,草原儿女又习惯在马上决战。茹山遂跨上战马,率众出城迎敌。他意图向北突围,与北上的柔然主力会合。

    不多时,茹难以一敌五,渐渐不支,他扫了眼也在苦苦支撑的茹山众人,眼中狠厉之色一闪,竟在半空中自爆了元婴!

    元婴中期修者的自爆威力极大,不但围攻茹难的五名修行中当场重伤,就连身下方圆数里的车师骑兵,也被尽数震毙。

    “王叔!”远处的茹山见茹难自爆,目眦尽裂。

    “大汗。”柔然守军统领蒙自拉住想要上前为茹难报仇的茹山,“王爷是在为我们争取时间,只要我们能冲出去,就能回来为王爷报仇,大汗三思,切莫因小失大。”

    茹山痛苦地长啸了一声,调转马头,重新率军向北冲去。

    围城的车师军虽有三十万之众,可大多都是乌合之众。柔然的三万人马却是精锐中的精锐,经过一昼夜的厮杀,撇下两万多具尸体后,终于冲开了车师的包围圈。

    “大汗,不好了。夫人一路奔波,失血过多,怕是不行了。”一名柔然贵妇打扮的女子慌慌张张赶上在前面开路的茹山。

    这次突围极是凶险,故而只带了家眷,丫鬟侍女之类的全都遗弃在了王城。这名女子正是蒙自将军的妻子,一路上都在照顾刚生产完的柔然王妃。

    匆忙赶路的茹山急忙拨转马头,到了王妃的马前。

    “爱妃,你怎么样了。”茹山望着她苍白的面庞,心中悔恨交加。若不是自己宠信车师的妹妹,又岂会落到如此境地。

    王妃无力地摇了摇头,指了指旁边的婴儿,一歪头竟死去了。

    茹山半跪在遗体前,久久不肯起身,泪水不停地在他棱角分明的脸庞上滑落。

    “大汗,不好了。”蒙自慌忙前来拜倒。

    “有什么事情,说吧。”茹山都有些麻木了,仅仅一夜时间,他仿佛就失去了所有。

    “探马来报,我们柔然主力的伙食中被人下毒,又遭人围歼,已经全军覆没了。”蒙自的声音中充满了痛苦与无助。

    “完了,全完了。”茹山闻报并未暴跳如雷,只是木然地摇了摇头。

    蒙自长叹一声,眼神中满是仇恨:“大汗,我们不能就这么放弃,我们的大仇还没报呢,我们还有希望。”

    “希望?”茹山抬起了头,望了望身旁的熟睡的婴儿,眼中逐渐涌起了复仇的**,“对,我们还有希望,我还有女儿。蒙自,你即可带她离开这里,往南走。”

    “不,大汗。”蒙自急切道,“我去引开车师追兵,您带着公主走。”

    “你能引开追兵吗?”茹山叹了口气,“听我说,现在北大陆已经没有我们的立足之地了,若等车师的五名修行者养好了伤,我们就是插翅也难逃了。你现在立即动身离开北大陆渡海去大夏朝,去那里休养生息,再图大计。”

    “这,”蒙自愣住了,“大汗,我们如何能在夏朝生存。”

    “在南海岸的巨浪城中,我们柔然王族留下了大笔财富和半袋‘时光之沙’。还有这个‘时光沙漏’,你带着它们一起去大夏,作为立足之本。”

    “可是,大汗......”

    “没有可是。”茹山嚯的站起了身,“立即动身,带上三千人马,这是最后的希望了。”

    “是!”蒙自拜倒,眼中泪光闪动。

    “如若复国之事确不可为,你便在大夏安身立命,将她抚养大吧。”茹山抱起婴儿,眼中尽是慈爱。

    “末将在此立誓,定将全力以赴,协助公主为我柔然复国。”蒙自回答的斩钉截铁。

    “好,好。”茹山将手中的婴儿交给蒙自的妻子,“这样我就放心了,去吧。”

    “大汗,您还不曾为小公主取名呢。”

    茹山悲痛地看了眼已经死去的王妃,闭眼道:“所谓伊人,在水一方。便叫茹伊吧。”

    目送着蒙自等人远去,茹山眼中尽是英雄迟暮的悲壮和苍凉,他蓦地转身,高喝道:“柔然的儿郎们,随我上阵杀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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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出生

    大夏历119年,除夕。

    帝国最北端的安川县城内,热闹非凡。家家户户准备着年夜饭,屋外爆竹声不绝于耳。

    “该死的李四,下次别让我抓住你的把柄。”县城北侧的瞭望塔内,刘二麻子嘬着牙花子,恶狠狠地骂道。

    其实这也难怪刘二郁闷。本来除夕夜留守瞭望塔的应该是李四,可这小子不知从哪里听到了自己跟村头刘寡妇的事情,拿来威胁他顶替自己除夕守夜。惧内的刘二没办法只能应承下来了。

    远望着县城里烟花不断,听着孩子们追逐打闹声。刘二不免想起了自己在城外村中的妻儿,叹了口气,心中想道:“这大年三十的,哪会有海贼来。不如等过了子时,自己睡去就是了。”一边想着,一边习惯性地往港口内的灯塔望去。

    这一望不要紧,刘二立马吓出了一身冷汗。遥望见雾蒙蒙之中,足有十余艘船模模糊糊的驶了过来!

    赶忙抓起鼓槌,用棉花堵住双耳,刘二把吃奶的劲都使了出来,一边敲鼓,一边没命的大喊:“海贼来了,海贼来了。”

    这鼓名唤传声鼓,是由大夏朝御用匠师精心打造,一人敲击就可以声震三十里,鼓上还带有传声筒,可将人声一并传递,专门用来示警。大夏朝海岸线绵长,海贼猖獗,朝廷才特命匠师打造这种传声鼓,赐予滨海的各个县城。

    鼓声响起,县城里一片鸡飞狗跳。各路兵勇纷纷赶往县衙,听候知县调遣。刘二麻子十通鼓响毕,心中挂念尚在乡下的妻儿,也心急火燎地赶去了县衙门,想求县太爷准他回村。

    待得兵勇赶到县衙,知县王老爷也已穿戴整齐。看着堂下衣衫不整的各路兵勇,王知县眉头一皱:“谁人击的传声鼓,来了多少贼人?”

    刘二忙分开众人道:“知县老爷,是小人击鼓。”随后便将之前的所见所闻原封道出。

    王知县听罢,点头称赞:“今日你立功不小,改天少不了你的赏钱。”

    刘二立马跪下磕头:“小的不敢求县太爷赏赐,只是小人的妻儿正在城外村中,只求老爷放小的出城找寻。”

    知县沉吟片刻,道:“也罢,只是贼人甚众,我已命人封锁城门。你若出城,怕是回不来了。”

    刘二大喜:“待小人寻得妻儿,便就地躲藏,万不敢奢求老爷为我开城门。”

    王知县点了点头,命人从城墙上用篮子吊下刘二出城,随后点拨兵勇,上城楼守城。

    刘二赶出城门,摸着方向赶去了老家吉桥村。等到了村中,只听四下哭喊声震天。心道苦也,不知妻儿是否平安无事。

    他三步并两步地赶回了自家院子,却见家中却只有儿子在。一问原来正巧村中有孕妇难产,妻子张氏赶去帮忙了。

    刘二心中骂道:“把儿子留在家里不管,自己却去帮别人接生,这婆娘也忒糊涂了。”忙向儿子问清楚门户,原来是村东头教书的沐先生家,他便赶忙带着儿子抹黑寻去。

    话说这沐先生的娘子云氏怀胎九月,请的郎中也说过了正月才临盆。却不成想这大年三十晚上动了胎气,眼看就要生了。刘二麻子的娘子张氏正好是稳婆,便被请了去接生。

    几人从戌时忙到子时,别说云氏了,就连稳婆都累的东倒西歪,孩子却依然没出生,怕是要难产了。后又听得这传声鼓响,张氏更是慌了手脚,立时就打算回家躲进地窖。亏得沐先生再三恳求,许以五两纹银,才勉强留下来。张氏一狠心,灌了催生汤药,用了祖传手法,眼看孩子就要出来了,二人都喜上眉梢。

    正在这时,张氏突然被屋外闯进来的刘二麻子一把抓住,往外拉扯。沐先生看的是刘二来了,赶忙拿出家里仅存的十两纹银,求道:“刘班头见谅,只消一时半刻便可。”

    却不料那刘二麻子一把夺过银两,回道:“海贼立时就要杀过来了,哪还需一时半刻。银子我收下了,权当这一晚没白忙活。”那稳婆张氏虽不惧自家汉子,但也早有逃命之心,当下唯唯诺诺跟着便跑。

    沐先生看稳婆跑了,只得回屋照看自家娘子,却见她已经气若游丝,怕是不行了,不由的垂泪道:“想某蹉跎岁月四十载,幸得娘子不嫌我年老,肯委身下嫁于我。如今这一尸两命,我又有何颜面独活下去,不如随你们去罢了。”说罢拿起桌上剪脐带的剪刀就要自戕。

    这云氏折腾一整晚,虽已神情恍惚,命堪一线,却依稀看到相公要举剪自戕。一惊之下,竟然猛然坐起去夺剪刀。这一起一夺,只听“哇”的一声,孩子竟自腹中跌落,还是个男孩!

    沐先生又惊又喜,赶忙抱起孩子,剪断脐带。随后为娘子擦洗了身子,喂了一碗姜汤。看着内子呼吸渐渐平稳,也终于放下心来,直叫是祖宗保佑,老天爷显灵。

    待得云氏醒来,天已经大亮。沐先生这才想起海贼的事情。可云氏极为虚弱,如果抱进冰冷的地窖,怕是难以活命。而且天已大亮,海贼惧怕官军,想来也已退去。他便不再顾忌海贼,到院中鸡舍捡拾起几枚鸡蛋,为云氏冲了一碗蛋花汤。云氏本已精疲力尽,喝完后便又沉沉睡去。沐先生这才长出一口气,得空出来看看村中情景。

    沐先生刚出院门,就见刘二麻子随着稳婆张氏赶了过来。那张氏看沐先生满脸喜气,知是云氏无恙,心中也是一松。昨晚虽一心逃命,但今晨看四下无事,也怕没了云氏,堕了家传的手艺,遭街坊邻居指点。

    张氏当下快步赶来,满口恭喜。沐先生自持修养,虽心中恼怒,也不便发作,遂引了他们到屋里落座。那张氏进了屋,取出昨晚那十两纹银,直道告罪:“万望先生莫怨,我家这当家的胆小,昨夜听闻海贼来了,就要将我拉走藏身。只恨奴家气力弱小,挣扎不得。这银子自然当如数奉还,只盼先生宽恕则个,莫于他人言说。”

    这刘二昨夜估摸沐先生一家怕是走脱不了了,才敢昧了心抢走了银子,却没成想海贼没来。刘二当衙役许久,虽然暗地里干了不少偷鸡摸狗的勾当,但是明抢还是不敢的。更何况这沐先生举人出身,也是有功名的人,不得不一大早赶来还钱。

    沐先生接过银两,分出一半又交给张氏:“昨夜虽说是拙荆自行产子,但若无稳婆施展技艺,拨儿转顺头脚,也是活命不得。这纹银五两既是我许于你,自当奉上。”张氏见此,羞得满脸燥热,直道不可不可,自己半路逃走差点引得一尸两命,岂可受用钱财。

    刘二麻子当衙役许久,早已脸厚心黑、见钱眼开,一把抢过银子,叫道:“刘二万死,昨夜也是迫于无奈。今见夫人无恙,心里也安稳许多。但夫人体弱,先生照料多有不便,何不让贱内照料数月,这些银两权当做工钱如何。”

    这刘二脸皮确实够厚,五两纹银够五户人家一年的花销了,却只言数月工钱。不过沐先生早已许下这钱财,并不为意。心想也是个不错的主意,毕竟自己照顾云氏多有不周。遂点头应允,那张氏满心欢喜自是不用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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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柔然水军

    且说这沐先生,本名沐天扬,是安川城中桥山书院的教书先生。教书匠虽然地位不算很高,但收入还算凑活,每年二两纹银,抵得上两户农家的收成了。这些日子因娘子生育,才告了半年假。

    海贼风波过去月余,书院几名跟沐天扬相熟的教书先生也趁月中假期,齐来为沐夫子贺这弄璋之喜。几人院中坐定,道尽了贺喜的说辞,唠完了书院的琐事,纷纷想看看小公子的模样。沐天扬自然允诺,叫张氏抱来孩子,给各位学究瞧瞧。

    几位先生都夸奖孩子天庭饱满、地额方圆,日后必能封侯拜相。沐天扬知是各位的奉承话,但说到自己儿子,心中也颇为受用。

    与沐天扬同在文科的赵老夫子抚须问道:“不知小公子可曾取名?”

    沐天扬摇头道:“还不曾,只因前些日子拙荆难产,险些丧命。之后便只尽心照料,未曾想过取名之事。”

    赵老夫子年逾六旬,子孙满堂,最喜这取名之事,遂笑道:“今日沐夫子何不借此良机为小公子取个名号,我等也可帮忙参谋参谋。”

    沐天扬忙曰大善,低头沉吟半晌道:“不如单名一个‘易’字如何。”

    众人问此名何意,沐夫子苦笑道:“想某自幼孤苦,全由兄嫂抚养。却不料还未报养育之恩,半道兄嫂亦撒手人寰,未曾留下子女。某自幼苦读,十三岁中秀才、二十五岁中举。自恃天赋极高,一心想金榜题名,谋得个县令布政。却又虚度十五个春秋,不惑之年才不得不还乡。本以为有举人名头,在乡里也能有个一官半职,却不知无人举荐,连个书院的教书先生都当不得。所幸去张员外家做私塾先生时,被张老爷赏识,才举荐我到了书院。后又幸得拙荆不嫌我年事已高,委身下嫁于我,可她临盆时又险丧命。算某平生,只得一个‘难’字。只盼小儿今后能万事如‘易’才是。”

    众人听罢,个个感慨万千。这些教书先生,大多也是屡试不中才不得不当个教书匠,闻此言也都碰触心中往事,不胜唏嘘,对沐夫子的取名也自是赞不绝口,点头称妙。

    取完名号,赵老夫子又聊到前些日子闹海贼的事情。原来除夕当夜,从海上驶来了十余艘怪船。知县大人登城远望,只见这些船只长近十丈,不由惊得一跳,这些贼人怕足有数千之众。县城中兵勇衙役加起来尚且不足百,且都是欺行霸市英雄,抗敌杀贼无用。忙命人堵死四门,在城墙上撒油泼粪,只盼海贼们劫掠完了村庄,别攻打县城才好。

    可一直等到天亮,也没什么动静。安川县令胆小怕事,天亮了也不敢打开城门,生怕贼人混进城中。只见四面城门前,打算进城避难的百姓和携带的牲畜相互拥挤践踏,死伤不少,真是悲惨至极。

    数日过后,才听闻来的并不是海贼,而是蒙海对面柔然国的水军,不知为何仅仅几千人就来到了大夏。柔然国和大夏国远隔重洋,往日只知其名,却并无来往。驻守北疆的荡寇大将军刘远山,亲帅折威军前去镇压,全歼了这只水师。

    听罢,几人之中的武科先生钱勇摇头道:“我可听说不是什么全歼,大多都逃走了。”

    赵老先生奇道:“钱夫子不在从何得到的消息。”

    钱勇虽是教书先生,却是一副短打装扮,跟其他夫子们的长袍儒服大不相同,上身一件藏青色汗衫,下身一条深色长裤,衣身紧窄,一张国字脸上双目似有精光放出,从面相上看也就三十有余。他见赵老夫子询问,忙抱拳道:“赵老先生,您可别称我夫子,折杀在下了。我就是教教小子们拳脚功夫而已,大字都不识得几个。”

    顿了一下,他又接着道:“我手底下教过的小子,不少都被折威军征召去当兵士了。前几天有几个回家探亲,倒没忘了我这当师傅的,给我带了几坛子灵州城的老酒,也算有些孝心。我们师徒几个喝的兴起,就说到这股柔然水军了。”

    钱勇喝了口茶,继续说:“这股柔然水军,人数也就两千,却悍勇无比。前去镇压的五万先锋军,愣是被斩杀了一万,剩下的也溃不成军。刘大将军恼怒之下,亲率了二十万大军前去平乱,却扑了个空。可这刘将军自然不敢照实上表,编了个全歼的名头上报朝廷,还得了不少封赏。”

    座下的匠科老师孙著奇道:“这柔然水军不过几千人,犯我大夏岂不是自寻死路?朝廷也没寻个究竟?”

    钱勇摆手道:“刘大将军可是深知为官之道的,早就编的圆满了。那柔然水军极是凶悍,宁死不降,自是寻不到活口。刘大将军就上表说是柔然国的一只水军,在海上迷了路,粮草用绝。又恰巧驶到我大夏国海岸,就上岸抢粮。被刘大将军尽数歼灭。”

    赵老先生听罢,叹道:“圣人曰:‘民无信不立。’这刘大将军却上欺圣上,下愚黎民,可悲可叹啊。”

    钱勇哈哈大笑:“老夫子言重了,为官之道,不过如此。若真如老夫子所言,‘无信不立,’当官的脑袋早搬家了。”接着又叹了口气, “这刘大将军说是大将军,其实并不是行伍出身,根本没什么带兵打仗的本事。朝廷为了扫荡海贼匪寇,就封了当时的兵部尚书刘远山为荡寇大将军,建了这折威军,本意是借天上折威星宿的主宰生死,替朝廷扫平流寇。却被百姓戏称为损折朝廷的威名。”

    孙著对此并不关心,只是好奇这柔然水军的来历,问道:“那柔然水军既然大部仍在,为何却不见踪影,不知他们来我大夏到底为何。”

    “我这几个徒弟,正巧在先锋军中。见那些柔然军士携带金银玉器甚多,为首的将领还带着一名女子,那女子手中抱着一样物件,远远地看不甚清楚。只是看起来金光闪闪,肯定是了不得的宝贝,说不定是柔然国的至宝。后来搜查柔然水军战船,也发现了很多装载金银细软的大箱子,可惜金银都被柔然兵士尽数携带走了,未曾留下一丝半毫。刘大将军为此还惋惜不已。”

    孙著扼腕叹道:“柔然军队尚未消灭,刘大将军为何不继续追剿,就不怕日后再起来造反么。”

    沐天扬微微一笑:“别说是刘远山这样老谋深算的老狐狸了,我都能猜出这股水军定不会再出现。”

    孙著转头忙问:“为何?”

    沐天扬笑道:“这柔然族人携带大量金银细软,手上还有至宝,还会去劫掠百姓吗?自然不会。若说是造反,他们区区不到两千,又全是外族人,又能造得了什么反?想必是在柔然国内待不下去了,不得已带着珍宝漂洋过海到大夏朝避难。要说清缴,就折威军的军力,剿灭这股水军自然不在话下,可也得损伤七八万将士。到时候刘大将军怕是战功领不到,朝廷责罚那是少不了的。更会在其他将军面前低人一等,被耻笑五十万大军能被千余人马打的损兵折将。”

    众人点头称是,又想这柔然余孽既然要来大夏国藏身,定会融入大夏民间,只盼大家莫遇到这伙人,免得日后受到什么牵连。

    几人谈性正浓,前来帮衬的张氏却插口道:“这日头已经偏西了,几位先生要不要在这里用饭,奴家给各位张罗张罗。”

    沐天扬这才发现天色已不早,赶忙拿出一贯铜钱要张氏张罗一桌酒菜。张氏拿了一大贯铜钱,自是眉开眼笑。宰鸡割肉,不在话下。众人吃过酒席,又不免一番谈论,直到天色擦黑,才不得不离席散宴,直道书院再会。

    话分两头,沐先生跟书院的诸位无事闲聊,县衙的王老爷却是愁眉不展。原来王知县贪生怕死关闭城门,致数百百姓踩踏伤亡之事,竟被不知哪位同僚上表到了朝廷。朝廷自然震怒,下诏免了他安川知县之职,还命他即刻起身回京城领罪。

    好在王知县出身官宦世家,家族枝繁叶茂。回京后想必也无牢狱之灾,只是外调知县的肥差怕是再也受用不到了。王知县直叹这官场勾心斗角、明争暗斗,真是防不胜防,也只能回京做个员外老爷,安度余生罢了。

    然则一县父母,毕竟不能空缺。朝廷下令免了王老爷知县的同时,也命了新科探花谭儒林前往安川县接任县令一职。

    这谭儒林年仅三十,与沐天扬是京城贡院同窗。二人虽相差十余岁,却是忘年之交,对彼此的才学都甚为钦佩。

    谭知县新到安川,就擢升沐天扬为安川县学正,专司全县考学事宜,虽无品无级,但也吃上了朝廷的俸禄,比教书先生要好上不少。沐天扬自是春风满面,只道是儿子沐易这“易”字起的好,果然是心想事成,万事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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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大夏科举

    一晃十二年过去了,在沐天扬的言传身教下,沐易顺利过了童试、府试。十二岁就通过院试,考中了秀才,比老爹还早一年。沐老夫子大为开心,对沐易的学习更加上心,只盼他能金榜题名,日后封侯拜爵。

    大夏国科举,与前朝已大不相同。开国皇帝夏伯玄本为前朝工匠世家出身,经常被朝廷征召修宫殿、建皇陵。对世间百态和朝堂旧事都了如指掌,尤其对科举的八股文深恶痛绝,只言其择腐儒弃贤良,为亡国之祸根。

    改朝换代后,夏伯玄对科举进行了改头换面的大革新。从前朝的单一文科,扩展为:文、兵、匠、武、算、法、经、医等二十余科。

    其中文科、兵科、匠科有乡、会、殿三试,殿试金榜题名者直接委以县令布政、参将谋士、工部员外郎等职。

    而其余各科只有乡试,乡试通过者给予举人称号,到县衙各司其职。其中武举人为各州县团练使;算、法、经、医等科各任库正、狱正、吏目、医正等职;会试不中的文、兵、匠科举人等也可得学正、兵司、匠监之职。可谓人尽其用,大夏朝也在短时间内强盛,力压周边各国。

    这书院,则是秀才们求学之地。凡是通过院试者,皆可到各县书院入学。通过乡试的文、兵、匠科举人,则可去京城的国子监入学,参加三年一次的会试、殿试,有望金榜题名、封官拜将、光宗耀祖。

    只是这殿试金榜,每年仅有四十三人,一甲的三名拜七品知县参将等,二甲的十名拜八品的布政参军,三甲的三十名进士则拜九品的主簿谋士。

    安川县城的桥山书院,则是远近闻名的古书院。历朝历代金榜题名者无数,状元都不下三十个。附近各县城的学子也都挤破头皮想进桥山书院,就连灵州城内的学子,也为能进桥山书院为荣。

    沐易本就是安川县人氏,进这桥山书院自然不在话下,只等秋季入学便是。沐易自小乖巧听话,也深知父母不易,每日用心苦读,只盼金榜题名,了却父亲这几十年的心事。

    可沐易本人实则对文举并无兴趣,只是喜欢读书,不论经史子集,还是兵法野史,都爱不释手,广有涉猎。只是一到了书文写对,就一筹莫展。

    大夏朝的文科考试,又分四卷,分别为:文、治、史、法。文即是写诗词文对;治为论治世之道;史为论史以自警;法为熟悉朝廷法令。

    沐易能这么小年纪考中秀才,靠的就是喜欢读书。乡试之中,史卷和法卷皆是满分,治卷中等,文卷则勉强及格。全仗着史法的成绩,才排在末流考中秀才。

    沐易最喜欢读的,还是家里藏的前朝古书,多为道经。但可惜已经残破不全了。正巧沐易春季考上秀才,离秋季入学还远,遂天天在后屋里读这些前朝残书。

    沐老爷子看儿子空闲时间也不出去找别的野小子玩耍,还在屋内苦读,心中大为宽慰,心想这必是可造之材,却料不到沐易看的尽是些乡野奇谈而已。

    这一日晌午,母亲云氏做好了饭菜,招呼相公和还在读书的儿子吃饭。却见沐易抱着书紧盯不放,不由埋怨沐老爷子道:“读书自是应该的,但易儿还小,你就让他整日苦读,他这身子吃得消吗。我倒觉得易儿应该多出去跟伙伴们玩耍才是,身子骨也能结实不少。”

    沐老夫子哈哈大笑:“夫人此言差矣,你看那些整日劳碌的农夫,大多年不过六十。我等读书论经之辈,皆能年过花甲。”

    云氏怒道:“你就会说这些歪理,怨不得别人说读书人酸腐。”

    沐老爷子尴尬不已,只得转头对沐易道:“易儿,你近日所读何书,如有不解之处,尽可向为父问询。”

    沐易见父亲问起所读之书,赶忙放下手中的道经,胡乱应付道:“都是些经史子集和古书律法之类,并无甚不解之处。”

    沐夫子捋捋长须笑道:“甚好甚好。”

    沐易看父亲兴致颇高,就大起胆子问道:“小子最近涉猎颇多,在后屋找寻到很多前朝古书,多为道经之类。却不知为何残破不堪。还请父亲解惑。”

    沐夫子心中高兴,也没在意沐易问的尽是些与科举不相干的事情:“屋后的藏书,皆是前朝所留之书,只可惜本朝开国后,毁道灭佛,能留下些许已是万幸。”

    这沐老夫子一辈子爱书,不论奇志小说,还是稗官野史都皆为喜爱。谈及此事,也不免嗟叹不已。

    原来前朝大周信奉佛道,广开寺庙道观。光京城就有佛寺万余座,道观数千。且和尚道士不用耕种劳作,不需纳税服劳役。百姓纷纷剃发修行以逃避耕作劳役,天下十人中竟有四五人都是出家人。连前朝皇帝都信奉道教,整日找游方术士为他炼仙丹、修道行,意图长生不老,修炼成仙。

    这一来,搞得天下大乱,良田无人耕作,军队苦无兵士。百姓劳役赋税太重,以至于刚过秋季,家家都已无可食之粮。西边的吐火罗国和南边的众小国又乘乱对大周朝劫掠侵占,民不聊生。幸得大夏朝开国皇帝揭竿而起,灭周朝、御西蛮,抗南侵。这才为百姓谋得生机。

    夏朝皇帝开国后,深感佛道之说虚无缥缈,只引得民众不事农桑,削弱国力。遂下令毁道灭佛,拆除所有寺庙道观,强令僧人道士还俗。还四下搜集道经佛经,就地焚毁、从此罢黜佛道,独尊儒术。

    当时百姓惧怕官府,纷纷将所藏之道经佛理上缴。能留下的十不存一,且大多残缺。沐夫子作为读书人,对书籍是极为爱惜。年轻时便到处搜集一些古书,其中一些古人智慧,也是妙不可言。

    沐易听罢,不由嗟叹过犹不及,道经佛理并无错,但可惜传道过广,竟引得覆灭之祸,真可谓“日出则没、月满则缺”。

    沐夫子听儿子竟能说出这番大道理,心中也极为高兴。破天荒地让云氏拿酒来,要与儿子对饮。云氏见父子二人高兴,也不便驳了他们的兴致,就温了一壶老酒,端给爷俩享用。乐呵呵地看着儿子喝的满脸通红,还不住与父亲谈古论今。

    沐老夫子感觉儿子长大了,心中自是欢喜。只是不知这沐易,竟能用这前朝道经,搞出前无古人的新创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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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修炼道经

    沐易每天在后屋看前朝古籍,对道经了解渐深,不由想到:这道经讲的乃是万物至理,皆是教人如何修身养性、抱元守一,退则强身健体、延年益寿,进则可与天地同寿、羽化飞升,可谓是奥妙无穷。

    只因从古至今,也未见有人白日飞升,连前朝皇帝也苦求不得,引得经书几被焚烧殆尽。但这道经至理却不可谓不精,世事无常态,我何不以己身一试,想来也无大碍。不求飞升这类虚无缥缈之事,能强身健体即可。圣人曰:“朝闻道夕死可矣。”我若不亲力亲为,探寻这道经奥妙,岂不可惜?

    沐易小孩子心性,想到什么立马就做,从残存的道经中挑出一些相对全一些的经书,摆在眼前。什么《淮南子》、《南华真经》、《抱朴子》等十余本相对比较完善,沐易便归纳总结,看出了一些门道。

    道经主要分两派,一派以练气为主,主张让真气从经脉中往复运行,淬炼经脉,沟通天地,最终与天地同寿、日月同光。但可惜并无详细记载,只知经脉穴位,不知何为真气。另一派则以炼丹为主,分为内外两丹,内丹成于丹田,外丹则需找寻灵草珍物,炼制成丹服用。内外丹并举,方能羽化飞升,白日成仙。

    沐易心想,炼丹派要开炉练丹,我这一介草民到哪去找这些灵草去,况且不少皇帝藩王都因服食这些仙丹丧命,还是试试练气为妙。就算没什么成效,起码不会丧命。只是不知这真气为何物,想人之气,不外乎上有胸肺之气,下有腹肠之气,单单这真气却从未听说。

    沐易无奈,只得挑出七八本练气的道经,细细揣摩。最终决定还是从任督二脉试起。又想人之气有肺之气与肠之气,何不试试肺之气能否通过经脉运行。当即抱元守一,五心朝天,摒除了心中杂念,吸气吐纳。

    半晌过后,沐易吐舌苦笑:“肺气无外乎呼吸二字,想引入经脉想来也是无稽之谈。”

    不过既已尝试,沐易也不想半途而废。他心想这即使与修炼无益,也可以凝神静气,清神醒脑,想来也是不错。于是幻想着气流随着任督二脉各个穴位循环一周后,才停止打坐。

    沐易睁开双眼,活动了下四肢,并无不同。自嘲道:“怕也是小子我异想天开了。”不过半晌调息,倒是也精神好了不少,随后沐易挑灯夜读,也不感觉疲倦,想来这法子用来休息倒也不错。

    随后几月,沐易苦读劳累,就按自己创造的行气之法打坐半晌。渐渐地,沐易感觉自己因苦读而羸弱的身体渐渐壮实起来,开始沐易还以往是自己的错觉。直到云氏也惊叹沐易壮实了许多,他才发觉这行气之法看来真有些功效。于是无事打坐休息,便成了沐易每天的必修课。

    转眼间,秋季入学的日子就要到了。沐易自小在家苦读,又有父亲教导,不需找私塾先生。但也因此没什么玩伴好友。这提及去书院读书,他又是兴奋又是担忧,不知能否跟书院同窗处得来。

    父亲宽慰道:“去书院读书的秀才,为的是得到先生指点,金榜题名,又不是为了找狐朋狗友。大多人都是知书达理之辈,无须担心。”说罢也有些不放心,遂道:“改日我请书院相熟的先生们来家中聚上一聚,请老夫子们多多关照于你,想必更无甚大事。”

    过了几日,沐学正果然把书院相熟的几位老友都请到家里来,将沐易之事嘱托给各位。

    诸位老学究都是沐天扬的老相识,自然满口答应。尤其是赵老夫子,已经年过六旬,教书近四十年,桃李满天下,对沐易这样的年纪轻轻就进入书院的秀才更是喜爱。只言要将沐易纳入自己名下,悉心教导。沐天扬自是大喜,赶忙叫沐易跪拜敬酒,行弟子之礼。

    到了书院开学之日,沐易验过秀才文牒,便跟随赵老夫子前去听课。沿路看到书院雕梁画栋、周围山水相映,不由惊叹不已。

    赵老先生笑道:“桥山书院乃是数千年前顾念章圣人所建。顾圣人游历到安川时,看这里背倚灵山,面朝大海,风景如画,山脚还有安川河流过,顿觉此地乃人间福地,便留在此地修书院教弟子。因这书院背后有山,门前有桥,故取名桥山。就连后来的安川县城都是围绕书院而建。桥山书院虽小,可每年中举的举人和登榜的进士,比全灵州其他书院加起来的都多。”沐易闻此不由咋舌,看来算是来对地方了。

    沐易自此在书院早读晚修,不在话下。可沐易读书愈多,愈是觉得自己不是学文科的料,一到赋诗作对就头大如斗。赵老夫子恨铁不成钢,一句“朽木不可雕也”总挂在嘴上,更让他丧气不已。还好书院各科并不限人旁听,沐易自幼喜好各种见闻,就经常去别科旁听,排解下心中的苦闷。

    沐易尤其喜好兵科,听兵科的李之贺老夫子讲历史上各种征战事迹,倒也颇有心得。偶尔应答李老夫子的提问,都有独到之处,很得李老夫子赏识。后来李老夫子竟想将沐易召到自己名下,觉得此子对兵法甚有天赋,将来或能高中进士。

    却没成想,赵老夫子应了沐天扬的情,就是不答应。两位老夫子差点闹翻,吹胡子瞪眼地在书院吵了起来,最后还是沐天扬赶到学院,给两位老夫子赔了不是,且说明只想教沐易读文科,并无换兵科之想,李老夫子这才作罢。

    回家后,沐易被沐天扬狠狠责罚了一顿,站在屋内面壁思过去了。云氏看儿子可怜,忍不住道:“易儿既然喜好兵科,叫他去读便是,何必难为他非学个文科。”

    沐天扬还在气头上,怒道:“妇人之见,兵科确也可以拜将封侯,光宗耀祖。可都得去战场上厮杀才能建立功名。况且边疆遥远,一年到头都不能回家探望,你可舍得?”

    云氏闻此咋舌不已,忙进屋劝沐易还是学文科好,哪怕最后当个教书先生,也比去战场强多了。

    沐易明白父母的苦心,只好放下换科的心思,只是每次书院的小考,他的成绩都很差,这让他极为沮丧。沐天扬却不怎么担心,只道自己二十五岁才中举,已经算是年轻有为了,沐易不过十四岁,谈中举为时尚早。

    沐易见父亲都不着急,心里也轻松了一些。他一心想考中进士,就是想让父亲开心,自己倒没有做官的想法。闲暇时间他就打坐行气,身体竟也渐渐强壮了起来。为此他开始去武科旁听,想练练武艺傍身,以后就算中不了举,也能有个一技之长,免得被人说是穷酸秀才,手无缚鸡之力。

    武科老师正是沐天扬的老友钱勇,对沐易自是关心有加,每每为其指点招式。沐易学的也有模有样,心里颇为高兴,却不料武科中都是些混混小子,对沐易这个旁听生还能得到指点早就看不惯了。

    这一日,趁着钱勇不在,几个武科小子把沐易拉到墙角一顿胖揍,沐易双拳不敌四手,更不及几人粗壮,被打的鼻青脸肿,全身青一块紫一块。晚上回家后也不敢告诉父母,只道是路滑跌倒所致,母亲边给他上药边责怪他不小心,非要以后亲自送他去书院,沐易好说歹说才息了母亲这个心思,许诺今后走路一定小心。

    此后一段日子,沐易虽然心中憋屈,但怕被揍了回去让母亲看到,再也不敢去武科旁听了,这让钱勇大为疑惑。沐易只好推脱说因为赵老夫子最近布置的功课繁忙,没有闲暇,才勉强遮掩了过去。

    可是怕什么就来什么,沐易某天去文科上课,又碰到上次殴打他的武科周三伢子等人。他有意避开,却还是被几人推到了墙角。

    沐易不忿道:“我又没有去武科旁听,还来惹我作甚。”

    周三伢子大笑:“小爷就是喜欢打你,跟你去哪有什么关系。”

    说罢,几人举拳便要开打。突然听到背后有人大喊:“钱教头来了!”几人一激灵,掉头就跑。

    周三伢子等人刚回头开溜,一个人影便冲到沐易身前拉着他就跑。周三发觉声音不对,回头一看,大骂道:“又是岳霆你这个王八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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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朋友

    几人被骗,顿时气的回头就追。这人拉着沐易往林间冲去,周三伢子几人也穷追不舍。眼看就要追到了,突然眼前一宽,进到了一块空地。周三兀自口中骂个不停,却陡然看见钱勇跟几位老夫子正在林间空地内喝茶。

    原来书院的几位教授夫子,习惯闲时来林中喝茶聊天。早已被这人摸清了作息,直拉着沐易闯了过来。身后的几人尚且不知,嘴里脏话不断,还一直嚷嚷着打断他俩的狗腿。

    座中的几位老夫子平日里都教导学生要知礼守礼,见这几名学生满口污言秽语,不由脸色铁青,怒道:“你等几人是哪科的学生,竟满口胡言,就不怕污了圣人的耳朵吗?还扬言要坏人性命,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周三等人见老夫子震怒,立时傻了。站也不是,跪也不是,茫然不知所措。

    钱勇武夫出身,最是好面子,不禁臊的满脸通红,一边告罪,一边怒骂周三几人:“还不跪下给老夫子们磕头,平日怎样教导你们的,怎可在此仗武欺人?”说罢又看了看沐易道:“周三这几人是不是平日总是欺负你?”

    沐易下意识的点了点头。钱勇撸了撸袖子,怒道:“我说近些天来听课的学生怎么少了许多,原来是你这几人在捣鬼。我看你等日后也不必来书院了,回乡去罢。”

    周三伢子等人立马傻了,磕头如捣蒜,求先生们放过这次,以后再也不敢了。

    来书院学习的武秀才,都是为了能乡试中举,混的个团练使当当,从此食得朝廷俸禄,也算是人上人了。即使排名末流,无人举荐做官,也能到书院当个教头,衣食无忧。否则就得回乡种地,一辈子缺吃少喝。最多也就是被拉做壮丁杂役,苦哈哈的一辈子。

    沐易见几人可怜,也觉得断了他们的前程甚为可惜,赶忙躬身求情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周三哥几人都是武夫出身,也不识圣人礼仪,经此教训,想必日后定能痛改前非,万望各位夫子宽恕则个。”

    几位夫子看当事人都不说什么了,他们自然也就作罢。还对沐易赞不绝口,称其恕人以宽,正是圣人之道。

    钱勇松了口气,毕竟这几个学生都是自己带的,就这么被赶出书院,他面子上也不好看。他长舒了口气道:“你们几个还不谢过老夫子们和沐易,日后如敢再犯,立时赶出书院。”

    几人立马磕头诚谢,但看沐易的眼神都颇为怨毒。想是刚才求情时说他们武夫出身,不懂圣人之礼而怀恨在心。沐易心中叫苦不迭,哀叹自己怎么碰到了这等混汉。

    钱勇转头对沐易二人道:“日后你们尽管到我这来听课,要是他们再敢欺负你等,看我不打断他们的狗腿。”

    说罢他才顿觉失语,怎能当着夫子们的面说这些粗话。钱勇少时家穷,请不得私塾先生教授文科,只能靠着有把子力气考中了武举。但他祖上本身书香世家,还出过榜眼,只是传到钱勇上一代时已经穷困潦倒,他也一直以此为傲,肚子里虽然没什么墨水,却也喜欢附庸风雅,跟老夫子们谈天论地。平日里说话钱勇就尽量小心,免得爆出粗口被夫子们不齿。这下却不经意说出跟弟子一样的粗话,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了。

    眼见钱勇面露尴尬,拉沐易过来的小子眼珠滴溜溜一转,笑嘻嘻地说道:“钱教头快人快语,豪爽气概,颇有古时侠客之英姿。怎可与这几个小子相提并论。想必是对他们爱之深、恨之切,才出言责骂。”

    “对,对。汝等赶快去面壁思过,等吾回去再论。”钱勇赶忙挤出几句文言,显示自己并不是没有才学,却惹得几位老夫子撇嘴失笑。不过众人也知这钱勇底细,不再谈论此事。沐易与周三等人也趁机赶忙告退。

    二人转出林子。沐易这才得空回头仔细瞧了瞧“救命恩人”的相貌。只见这人四方脸,圆下巴,浓眉大眼,双目炯炯有神,长得颇为英武。就是脸上横肉过多,一笑就起肉褶子,眼珠子还总是滴溜溜乱转,料想定是个主意颇多的人。头裹淡青色的粗布文生帕,身穿灰色的破旧深衣长袍,脚上却趿拉着一双蒲鞋,想是刚才跑的太快,鞋子又太大,这才不得不趿拉着。

    这人本来颇为高兴,可见沐易盯着他的衣服看,不由得沉下来脸来,甩袖道:“有什么好看的。”

    沐易回过神,忙拜谢道:“多谢兄台救命之恩,沐易铭记在心,不知兄台名号为何。”

    这人一翻白眼:“你可别兄台兄台的了,我是乡下人,听不得你们这公子哥扯文言,我叫岳霆,记住就好。”

    沐易脸红道:“岳兄见笑了,我也是乡下出身,就住在吉桥村。”

    沐天扬虽然做了学正,涨了俸禄,但是一向清廉节俭,依旧住在乡下老屋,每日早起赶到县城应卯。

    岳霆奇道:“我就在吉桥村隔壁的兰溪村啊,你们村的小子们我都认识,怎么就没见过你。”

    提及此事,沐易更是不好意思:“只因父亲要我苦读诗书,整天都在家中读书,极少出门。”

    岳霆撇嘴道:“你这哪行,整天跟个闷葫芦一样,怪不得被周三伢子他们欺负。看你我也算同乡,以后跟着我混,哥罩着你了。以后叫我岳哥就行。”

    沐易本来就没什么朋友,文科的同窗个个都知书达理,言必称孔孟,行必遵礼法,相处的都极为淡漠。这还是第一次遇到岳霆这样不守孔孟礼法、言谈随心的秀才,沐易本事就不喜欢这些繁文缛节,跟岳霆气味相投,不一会就岳哥长、岳哥短的叫开了。

    俩人闲聊半天,也慢慢知道了彼此的身世。岳霆家境贫寒,本是没机会读书的。但他父亲不愿儿子跟他一样早出晚归还是吃不饱饭。一狠心把家中唯一的耕牛给卖了,请了私塾先生来教岳霆读书,不求他能封官拜爵,只求考个秀才,做个教书先生就行。

    岳霆深知父亲不易,读书也很刻苦,年仅十五就考上了秀才,跟沐易同一年到了桥山书院,拜在了杨老夫子门下。只等年纪大些就出去当个教书匠。至于中举中进士的事情,根本没考虑过,也觉得自己根本不是那块料。

    岳霆农户出身,家境贫寒,总看不惯书院里那些穷酸书生的模样,更看不惯武生们欺凌弱小,在书院经常跟这些人作对,因此也没什么朋友。他初看沐易也觉得也是个穷酸秀才,没想到聊开了却极其投缘,直说知己难求。

    二人心中高兴,便去书院旁的酒肆把酒言欢,互吐心事。待得夜深人静,酒肆也要打样,才相互搀扶回书院休息。

    还未走到书院门口,俩人忽觉两眼一黑,竟被人用麻袋套了头。随后便是一顿拳打脚踢,为首之人还骂道:“叫你们这俩臭小子逞能,今天就让你们见识见识小爷的厉害。”

    沐易和岳霆听声音就知道是那周三伢子报复,只得双手拼命护住脸,屁股朝天任凭打骂。

    周三等人武秀才出身,顾及前程,出手倒也知轻重,虽打的二人叫痛不已,却也不敢伤到他们的筋骨。待得发泄完闷气之后,便扔下几句狠话,扬长而去。

    岳霆挣掉头套,回头看到沐易鼻青脸肿的样子,不由大笑,一把搂住他的肩膀道:“一起挨过打的才算是真兄弟。沐易,哥哥我今后算是认定你这个兄弟了。”

    沐易也是哈哈大笑,虽是满身伤痕,却是畅快无比。

    沐易和岳霆二人相互引为知己,自是无话不谈。沐易说起自己自创的打坐行气之法,貌似很有成效,想将其传授给了对方。

    岳霆初次听说还有这等升仙之法,忙不迭地照着样子打坐行气。只见他盘足静坐,煞有介事前后吞吐,看的沐易都觉得岳霆莫非有仙根?这么快就有效果了。

    沐易正要凑上去细细询问,却听“嘣”的一声,他竟憋出个屁来。沐易站在岳霆身后不远,把他熏得差点没闭过气去。

    “我说岳哥,你这莫非把肺之气跟肠之气贯通了,真不愧是修炼奇才,小弟佩服。”沐易苦着脸嘲笑。

    岳霆哈哈大笑道:“哥我自然做什么都是奇才。只是你这狗屁打坐行气的法子根本没啥球子用啊。等你琢磨明白,到了羽化飞升的那一天再教给我也不迟。”说罢二人一起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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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茹伊

    沐易跟岳霆厮混后,就愈发不喜欢学习了,二人每天东窜西跑,到各科去旁听嬉闹。岳霆尤其喜欢去曲科听教音乐的师傅拉二胡。沐易也没改去兵科听故事的老习惯,拉着岳霆去听,却听得岳霆直打瞌睡。

    某天,沐易又拉着岳霆去兵科听李之贺老爷子的课。岳霆暗暗叫苦:“哥,我叫你哥行不。我真不知道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有啥好听的。不妨跟着哥哥我去听听穆师傅的小曲多好。”

    沐易摇头道:“我都跟你听了三天的小曲了,你至少不得陪我听次兵法么。”

    岳霆见推拖不得,心中突然有了主意:“你我不如各让一步,既不去听兵法,也不去听小曲。咱们换个科目如何。”

    沐易拊掌叫好:“好主意,那咱们去哪个科目。”

    岳霆咬牙想了想道:“不如去匠科如何,其他各科咱们基本都去过,没什么意思,就这匠科还没去过,不如我俩去见识见识?”

    沐易虽然觉得匠科不过是打打铁、拉拉风箱之类的,但想反正也没去过,去长长见识也无妨。

    二人到了匠科学堂,正赶上匠科老师让学生到前面展示做好的器械。有无人自动的木车、有凌空漂浮的木伞,直看的俩人目瞪口呆,连称神奇,真是不枉他们来此一遭了。

    这时,一名青衣小生走上台去,手中捧着一只木制小猫,看上去小巧玲珑,惟妙惟肖。放在地上,竟然还能奔跑跳跃,回首顿足。台下众人不禁拍手叫好。那学生见不少人拍手鼓掌,不由得以手掩面而笑,感觉不对又迅速放下手来。

    沐易见此,突觉奇怪,一个男子怎么做小女儿姿态。仔细瞧去,顿时觉得呆了。只见一张小脸鹅蛋般形状,五官端正到无可挑剔。双目含笑,眸光流转,柳眉轻展,贝齿微露。不由感叹世间竟有此妙人,可这明明是个女子,却不知为何做男儿打扮。

    自大夏国开朝以来,广开科目,也早已允许女子参加科举。桥山书院中便有不少女子入学,只是女子多事医科、曲科等适宜的科目,文科、武科、兵科等极少见到。这匠科需要心灵手巧,因此也适合女子求学。在座中便有两成是女学生。

    岳霆没听到沐易叫好,回头一看,见他双目直视台上,嘴角似有口水流下。不由得心中恶寒,还以为这沐易有断袖之癖,赶紧紧了紧衣服,忙不慌的小声说道:“没想到你小子竟然喜欢男人。可千万别打哥的主意啊,哥可还准备取几房媳妇给我们老岳家传宗接代呢。”

    沐易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下意识地说道:“瞎说什么,那分明是个女子。”

    沐易看的专注,也没注意要轻声说话。顿时,学生们和匠科孙师傅都回头看他,又转头望了望台上的小生。很多人心中才恍然大悟,怪不得这小生长得如此眉清目秀,却原来是个女子。

    那小生见被道破了行藏,顿时恼羞成怒,拾起木猫就回到原位坐下。随后还抬头狠狠地瞪了沐易一眼。那双目微嗔,柳眉轻蹙的模样,却让他觉得风情无限。

    匠科的孙老师见小生默认了自己的女子身份,就忍不住喝到:“茹家那小子,不,那女子,为何换做男子打扮。”

    带木猫的女子看再瞒不过,只好起身应道:“回夫子的话,只因家母怕女儿之身在书院惹来麻烦,就一直让小女子男装打扮,并无歹意,还望先生体谅。”

    孙著皱眉道:“那你本名为何?可曾是借了旁人的名字入我匠科。”

    那女子受了委屈,撇嘴欲哭:“回先生,学生名字确为茹伊,并不曾冒用旁人名字,在座的学生中亦有我同乡,可为我作证。”

    说罢,一名青衣女学生站起称是。言称只因受人所托,并非从心包庇,还望先生体谅。

    孙著看有人作证,又爱惜茹伊的才华,便不再追求了,只要求以后还为女子打扮。那小女子连声称是。

    岳霆听罢,怪叫道:“原来还是我兰溪的同乡啊。那站起来的女学生,我认识。”

    随后,他一拍脑袋又想了起来:“那茹伊不是小时候跟在我屁股后面跑的小女娃子么,这些年我一直求学没怎么回村,没想到这妮子长大了这么俊俏。”说罢又哈哈大笑:“不错,回家跟我老爹说说,上门提个亲,岂不是更妙。”

    这番胡言乱语又引得那女子回头狠狠瞪了他们几眼。连匠科的其他学生也纷纷目光不善地盯着他们。看他们的意思,估计是不想让肥水流进外人田啊。

    沐易见惹了众怒,忙拉着岳霆出去,万一再引得匠科师傅发怒,二人可就要吃大苦头了。

    岳霆被沐易拉出去,不满地说道:“你这小子就是胆小,有什么可怕的。看你这样子不是被那小妮子迷住了吧。正巧是我同乡,不如我给你引见引见。”

    沐易撇了撇嘴,哂笑道:“我看还是算了,茹伊看你的样子,不像看同乡的模样,倒像是看街上的盲流子。”二人拌了几句嘴,也觉得无趣,恰巧又到了文科讲学的时间,就各自找先生听课去了。

    第二日晌午,沐易与岳霆正在文科学堂温习功课,忽听门口有人叫嚷他俩的名字,语气颇为不善。沐易以为是周三等人竟找上门欺负他俩来了,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拎着个板凳就冲了出去。

    他刚踏出门槛,就呆住不动了。原来来人并不是周三,而是三四个穿红戴绿的女孩儿,都是十三四岁的年纪。这个年龄的女孩,最是水灵,个个粉雕玉琢,身材又极好。

    这时天上正下着小雨,几人都撑着油纸伞,配上身后的湖光水色,竟好似画中一般。尤其正中的绿衣青裳的小女子,美目带笑含嗔,胸部略略隆起,纤腰不堪细握,雨滴打湿了她及腰的长发,朦胧间竟似踏波而来的仙子,美艳不可方物。

    呆立间,岳霆也自学堂内走出,瞧瞧了眼前的阵势,不由哈哈笑道:“你这几个小女娃也敢来找场子?不怕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啊。”

    绿衣女子轻一跺脚,溅起一片水花,打湿了她的罗裙。沐易看的竟有些心疼,好似山水画上撒上了一串水珠。

    “女子又如何,就要被你们欺侮吗?”绿衣女子眼神中倔强之色涌出,双目微微含泪,让人颇为心疼。她的声音极是清脆,就像是窗前的风铃,宛若天籁,“我是来讨公道的。昨日你们为何说破我的身份,害我被娘责骂。”

    原来这绿衣女子就是昨日的那个茹伊啊,沐易恍然大悟。昨日虽见她面目清秀,定是个貌美的可人儿,却没曾想到如此惊艳,恍惚间竟有些似成相识的感觉。

    “你是茹伊啊,”岳霆摸了摸脑袋,有些不好意思,“我是你兰溪的同乡,就住在你家隔壁。老岳家的岳霆,还记得不。”

    茹伊轻蹙了下眉,随后又微微舒展,有些懊恼道:“原来是你啊,怪不得能认出我呢。这么多年没见,我都不敢认你了,也亏得你还认得我。”

    一旁的几名女子本就是被茹伊强拉过来撑场面的,听得二人是相识,也松了口气。她们哪敢上门寻仇,平时日见了男学生都躲得远远地。

    一名粉衣少女拉了拉茹伊的衣袖,示意她既是同乡就算了。茹伊也嘟了嘟嘴,颇为不甘道:“既然是同乡,那此事就作罢了。不要以为女子都好欺侮。”说罢,几人便调转身子,提着裙裾,宛若精灵般的在青石路上翩然远去。

    沐易早已看的魂不守舍,眼睛随着绿字女子的身影越看越远,直到她消失在雨幕中,才不得不收回目光。

    “咣当”一声,手中的板凳掉落下来砸到了自己的脚背。他却木偶般不知疼痛,在岳霆惊讶的目光中木然回返到自己的桌前,又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当晚,沐易做了个很长很累的梦。梦到了茹伊,也梦到了岳霆。梦到他们都长大成人,梦到了他正要与茹伊拜堂成亲,却被梦中的一声大喝叫醒,起来时已是大汗淋漓。

    接连数日,沐易都被怪梦所侵扰,直到数日后无意中又见到了茹伊一次,怪梦才慢慢停止,可自此之后,每日脑中茹伊的影子便挥之不去,食不知味,夜不能寐,再也没心思跟岳霆胡闹了。

    岳霆见他整日魂不守舍,心里为他着急,怕他这样下去落下啥病根,又想茹伊跟他是同乡,还是小时候的玩伴,不如去探探口风,看能不能成全了他们俩。这日便托了同乡的女学生,将茹伊叫了出来。

    茹伊瞧了瞧岳霆,倒也没有发火,只是皱眉道:“你又找我作甚?该不是来赔礼的吧。”

    岳霆有些尴尬:“赔礼自然是少不了,不过有件事想向你打听打听。”

    茹伊大眼睛忽闪几下,疑道:“可是问村中的旧事,这可就难为我了,这些年我一直跟着师傅学艺,村里也少去了。”

    岳霆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不是,你可记得跟我一起的傻小子?”

    茹伊点头道:“自然记得,跟他有什么关系吗。”

    岳霆摸了摸脑袋,表情扭捏道:“那个...你现在有没有许配人家啊。”

    茹伊一愣,秀眉倒竖:“原来还是来欺辱我的,哪有直接问女儿家这个的。”说罢,她狠一跺脚,就欲返身回学堂。

    岳霆赶紧连连作揖,向她赔罪:“茹伊你误会了,先别走啊。我也知道问这个不太合适,可那傻小子对你念念不忘,整日茶饭不思,我也是没办法才来问上一问。你若是不愿意,就当我什么都没说吧。”

    茹伊久扮男装,第一次听说有人喜欢她,免不得有些面红耳赤。其实无论男女,总希望关注自己的异性多一些。她虽有些羞恼,也心中也有些莫名的欢喜,只是啐道:“男婚女嫁,自古都是父母做主,你若再拿这个纠缠我,莫怪我不认你这个同乡。”

    岳霆被她的言语挤兑的无可奈何,连连摆手道:“好,好,是我不好,不该向你提这个的,我再跟你赔罪就是。”

    茹伊听岳霆服软,反而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对方也没什么歹意,昨日也是误会他了,想了想道:“你先别走,等着。”

    说罢她便回学堂取出了个纸包:“这是我娘做的点心,我记得你小时候来我家玩时最爱吃了,这些都送你。昨日我也有些性急了,这些炊饼算是赔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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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提亲

    岳霆回来后,赶忙找到沐易,要他找父母去茹伊家上门提亲。

    沐易虽对茹伊念念不忘,可也没想到要娶她为妻。他原先打算跟父亲一样,等金榜题名后再做娶妻的打算。可经岳霆一提醒,感觉确实是个好办法。

    可他不过十四岁,正是读书的年纪,沐老爷子对他期望又高,贸然提出想娶亲,不被老爷子打死才怪。故而他虽然几次都与张口,可最终还是说不出来。

    巧在沐天扬看沐易日渐消瘦,心里也是着急。他以为是沐易不懂得照顾自己,在书院劳累所致。便跟云氏商量,想为沐易寻一门亲事,也好有人能在书院照顾他。云氏自是大为赞同。

    大夏朝风俗,十二岁便可婚配,一些王公贵族,十二岁便给孩子订上了亲事,乡下则更早。沐易已年满十四,也该是结亲的时候了。沐天扬一心求学,四十岁才与云氏结亲,心中早为蹉跎岁月后悔不已,这才着急为沐易提亲。

    这天晚饭,沐天扬试着对沐易说:“易儿,我和你娘亲有心为你寻一门亲事,不知你意下如何。”

    沐易闻此,先是一怔,之后狂喜的拼命点头。

    沐天扬诧异道:“我还道你整日读书,没有这心思。那我明日就去找县太爷,为你寻一家好女子。”

    沐易忙道:“父亲大人,此事不必劳烦知县老爷,隔壁兰溪村的茹伊姑娘就不错,只劳父亲前去提亲便可。”

    沐天扬和云氏顿时就楞了。云氏笑骂道:“原来我家易儿早就看上别家女子了,怪不得这些天魂不守舍的,我说就不像以前苦读之时的样子,你爹还偏不信。”

    沐天扬低声道:“那女子家境如何。”

    沐易赶紧说:“她家中仅有个母亲,家境贫寒,想必父亲前去,定无问题。”

    沐天扬闻言怒道:“胡闹,你日后若能金榜题名,也少不了得找个靠山。待我明日找谭知县为你寻一大户人家,今后中了举,也好有人举荐。否则跟为父一样,中举了连个书院先生都当不得。”

    沐易最怕父亲责骂,只得闭口不语,心中却很不以为然。

    隔了几天,沐天扬就让沐易跟书院告了假。原来知县谭老爷与沐天扬引为知己,对他的事情很是上心。又恰巧灵州太守的小女儿也正好十六岁,正当婚配之年,且太守老爷发话不论贫贱,只论学识。

    那谭知县写了帖子,引沐天扬父子前去试上一试。沐天扬喜不自胜,告了假便带着沐易前往灵州府去了。

    到了灵州后,不料灵州太守所说的不论贫贱不过是沽名钓誉而已。那管家接过帖子,便婉言谢绝了父子俩,连太守一面都没见到。沐天扬气愤不已,沐易反而觉得正常,毕竟一州太守,岂会真的将女儿嫁于一个平头百姓。沐老爷子自己都不想儿子娶个农妇之女,太守大人更不会如此了。不过这些话他是不好跟父亲讲的。

    沐天扬回到安川,也不好意思一直求县太爷帮忙,就请了个媒婆,带着沐易去一些家中有待嫁女子的名门大户求亲,可沐易原本就不算潇洒风流,近日来又形销骨立,他自己更是不给别人好脸色,自然没一家看得上的。沐天扬为此不住生闷气。

    云氏见此啐道:“谁让你贪慕虚荣,去找那些有钱人家。当初我要是听父兄的话,就不嫁于你了。易儿既有相好姑娘,你不去提亲,却带着他到处攀龙附凤,该的你四处碰壁。”

    沐天扬苦笑道:“娘子教训的是,我也是老糊涂了,封侯拜相靠的还是自己,我尽想着这些无用之事。当了这些年学正,也跟着这些官吏一样庸俗了,今后该引以为戒才是。”

    嗟叹半晌,沐天扬许诺第二天就带沐易去云溪求亲,喜得沐易一夜未合眼。

    第二天一大早,沐天扬便请了媒婆、引了沐易去云溪村,问清门户后就朝茹家走去。

    茹伊家在村边上,显然是后迁来的。院子不大,但收拾得极为整洁,院中也不像一般的农家般种菜养鸡,反而种了些牡丹芍药类的花卉。甫一进院,一股淡雅的香气透人心脾。

    花丛间,一个大约四十岁的妇人正在给牡丹裁枝剪叶,猛见有客人到来,便向后退了几步,将手中的剪刀轻放到花池边上,姿势颇为优雅。随后快走几步,在沐老爷子身前到了个万福:“不知几位贵客有何贵干,妾身这厢有礼了。”

    沐天扬大感诧异,没想到一个乡野村姑竟如此得体。细眼瞧去,见这妇人年纪看不去不大,姿色甚佳,虽然是没施粉黛,可也是个不多见的美人。

    忙施一礼,沐天扬道明了来意。妇人眉头轻皱,瞧了沐易一眼,转身将三人迎进了大堂。

    乡下的房屋极是简陋,一屋三间,中间是大堂,两边便是两个卧室。茹伊家的屋子跟别家没什么不同,只是整洁的有些过了,地上还铺了青石,墙上也没挂农具,桌上插着一把茉莉花,一看就不是普通农家。

    茹伊母亲待三人落座,不等媒人开口就开门见山:“诸位远道而来辛苦了,只是今日只能让各位白跑一趟。妾身夫君去世前有言在先,小女若没金榜题名,不得出嫁。妾身不敢有违先夫之言,还请诸位见谅。”

    那媒婆见对方拒绝,也不在意。干他们这行的遇到闭门羹并不鲜见。只是笑了笑,操起了她那三寸不烂之舌道:“夫人此话差矣,茹伊姑娘今年已经一十有五,正是待嫁之年。王公贵族家的公子哥尚不敢说能上金榜,何况一贫家女子。若是等到她金榜题名,可就耽误令爱的大好年华了啊。”

    茹伊母亲只是轻轻摇头,颇为优雅:“不瞒各位。妾身夫君身前也是一方商贾,家中资财颇多。只因路遇劫匪,才人财两失。夫君生前对小女期望甚高,妾身也只能按照亡夫心愿悉心教导女儿,免得百年后在底下无颜再相见。”说罢,眼中涌出两行清泪。

    沐天扬是读书人,面子本来就薄,又听对方言真意切,确有为难之处,便不再勉强,安慰了茹伊母亲几句便带着沐易告辞而去。

    去乡下求亲都被拒绝,沐天扬也有些心灰意冷,他原本也是一时脑热要为沐易娶亲,处处碰壁后也渐渐熄了这心思,只是劝他先好好养好身体,过一年半载再说。

    沐易将提亲之事告于岳霆,岳霆也只叹俩人没有缘分,劝他放弃得了,不如跟他多去听听小曲转移下注意力,哪怕去听听兵书也好。可沐易却实在没有这心情,到哪都是魂不守舍的。

    岳霆没办法,就出了个馊主意,要沐易去青楼见识见识女人,估计回来就没啥事了。可俩人毕竟是读书人,脸皮薄,在县城的门前徘徊了许久,也不敢进去。等那楼里的姑娘一招手,二人就如同惊弓之鸟,落荒而逃了。

    这一日,沐易坐在书院湖边发呆,突感头部剧痛,一枚石子落在跟前。回头一望,只见几名少女正对着他掩面偷笑。

    沐易站起怒道:“我在此闲坐,又惹得你们什么了,引你们用石子砸我。”

    为首的一名黄衫少女啐道:“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就你这样的还敢来我家提亲,真不怕笑掉大牙。”

    原来沐天扬带他去提亲,之中就有这个县丞之女。这些妙龄女子自是看重相貌,对沐易这瘦猴样不屑一顾。今日与几位同学路过湖边,见他一人独坐,就忍不住对他小看一番。

    沐易气道:“你莫小看于我,等我日后金榜题名,怕是你等都巴结不得。”

    那黄衫女子格格直笑:“你要真能金榜题名,到时候我给你做丫鬟女奴都行,就看你没这份本事。”

    沐易这时又想起自己真不是文科这块料,不免心中烦躁,不愿与这几名女子纠缠,转身就走。却怎料那几名女子竟然跟着他数落不止,直说的沐易心灰意冷,颜面扫地。

    正当沐易万般无奈,羞愧难当之时。耳边传来一声娇喝:“看你等也算是大家闺秀,围着一个男子打闹,真不知羞耻。”

    沐易抬头一看,竟是茹伊路过替他解围,心中竟有些欢喜,又有些羞愧。

    那黄衫女子显然知道茹伊颇不好惹,,冷哼一声道:“他也配得上跟我等打闹,咱们走吧。”说罢引着几人便离去了。

    沐易也赶忙寻路要走。茹伊上前拦住他道:“我也有些话想跟你说说,不如咱们去湖心小亭一叙。”

    沐易求之不得,哪会说半个不字,当即点了点头,跟着茹伊往小亭走去。他在背后看茹伊青色长裙摇摆,青丝及腰。宽大的襦裙下,露出一双粉色丝履,随着脚步时隐时现,好似一对鸳鸯在他心间摇摆,免不得都有些痴了。等茹伊在小亭中站定,沐易反应不及,一下撞将上去,竟搂住了茹伊的腰肢。当下软玉温香满怀。

    茹伊悴不及防被抱住,满脸羞红,心中大乱,赶忙挣脱出来啐道:“我还道你是个老实人,却不曾想这般无礼。”说罢双目含泪,忍不住就要哭出来。

    沐易心中早已不知所措,大嘴张开却愣是吐不出一个词来。情急之下,扬开右手就给自己来了个大耳光,直打的自己耳朵嗡嗡作响,脸颊立马红肿了起来。

    茹伊正欲发作,却见沐易把自己打成了猪头,那样子颇为滑稽,竟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大夏朝最为看重女子名节,讲究的就是男女授受不亲。可茹伊不是寻常女子。她看四下无人,只得叹了口气,权当被这小子占了个便宜。整理了下衣衫,她才幽幽说道:“算了,看你也不像坏人。我就不计较这件事了,不过你可千万别说出去。”

    沐易赶忙点头如捣蒜。茹伊冲着亭中的凳子努了努嘴,示意他坐下,道:“你去我家提亲的事我已知晓,岳霆之前也来找过我。我来就想劝你一句,世上的好女子何止千万,何必单单看中我一个。”

    沐易倔强的挺直了身子:“我知道你现在不喜欢我,可我不会放弃的。我会一直等下去,直到你嫁人的那一刻。”

    茹伊听罢,心中竟有些感动,抬头见他形销骨立的样子,心中颇为不忍,咬咬牙道:“你若真想娶我,却也不是不可。你若金榜题名,再为我做一件事情,我就嫁于你为妻。”

    沐易听罢,大喜道:“此话当真。”

    茹伊笑道:“我虽是女子,但也知‘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沐易心中惊喜交加,怀中美人的体香也尚未散去,只感觉“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在他意冷心灰之际,竟得如此好消息,当即辞别茹伊,就要回家苦读。

    茹伊这么说,其实也是因为本性善良,看沐易为他茶饭不思心中有些不安,就想了这个法子激他一激,想必他若能用功苦读,过些年月自然能忘却自己。

    若他真能金榜题名,也算结了一份善缘。至于所许之诺,不过是镜花水月而已。倒是等沐易年长,身边女子众多,怕也忘却这段事了。

    其实这番道理很是浅显,那茹伊既是反复推脱,怎能有真情相告,沐易虽愚笨不察,但想他的兄弟岳霆素来机敏,岂能不知其中道理?怕是将来如实相告,不知沐易能够继续振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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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中举

    沐易兴冲冲返回,立时将这消息告于岳霆。岳霆仔细听了茹伊之诺,总觉的其中有些蹊跷。但看沐易兴高采烈,也乐得见他能不再消沉,就懒得多问了。

    沐易自此每日用功读书,不再玩耍。岳霆知兄弟之志,也强打精神,一起用功读书。俩人彼此切磋文章,倒也有一番滋味。

    只是沐易愈是用功读书,愈是不见长进,每月一试总是退步少许,只得更加用功。岳霆倒是进步不断,还经常指点于他。

    很快就到了秋季乡试之时。书院众秀才结伴前往灵州城赶考,舟车劳顿自是不提。

    待秋闱桂榜下来,沐易和岳霆又是榜上无名,而茹伊竟考中匠科第一,高中解元,吓了沐易和岳霆一跳。

    岳霆还好,反正没抱什么希望。可沐易知茹伊中举后,将去京城国子监学习,以后怕是再难相见,不能解相思之苦了,心中烦闷不已。

    茹伊入京之前,还特意把沐易叫去,鼓励他继续苦读,日后定也能桂榜高中。沐易闻此心中大振,许诺一定早中举人,前去京城与茹伊作伴。茹伊听了这话有些哭笑不得,叹这傻小子还真是执着,不知多久才能忘了自己。

    等茹伊立冬时分赶赴京城,沐易又顿觉不安,茹伊既能高中解元,想必考中进士也不是什么难事。待其金榜题名,怕是就要嫁于旁人了。自己虽刻苦求学,却不进反退,苦闷之下就找岳霆倾诉。

    岳霆向来机敏,立时想到一个对策:“老弟你不善文科,但兵科天赋甚佳。文、兵、匠三科俱可参加殿试,金榜题名。你何不弃文从兵,仿那古时班超投笔从戎的典故,想也是一件妙事。”

    沐易皱眉苦笑道:“我以前就有这打算,只是父母不许,怕战场凶险,恐有不测。圣人又云:‘父母在,不远游。’我也担心父母年事已高,无人照看。”

    岳霆不屑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俗话说得好,‘自古忠孝难两全。’你即使文科高中,也不免被遣往边疆为官,何必拘于此念。你若想娶茹伊为妻,怕也只有这一条路行得通了。再者说,‘官场如战场。’每年官场倾轧,被抄家杀头的也数不胜数,怕也不比战场好上许多。”

    沐易闻此觉得有几分道理,再加上思念茹伊,一咬牙一跺脚,就决定偷偷弃文从兵。他也是个果决之人,当下就撇开了四书五经,开始专攻兵科。

    自此,除却每日必去赵老夫子处听两个时辰课外,其余时间沐易都随李之贺学习兵法,《鬼谷子》、《孙子兵法》、《司马兵法》等皆倒背如流,举一反三。李老夫子也大为满意。

    “寒雪梅中尽,春风柳上归。”沐易半载苦读,开春竟迎来了天大的好消息。夏国皇帝六十大寿,破例要开恩科。本来这科举按例是三年一次,沐易还愁三年后茹伊会忘了他呢。这下倒是遂了心意。

    秋闱乡试,远在灵州城举行,沐易倒是不怕被父母知道自己考的是兵科。不过两日考试,把他考的有些晕头转向,出场后难免有些心中惴惴不安。

    待得放榜之日,沐易竟然真的中了兵举,虽只排名倒数第一,做官无望,但沐易并不在意,他志在金榜题名,有资格参加会试就行。

    沐易回家后道出实情,沐老爷子气的浑身发颤,将他大骂了一顿。沐易也颇不服气,他自觉不是文科的料,以兵科中举也是为了以后能高中进士,遂了父亲的心愿。父子二人言语不和,沐易负气出走,去了岳霆家暂住。

    沐易中了举,岳霆却依旧没上桂榜。他本来就没有中举之心,只打算在书院混个年头,出去当个私塾先生就好。不过沐易就要赶赴进京城求学了,念及此事,二人也不免伤心,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从秋闱结束到进国子监学习,中间还有两月的间隔。沐易住到岳霆家后,俩人无事便四处游历,过的也颇为自在。

    他二人之前总在书院学习,在外游历月余后,听闻的都是游侠惩强除恶的事迹,这才发现这世间竟还有另一番天地,心中也颇为向往。

    大夏朝共有九州,灵州位于大夏北端,自古海盗出没,民风颇为彪悍,游侠成风。这些游侠快意恩仇,不服王法,虽不专门与朝廷作对,但却难以掌控。当今皇帝建折威军,一方面是清缴盗匪,另一方面也是为了震慑游侠。

    这日,二人游历到大侠欧阳春的故乡,听闻当地人流传的“北侠”欧阳春的英雄事迹,不由钦佩不已。

    岳霆听完说书先生讲的一段《北侠传》后,向沐易感慨道:“他日若是成不了教书先生,我去做个游侠也不错啊。”

    沐易笑道:“我之前还算跟着钱教头练过几天拳脚,你这白胖的身材,去当游侠能做甚,当个伙夫倒是不错。”

    岳霆撇嘴道:“你莫小看哥,想欧阳大侠手下盗圣懒龙,就没学过什么武艺,依旧健步如飞,翻墙入室如入无人之境。一身肥膘就如软垫一般,从墙上滚下也不会发出半点声响。”

    “你可莫胡说八道,一身肉膘从墙上跌下,不得砸出个坑来啊,你听哪家小子乱说的。我倒是听说那懒龙虽说没什么正经功夫,可身材瘦小,狗洞都钻的进去,你可学不来。”沐易哈哈大笑。

    岳霆强辩:“猫有猫道,狗有狗道。鸡鸣狗盗之辈都有用处,何况是我这个大活人呢。”

    沐易也不理会岳霆的言语,只是奇道:“都说那大侠欧阳春能一苇渡江,日行千里。一纵就是十余丈。可我见钱教头所教武艺,也不过是些强身搏击之术。上跃不过一丈,日行五十里怕也得累死。如何能到这些游侠的境界。”

    岳霆想了想道:“想必都是说书的瞎编出来的吧。”

    沐易摇头道:“我看也未必,‘事不目见耳闻,而臆断其有无,可乎?’”

    岳霆点头说:“既是如此,我俩寻到个游侠不就知道了。”

    沐易叹道:“这谈何容易,游侠们来无影去无踪。倒是地方豪族,能有机会跟这些游侠们打打交道。”

    “那等你成了大将军,肯定不愁见不到游侠了。”岳霆笑道。

    “大将军?”沐易哈哈大笑,“不错,待我日后做了大将军,还怕没有游侠来投靠啊。”

    沐岳二人白天四处游历,晚上就回屋读书聊天。只等立冬时节沐易上京读书。

    这一晚,二人在沐易家后屋高谈阔论,忽听窗外有打斗之声,沐易颇为好奇,就想出门观望。

    岳霆忙拉住他,吹灭蜡烛道:“不怕死啊,万一是贼人,你我可活命不得。”说罢将窗纸捅出个窟窿,向外望去。沐易照样学样,在旁边也戳个窟窿,瞪大眼睛往外瞧。

    二人煞有介事地窥探半晌,却也不见异常。沐易扭了扭酸痛的脖子,埋怨岳霆道:“你从哪学的这招,什么都看不见啊,还白白把这刚裱的窗纸捅出俩窟窿。”

    岳霆嘿嘿笑道:“城里说书的不都是这么教的么。”

    俩人看屋外没啥动静,就出去四下里望了望,也没什么人。岳霆道:“估计是游侠打斗,瞬息就千里之外了。”

    沐易借着月光细细查看,却见地上血迹斑驳,心中打了个突,忙低声道:“你看地上这么多血迹。”

    岳霆寻着血迹一望,才发觉墙角好像躺着个人。二人壮着胆子上前查看,却是个十二三的小孩,一声黑色劲装,头上挽着个髻,脚上一双布鞋,还打着绑腿。因为天黑,五官看不甚清楚,身上还有四五处剑伤,兀自流血不止。

    沐易对岳霆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看这小孩比咱俩还小,也不该是奸邪之徒。不如抬到后屋为他包扎一下,看能否救他性命。”

    岳霆也点头称是,二人把人抬到后屋,换下血衣,包扎好伤口。沐易又灌了些糖水,剩下的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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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阿南

    俩人忙活半夜,过了丑时才昏昏睡去。清晨醒来,看这小孩呼吸渐渐平稳,这条命估计是保住了。俩人出去吃过早饭,又偷拿了碗蛋汤,回后屋给他灌下。

    直到晌午,这孩子才悠悠转醒,看见旁边的沐易二人,也只是点头以示谢意,随后又闭目休息。

    沐易跟岳霆嘀咕:“这人好古怪,被救了也不说话。”

    岳霆也颇为不满,喊道:“我俩忙活半宿才救活你,起码告诉我们你叫什么吧。”

    “阿南。”依旧只是简单的言语。

    岳霆见他开口,忙问东问西。这叫阿南的小孩,倒是知无不言,只是从不主动开口,回答也是极为简练。

    俩人一问一答,沐易和岳霆也终于搞清楚了他的来历。

    原来阿南是个孤儿,襁褓中被师傅在庙中捡走抚养。因在大夏最南端被发现,师傅就给他取名一个“南”字,并无姓氏。这南的师傅是个响当当的侠客,却不曾想无故被人所害。师傅是阿南唯一的亲人,他自然要寻仇家报仇,一路跟踪下来,到安川时不小心被对方发现。他不过是个十二岁的小孩,又岂能是对方的敌手,对方几招就将他击倒,扬长而去,估计以为他必死无疑了。

    岳霆听闻阿南的师傅是侠客,立马感兴趣地问:“你师傅既是一代大侠,不知是什么名号。”

    阿南摇头道:“师傅便是师傅。”

    岳霆又问:“那你的仇家是谁,日后我俩有机会也能帮你报仇。”

    南又摇头:“仇家便是仇家。”

    二人一阵无语:“你不知道仇家叫什么,又怎么报仇?”

    “我自有办法。”

    沐易看这孩子估计没在江湖上怎么走动过,除了练功外怕是什么都不懂,只得叫他先养好身体再说。

    之后的日子,沐易跟岳霆也不再出外游历,除了为南疗伤换药,就是缠着他问些游侠的问题。南虽然沉默寡言,但也与二人的关系逐渐亲密。

    不知不觉间,沐易上京的日子就到了,南的伤势也逐渐好转。眼看分别在即,三人不免心中伤感。

    岳霆读书虽不刻苦,可这心眼最多,最近又总听游侠之事,眼见三人彼此不舍,心中就有了主意:“我等三人既然情投意合,何不仿那游侠结义的典故,结拜为兄弟,日后虽不能常见,心中却也有兄弟挂念。”

    沐易听此拍手称妙,南虽沉默寡言,但自师傅遇害后,心中也倍感孤苦。此时受两人所救,近日相处感情又深,也点头同意。

    岳霆自告奋勇,从说书人那学来的撮土为香都用上了,在后屋摆上香堂,供上不知从哪寻来的泥像,就拉着俩人跪拜结义。

    岳霆已年满十八,自然是三人中的大哥。沐易十五岁排行第二,南十二岁排名最后。

    三人年纪都不大,自小也都没有别的朋友,这结拜虽不比真正江湖中人那样斩鸡头喝血酒的郑重,可在三人心中的分量却比那些要投名状的更重一分。

    时光匆匆,不一日沐易就打点好行囊,准备出发了。阿南既已跟丢了仇人,就打算回老家收拾下师傅遗物,顺路也送沐易一程。二人都嘱托阿南不要急于报仇,等三人日后有所成就,再寻仇不迟。阿南沉思半晌,也点头答应。

    沐老爷子还在怪沐易擅自考兵科的事情,对他的远行不闻不问。沐易也赌了口气,一心要考取功名给父亲看看,就打算徒步前往京城。好在云氏偷偷塞给他不少银两。俩人日夜兼程,行了一月有余才到达京师天京城。

    这天京城又称为京州城,是大夏国第一大城。二人在城中看的眼花缭乱,各种新奇玩意目不暇接。问了好多路人,这才找到国子监所在。阿南将沐易送到了地方,便跟沐易依依惜别,继续南下了。

    沐易递上举人的文牒,在国子监登记完毕,就迫不及待地去寻找茹伊了。

    茹伊正与几名女学生闲聊,突见沐易来寻,吃惊不已。她不知沐易是考中举人前来入学的,还以为他是专门来看她,一时间有些惴惴不安,胸口小鹿乱撞,不知该如何应付了。

    那几名女子见沐易一副喜形于色的模样,茹伊看似又有些娇羞,一副懂了的样子相视而笑,识趣的告辞而去。

    茹伊此时是学子装扮,身上穿了件淡色长衫,头上没有装饰,只包了个浅灰的书生帕,虽不是女扮男装,但也不似女装时那么惊艳了,更添的是几分儒雅。沐易虽思念于她,但其实二人并无什么关系,看她这装扮又有些陌生,不知该从何开口。

    茹伊定了定心神,轻舒口气,展眉一笑,眼神如春波荡漾:“京城离安川有一月的路程呢,你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么,不会是专程来看我的吧。”说完,心中又一慌,生怕听到沐易肯定的答复。

    “不是,”沐易紧张的摇了摇头,这才让茹伊放松了一些。可是他下一句话,却让她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我是来陪你的。”

    “啊...这个...不方便吧。”茹伊有些语无伦次,更有些叫苦不迭,莫非这傻小子还真要在京城守着她不成。

    “什么不方便?”沐易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你...你不是应该在家好好读书么,怎么跑到京城来了。”茹伊急的都有些气急败坏了。

    “噢,忘了你还不知道呢,”沐易恍然大悟,“我也考中举人了啊,也能到国子监读书了,这不正好来陪你么。”

    “这样啊。”茹伊提了半天的心一下子放了回去。

    “真没想到你这一年时光进步如此之快,这就中举了。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茹伊心中放松,心情也好了起来。

    “哪比的上你啊,”沐易很不好意思,“你是桂榜头名,我却是最后一名。”

    “那也没什么,对了,你来之前看我娘了吗,她身体还好么。”茹伊放松了心情,就开始岔开话题,跟沐易唠唠家长里短了,免得他在说什么让她尴尬的情话。

    其实沐易又哪会说什么情话,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半晌。沐易才在茹伊的催促下恋恋不舍的回了自己的房间。

    茹伊送走了沐易,抚了抚胸口,有些懊恼地自言自语:“我怕他这小屁孩干啥,不过是个兑现不了的承诺而已。害的我紧张半天。”说罢,还是有些闷闷不乐,也不知心中到底什么滋味,是愁是忧。

    沐易自到了国子监,每日都要找茹伊说话,吓得她却每天尽在匠科用功,卧室都不敢回了。国子监不比桥山书院,匠科讲学不允许旁听。也主要是因为贡院匠科,已开始传授大夏国皇室的镇族之宝--《鲁班书》了。

    《鲁班书》传说乃古时神匠鲁班所著,大夏国皇帝称帝之前,祖祖辈辈皆是工匠,《鲁班书》也是其家族立足之本。自称帝以来,皇子皇孙们愿意学这匠人手艺的自是没有几个。夏国皇帝无奈,便开设这匠科,目的就是网罗匠科天才,传授《鲁班书》。

    凡是中匠举者来国子监者,都可学习《鲁班书》其中的一部分。待得金榜题名,便可学得整本《鲁班书》。大夏朝传自羸弱的周朝,能短时间抵御外辱,很大一部分功劳都是匠师演习《鲁班书》后造的各种兵器器械带来的。

    茹伊每日用功,不想被沐易打扰。只好找借口对他说:“师傅说我明年会试殿试极有可能考中的,你若不用功读书,到时我要是考中进士可要嫁给别人了啊,你可别后悔。”说完,脸上有些火辣辣地,毕竟姑娘家自己说嫁人这样的话,难免有些害羞。

    沐易听后果真有些怕,但离春季殿试不过两月光景,他要金榜题名谈何容易,去年茹伊新来时会试都没中。

    从这时起,沐易每日早起晚睡,苦读不已,再也不去寻茹伊说话了。就连大年三十都没出门找茹伊一起过,茹伊见计谋奏效,心中竟还有些小得意。

    两月时光转瞬而过,待得二月春闱,茹伊竟再中榜首,夺得匠科会元。沐易也让茹伊大跌眼镜,竟上了兵科贡士榜,虽只是最后一名,但也算是贡士,有资格参加殿试了。

    沐易考了倒数第一洋洋得意,茹伊这正经的第一名却恨得咬牙切齿。她只得暗地里告诫自己,沐易不过是会试倒数第一,殿试不可能上榜的,不怕,不怕......

    殿试之日,沐易在皇宫保和殿参加兵试,茹伊则在御花园参加匠试。

    却说这大夏国殿试分为三科。文科由皇帝陛下在太和殿亲自主持,匠科由当朝太子主持,兵试则由二皇子主持。毕竟三科之中,还是文科最为重要,自然由皇帝亲自评判。而匠科又都是些器械火药类的,无法在殿中考试,只能安排到御花园,由储君主持。兵科在三者中地位最低,寻个皇亲国戚坐镇就可。

    兵试分三轮:史、策、论。分别为历史战役点评、战场策略和对兵法的研究。皆为淘汰制,最终留下的四十三人录为进士。

    沐易三轮过罢,竟排名第四十三。虽是三甲最后一名,但也是进士啊,当下欣喜若狂。

    另一边的匠试,茹伊现场竟做出一台以火药为动力的微型投石器,破坏力惊人,太子殿下都被惊得差点从座位上跌下来,当即点为匠科第一!

    沐易中得兵科进士最后一名,正满心欢喜赶回贡院,却从旁人口中听得茹伊高中状元,更感觉喜上加喜。

    等应付完身边贺喜的同窗,沐易就兴冲冲地跑来与茹伊相见,茹伊却把一张美玉似得鹅蛋脸,拉的比驴脸还长。她本是以话相激,却没料想沐易竟和她同上金榜,心里五味杂陈,既为上榜而高兴,又为不知该如何解释此事而烦恼。真是搬起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沐易不知茹伊心事,更不会察言观色,絮叨完中进士的欣喜,就追问茹伊需他做何事,好早日回家提亲去。

    茹伊心中思绪不宁,告诉他实情觉得伤害了他,不说吧又不知怎么能应付下去。沉思半晌,才下定决心,只能继续找借口瞒下去了。

    茹伊使劲揉了揉脸蛋,勉强堆起了笑容:“这个...你现在虽然中了进士,可是没有一官半职,怎能帮我办事。我这事情可不是小事,得你官职足够大才好。”

    沐易闻后傻笑道:“好,那得多大官啊。”

    茹伊瞪着一双杏目,咬了咬嘴唇,试探的道:“你是学兵科的,等你当了大将军才...才行。”说到后面,她的声音也越来越小,越来越没底气。夏国大将军,乃是官居一品,镇守一方的土皇帝。要沐易做当将军,那简直比天方夜谭还不靠谱,茹伊是想找个更圆满的借口,就扯到了大将军上。可她说完又后悔了,这么说明摆着是拒绝啊。

    不料沐易没有片刻犹豫,点头像啄米:“嗯,好的。等我做了大将军就来娶你。”

    茹伊看着沐易目光中的真诚,突然心里一暖,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不知是感动,是羞愧,还是无奈。

    “可是...”沐易突然说道,茹伊心里一紧,还是被这傻瓜给看出来了么。

    “可是若我还没做到大将军,你就要嫁人了怎么办。”沐易有些不好意思。

    “你问这个啊,”茹伊心里一松,“我答应你,只要我还在大夏,就不会嫁给别人,一直等你当上大将军。”

    “好,”沐易很激动,“我也答应你,这辈子只会娶你一个,再也不会有别的女人。”

    “别,别,千万别。”茹伊急的直摆手,“大丈夫三妻四妾很正常的,我一点也不介意,有好的你尽管娶进家来就行,还热闹呢。”茹伊心里打着小九九,当下也开始胡说八道了,反正她也不会真的嫁给沐易,还盼着他早点忘了自己才好。

    沐易哪明白这些,他还为有这么个知心的爱侣而兴奋不已,完全没注意茹伊满脸的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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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千里赴边

    第二天早朝,各科进士都被宣入殿。茹伊因高中魁首,被皇帝亲封为正六品工部员外郎,直属大夏皇室。沐易排名最后,只是按例给了个从九品陪戎副尉的虚职,等军部有空缺再行委任。

    沐易没有实职,要先回乡等朝廷诏令。离京时,茹伊前来送别,二人四目相对,沐易心头纵有千言万语,却只能道一声“珍重”。只是这一句“珍重”道罢,二人此后真的就天各一方了!

    待得沐易赶回家中,朝廷喜报早已传到安川城。

    每年大夏朝新晋进士不过一百二十九人,还大都来自州府。安川县平均二十年才能出一位进士。桥山书院虽出进士多些,但大都是灵州其他府县的生源。

    而这一年,安川县竟同时出了两名进士,其中一位还是状元,真是举县同庆,连知县谭儒林都赶往两家贺喜。但茹伊已在京赴任,家里的母亲无意支应这番排场,沐天扬又怨沐易擅自去考了兵科,也只是应付了事。搞得谭儒林不尴不尬,两边都没碰到什么好脸色。

    沐易与父亲闹僵,回乡后还是住在了岳霆家。二人能这么快再相聚,也都很是欢喜。

    岳霆嘿嘿笑道:“古人称落榜为‘名落孙山’,没想到你今日竟霸占了这孙山的宝座。乡、会、殿三试都独中最后一名,你这也算独一份了,不比茹伊的连中三元容易啊,我看应该在县志上注明这一点,你也能流芳千古了。”

    沐易哈哈大笑:“这是自然,俗话说得好,‘过犹不及’。我这就是将将好,一点都不浪费。”

    俩人打闹一番,岳霆又问:“老二你这中了进士,却没个实职。以后是不是就可以和兄弟长留安川了,想安川兵司倒是空缺,你若是不嫌那兵司的官位没有品级,去做做倒是无妨,反正你有从九品的虚职在身,俸禄也不会少了半分。”

    沐易摇头道:“好男儿志在四方,我已在兵部留下了自荐书,自愿去边疆入伍。待日后挣得军功,也好早日当上大将军。”

    “啥,”岳霆两只不大的眼睛瞪得滚圆,竟比平常大出一倍不止,“你要当大将军?”

    “是啊,”沐易被岳霆看的很不自在,“我答应茹伊当了大将军后就去娶她的。”

    岳霆以手扶额:“天啊,你这书呆子除了读书,还知道什么。大将军乃当朝一品,跟宰相平级,都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哪有那么容易做啊。”

    “哦,看来我得加把劲,继续努力了啊。”沐易握紧了拳头,在身前挥了挥。

    岳霆两眼一黑差点一头栽在地上。他心想,茹伊果真是在诓骗沐易。不过这样也好,起码他也有些斗志,等沐易在官场摸打滚爬些岁月,也都明白了。

    沐易二人在这边谈这兵司之事,另一边沐天扬竟也在向谭知县求这兵司之位。

    谭知县笑道:“沐兄尽管放心,这兵司之位空缺已久,令郎又是同进士出身,去这府兵任兵司,本就是屈就,何难之有。只是沐兄为何不打点打点,在军中为麟儿谋个实职,若能建功,前途无量啊。”

    “多谢知县大人美意,这军中危机四伏,能封爵者百里无一。我虽期望易儿能封侯拜爵,但也只想他能在官场有所作为,光宗耀祖。可他现在既是兵科进士,我也只能盼他留在安川,衣食无忧。万莫去那沙场,化作尘中枯骨。”

    谭知县闻此也是叹息,兵科毕竟还是不如文科,否则沐易现在也有主簿之职了。

    沐天扬正想着那府兵兵司之事,朝廷却突下诏令,拜沐易为大夏镇南军帐下谋士,即日起赴南疆上任。

    接下诏书,沐天扬愁眉深锁,沐易却眉开眼笑。沐天扬舍不得沐易去战场送命,他只恨自己没有早去找谭知县要这兵司之位,否则沐易有了实职,在兵部也就除了花名,不会被征召了。沐易却不明白父亲的心思,也不与父亲告别,只匆忙与母亲见了一面,就打点行装,赶赴南疆而去。

    却说这南疆路途遥远,纵是沐易每日埋头赶路,到南疆镇南军大营时,已有三月有余。亏得云氏要沐易路上吃穿好些,给他多带了盘缠。饶是如此,到军营时,身上银两也所剩无几了。

    沐易奉上朝廷诏书,被依律安了个谋士的职位。他旅途劳顿,匆匆收拾好自己的营房,便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沐易睡得正香,突然被两个军士拖出营帐外,不由分说就打了五军棍。要说沐易自小习文,哪受得了这份罪,直被打的皮开肉绽,双腿发颤。

    等到了帅帐,他才知是因睡得太死,起床号响后没列队集合,违了军规,才被按律处罚了十军棍。

    沐易心中恼怒万分,昨日并无人跟他说号响应卯之事。可帐中其他参将谋士不但不为他辩解,反而个个面露嘲讽之色。想来自古同行相欺,这些参军谋士见他新来,就故意给他来了个下马威吧。

    接下来几天,沐易几乎天天受罚,不是不知用饭不能有半点浪费,就是被故意引到营中禁地。直打的他每日趴着睡觉,梦中都能被疼醒。

    到底说沐易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孩子,哪经得住这番折磨。数日时光就面黄肌瘦,走路直打晃。

    还好众谋士中有位年过五旬的老者心善,此后每天得空就给他讲营中规矩,点拨他如何做事,才勉强支撑下去。

    沐易受老者恩惠,自是感激涕零。

    那老谋士叹息说:“也可怜你这孩子年纪如此之小,却要来营中受苦。以后机灵一点,在这军中方能有立足之地。”

    沐易道:“多谢前辈指点,这些天幸得前辈提携,小子方能免却许多皮肉之苦。”

    这老谋士名唤吴文举,虽名为文举,走的却是兵举之道,在镇南军中已有十余年。

    吴文举苦笑道:“我又能提携你什么,就是教教你怎么活下去而已。”

    沐易见老者颇有能耐,却依然只是军营中最底层的谋士,心有疑惑,遂趁机问:“前辈,小子有个疑问,不知当讲不当讲。”

    吴文举回头道:“我知你想问什么,是觉得我这一把年纪为何还是个小小谋士吧。”

    沐易被猜透心事,不由尴尬地点点头。

    “你可知当年跟我一起进这军营的同僚们,今日都在何处?”

    沐易心想:“想必大多都已升官进爵了。”但口中不敢造次,只道:“小子不知。”

    吴文举手指南方,沉声道:“除却家中有门道,离军回乡者,剩下的人都在那黄土之下了。”

    沐易头上仿佛被破了一盆冷水,颤声道:“这是为何,莫非我等十年寒窗苦读,却要被朝廷逼着去送死不成。”

    那老者看沐易被吓到的样子,哈哈大笑:“你也不用怕,哪怕是大将军也不会逼你去战场送死的,他们都是要自己去的。”

    “为何?”沐易奇道。

    “因不堪这军中之苦。”老者沉声道:“如若不去战场杀敌建功,期盼封将拜爵。就只能像我这样,一辈子做个谋士,被人呼来喝去了。哪怕是个伍长,都能吩咐我等。况且军中无女子,年轻的谋士连个娘子都难娶到,怎能忍受。年长的又不忍相思之苦,徒之奈何。”

    沐易心中叫苦:“就没有其他晋升之道了么。我等既是兵科出身,学的是兵法权谋之术,应当为将军出谋划策才是啊。”

    吴文举叹道:“老朽当初何尝不是如此作想。可到军中才发觉,那大将军帐下自有军师参谋,且都是身经百战之辈。再不济也有那兵科状元榜眼做的参将。何时能轮到我等小小谋士进言献策。我等虽有官职,却只是整理一些文案,做一些杂役而已。”

    说罢,又对沐易道:“你若是家中有办法,赶紧调出这军队,回州府的府军中谋个差事。”

    沐易苦笑:“我也就是个乡野小子,家中又能有什么门道。更何况,小子本就为了功名才自荐到了边疆,怎能就此回返。”

    那老者闻之叹道:“我中进士时已年近四旬,家中已有妻儿。只等到五十四岁,便可告老还乡。你今年不过一十六岁,又怎能忍耐近四十年之久。”

    又道:“看来你也想去沙场建功立业了,但这条路可以说十死无生。”

    沐易苦笑:“多谢前辈指点,小子也只能暂且熟悉下这军中之事,再谋出路。”

    吴文举听此,也点头称是。随后招呼沐易一起去军师营帐中整理文案。

    不知不觉间,年关就到了。军中年关只有三天假期。沐易回家来回一趟就得半年,自然只能待在军营。

    年后,沐易收到两封来信,一封自是母亲牵挂他而写,另一封是岳霆询问他在军中的情况。

    沐易不忍将军中实情告于母亲,只能说一切安好,切勿挂念。但跟大哥的回信中,忍不住将这军中之苦一一诉说,也算是发泄一番心中的苦闷。

    闲暇时光,沐易经常想起茹伊。想茹伊在朝中为官,又是皇室直属,日后定然前途无量,而自己这辈子就要在这军中做杂役,怕是二人自此无缘,心中不免伤心。又想茹伊如此貌美,怕是哪位皇子,甚至是皇帝看上的话,茹伊也无法拒绝。念及此处更是伤痛欲绝,只苦于军中无酒,否则就要终日狂饮了。

    军中日子枯燥无味,还好有几个跟沐易相熟的年轻伍长,跟他吹吹战场上的厮杀,也算是勉强度日。就这样一直到了下一年的年关。

    大年三十晚上,沐易正在营中与几位同为外乡的军官闲聊。突然大营守卫来叫他说有故人来访。

    沐易心中大奇,这南疆不毛之地,他又有什么故人呢?

    待去了营外,只看到一个乞丐蹲在营门边上,见沐易来了,才晃悠悠起身。

    沐易仔细一看,竟然是岳霆!二人相见,立时抱住大哭。待哭罢,岳霆抹了抹脸道:“你抱着我哭什么?”

    沐易擦了擦泪,道:“自然是思念大哥,你莫不是为这个哭?”

    岳霆撇了撇嘴,装作没事般地笑道:“自然不是,男儿有泪不轻弹。我只是饿了三天,到了你这里终于能大吃一顿了,这才高兴地哭的。”

    沐易知道他在死撑面子,也不点破,将他带到自己的营帐,又去营中伙夫那里要了饭菜,给岳霆端来。

    岳霆足足吃了十人的分量,看的沐易两个眼珠都快蹦出来了,才擦擦嘴说:“看什么看,没见过哥吃饭啊。”

    沐易忙问岳霆为何会如此凄惨,莫不是逃荒而来?

    岳霆叹了口气,才把这一路上的事情徐徐道来。

    岳霆年初见了兄弟的书信,觉得沐易在军中总是受到欺负,心中不忿,就决定南下到军中陪沐易,二人起码有个照料。

    沐易信中说道,他三个月到南疆,却没说是日夜兼程。岳霆就带了三个月的盘缠,白天行路,晚上住店,还没到一半路程,盘缠就没了。

    之后他也没办法了,开始还能在当地打个短工,挣点钱再接着走。可越往南越蛮荒,也没打工的地了,只能边乞讨边走,实在不行就在野外寻点野果野菜。足足九个月才到南疆。

    沐易闻此心下更是感动,忍不住要落泪。

    岳霆忙道:“你可别哭,哥也不是全为了你才来的。”

    原来去年年底岳霆的父母就相继离世,岳霆还有个哥哥,本就为父亲卖耕牛供岳霆读书不满。遂以他可以教书自食其力,用不着乡间田产为名,霸占了老岳家所有的田产。岳霆为人仗义,也不愿跟兄弟相争,就搬到书院居住。

    沐天扬见岳霆孤苦,就跟书院商量,给他谋了个书库管事的职位,只待秋季开学就可以去任职。

    可到了三月,就收到了沐易的回信,他看沐易在军中凄苦,又想自己在安川也算是孤苦无依,当下就决定去南疆找沐易。待他打点行囊,银两也刚好够三个月的盘缠,就辞了职位,南下而去。

    二人又感慨唏嘘了一番,随后又去帅帐找到镇南将军,想为岳霆某个差事。

    这南疆地处偏荒,以往总是有人想方设法离去,职位总是空缺,尤其是文职。那镇南将军见有人主动前来也极为高兴。岳霆又是秀才出,就封了他个库管之职,让他看护一处库房,记录每日兵器粮草收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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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间最强大的力量是什么?是创造么,还是毁灭。 不,都不是。 任你无敌于天下,也抵不过衰老;任你强盛无匹,也终将走向灭亡。 若谁能掌握了时间的力量,才能掌控万物,真正地与世长存。 沐易,崛起于微末之间,游荡于宇宙之中,鏖战于九霄之上,苦求时间的真谛,终成一代帝尊。时光帝尊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时光帝尊,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时光帝尊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