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现代都市乱世铮妍TXT下载乱世铮妍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乱世铮妍全文阅读

作者:就爱嗑瓜子     乱世铮妍txt下载     乱世铮妍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乱世铮妍全文阅读

东汉地理概况

    东汉全国设十三州,一州所辖郡、国多少不等。每州设刺史或州牧一人,巡察所属郡、国,督察郡、县官吏和地方豪强,纠举不法,弹劾污吏。东汉灵帝中平五年,选朝廷重臣出任州牧。从此,州逐渐变成行政区,州牧也成为常设的一方军政长官。东汉末年,各州或置牧,或置刺史,以资望轻重为转移。

    司隶州

    东汉州名。亦称司隶校尉部。东汉时辖郡七,县一百零六。治所,即州行政机构所在地,在洛阳县。洛阳故城址在今河南洛阳东北。司隶州的辖境相当于今河北南部、河南北部、山西南部及陕西渭河平原。

    青州

    东汉州名。辖郡、国十一,县六十五。治所临淄县,故城址在今山东淄博市临淄北。辖境相当于今山东临南以东的北部地区。

    幽州

    东汉州名。辖郡、国十一,县九十。治所蓟县,在今北京大兴县西南。辖境相当于今北京市、河北北部、辽宁南部及朝鲜西北部。

    徐州

    东汉州名。辖郡、国五,县六十二。治所郯县,在今山东都城县。汉末移治下邳,在今江苏邳县东。三国曹魏移治彭城,即今江苏徐州。辖境相当于今江苏长江以北及山东南部地区。

    冀州

    东汉州名。辖郡、国九,县一百。治所邺县,在今河北临漳西南。三国曹魏移治信都县,在今河北冀县。辖地相当于今河北中部和南部、山东西部、河南北部。

    荆州

    东汉州名。辖郡七,县一百一十七。治所汉寿县,在今湖南汉寿县北。汉末移治襄阳县,在今湖北襄樊市。辖境相当于今湖北、湖南大部,及河南、贵州、广东、广西等省的一小部分。

    扬州

    东汉州名。辖郡、国六,县九十二。治所历阳,在今安徽和县。汉末移治寿春,在今安徽寿县。辖境相当于今安徽淮河和江苏长江以南及江西、浙江、福建三省,湖北东部、河南东南部。

    兖州

    东汉州名。辖郡、国八,县八十。治所昌邑县,在今山东金乡西北。辖境相当于今山东西南及河南东部。

    豫州

    东汉州名。辖郡、国六,县九十七。治所谯县,在今安徽亳州。辖境相当于今淮河以北伏牛山以东的河南东部,安徽北部。

    凉州

    东汉州名。辖郡、国十二,县九十八。治所陇县,在今甘肃张家川**自治县。三国营魏移治姑臧县,在今甘肃武威县。辖境相当于今甘肃、宁夏**自治区和青海湟水流域,及陕西西部。

    益州

    东汉州名。辖郡、国十二,县一百一十八。治所雒县,在今四川广汉。汉末移治成都,在今四川成都。辖境相当于今四川、云南、贵州大部,及陕西、甘肃、湖北的一小部分。

    并州

    东汉州名。辖郡九,县九十八。治所晋阳,在今山西太原西南。辖境相当于今山西、内蒙古自治区、河北、陕西的部分地区。

    交州

    东汉州名。辖郡七,苍太十六。治所龙编,在今越南河内以北。三国孙吴移治番禺,在今广东广州。辖境相当于今广东、广西壮族自治区的大部分,及越南的一部分地区。

    雍州

    东汉州名。东汉兴平元年分凉州和三辅地区置。辖郡九。治所长安,在今陕西西安西北。辖境相当于今陕西中部、甘肃东南部、宁夏**自治区南部及青海黄河以南的一部分。

    西州

    即凉州。因地处中原之西部而称西州。

    荆襄九郡

    即荆州。荆州曾以襄阳为治所,故以此相称。东汉初,荆州置七郡,后增置襄阳和章陵二郡。

    九郡四十二州

    指荆州。按:当为九郡四十二县。东汉荆州共辖县实为一百一十七。四十二实为南阳、江夏、襄阳三郡所辖县数目。

    江东八十一州

    江东六郡实为九十二县。

    广州

    州名。东吴所置。辖十郡、国。治所番禺,在今广东广州南。辖境相当于今广东、广西。

    蔡颇

    即蔡州、颖川。按:蔡州,本汉代汝南郡地,隋代置蔡州,治所在今河南汝县。二地:处颖水、汝水上游,顺二水可达淮河,抵寿春。

    陇右

    指陇山以西地区,即凉州。相当于今陕西陇县西部甘肃一带。

请假条

我是作者瓜子的好友,瓜子这些日子的文文都是存稿自动发的,现在存稿用尽,瓜子现在人还在国外,两日后才能回来,所以暂时请假,请亲们见谅!多谢!

1 梦醒

    刘妍以为自己只是做了一个梦,梦醒来,卧房还是那间卧房,床还是那张床,侍女还是那群侍女,父亲还是那个父亲。

    这里是新野,这里是左将军府后院,这里是家。刘妍坐在床,心中却半点安全感也无。脑中浮现的,是阴暗潮湿的地窖,穷凶极恶的士兵,以及那个凶神恶煞的男人。

    是的,我是左将军刘备的嫡女,但我又是个多余的累赘,危急存亡的时刻,父母都看不到我,更不要说父亲手下的将士们了。

    是这个家里的那两个人,把自己和小妹扔在了路边,我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绝尘而去。留下两个小孤女和一架没了马的马车。

    没错,这一切都不是梦,他们和她们,都真实发生过。而我,在受尽折磨和屈辱后含恨而终之,又回到了这个地方。

    在那些黑暗的日子里,我每天都在祈祷,祈祷那些人,那些抛弃自己和妹妹的人,那些听凭她们流落异乡受人欺凌折磨而无动于衷的人遭受天谴。

    然而,都没有,母亲为了弟弟,抛弃了我们,她却没能活多久。父亲很快就有了新的妻子,新的天地。随着父亲的势力越来越大,我所受到的折磨与日俱增。

    庆幸我从不曾忘了这些,刘妍深吸一口气,稳了稳心神,对外面的侍女吩咐道:“去看看二小姐睡了么?”

    妹妹,这个世界上刘妍认定的唯一的亲人。“我一定好好保护你,不让你再受到那样的苦楚。无论是谁,都不允许!”刘妍默念了一句,闭上眼等消息。

    侍女很快回来汇报,说二小姐还没睡,正等着小姐过去。想起妹妹圆圆的苹果脸上,一笑就显露的两个梨涡。刘妍的人放松了下来。

    侍女看到小姐笑了,心中着实松了一口气。数日前的早晨,小姐一觉醒来便性情大变,曾一度让她惊吓不已。现在虽然好些了,却是和以前大相径庭。严肃,冷漠,少言寡语。

    但只要打开房门,出去面对夫人或是二小姐的时候,她又会变回原来那个天真可爱的小姐。尤其是和二小姐相处,这几天两人几乎形影不离。这不,晚上睡觉都要睡到一起才行。

    姐妹两的房间离得很近,片刻的功夫就到了门前。侍女见大小姐来了,连忙上前行礼并开门。刘妍径直走进去。迎面抱住朝她飞扑过来的小姑娘。

    “姐姐,你怎么这么慢,我困了。”怀中的女孩撒娇似的在她怀里不断地蹭着。刘妍一手搭在她肩上一手拍着她的背:“荞儿乖,姐姐错了,姐姐给你赔不是。”

    刘荞闻言马上眉开眼笑:“错了就要认罚,罚姐姐唱歌给我听,直到我睡着为止!”“好啊,我唱歌给你听,直到你睡着为止。”刘妍轻轻拥了拥妹妹,装作不经意地低头在她肩上蹭了一下。

    那时,妹妹高烧烧得神志不清,她无计可施之下,抱着妹妹啼哭,妹妹微弱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姐姐唱歌给我听,直到我睡着为止。”

    她的妹妹,美丽可爱的妹妹,就在她面前,在她的歌声里永远闭上了眼睛。再次拥抱这具小身体,感受她的温热,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不行,不能哭。眼泪是软弱的象征,我决不能软弱!

    第二天天还没亮,生物钟就让刘妍从梦中惊醒,感觉身边有人,转头一看是妹妹的小脑袋枕着自己的肩。狂跳的心才逐渐平静下来。

    轻手轻脚地下床,绕过屏风,外面的侍女手捧着衣服等着呢。眼见大小姐出来,立刻轻手轻脚地帮她洗漱更衣,穿戴整齐之后出门。

    由于这几天天天如此,侍女们也已经习惯了。跟着小姐一路往自己的屋子方向走去,小姐的步子很慢,侍女们也在她身后缓缓而行。

    天儿还早,还能看到启明星和残月的影子。刘妍慢慢地踱着步子,呼吸着晨间略带冰凉的空气,抬头看着黑沉沉的天空,脑中有个声音挥之不去,不断告诉自己,留在这里,只能是死路一条。

    这些天,一直都在想自己的出路,留在这里,未来是可以预见的。再不过多久,曹丞相就会南下,那个人也会跟着一起南下,想起那个把自己当做战利品的男人。

    刘妍忍不住浑身发抖,那些受尽屈辱折磨的日子,那些令人绝望却死不了的日子。刘妍发誓,别说是老天又给了她一辈子,就算给她十辈子,她也不能忘记。

    为了避免再过这样的日子,为了挽救自己和妹妹的命运,她必须带着妹妹趁早离开这里,离开这个鬼地方,刘妍暗自决定。

    但是,作为一个身无长物的弱女子,要在这乱世之中活命谈何容易。刘妍深深的记得,他们家在来到新野之前,是一路逃难更是几度差点失散。

    到了新野之后,才过上了比较安定的日子,至少她和妹妹有了自己的房间和侍女。她的父亲,号称州牧,将军。实则却是别人眼里的一盘菜,将弱兵寡,谁来攻打都只有跑路的命。

    犹记得那个俘获她的男人,用看蝼蚁的眼神看着她:“别说是你了,就算是你的父亲,在我眼里也不过是一份功勋罢了,算他跑得快,不然我一刀结果他的性命!”

    刘妍傻笑,这就是她的父亲,色厉内荏外强中干,软柿子一般的货色。偏偏还有着一副铁石心肠。刘妍永远不会忘记,当母亲流泪与她们姐妹分别,抱着弟弟趁着马车和她们背道而驰的时候,她还哭自己和妹妹的命苦,是个女儿,若是儿子,母亲一定不会抛弃她们。

    可是转眼,当那个人告诉她,他们发现甘夫人以及糜氏的尸体,却没找到弟弟。刘妍忽然有种天理昭昭报应不爽的感觉。

    母亲,这就是你抛弃我们的下场,都说血浓于水,我们和弟弟都是您身上掉下来的肉,但那一刻,只有弟弟才是家人,我和妹妹不过陌路人而已。

2 继子

    从这一刻起,刘妍的脑中在没有亲情两个字。有的,只是对那对夫妻刻骨的恨意。她的心,从这一刻起,自认为已经不是肉做的,太多的苦痛折磨,太多的绝望,早已把它锤炼得比钢铁还硬百倍了。

    她要想办法离开这里,如果可能,顺便报复一下她“可敬的”父亲,以及“慈祥的”母亲。双手握拳又放开,眼中的厉色一闪而逝。

    身后的侍女看不到小姐的脸色瞬间数变,但见小姐忽然停下来不走,又似浑身发抖,心里有些着慌。为首的一个好心上前:“小姐,晨露甚凉,请小姐早些回房吧!”

    一声呼唤打断了刘妍的思路,把她从情绪中惊醒。这才发现自己不经意间情绪外露了。这可不妙,必须要控制好,不能让人看出破绽来。

    点点头:“嗯,是有些冷了。”说完加快脚步回到自己的房中,侍女送来早膳,用完早膳,天光大亮,她才吩咐:“取我昨日未曾看完的书来。”侍女领命,抱来一摞竹简,默默退到一边。刘妍拿起一卷,认真阅读起来。

    这是一卷《孟子》,如果没有那段刻骨铭心的经历,眼下才八岁的她绝不会那么勤奋地读什么书的,但是,她的目标是带着妹妹出走,要在出走后,仍然能够活命,不多增长见识是不行的,读书,只是其中的一种较为便捷的方式。

    父亲贵为左将军,麾下谋士虽然不多,但也不少,家中自是不缺藏书的。大小姐要读书,侍女们自然就搬来了一沓藏书。

    刘妍手中的这卷,就是其中之一。读了一会儿,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姐姐姐姐,你在么?”听到这个声音,立刻放下书本露出笑容:“荞儿醒了?”刘荞笑嘻嘻地:“嗯,姐姐为什么每次都醒得这么早?”

    刘妍把书挪开,吩咐下人上膳:“我不早起,你到哪儿去用早膳?”刘荞端起碗:“姐姐最好了!”刘妍并不吃她这一套,而是盯着她的脚看:“你的丝履呢?怎么又不听话?”

    妹妹小淘气,从小就爱光着脚丫子跑来跑去,一直都改不掉,换做是以前,刘妍一定不会注意到,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妹妹的一举一动都在她的眼里。

    见姐姐板脸,刘荞一点都不怕,反而嘟着嘴:“我不喜欢穿鞋袜,不舒服,而且,进出屋子还得穿脱,多麻烦。”

    刘妍闻言伸手戳了戳妹妹的额头:“你自己回头看看,那些小脚印是谁的?一会儿要去给母亲请安,你也这么去?”刘荞不敢再说话,默默地吃东西。

    侍女在刘妍的指示下回去拿来二小姐的鞋袜,刘妍亲自替妹妹擦干净脚上的污泥,穿上袜子。片刻后,刘荞吃完碗里的东西,刘妍接过侍女手里的帕子替她擦嘴。

    心满意足的刘荞趁势滚倒在姐姐怀里。姐妹两嬉闹了一阵,侍女进来说夫人已经起身了。刘妍立刻坐直身体,表情也落了下来:“好了,该去给母亲请安了。”

    听到母亲两个字,刘荞也不敢再胡闹,乖乖起身让姐姐帮她把衣服抚平起身跟着姐姐走出房间,到了门口,刘妍故意停下步子,等妹妹跟上,然后牵了她的手,两人并排而行。

    身后的侍女齐齐苦笑,大小姐对二小姐的爱护程度简直就像是对方的小保姆一样。用膳一起,请安一起,睡觉一起,照顾得比她们这些侍女还仔细,有的时候甚至连侍女的活儿都要抢了去。

    甘夫人的屋子是后院最大的。到了地方一看,门口不但有母亲的侍女,还有糜氏的侍女,这表示糜夫人也在屋内。

    对于糜夫人,刘妍可没有什么好印象。一来是因为她是父亲的小妾,却仗着哥哥在父亲搜下是重臣,地位尊崇,因此在后院事事处处都要和母亲攀比。

    就好比自己和妹妹来请安,按照道理,她是没资格在这儿的,可偏偏她就在这儿了,刘妍对此嗤之以鼻,傻女,你以为父亲眼里,你很重要么?最后还不是为了弟弟把你牺牲掉了。

    你的嫁妆,你们糜氏的家财才是父亲眼里最有价值的东西,而你,不过是买一送一罢了。

    心里想着,脸上却没有任何显露,乖乖等在外面。片刻后,侍女出来:“夫人请二位小姐进去。”随即,姐妹两脱了鞋子进入屋内。

    一进屋,就看见母亲和糜夫人一左一右坐着。母亲一如既往的端庄严谨,糜夫人一如既往的浓妆艳抹,与母亲是完全两种风格。刘妍踏前一步:“孩儿拜见母亲,夫人。母亲安好。”

    刘妍行礼,标准而端庄,动作表情都很到位,看得甘氏既满意又诧异:“起来,都起来,自家人这么生分做什么?”

    刘妍乖乖起身,到甘氏右手边的席子上跪好,刘荞跪在她身边。甘氏今天的心情特别好,原因无他,昨天晚上丈夫到她的院子里留宿,并且给她带来了一条天大的好消息。

    刘备打算认罗侯后人,长沙寇氏子寇封为义子,人三天后就会来到新野。得到这个消息,甘氏红光满面。刘备此时已经年过四十,人过中年而无子,他自己也觉得后继无望了。

    因此到处寻觅合眼缘的孩子,打算收为继子,继承自己的衣钵。经过几年的寻觅,终于在全家搬到新野之后,在长沙找到了寇封。

    刘备的继子,当然是要养在正妻名下,就算是糜氏也没这个资格。甘氏平白得到了一个儿子,怎么能不红光满面?

    刘荞年幼,看见母亲笑容满面,和以往大不一样,心情一放松开口就问:“母亲遇到什么事这么高兴?”

    刘妍也注意到甘氏脸上的笑容今天特别多,但她却只当没看见,依然毕恭毕敬地跪坐在那里。甘氏听小女儿问话,笑着回答:“你们很快就会有哥哥了,哥哥三天后就会到家里来了。”

    “哥哥?”刘荞迷茫地重复了一遍。刘妍却是心头一震。哥哥?难道是刘封?心里想着,脸上却是不动声色:“孩儿记得母亲说过,父亲一直在寻找合适的继子,如今可算找到了,女儿恭喜母亲有了儿子。”

3 无情

    甘氏本来就心情好,听女儿这么一说,更是笑得脸上能开出花儿来了:“封儿来了以后,你们要尊敬他,和他好好相处。”

    刘妍点头:“谨遵母亲吩咐,女儿和妹妹会听哥哥的话,尊敬哥哥,就像尊敬父亲和母亲一样。”

    后半句,是刘妍故意加上去的,意思只有她自己知道。尊敬父母?完全不可能!哥哥?更不可能了。且不说这个哥哥来了没两年,母亲就会有亲儿子,刘封会从继子降格成为义子。

    单说她深刻地记得,父亲入蜀称王后,立的太子是弟弟刘禅,而刘封却再也没消息。使用年限这么短,马上就会被炮灰的人,对自己和妹妹的命运没有半点帮助,尊敬他干什么?

    可以说,刘妍此时满心满意打算的都是自己和妹妹的未来,深知时日无多的她不能不迫使自己把每件事都想得更直接和单线条。

    边上坐着却被无视的糜夫人眼看着那边母慈女孝,一双玉手紧紧地扣着,指节有些发白,却仍然维持着僵硬的笑容:“妍儿真是会说话,哄得姐姐心花朵朵开了,妍儿就不怕你那哥哥来了以后,姐姐不疼你们了么?”

    刘妍的心,被这句话彻底刺痛了,脸上的血色褪尽。是的,我好怕啊!怕我曾经经历的那些无法避免地再度发生,那些痛苦,再经历一遍,只会比第一次的时候更痛,更可怕。

    相较刘妍的反应,边上的刘荞直接就发话了:“母亲不会不疼我们的,我们很乖的!是不是啊,姐姐?”

    刘荞是无心之言,却在关键的时候唤醒了刘妍。不能在这个地方失态,万一被母亲看出端倪就糟糕了。还好身边有小妹,最要紧的时候,总是小妹陪在我身边。

    心理挣扎的过程只是一瞬,在甘氏的眼中,女儿只是愣了愣神。刘妍低下头轻声说:“母亲有了哥哥,便是儿女双全。是最有福的。”

    “妹妹,听听妍儿怎么说的,封儿来了,你我就有儿傍身了。”甘氏不动声色地堵上了糜夫人接下去的话,转而笑眯眯地对大女儿说:“如此乖巧的好女儿,做娘的怎么舍得不疼惜呢!”

    此时的的刘妍,心中已然不悲不喜,灵台清明,内心宁静。

    这是早已烂熟于心的剧本,这是早已明悟的现状。只是曾经的自己,听见这话的时候,打心眼儿里替母亲高兴,就像荞儿一样,为自己有了哥哥,父亲有了儿子而高兴。

    但是,现在不会了。眼前人,注定都是陌路人。她恭恭敬敬地坐着,姿态端庄,双手笼在袖中,从甘氏的角度看,女儿的侧脸上一直都带着笑。

    “妍儿,听说你这几天都把自己关在屋里念书?怎么想起来念书了?”甘氏问道。“闲来无事的消遣罢了。”刘妍轻声细语地回话。刘荞却不干了:“姐姐用膳也看书,睡前也看书,都不陪荞儿玩耍。”

    “女孩儿家,多学些女工才是正事,改明儿为娘给你找个师傅。”甘氏皱着眉头:“书读多了花眼,又没多大用处。”

    “遵母亲吩咐。”刘妍站起来,走到甘氏面前,拜了一拜。甘氏的嘴角牵了牵,觉得女儿这几天忽然变得特别守礼,似乎有些违和。

    但是,这念头只转了一下就被即将来到新野的儿子占据了。暗自嘀咕了一句:“夫君选中的人啊……希望他是个谦恭仁孝的。”

    这句话轻飘飘的,就连坐在甘氏身边的糜夫人也没听仔细。但是,刘妍听到了。深吸了一口气:“母亲,哥哥三天后就要来了,想必母亲和夫人还有许多事情要忙,我和妹妹就先告退了。”

    甘氏满脑子都是儿子,一点也没察觉到刘妍的异样。猛然间见女儿站起来,才意识到自己走神了:“哦,你们先回房吧。”刘妍欠身给母亲和夫人行礼之后才牵着妹妹的手离开了甘氏的屋子。

    一到外面,她的表情马上落了下来,恢复了冷漠的样子,握了握妹妹的小手,心中更加坚定了想要离开的念头。

    三天后,哥哥刘封就要来了,这意味着三年后,弟弟刘禅就要出生了。弟弟出生后的一年,将是自己和妹妹噩梦的开始。也就是说,自己还有四年不到的时间。

    四年,数着日子可以计算出时辰,过一天少一天。然而,自己虽然目标明确,却没有具体的计划和方案。未来要怎么走,还像这蔚蓝的天空一样,清澈无云却也漫无边际。

    想想那时的自己,多么渴望母亲的关爱,母亲哪怕只是说一句安慰的话,都能让自己激动半天,真的很傻很天真。

    想着想着,感觉泪意上涌,刘妍猛地惊醒,强行压抑了一下自己的情绪,低头看看笑得没心没肺的妹妹:“什么事那么高兴?”

    “没什么,母亲高兴,荞儿就高兴,姐姐也高兴吧?”刘荞抬头回答。“嗯,高兴。荞儿高兴,姐姐就高兴。”刘妍眯着眼抬手遮住眼睛,指缝中的光线不那么刺眼:“一会儿太阳就要出来了。”

    甘氏说要给自己找针线师傅的事儿,她自己可能并没有放在心上,说过就忘了。刘妍自己却上了心,前世,自己为了讨母亲的欢心,特地学习针线和刺绣。还曾奉母命为弟弟刘禅做过几件小衣服。

    虽说这讨好最后被印证是个笑话,但这门手艺她却是实打实地学到了手。现在,母亲提了,看着自己尚且幼嫩的手,她开始意识到,这可以成为一种谋生的手段。只是,不能让外人知晓。

    在刘妍的记忆中,住在新野的时候,她们的家境还行,家中的确是养了两个织娘专门为女眷做衣服。但是,其中手艺最出众的,是一个姓周的妇人,自己的手艺,就是从她那儿学来的。

    回到自己屋内,刘妍立刻吩咐侍女:“去把织娘周氏请来。”侍女一愣:“小姐,请织娘做什么?”刘妍很想瞪她一眼,东家说话哪里轮到西家质疑了?

    但是,一想到自己身边的侍女都是母亲一个个挑选的,未免母亲起疑心,她只能把她抬出来说话。“方才请安,母亲嫌我书读得太多,让我学女红。我知道周氏的手艺最好,向她学,应当能很快就出师的。”

    刘妍假装一脸的希冀:“到时候,就能给母亲和妹妹做衣裳了,母亲也会高兴的。”侍女不疑有他,转身出去,刘妍却开始想她的心事。

    托母亲的福,她想起了一种谋生手段,眼下正是兵荒马乱的时节,铜钱贬值得厉害,除了金子,粮食和铁,只剩下布匹可以作为交易使用了。

    刘妍深深地明白,此时的父亲虽然身在天下第二富庶的荆州,实际上却是天下最穷最弱小的势力,金银基本上是得来便花掉了,根本就谈不上什么储备。她要带着妹妹自立根深,就只能靠自己的双手了。

4 冷暖

    念头刚刚转定,周氏便到了,恭恭敬敬上前见过小东家。刘妍便把自己要向她学习织布绣花的事情说了。周氏欣然同意。

    指尖触到粗糙的把杆,下一秒迫不及待地握住。坐上凳子双手用力推了一下,梭子的撞击声随后传来,嘎吱嘎吱的声音听在刘妍的耳里异常亲切。

    看刘妍操作了一会儿,周氏都疑惑了。小姐一定是第一次接触织机,但又不像第一次。一会儿之后,刘妍的脸上已经见汗了,坚持织完一行之后,她停下梭子,转脸对周氏说:“你看,我织得还像样吗?”

    “大小姐织得很好,是奴婢看过同龄人中最好的。”周氏弯下腰,由衷赞叹道。刘妍站起来:“那么,以我现在的能耐,需要多久才能织出完整的布匹呢?”

    这话其实是明知故问,但是刘妍还是问了。周氏闻言回答:“大小姐放心,奴婢一定尽心帮助您,将奴婢会的,都教会您。”

    此后三天,刘妍依然每天和妹妹一起吃睡,只是每天都比以前更早起一个时辰,用来念书。请安过后便钻入织房,借向周氏讨教之名,慢慢恢复着自己的水平。

    另一边,整个新野城都在盼望,左将军的继子到来。刘备到新野的日子不短了,仁义之名也传播的差不多了。眼下这股势力最大的致命伤即将被治愈,怎不叫人欢欣鼓舞?

    儿子,代表传承,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母亲无子,父亲一而再再而三地纳妾也是情理之中。若不是比别人多活了一辈子,经历了许多事情,她也会像妹妹一样为父母高兴,天真地以为新哥哥会对她们好。

    可是,刘妍知道,这只是妄想。现在的父亲穷得叮当响。曹丞相南下父亲根本就没有抵挡就逃命去了。说得好听点叫战略转移,诚实一点就是逃命了。

    这么穷的情况下还拈花惹草,家中除了母亲和糜夫人还有好几个姬妾。逃命的时候更是把她们包括儿女全部丢弃了。自己和妹妹被那个人所俘,母亲和夫人死在乱军之中,只有弟弟逃出生天。

    刘妍坐在织机边上,一边织布脑中乱纷纷,她不是没看见请安时母亲喜笑颜开的表情,当然也没忽略母亲不耐烦地打发走自己和妹妹,转而忙着给哥哥挑选侍女甚至准备新衣裳。

    不是告诉自己不要在意那些了吗?不是做好心理建设不再傻傻期待父母的关爱了吗?为什么我的眼睛还是酸酸的,为什么我的心里还这么不舒服呢?

    刘妍狠狠地鄙视了自己一把,振作精神给自己催眠:“我只要有妹妹就好,只要有妹妹在我身边,其他的,都不重要。”

    谁知情绪过于激动之下,推梭子的力量大了,嘣得一声轻响,刘妍知道不好,慌忙起身查看,一边周氏已经在劝了:“大小姐,您休息一下吧,这织布是门手艺活,可不是三五天能够速成的,急不来呀。”

    “我,我刚才走神了。”刘妍心疼地看着织了三分之的布。“没事,可以补救的,交给奴婢吧。”周氏看大小姐露出愧色,连忙保证道。

    “那就有劳了。”刘妍转身,我明日再来。”刘妍精神恹恹。周氏笑了:“明天是将军府的大日子,大小姐回屋好好养养神。”

    大日子么?刘妍皱紧双眉,和我有什么关系?谁知,刚出织房走了没几步,甘氏屋里的奴婢就寻来了:“大小姐,奴婢可把您给找着了,夫人正等着您呢!”

    “母亲寻我?”刘妍一愣,这个时候母亲怎么还会想得到自己?想归想,脚步却不敢迟疑,跟着侍女到了母亲的屋子。甘氏见她来了,嗔怪道:“你上哪儿去了?我差人四处寻你。”“女儿知错了。”刘妍下拜。

    织房里到处飘着细麻的微尘,刘妍的头发上身上都沾了许多。甘氏一看便拉长了脸:“怎么弄得这么脏?明儿就是你们拜见兄长的大日子了,你怎么还这么不知轻重?”

    刘妍还是老样子,弯身认错,一句不提自己去了哪里在干什么。甘氏此时没心思管女儿去哪儿疯了,见她认错,便不再计较:“我让人把明天你和荞儿要穿的衣衫送到你屋里了,明天记着不要出了差错。”

    “谨遵母亲吩咐!”刘妍呼出一口气,原来是这样,母亲特意找她是因为送衣服找不到主人啊?母亲啊母亲,你若知道自己能生儿子,而且再不过多久就会真的生一个儿子,还会这么稀罕别人家的吗?

    当然,表面上,她一直都是低着头,心里也没什么波动,反而在想快点回去看妹妹。

    妹妹会高兴吧?明天有新衣服穿了,这小没良心的,自己对她那么好,她却总是那么容易被别人蛊惑了去。

    心里想着这些,脸上自然而然就流露出无可奈何的苦笑来。这笑容落在大夫人眼里,却是嬉皮笑脸地高兴。哎,女孩子就是这点不好,头脑简单,满脑子都是吃和穿,小女儿贪嘴,大女儿臭美。

    如果这两个其中一个是儿子,或者两个都是儿子,自己该有多幸福?简直没心事!哪儿用得着像现在这么忐忑?

    刘妍以为母亲这两天肯定是乐疯了,有儿子了,满心满眼都是儿子,所以就更加心安理得地对自己和妹妹不假辞色了。

    却不知甘氏心中其实充满了不安和忐忑,这个寇封是个怎样的少年,性格好不好?容不容易相处?万一他和自己合不来,自己要拿什么去讨好他呢?

5 预兆

    第二天一清早,将军府就陷入了一片忙乱之中。刘妍和妹妹也早早地起身,梳妆打扮,换上母亲特别准备的新衣裳来到母亲的屋子。

    甘氏和糜氏早就等在那里了,见两个女儿姗姗来迟,甘氏的眼中露出一丝不愉。虽然很快隐没却没能逃过刘妍的眼睛。

    刘妍和妹妹携手上前给母亲行礼请安,得来的却是母亲冷冰冰的一句:“一会儿封儿来了,你们千万不能出差错,惹人笑柄。”

    话在刘妍的耳边吹过了一阵风,一个字都没入她的耳朵。开玩笑,进过这么多天的自我调整,她怎么还会对这种话放在心上呢?、

    甘氏边上的糜夫人却像是抓到了把柄一般地帮腔:“瞧姐姐说的,妍儿一直都是乖巧懂事的,怎么会在封儿面前失礼呢?姐姐这么说,有厚此薄彼之嫌呢!”

    刘妍心中好笑,傻女就是傻女,以为拿我们姐妹俩说事儿,我们就能给你当枪使了?做梦呢!

    弯下腰,恭恭敬敬地对母亲拜了下去:“夫人言重了,母亲教育女儿,女儿当尊而从之。”

    甘氏的脸上又开花了,故意面对着糜夫人,把话说给刘妍听:“你和荞儿是我亲生,我焉能不疼你们呢!为娘知道,你一向是最懂为娘心思的。”边上糜夫人脸一红,嫉恨之色一闪即逝。

    只可惜,甘氏的得意也没能持续多长时间。不多时,出去打探消息的侍女回来汇报,说少将军在正厅和职位大人说话,晚上还会有宴席,今日恐怕不能来给夫人请安了。

    刘妍低着头,面无表情,心中却是冷笑连连。甘氏的脸色在变了数变之后恢复了常态:“还是公事要紧,以后的日子长着呢!”

    糜夫人露出笑容:“姐姐说的是呢!封儿来了就是姐姐的儿子,逃不掉的,姐姐又何必急于一时呢!啊呀,天儿都将近正午了,妹妹就不打扰姐姐用膳了。”

    说完站起身来拧着腰往外面一走了之了。偏偏这个时候,刘荞哭了:“姐姐,荞儿好疼啊!膝上好疼啊!”

    甘氏心里堵得不行,听见刘荞哭,一个冷眼扫过来。还没等她开口,刘妍先她一步起身:“母亲这几日辛苦了,女儿和妹妹先行告退。”

    刘妍不管母亲的脸色,扶着妹妹走出屋子,立刻让侍女把妹妹背上,见妹妹娇嫩的皮肤跪出了青印,刘妍别提多心疼了。

    不过,心疼妹妹之余更多的是幸灾乐祸。今天母亲该有多丢脸,忙乱了这么些天,结果人家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简直大快人心。

    你是正妻又如何?刘封的第一个身份是左将军继子,然后才是甘氏的养子。在父亲心中,皇图霸业比你这深宅妇人重要得多。

    安抚好妹妹,自娱自乐完了。刘妍忽然想起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自己一心想着带妹妹逃出去,却忘了一个关键点,也是致命伤。

    自己和妹妹从没出过门,上辈子之所以轻易就被那个人俘虏了,就是因为她们随着大部队出新野之后一直就呆在车里没出来过。最后她俩被瓮中捉鳖了。

    不行,得计划一下,出门看看。女眷出门,其实是常事。她被掳去北方之后才知道,原来真正贵族的生活是千金贵女们既可以在家中宴请友人,也可以带着仆从出门行猎,生活多姿多彩。

    刘妍松了一口气,庆幸起来,所幸这个时候刘封来了。母亲的心思会全部转移到他的身上,自己在不在屋里,她根本就不会关注的。一定要抓住机会出门,刘妍的眼神发亮,也许这个哥哥的到来,对自己来说,是个天赐良机。

    当晚,将军府正厅大摆筵席,刘备为了介绍自己的继子不遗余力,把目前帐下数得上的臣子全都请到了,一直闹腾到三更半夜才算消停。

    刘妍搂着妹妹睡在榻上,外面早已吹灯拔蜡一片漆黑,可她却怎么都睡不着。人一旦有了要出去的念头,免不了会想得更多。比如说去哪儿,和谁一起?

    一夜无眠,却还是毫无头绪。清晨,照例过来伺候刘妍起床的侍女们左等右等都见大小姐起身,心中起疑,转过屏风一看,却发现刘妍双眉紧锁身上额上都是汗,很明显是做了噩梦。

    没错,精神压力过大,导致刘妍即便是抱着妹妹睡,依然噩梦连连。她梦见妹妹死了,梦见自己被奴役,被欺凌被关在狭小的黑屋里,遍地都是老鼠和蟑螂。它们不断啃咬她的手脚,她想逃却无处可逃。

    终于,极度惊恐的刘妍一下子从床上弹起,惊动了一边睡得正熟的刘荞,小姑娘迷迷糊糊地问:“姐姐?天亮了吗?”

    刘妍惊惧得浑身发抖,完全没听到妹妹说了什么。得不到回应的刘荞这才发现姐姐的不对劲:“姐姐?姐姐你怎么了?来人啊,快来人!”

    “姐姐,你,你的衣袍都湿了。”刘荞紧张道。“姐姐没事,只是做了个梦。刘妍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继而吩咐侍女:“去,准备热水,我要沐浴。”

6 刘封

    侍女见大小姐恢复了神智,纷纷领命出去。刘妍先给妹妹穿戴好衣衫鞋袜,让她去外面等。自己在侍女的服侍下洗了个热水澡,稳了稳心神。

    所幸时间还早,等姐妹俩收拾妥当前往甘氏的屋子的时候,也不算迟到。和昨天不同的是,甘氏穿了一件玄色的正服,糜夫人也一改往日艳丽的装扮,改为一身的天青色,脸上也不见了浓妆,却更显得她肌肤赛雪身段姣好。

    刘妍和刘荞身上穿的,还是昨天穿过的那身。与昨天不同的是,姐妹俩刚到一会儿,就有侍女进来滨保说少将军去书房给大人请安了。

    甘氏没了昨日的失态,而是面带笑容地对糜氏说:“我就知道,封儿一定是个孝顺知礼的。夫君的眼光从没有出错过。”

    “姐姐说的是呢!以后,封儿一定会像孝顺将军一样孝顺姐姐的。”糜夫人笑着附和道。刘妍跪在那里一动不动,脑子里想的还是昨晚那个噩梦,心里疯狂盘算着怎样才能逃出升天,完全没有意识到上面两人说了什么。

    糜氏却是注意到了刘妍的不妥:“妍儿的发怎么是湿的?脸色也不太好。”甘氏闻言一愣,这才把目光投向女儿:“你怎么了?”

    刘妍还在走神,边上刘荞乖巧地拉了拉姐姐的袖子:“姐姐,母亲问话。”刘妍猛然惊醒,暗骂了自己一句,俯身下拜:“母亲,夫人。”

    “你怎么魂不守舍的?”甘氏疑惑道。“回母亲的话,女儿没事,只是昨晚没休息好,有劳母亲和夫人惦记。”糜夫人刚想开口,甘氏抢了先:“让你别读书了,读书多了就只会胡思乱想。”

    “是,女儿知错了。”刘妍再次拜下去。“不多时,封儿就要来了,你得长长精神才是。”甘氏不放心地多了一句嘴。“是,女儿省得。”刘妍头也不抬便应道。

    终于,外面报进来说少将军来给夫人请安了。甘氏一张脸就像被打了鸡血一样红了起来。糜夫人的眼里也是异彩连连。刘荞好奇地朝外张望着,只有刘妍依然默默保持着姿势。

    刘封此时年十五,长得却是人高马大,面若重枣,下颚隐隐已现胡渣了。他一进门便燎泡跪倒:“孩儿给母亲,夫人请安。”

    “封儿来了么?”刘封一拜下去,甘氏便已经坐不住了,弯身下去扶:“起来,为娘等了你许久了,快起来。”

    刘封显然还不能适应甘氏的热情,退后一步躬身:“昨日未及请安,请母亲,夫人恕罪。”糜夫人见状,笑眯眯地开口了:“封儿不必如此,都是一家人,以后的日子长着呢!”

    刘封弯身:“夫人说的是。”甘氏一阵难堪之后调整了一下笑容,转而介绍刘妍和刘荞:“封儿,这是两位妹妹。”

    刘妍低着头,看也不看刘封便下拜道:“拜见兄长。”刘荞却是好奇地盯着刘封看:“你是哥哥?”刘妍猛地拉了一下妹妹:“荞儿,不得无礼。”

    没看见母亲的脸色已经堪比黑炭了么?刘荞委委屈屈地下拜:“拜见兄长。”刘封慌忙还礼:“两位妹妹请起。”

    兄妹见礼之后,刘封就算正式成为这个家庭的成员了。甘氏把他的位置就放在自己身边,几乎是紧挨着她坐了。除了询问他昨日睡得可安稳,侍女服侍得可尽心。还问了来新野之前,在家可有拜师,做的何种学问。

    刘封一一作答,问到拜师和学问,他说自己虽是罗侯后裔,却是家道中落,家贫请不起师傅,自然也做不了什么学问了。好在自己还有一身勇力,于是便立志要做一个将军。

    甘氏依然笑眯眯的,心里却不免失望,做将军的志向的确不错,但总觉得有些粗鄙。不过再一想,人家家里穷,请不起师傅不识字也是正常的,现在他是自己的儿子,夫君一定会给他找师傅教导他德才的。

    “男儿大丈夫,有志向是好事。以前你没条件修习德才,以后不会了。你父亲一定会给你寻得名师,尽心栽培你的。”甘氏温声道。

    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刘封又是世家子弟,心气儿高,自尊心尤其强烈。甘氏刚才问他的一番话,他虽乖乖作答,却也听出这位新母亲言语神态中的嫌弃。

    联想到昨日宴席上,父亲一边看着自己一边和二叔耳语,那表情中一闪而逝的叹息。刘封的心里涌上了一丝屈辱。

    若不是家道中落,难以为继,作为寇氏嫡系血脉的他又怎会抛弃姓氏改认他人为父?虽然这个新的姓氏代表皇族,却也不能改变自己是半路出家的穷小子。

    刘妍若是知道刘封心中做此想法,一定会抚掌大笑三声。没错,你刘封就是个临时工,很快就会成为父母心中的一根刺。别说你了,就是我和妹妹这样亲生的,该弃的时候还不是毫不犹豫就给弃了。

    可惜,刘妍不会读心术。见母亲和刘封似乎有说不完的话。心中有些担忧妹妹幼嫩的膝盖是不是能撑住。恰巧,她不时望向妹妹的眼神被糜氏抓了个正着。

    正愁没借口打断甘氏和刘封亲近的她眼前一亮:“哎,姐姐只顾着和封儿说话,却忘了两个丫头身子骨娇嫩,如今有些受不住了呢!”

    一句话,让在场所有人都陷入了尴尬,刘妍拉着妹妹伏拜于地,不敢说话。刘封更是连忙站起身来:“母亲,孩儿明日再来向母亲请安。”

    甘氏迫不及待想要和新儿子培养感情,她也知道糜氏是故意的。但看到小女儿哭丧着一张脸,勉强跪着的样子,心中一阵扫兴:“罢了,你且回去吧,晚上来这儿用膳便罢。”

    刘封更觉尴尬,双手乱摇:“孩儿岂敢叨扰?”糜氏却是咯咯娇笑道:“封儿却是害羞了,姐姐若是不介意,妹妹倒是很想来叨扰一顿的。”

    刘封此时已经羞得连头都抬不起来了:“谢母亲夫人厚爱,孩儿……孩儿,孩儿与妹妹还是先行告退了。”

7 良药

    甘氏此时气得手都抖了,但场面上又不能向糜氏发作,听见儿子提起妹妹,话锋一转:“是了,是为娘的心急了,你们兄妹也该好好熟悉熟悉的,你们下去吧。”

    刘荞一出门便受不了地大哭起来:“姐姐,疼!好疼!”刘妍连忙吩咐侍女把她抱起来,一边哄着她:“荞儿乖,一会儿回房,姐姐给你揉揉,揉揉就不疼了。”

    一旁的刘封看在眼里心中有些不好意思:“都是为兄的不是,昨日让母亲和妹妹们久等了。”说罢对着刘妍作了一个揖。

    “没事,父亲母亲对兄长期望甚深,兄长莫要让他们失望才好。我与妹妹……无碍的。”刘妍想快点带妹妹回房,不想与刘封多说话,因此态度很是冷淡。

    刘封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想说什么,却见刘妍已经转身走开。长叹了一口气,随即朝反方向自己的屋子走去。却没发现,刘妍在他转身之后停住了脚步,深深地看了一眼他的背影。

    回到房里,刘妍忙不迭地又是哄又是劝,终于把妹妹的眼泪止住,破涕为笑了。让人把妹妹送回自己屋里之后,刘妍看了看桌上的竹简,脑中反应出母亲方才的话。

    她问刘封拜什么师傅,学什么学问。言语之中希望他是一个文武双修的全才。只可惜,刘封却是个只懂拳脚的莽夫。故而,母亲是有些失望了。

    捡来的便宜儿子还指望是块金子,真是白日做大梦。刘妍嗤之以鼻。若刘封真是文武全才,寇氏为把他这唯一的根苗送给父亲做继子?人家怎么说祖上都是侯爷呢!

    刘妍这么想着,侍女却进来禀报说少将军遣人送东西来了。刘妍一愣,他不是才回屋么?怎么这么快就送东西来了?是想讨好自己?和母亲套近乎?没这个必要嘛!

    “哦?是什么东西?”刘妍抬头问。人就在外面。奴婢瞧着,是一个盒子,像是首饰。”侍女乱猜道。刘妍很想打发人走,但一想到刘封眼下正受父母的双重关注,不能表现得太过冷淡。因此端正了一下坐姿:“拿进来吧。”

    不多时,进来一对侍女。其中一人手中捧着一只黑色的小盒子。恭恭敬敬上前来:“启禀大小姐,奴婢奉少将军之命,给大小姐送来这个,少将军说了,这是家里带来的伤药,对跌打损伤有奇效。以此向两位小姐赔不是。”

    “嗯?”原本心不在焉的刘妍听见刘封竟派人送来伤药,立刻就坐不住了,迫不及待打开盒子一看,一个小小的皮囊躺在里面,解开绳扣,一股沁凉的香气飘入鼻中。

    没想到哥哥竟还是个有心人呢,正所谓拿人手短,更何况这伤药一看就是送给妹妹的。刘妍对自己的事不伤心,妹妹却是她的心尖尖。刘封这份礼物算是送对了路子。

    心里舒服了,脸上也有了笑容:“你回去复命,就说我非常喜欢哥哥的礼物,可惜身无长物,眼下却是拿不出什么东西回赠给他。”

    侍女回去复命,刘妍拿着盒子去到妹妹的住处,给她上药。药很有效,原本红肿青紫的膝盖片刻之后就没了痛感。见妹妹喜笑颜开,刘妍长出了一口气。不过,她仍然不看好刘封,觉得他不能成事。

    要改变命运,只能靠自己。刘妍暗自重复着,借此坚定自己的信心。谁知到,傍晚的时候,刘封亲自来了,说是邀请两位妹妹一同去母亲屋里用晚膳。

    刘妍一听,就知道他是怕尴尬,毕竟是今天第一次见面,甘氏展现的热情让他受不了。回想起刚才的伤药,刘妍一笑,受你的恩惠,不如现在就还了你,免得心里一直存着事儿。

    这么想着,吩咐侍女和自己和妹妹换了一身居家服,又让侍女去煮些粗茶,吩咐了一阵,才牵着妹妹到外间坐下,吩咐道:“去请哥哥屋里说话吧。”

    侍女出去。过了很长时间,刘封才进来。刘妍起身相迎:“多谢兄长送来灵药,荞儿的膝伤已经不疼了。”

    “本就是为兄的不是,让两位妹妹受累了。”刘封作揖道。“兄长请坐。”刘妍自己坐下之后,指了指远处的席子。刘封摇手:“为兄此来,是请两位妹妹一起去母亲处用晚膳的。”

    眼前的女子明明是个女童,但言语之间却颇有条理,且神态冷静端庄,让刘封有种和姐姐说话的感觉。刘妍看着拘谨的刘封,莞尔一笑:“兄长初来乍到,想必对母亲的关爱很不适应吧?”

    刘封闻言。原本就和关二爷差不多红的脸色更加红了,支支吾吾说不上话来。“兄长不必迟疑,父亲和母亲都是真心喜欢,才会把兄长迎为继子的。父母年过四十而无子,哥哥的出现,对他们来说无异于雪中送炭了。”

    刘妍一边说着话,一边观察刘封的神色。前一句的时候,他还能有些笑意。后一句听来却是让他脸上露出了无奈的神色。

    说到底,前一句是废话,后一句才是重点。你不过是父母聊以自慰的工具,当然,父亲认你,还有稳定手下文武的意思。一个势力刚刚有了点起色,一点儿危机都可能致命,这其中当然包括传承。

    “所以,请哥哥一定不要拂了母亲的好意,惹她伤心。这样,我们姐妹才能得到兄长的余荫庇护。”刘妍忽然对刘封下拜道。

    惊得刘封连忙站起身来:“妹妹不必如此,为兄明白你的意思了。”“刘妍仰起脸露出了笑容,可是。刘封分明看到,她的眼眶红红的。这让他的心思更重了。

    刘妍话里的意思,他听懂了。甘氏,他的新母亲,想儿子想疯了,即便面对这个不是很让她满意的选择,仍然报以十二万分的热情,原因无他,因为他将是她的儿子。

    在他来之前,眼前的姐妹一定是非常不受甘氏重视,甚至可能经常被无视。所以,刘妍才会因为一袋伤药而对自己改观。

8 许诺

    想想自己从前穷困潦倒,在族中也是个多余的角色,才会被族长选中过继出去,刘封的心中竟起了同病相怜的感伤,此时,他觉得自己既然做了她们的哥哥,就要保护她们不受伤害,至少不让她们因为自己而被冷落。

    念头转定。刘封温声道:“妹妹放心,从今往后,为兄定然尽我所能,护佑你二人周全。”许下承诺,刘封整个人的都仿佛长了几分精神。到底才十五岁,一下子感觉被别人需要,让他有种热血沸腾的感觉。

    刘妍表面上感激,心里却不以为然,和你说这些话,是想让你看清楚自己的处境,别傻傻地替人卖了半天命都没发现自己只是个备胎,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谁指望你这个愣头青保护了。

    不多时,侍女端来茶碗,汉代的茶不像现代是清澈的茶汤,而是加入了其他食材一起煮出来的茶。所以也不叫喝茶而称吃茶。条件好的人家,吃的茶用料精细讲究。

    刘荞脾胃娇嫩,刘妍为了照顾她,在吃的方面都尽量精细,但是实际上,在那段为人奴隶的日子里,她吃的什么现在都不敢去回想。

    面前的茶汤冒着热气,刘妍端起碗来:“妹妹这里也没什么好东西招待,还请兄长担待。”刘封毫不在意,端起来一口气喝了干净,放下茶碗才说:“你把为兄当成是什么人了,我看着像是那些贵公子吗?”

    “以前不像,以后就像了。不对,应该说哥哥以后就是少将军,刘公子了。”刘妍微笑道。“承妹妹吉言,刘封起身:“时光不早,让母亲久等了不好。”

    刘妍点点头,让侍女把妹妹抱出来:“妹妹们就陪兄长走一遭吧。”刘封暗自摇头,这个妹妹,也不是省油的灯啊,自己怎么有种落入圈套的感觉。

    到了甘氏的屋外,早有侍女迎上来:“少将军,两位小姐,夫人等了许久了,少将军请。”刘妍闻言收敛了笑容,转头对刘封道:“妹妹们先回去了,兄长快进去吧,替妹妹给母亲请安。”

    说完作势转身,刘荞眼巴巴等着吃饭,到了门口却被告知要回去,不甘心的她频频回头望,眼神是可怜兮兮的。

    刘封哪里受得了,随即对侍女说:“你进去回禀母亲,就说我带着两位妹妹一同前来了。我们一起陪母亲用膳。”

    侍女点头,进去汇报了。刘妍走到刘封身边站定,轻声道:“母亲不喜别人自作主张,哥哥以后不可再如此了。”

    “无碍的,为兄说过要照顾你们,男儿一诺重千钧。”刘封道。刘妍勾唇一笑,不着痕迹地捏了捏妹妹的手。

    不多时,侍女出来:“少将军请,两位小姐请。”刘封打头,刘妍牵着妹妹跟在后面进了屋子。里面甘氏其实早已摆好了膳食等着儿子来吃饭了。

    骤然得知儿子带着两个妹妹一起来了,先是眉头一皱,转而又想,他能这么快和两姐妹熟络也不是坏事。所以临时让侍女多搬了两张案来。

    三人进来,规规矩矩行礼,刘妍恢复了头也不敢抬的拘谨摸样。糜夫人娇笑道:“真是没想到呢,这兄妹三人这么快就形同亲生了,姐姐真是好福气,外人羡慕都羡慕不来啊!”

    甘氏面带笑容地回应:“本就是一家人,不分内外。封儿这孩子,瞧着就是合眼缘的。”刘封恭恭敬敬行礼:“让母亲及夫人久等,是儿子不是。”

    甘氏摆手:“不讲究,不讲究,都坐了吧。”刘封坐在甘氏右手下方第一席。刘妍和刘荞的位置却在他的对面,和糜氏坐在了一条线上。

    侍女端上来热腾腾的菜肴,刘封的桌上堆满了各色肉食,脂香四溢。刘妍和刘荞姐妹案上却只有一些素菜和鸡蛋。

    刘妍是无所谓,有什么吃什么。她也知道母亲是什么意思,女孩子要保持身材,自然要少吃而且要吃得清淡。刘封正是少年人长身体的时候,需要多吃肉食。

    不过,这样的席面,即便你本心不是厚此薄彼,看在别人眼里,也坐实了你偏心了。食不言寝不语,一顿饭吃得很安静。刘妍注意到,妹妹刘荞常用艳羡的小眼神望着对面,毕竟那香气太诱人了。

    不过,母亲平时的规矩极严,小姑娘只能忍着诱惑默默吃着。一餐已毕,下人送上清水漱口并把席面收拾开。甘氏发话了:“封儿觉得膳食合口味吗?”

    “回母亲的话,膳食很丰富。”刘封说着话,往对面看了看,却见刘妍低着头面无表情,刘荞一双眼直勾勾地对着他看。

    “合口味就好,以后,你要多来陪为娘用膳,为娘也好常常与你说话。”刘封点头:“儿子遵命,儿子和妹妹会时常陪在母亲身边的。”

    甘氏抬眼看向刘妍姐妹:“妍儿,你带着妹妹先回房,为娘有话与封儿说。”刘妍起身:“女儿告退。”说罢起身,牵过妹妹行礼之后加快脚步退了出去。刘封看到这情况,心中的愧疚更深了。

    糜氏此时也站起来:“看来,姐姐是想和封儿说贴心的话儿了,妹妹也回去了,你们娘俩慢慢说。”说罢随意地扭了一下腰肢缓步下来,经过刘封身边的时候,似笑非笑地瞟了他一眼。

    刘封哪里坐得住,起身恭送:“夫人慢走。”糜夫人回眸一笑:“真乖!”此时。刘妍带着妹妹在前面缓缓而行。虽然抹了药,但妹妹膝盖上的淤青一天两天是推不掉的,因此出门都是让侍女抱着。

    糜夫人出来时候刚好看见姐妹俩被侍女簇拥着往前走。眼珠子一转,吩咐侍女上前叫住她们。刘妍一听到糜夫人有请,眉头一跳,什么情况,糜氏与她们姐妹向来不亲的啊。

    转过身,命侍女放下妹妹,两人上前几步:“夫人?”“怎么?荞儿的膝盖还疼着?”糜氏上下打量着刘荞。“回夫人,妹妹的膝上还有些青肿。”刘妍道。

    “妍儿真是越长大越懂事了,知道心疼妹妹,照顾妹妹了。”糜夫人笑笑地夸赞道。“夫人谬赞。”刘妍淡淡地说。

    “哎,可惜,姐姐现在一心都在封儿身上,看不到你们了。”糜夫人一副怅然的表情:“这么好的孩子,哎……可惜不是……”糜夫人欲言又止之后叹了一声:“罢了,哎……随即转身离去。

9 青梅

    刘妍眨了眨眼睛,躬身作揖:“夫人慢走。”等糜氏走远以后,她先把妹妹送回房,吩咐了侍女按时上药。

    回到自己屋里,洗漱一番之后拿来竹简继续看书。眼睛看着书,心里却在琢磨糜夫人刚才的举动。

    印象当中,糜夫人在命丧长坂坡之前无子也无女。因此她也曾对弟弟表现出极大的热情。弟弟出生后,她经常在母亲房中出现,和弟弟亲近。难道,她刚才有意话说一半,是想引诱她们倒向她?还是,她是意在哥哥刘封呢?

    想到这里,刘妍又想起刘封的保证,男儿一诺重千钧,哎,印象中的哥哥最靠不住的,就是这副过于单纯讲义气的心肠啊!

    不过,既然已经在他心中留下了母亲不可亲的印象,那就徐徐图之吧,没准他会成为计划外的助力呢?刘妍暗自思量着。

    不知不觉,侍女上来点灯:“大小姐,二小姐身边的巧儿来请了。”一天又过去了吗?刘妍叹息着放下书本,真希望时间过得再慢一些,让她有充分的时间做好准备。

    可惜,时间对谁都是公平的。起身跟随侍女出门,远远望见刘封的屋子亮着灯。心中莞尔,才两天的功夫,他意识到自己尴尬的处境了吗?

    随着刘封的到来,刘妍明显感觉到父亲来后院的次数增加了许多,时常听说父亲亲自到哥哥的书房里,考校他的功课,也听说哥哥很得几位叔叔的喜爱,俨然一副正统继承人的摸样。

    然而,刘妍在意的是,父亲来后院的次数多了,在母亲屋里留宿的次数就多了,虽说母亲的身子不怎么利于子嗣,妹妹如今快六岁了,六年的时间里,后,院一无所出。

    虽说其中不乏连年逃难,父亲几度抛弃妻妾,精神压力过大的原因,但母亲和几位姬妾身体素质不行也确实是摆在台面上的事情。

    可是,因为刘封的出现,父亲和母亲相敬如冰的日子似乎有些融化的趋势,这让刘妍又添了新的心事,莫不是就因为这个原因,才导致弟弟的降生?

    以前真是头脑简单,这些细节从未入她的眼。刘妍一边织布,一边想着心事,只是现在的她已经不会因为走神而断织了。

    织娘周氏对大小姐进步神速这件事已经见怪不怪了,任何技巧,方法,只要自己演示过一遍,大小姐就能马上上手。

    这不,看见刘妍又走神,织娘好心地递上手巾:“大小姐,歇一会儿吧,这个花样您已经差不多熟练了,再下去,您就抢了奴婢的饭碗了。”

    刘妍闻言勾唇一笑,停下手中的活儿接过手巾擦了擦脸上的汗,顺便活络了一下酸胀的手臂:“怨不得你最近话少了,原来是怕我把你的本事全学了去,让你没饭吃了啊?”

    “这是哪儿的话,大小姐能向奴婢讨教手艺,是奴婢的荣幸,奴婢还真想每天都有新的东西教给您。只是,奴婢这几天苦思冥想,实在是没什么可以教大小姐的了。”

    周氏弯身道。刘妍听完,刚想调侃周氏几句。忽然有侍女奔进来:“大小姐,少将军来了,正在屋外等候。”“嗯?”刘妍诧异了一下,刘封怎么来了?自从上次带她们姐妹一起到甘氏屋里用膳之后,似乎是看出了姐妹俩的尴尬,之后就再也没提出一起去母亲那里用膳的要求,而他本人也尽量以课业繁忙或是父亲相招为由,回避着甘氏的邀请。

    这些刘妍都看在眼里,可她并不觉得这是因为自己做了什么。反而觉得是母亲的过份热情反而激起了刘封的自尊心,自己只不过是有意无意地扇了点儿小火。

    不过,也因为这个原因,那天以后,刘封就再没来找过她们,而是让下人送些肉食点心什么的,刘妍每次都千恩万谢。时间长了,也觉得没必要用有色眼光去看待其实从未真心接触过的人。只是,这次哥哥突然找她,还找到织房来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刘妍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整了整衣衫才走出去。却见刘封一脸的喜色,心里一松:“见过兄长。”“原本想着去你住处,却被告知你来了织房。看你这一身灰的,织布都织到发上去了。”刘封心情好,见妹妹头上沾着不少白色的灰尘不由取笑道。“让兄长见笑了,兄长若无事,不若到妹妹屋里暂坐片刻,待我收拾一下再行叙话。”刘妍丝毫没把对方的调侃放在心上,很淡定地施了一礼道。

    “这几日多谢哥哥送来的吃食,可把荞儿那丫头馋坏了,每天都巴望着今儿是不是加菜。”刘妍轻声道:“等妹妹学会了裁衣,一定先给哥哥做一套衣衫。”刘妍心情好,脸上有了笑容。“好啊,我就等着穿了。”刘封高兴道。她忽然瞥了他一眼:“哥哥这么高兴,不会是哄我的吧?你没来之前,母亲就已经为你准备了三大箱的成衣了。”刘封闻言一阵尴尬,母亲对自己好得,自己都快招架不住了。那么明显的企图,他又怎么会察觉不到呢?就是因为察觉到了,才会觉得压力山大啊!

    不过,妹妹明显听着是羡慕嫉妒恨的话并没有生气,反而觉得好笑。这个妹妹平时都像小大人一样冷静,若不是因为知她年幼,还以为她是骨子里偷出来的高傲和冷情。

    现在听见她说风凉话刘封笑了出来。刘妍不知道他笑什么,转脸抬头看他。刘封从小习武,人高马大。刘妍在他眼里看起来娇小水嫩,仿佛餐桌上的白萝卜。

    冲动之下,他忽然伸手放到刘妍的头上:“你亲手做的衣衫,和母亲准备的,怎么能一样呢?我喜欢的。”这话说完,他自己先脸红了。他觉得,这一刻,他终于有了做哥哥的感觉,是眼前这个小姑娘的哥哥了。

    刘妍却是浑身一颤,下意识地想躲:“哥哥这是哄我呢!衣服的影子都没瞧见,就说喜欢。”刘封见状以为她害羞了,顿觉好笑,对嘛,这样才是小女孩儿该有的样子。

10 问志

    两人一前一后进入刘妍的屋子,让刘封觉得奇怪的是,作为父亲的长女,大小姐刘妍屋子里的屏风居然只是素净的白纱,没有任何刺绣图样。

    刘封记得,甘氏的屋内,屏风上绣的是红梅,小妹妹刘荞的屋里,屏风上绣的是栩栩如生的白鹤。

    屏风是这个时代必备家具之一,可以说到处都用得着,行军打仗,它是山水地图。居家日用,它保护**提升品位。

    素白的屏风,他还真是第一次看见。刘封微微愣神,侍女端来小案和茶汤,请少将军稍等片刻。刘封坐下,端起茶碗,入口是苦中带涩的粗茶,和上回喝的一样。

    刚想开口,却发现屋里的侍女早已退了个干净,全都站到玄关外面去了。再看那边案上摞着几卷竹简,码得整整齐齐。油灯里的火苗还在跳动。

    刘封不由自主地起身走过去,拿起一卷竹简,打开一看,却是《荀子》,刘封更觉怪异,妹妹竟然在做学问。放下《荀子》再看别的,竟还有《墨子》和《韩非子》

    刘封彻底傻呆了,瞪着手里的竹简震惊莫名。此时,刘妍正好换了一身衣服出来。看见刘封站在那里发呆连忙上前告罪:“让兄久候了,坐吧。现在可以说了,寻妹妹什么事?”

    刘封一下子惊醒,手里拿着竹简,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你,你也做学问?”

    刘妍看他惊讶得嘴里都能塞鸡蛋了。脸上仍是笑眯眯地:“我哪里能做什么学问,只是闲来无事的消遣罢了。倒是哥哥,父亲应该向哥哥提了学业的事儿了吧?不知父亲打算让哥哥拜何人为师呢?”

    刘妍其实是多此一问,因为她深知这位哥哥是个肤浅的莽夫,做学问什么的,还不如给他一把刀让他身先士卒更得他的心。

    果然,听到妹妹这么问,刘封笑了:“今日请安,父亲问志。为兄的回答是愿为父亲扫平前路,做先锋将,父亲很是高兴。”

    刘妍一个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内心实际上已经笑翻了:“父亲很高兴?兄长的志向真是远大。”刘封见刘妍笑了,还以为是替他高兴。可是听她的语气,分明是在讥讽他,顿时不悦:“妹妹话里有话。”

    刘妍收敛了笑容:“对不起,妹妹无状了。只为才知道,哥哥如此孝顺父亲,十分佩服。”刘封皱眉:“我是父亲的儿子,孝顺父亲是应当的,何况,这些日子以来,父亲对我极好。”

    听到这儿,刘妍再也忍不住,直接就跪坐下来,把刘封刚才动过的竹简一字排开:“兄长且坐,我正好有几个问题想要请教哥哥。”

    刘封看看她再看看书:“书里的事儿,为兄不懂。”“与书无关,你先坐下。”刘妍语气淡淡,一瞬间仿佛成了刘封的长辈。

    刘封满腹狐疑地坐回自己的位置上:“你问。”“父亲以承继子的身份允诺寇氏宗族,才迎兄长进新野,是也不是?”刘妍的第一个问题简单直接,答案也是昭然若揭。

    “是啊,我的身份,是父亲的继子。”刘封点头:“所以父亲和母亲都希望我早日融入这个家,你是知道的。”

    “我知道,在你来之前,父亲多年求子未尝所愿,你来了之后,母亲对你更是百般殷勤。”刘妍就是论事。刘封却听出了里面的酸意:“原来妹妹是嫉妒我,你乃母亲亲生,母亲怎会不疼你,是你想多了。”

    “因为你是继承父亲衣钵的人,母亲唯一的儿子,所以他们才会这样对你好。你觉得,父亲听闻你愿为一将,他真的高兴?”刘妍几乎要被笨蛋哥哥的傻瓜逻辑逼疯了。

    “父亲把你引荐给了二叔三叔以及其他文武,若要论外将,二叔三叔,勇冠三军。我想,就单单是上得了席面,与哥哥相见的这些人,论将略,哥哥再学二十年都未必及得上他们吧。”

    一句话把刘封说得少个地洞钻。的确,父亲帐下不缺天下闻名的良将,二叔三叔更是成名已久,威风赫赫。父亲若是求良将,一定不会找他一个乳臭未干的娃娃,荆州别的不多,人才遍地走。

    可是,他从小就立志要成为一名将军,除了成为一名良将,他不认为自己能干别的事儿。被妹妹这么一打击,刘封差点儿就恼羞成怒了。

    “其实,哥哥心里有谱,只是有些不愿配合吧?”刘妍见他要怒,连忙收回话头。

    “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我才说我希望为将。这样才能让父亲和二叔三叔他们更清楚地看到我的能力,才能树立我的威信。你懂什么?”刘妍气势收了,刘封的气势却起来了,刚才被刘妍问懵了,这回找到了理由,一下子理直气壮起来。

    刘妍闻听这话,溢出一声叹息,如果,父亲一直没儿子,你可以这样选择,到时候不管你是什么样,他都没得选择,是你的还是你的。

    可是,事情不是你想得这么简单。很快你就会被边缘化,从不可或缺沦为众多棋子中的一枚,最后被炮灰。父亲立弟弟为太子,对于你这个尴尬的存在会放心?

    你以为他有多仁德,有多伟大?他是个为了逃命连亲生儿女都可以抛弃的人。你这个干儿子,到没有利用价值的时候,会是什么结局?自作孽不可活,刘妍觉得刘封就是那自作孽的典型。

    “妹妹不想与哥哥争辩,只想说,外人都道千金易得一将难求。但对像父亲这样的人来说,一名合格的继承人比一名将军,哪怕是一名百战百胜的将军都要重要许多。

    哥哥如今年方十五,练兵之事尚早,父亲也不会此时让你出仕为将,哥哥不妨再仔细想想。”刘妍语重心长,若是这样还不能说动你,那我就真没什么办法了。到时候你被唾弃了,被做掉了,只能怪你自己了。

    刘封深深地看了一眼刘妍,脸上刚刚升起的羞恼之色退去。取而代之的,是颓丧:“真不愧是父亲的亲生女,你说得对,你说得都对……”

    刘封语气突然的变化,让刘妍心里一惊,下意识地问:“怎么了?”“呵呵,原以为能糊弄过去,只当自己的确是……没想到,在你这里就瞒不过去了……”

11 分歧

    刘封一把抓起桌上的碗,猛地灌了一口,来不及咽下的汤水和食材从唇边溢出,沾湿了领口。

    刘妍心中恍然,坐直身体,平静地面对着他的失态:“来人,领少将军进去收拾一下。”转而面向刘封:“所幸这房中无酒,茶也不烫。”

    刘封涨红了脸:“我……”刘妍摇手,打断他的话:“没事,一会儿出来说话。”刘妍的安抚让刘封更觉面红,以袖掩面跟着侍女到到另外一面屏风背面去收拾残局。

    刘妍一个人坐在外间,侍女来来往往擦拭桌面和地板,她却瞪着桌面发起呆来。方才刘封前后判若两人的表现让她错愕。究竟父母给了他什么刺激,引得他如此失态?

    他那么咬牙切齿地赞同自己的说法,那语气,那神态,简直恨不能咬下自己的一块肉来。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按照道理来说,在弟弟出生前,刘封会一直受到父母的双重加倍重视,各种光环。

    怎么会短短十几天就这么反感了?这其中究竟出了什么差错?刘妍百思不得其解。她反复回忆自己刚才说的话,都是些劝他多读书,积累点知识,开阔眼界,修正一下他重武轻文的思想。

    她知道母亲有点嫌弃刘封粗鄙,胸无点墨。可父亲应该就不会,毕竟他看中刘封的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少年勇武,身体素质好。

    可是,现实情况好像并不是这么乐观。刘妍有些号不准刘封的脉了。就在她满腹犹疑,不停揣测刘封所表现出来对父亲的不满是真是假,是父亲一不小心流露出后悔和嫌弃的意思让刘封受伤了,还是刘封故意让别人以为父子不和了?

    刘妍不禁把事情往更复杂的角度想,越想就越觉得自从自己重新醒过来之后,有些很久以前就认定的事情正在微妙地变化着,有些超过了自己的认知范围。

    究竟是自己上辈子太傻太笨,都没看明白。还是因为自己重生的缘故,一切都改变了?一股冰冷的感觉从她的脚底蹿起直奔头顶。

    不多时,身边的侍女低头小声提醒:“大小姐,少将军出来了。”刘妍这才猛地抬头,开口第一句话就问:“今日兄长去给父亲请安,父亲说了什么?”

    换了衣服出来的刘封本来就尴尬着,听到刘妍这么直截了当的问话更是觉得抬不起头。不只抬不起头,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似乎是,紧张,恐惧之类。

    说起来好笑,眼前的女孩怎么看怎么是一个稚龄女童,虽然她身上穿的衣服颜色很老气,虽然她的表情很严肃,坐姿很端庄。但是,这一切都不能掩盖她娇小的身材,婴儿肥的脸庞,以及那微微泛黄的发色。

    这个原本坐着也要仰望他的女孩,竟让他有种在她面前就抬不起头来的违和感。刘妍却不知道对面有这么复杂的心思,她只觉得懊恼,刚才进门就该这么直接了当地问他,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才问到点子上,真是浪费时间。

    而且,即便现在两人的关系是兄妹,总归是没有血缘关系的男女而已。虽说自己未成人,连十岁都不到,但心理上还是有点不舒服。刘封身上灼烈的刚猛气息总让她想起那个人,那个恶魔般的存在。

    想起那个人,刘妍的心情更加恶劣了,脸色也逐渐变得阴沉,恰在这个时候,刘封开口了:“其实,是这样的。三日前,我去给父亲请安,父亲问志,我回答说想为良将,为父亲征讨四方。”

    说到这里,刘封顿了顿。刘妍抬眼,见他低着头,从她这个角度可以看见他的神色有些挣扎,话到最面又咽了回去,静静地等待他的下文。

    “哎……”刘封仿佛下定决心了一般,叹了一声之后才道:“没错,一切如你所想,父亲表面上笑容满面,实际上,内心却是很不满意我的答案。

    他的希望,是我既有三叔的勇猛,又有二叔的谋略。所以,今日请安,他说他希望我入二叔帐下学习。可是我,我……”“我”了两次都没往下说,可见得他的内心有多挣扎。

    但刘妍仍不打算插话,只是继续静静地看着他,等着他接着往下说。“我看得出来,二叔不喜欢我。”似乎是咬紧了牙关,刘封艰难地吐出了这句话。

    刘妍听了,心中疑团顿时解开了,原来是这样。原来问题出在二叔的身上。二叔的为人,没说的,义薄云天的关二爷,对父亲死心塌地没话说。可是,事实证明,他并不是一个好相处的人。

    刘妍和关羽没怎么接触过,见面的次数也是寥寥无几。但是。就是这寥寥无几的数面,却让刘妍感觉出来,二叔是个心高气傲,寡言少语,并不愿亲近别人的人。

    那双狭长的丹凤眼,总是泛着冷光。让人从骨子里感到冰冷。也许这种气质是一个久经沙场的老将与生俱来的威势。但对小辈们来说,杀伤力确实太大了一点。

    其实刘妍不知道的是,对于刘备寻找继子这件事,关羽一直都是持反对态度的。在他看来,大哥虽然年过四十,但只要还活着,就还能生养,眼下新野四面承平,大家日子过得比以前舒坦多了。

    再加上大哥有了徐庶这样顶尖的军师辅佐,渐渐有了一方割据势力的架势。对于传承就看得更重了。在关羽看来,大哥是心太急了,这么早就过继了别人的儿子过来。万一以后有了亲儿子,继子的存在就是个不稳定因素,大麻烦。

    因为一直抱着这样的心态,他当然不会对刘封表现出好感,再加上他本身性格就有些孤傲,给刘封的感觉就更明显了一点。

    现在,刘备提出让刘封到二叔帐下学习,对刘封来说,是心不甘,对关羽来说是情不愿。但刘封又不能违背刘备的意思,因此他才如此闷闷不乐。

    原本,这件事是想瞒着刘妍的。刘封是想在妹妹面前展现一下自己的能力,毕竟之前说过要保护她们的。可没想到妹妹两三句话就把他的谎言戳穿了,让他很受伤。

12 诱导

    刘妍却不以为意,哥哥不喜欢二叔,而她也觉得哥哥的性格更适合跟着三叔。但是转而一想却又觉得若是跟了三叔,那他离继承人这个位置就越来越远了。没准不等弟弟出生,父亲就已经对他不满意了。

    不过,既然他来吐苦水了,看在这几日自己和妹妹得了他不少关照的面子上,还是宽慰他一下吧。打定主意,刘妍假装皱眉:“哥哥不愿入二叔帐下学习,可是心中已经有了愿意跟随的对象?”

    “这倒没有,原来就没想过这个事情。”刘封皱眉:“只是父亲提了之后,我才觉得其实三叔更好些。”刘封老老实实回答。

    刘妍眯了眯眼,不错嘛,还挺谨慎的。知道初来乍到的自己需要摆出什么姿态。“其实妹妹还是觉得,哥哥不妨听母亲的话,先多多修习德才为好。而且,哥哥不知道吗?二叔和三叔如同父亲的手足一般,但眼下这里地位最尊崇的人,却不是他们呢!”

    “你的意思是……”刘封的眼里流露出惊愕的神情,片刻后才吐出两个字:“军师?”刘妍没接茬:“如今父亲的心意已定,哥哥不妨去母亲那边试试,你可记得初次请安时,母亲的期望?”

    刘封的表情有些犹豫:“父亲只怕不会同意。”“所以才让你去母亲那边试试!”刘妍伸手将自己面前的茶碗往刘封的方向推了推。

    “母亲这么疼你,若是你向她请求,她一定会开口给你求来最好的老师。母亲或许不懂战事,但她一定知道谁是最好的人选。”刘妍总结陈词,然后低头剥指甲,不再看他。

    刘封却是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妹妹看:“听你这么说,好像父亲一定会同意一般,可你刚才还说,他已经决定了。”

    “我只问你,你想不想拜军师做先生?”刘妍看着游移不定地刘封。到底是小孩子,心里想要,却又害怕大人不同意,犹豫不决,没什么主见,别人一撺掇,当下就改变主意了。

    果然,刘封在纠结了片刻之后,说出了自己的选择:“军师乃是当世顶尖的智者,可是让军师收为弟子,却是我想都没想过的事情。”

    “现在想起来也不晚啊。”刘妍笑眯眯地:“母亲会很高兴,你主动表示愿意陪她用膳的。”刘封低头:“可是这样,会不会引起父亲的反感?”

    刘妍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保持着笑容:“所以,这事儿得由母亲出面调停。既然你心中有了良师的人选,就该试试。”

    现在的新野,还是小猫两三只的草台班子阶段。而徐庶,无疑是这草窝里的一只金凤凰。

    刘妍被虏去北方之后,那个人曾经把她当做功勋和耀武扬威的资本,向同被丞相掳掠北上的原新野以及南阳一带民众做过展示。以此消除这些民众心中对刘氏的依赖。

    可不是么,连女儿都被敌军俘虏了,还忍气吞声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这样的人,还能指望他什么呢?刘妍见到的所有人里,徐庶是最特别的一个。

    她和他照面时,完全不认识对方。他是丞相近前的谋士,她是阶下囚。可是,当那个人告诉徐庶,你眼前这个身带镣铐,并被剪去一簇头发的干瘦女奴,是你故主的女儿时,刘妍看见了和普通民众截然不同的反应。

    这个男人以袍袖掩面,低头含胸,长时间静默无语。也就是那次会面,让遭受无数折磨神经几乎麻木的刘妍重新有了想哭的冲动。

    在那种环境里,在刘备自己都不把刘妍姐妹当女儿的情况下。还有一个人,为她惋惜,感到屈辱和难堪。这让刘妍反而对徐庶存了印像。因此,她觉得,如果刘封真的想成为一个有一番作为的人,徐庶才是他最好的选择。

    关羽张飞什么的,这些刘备最亲近的人,都是关键时候撺掇他抛妻弃子的人。对刘妍来说,这些人的人品都有问题。

    这就是男人和女人思考问题的不同,男人眼里,女人是战利品,是附属品,随用随丢弃,就好像便利贴一样。敌军俘虏的女人,不是赏给将士们享用,就是自己用完了找地儿埋了这么简单。

    让她和妹妹陷入不幸的人中,包括厚颜舍弃她的父母,以及见死不救的将士们,都是人渣。

    哥哥刘封本来也算是“人渣”之一。但这些天相处下来,却让她感觉到这个时候的刘封并不是后来那个被父亲卖了还替他数钱的炮灰。

    至少她能感受到他并不乐意去主动亲近父母,且对父母的态度有明显的不满。就这两点,让很父母入骨的刘妍觉得,这个哥哥还有救。

    就是因为这么简单直白的理由,她才暗示刘封去想办法拜徐庶为师,抓住一切可能改变自己和妹妹命运的机会。

    所幸此时徐庶在新野的名声经过樊城一战败退曹仁之后已经如日中天了。刘封对他非常敬仰,听了妹妹的建议,心中不可抑制地生出了如果我拜了徐庶为师会如何如何的想法。

    因此他回到自己屋里想了一夜,想着怎么能讨得母亲欢心,求母亲开口,让父亲同意自己拜徐庶为师。于是,接下去的几天,刘妍总能听见侍女说,少将军频繁出入甘氏的屋子,母子感情升温之类的话。

    直到七天后的早晨,刘妍带着妹妹清早去给母亲请安,发现刘封也在。并且和甘氏肩并肩坐着,挨得非常近。甘氏的手放在刘封的膝上,不轻不重地拍着:“封儿啊,你这几日来得这般勤快,原来是有求于我。”

    “儿子牢记母亲教诲,想先修文后修武,毕竟儿子以前的底子太薄了。再说,若是儿子去了军中,就要离开母亲和妹妹了。”刘封如是说。

    “这话在理,不过,你父亲也是为你好。”甘氏沉吟道。边上的刘妍看得真切,刘封的脸上流露出一丝失望。于是,她开口了,声音轻柔:“母亲。”————————————————————————求收藏

13 相帮

    “嗯?”甘氏看着一向沉默的大女儿。“母亲,女儿倒是觉得哥哥是个有心人呢!”“嗯?妍儿什么意思?”甘氏奇道。

    “女儿长居内宅,对外一无所知。却也懂得若是男孩儿,没有一个不想成为驰骋战场的大英雄的,哥哥一定也很想过。”刘妍笑眯眯慢悠悠地说着。

    边上刘荞凑上来:“我也想呢!”刘妍重重地捏了一下她的手。一个冷眼扫过去,意思在说:你凑什么热闹?甘氏心里赞同,目光柔和了下来。

    刘妍接着说:“但是,自己的愿望是一回事,能力又是另外一回事。没来家里之前,哥哥哪里能知道行军打仗是那么危险和艰难的事情呢?是不是啊?哥哥?”

    刘封眼前一亮,感激地看了刘妍一眼,连忙接过话茬:“母亲,确实如妹妹所言,儿子以前就像那井底之蛙,目光短浅,只会好勇斗狠。经过母亲的教导才想明白,自身修养的重要性。请母亲帮忙!”

    一番的吹捧,说得甘氏脸上开了花:“花言巧语哄为娘开心,你倒是得了便宜。罢了,谁让你是为娘的儿子呢!为娘就帮你这个忙,说服你的父亲,给你换个师傅,让你留在家里学习吧。”

    刘封眼神发亮:“儿子知道,母亲一定会答应的。其实,儿子有个愿望,儿子想,想若是能跟着军师学习的话,哪怕只是刀笔小吏,儿子也甘愿。”

    一直跪着保持坐姿的刘妍一直一阵正经的脸上此时才露出了笑容,废了半天劲儿总算把真正想说的说出来了。

    甘氏也是这个想法,儿子到底是个小孩子。其实她早就猜出儿子心中所想,一直静观其变就是要看他能忍到什么时候,这七天来,刘封几乎三句不离军师神机妙算。把徐庶夸得神得不行。甘氏听在耳里笑在心里。

    她是不知道徐庶有多神,但丈夫拜他为军师,授以一人之下诸军之上的权利,这个人岂是凡人?封儿希望成为这个人的学生,她也希望丈夫能让这个人做封儿的老师。这样,儿子才能更有出息。

    天地良心,此时的甘氏是一门心思想要拉拢刘封,想要对他好的。毕竟膝下空虚许久,好不容易有了个儿子叫自己母亲,这感觉和两个女儿是不能比的。

    所以,听儿子小心翼翼地说出自己的真实希望,甘氏的心中满是欢喜,儿子有求于自己,这说明他们的关系有了建设性的变化,这是甘氏喜闻乐见的事情。

    当下,她的脸上就露出了慈祥的笑容:“这些天一直听你夸军事如何优秀如何好,现在想来,你于他只有一面之缘而已,说没有预谋都没人信。”

    “母亲明鉴,儿子仰慕军师,却是是真心想要向他学习。”话说到这个份上,就不需要藏着掖着了。反正已经求了,就把姿态放到底吧。

    甘氏点头:“为娘向来不管外面的事情。不过,既然封儿开口了,为娘去与你父亲说说吧。”刘封大喜过望,母亲同意了。

    虽说刘妍跟他保证过,只要他求了,事情就一定会成功。但是,他还是很忐忑,自卑心作祟,让他总觉得在刘备和甘氏面前抬不起头来。

    所以,终于听到甘氏肯定的回答,让少年喜形于色:“儿子谢母亲成全。”甘氏笑着摇头,伸手抓住儿子的手:“好了,刚才还好好的,怎么两三句话就又见外了?今日午膳,你就留下陪我用膳吧!”

    刘封闻言,笑容立刻就僵在了脸上。转头看刘妍,却发现妹妹早已低头剥指甲,再也不看他了。此时,刘封才发现,妹妹从头到尾就只在刚才自己犹豫的时候把话题打开了,也只说了一句话而已,之后就没再听见过她的声音。

    甘氏注意到儿子的视线偏转,落在大女儿的身上,会错意了。以为他是一个人吃不好意思,想要找人一起壮胆。心里好笑,眉目柔和:“封儿?”

    “母亲,能否让妹妹们同席?”刘封低头问道。“嘻嘻,封儿真是个好哥哥呢!”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条悦耳的女声,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一听便知是糜夫人不请自来了。

    刘妍拉着刘荞淡定起身:“见过夫人。”刘封也慌忙站起:“夫人。”糜夫人一身亮眼的绛色衣衫,腰身收得极细,更显得上围呼之欲出,走几步路也是摇曳生姿。

    糜氏经过刘妍身旁的时候,故意伸手在刘妍的侧脸上撩了一下,捻起了她的一丝碎发:“妍儿的发饰真是别致。”刘妍头垂得低低的:“夫人取笑了。”

    见糜氏大摇大摆地来,甘氏脸上的笑容全都不见了:“妹妹来得真巧。”“可不是么?正巧赶上姐姐这儿其乐融融。”糜夫人眉眼弯弯地看向刘封:“封儿好似长高了些。”

    刘妍一听这话,差点没笑出声来,强行忍住了。刘封长高?你天天都能看见的人,就算真长高了你也看不出来吧!

    刘封此时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这个小妈有事没事就爱调戏他,他的脸皮很薄的好不好!所幸某人原本就红黑的脸,再多点儿红也不明显。

    不过,她的不自在还是被甘氏看在眼里,心中记恨糜氏,嘴上又不能说,只好吩咐儿子女儿:“封儿,你领妹妹们先回吧。午膳时再过来。”

    刘封巴不得要走,等的就是你这句话。当下退后两步:“儿子告退!”刘妍慢悠悠起身,牵着妹妹的手默默躬身,糜氏不以为忤,依然笑眯眯地:“妍儿,我听说,你已经会织丝了,怎么也不与姐姐说说?”

    刘妍的心猛地一跳:“回夫人的话,我是跟着绣娘学了,但还不会,不敢像母亲炫耀。我想,等我能织出完整的布了……”

    甘氏眉毛一挑:“我让妍儿学纺织,是磨她的性子,从未指望她能织出绫罗绸缎来。好了,你们先回去吧。”此时,刘妍的脸色才算恢复正常,忙不迭退出去。

    糜夫人这是怎么回事,没事儿盯上她做什么,刘妍百思不得其解。刘封见她低头沉思,似乎闷闷不乐不由安慰道:“妹妹别往心里去,我相信,总有一天,你的手艺会超过织娘的。”——————————————————————继续打滚求收藏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16492/ 第一时间欣赏乱世铮妍最新章节! 作者:就爱嗑瓜子所写的《乱世铮妍》为转载作品,乱世铮妍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乱世铮妍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乱世铮妍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乱世铮妍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乱世铮妍介绍:
前世,稀里糊涂地被爹妈抛弃在乱军之中,历经各种凄惨之后默默死去。 重生后,第一件事就是在爹妈稀里糊涂的时候,把他们抛弃了。 姑娘是支潜力股,大到券商,小到散户,大家争相购入! 好吧,地盘我要了,财富我要了,军师我要了,将军我要了,这世道,没有什么是本姑娘要不起的!乱世铮妍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乱世铮妍,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乱世铮妍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