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01 晚自习的垃圾
夜空明净，星光灿烂，但学校的操场却是一片漆黑，仿若一头巨兽张大了嘴巴，吞噬了所有的光线。刘憬从饭店射出的淡黄色灯光中走过，他的目标是穿越操场到达七八十米开外的垃圾场——远远看去那里白茫茫的一片，和清明时节的坟场颇为相似。
如此诡异的情景让很多下了晚自习的值日生都不愿意接受倒垃圾的任务，尽管他们只需要倒垃圾。这不仅仅是因为他们胆小，还因为垃圾场距离教室太远，出了学校大门还得绕着学校围墙走个小半圈。最要命的是初三要上三节晚自习，放学后已经晚上20：50，如果老师再延长几分钟放学，等同学们走出教室打扫的时候已经接近21点，等打扫结束的时候多半已经21：10了。而那可怜的倒垃圾的值日生只有在其他值日生打扫结束，背上书包回家的时候才能扫了垃圾去倒。等他回到教室的时候，其他值日生早已走在回家的路上了。所以，很多值日小组的应对方案就是一天换一人，一组正好七人，一周正好七天，正好一人一次。不过，由于星期天会放半天假，那在星期天倒垃圾的同学就走了不用晚上倒垃圾的好运了。不过，作为相应的代价，这个同学在星期天放学后必须独自一人打扫卫生——尽管如此还是有人乐意争取这一天。
刘憬的情况则有些不同，和他同组的值日生有四个女生，胆子都比较小，谁都不愿意晚上倒垃圾。七个人商量了好久也没有商量出个结果，最后刘憬提议说：“我可以每天晚自习倒垃圾，不过我有两个条件。”说到这里，刘憬突然停了下来，用审视的眼神看向了四个女生。
四个女生看到有人自愿晚上倒垃圾都显得有点激动。第一排，个子最小，人也最瘦的女生李钰瞪着大大眼睛，感动地看着刘憬催促道：“你快说，只要不让我晚上倒垃圾怎么都行！”
刘憬笑了笑，这才不紧不慢地说道：“第一我早上不打扫卫生，第二我星期天不打扫卫生。”
“啊，我说刘憬你这也太贼了吧？早上不打扫卫生就算了，为什么星期天也不打扫？”武思琦极为不满意地反驳道，她比李钰的个头高了七八公分，脸形较方；虽然长的不漂亮，却有一双贼亮贼亮的不大不小的眼睛。她的座位在第五排，刘憬的后面。
“就是说，星期天放了学就走人，美死你了！其他组星期天都会有一个人单独打扫卫生，你前六天不打扫，星期天应该让你一个人打扫才对！”刘憬前排，体型匀称，颇有几分姿色的张胜男娇嗔道。
“是吗，可是我感觉我的条件并不过分啊！”刘憬毫不让步，他故作惊奇地看着武思琦和张胜男，顿了片刻，心中觉得可笑，突然语气极为尖锐地诘问道：“你们每天晚自习打扫完还不是一样先走，难道会有人留下来等我倒完垃圾一块走？”
四个女生的眼睛突然都瞪大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就像是在征询彼此的意见似的。
不过，刘憬并没有给她们过多思考的时间，他停顿了有三五秒钟的功夫，再次说道：“当然了如果你们愿意每天晚上都等我倒完垃圾一起走的话，那我星期天也会很乐意和你们一块打扫完卫生再走。当然星期天的垃圾，我是不倒的。如果你们觉得吃亏的话，那好吧，我们就学其他组一人晚上倒一次好了。”刘憬满不在乎地说道。
四个女生立马觉得事情有点不妙了，在她们看来，晚上倒垃圾那纯粹就是在玩心跳，万一有一只鬼突然从背后冒出来怎么办？万一有几个小混混突然出来抢劫怎么办？万一……各种不安的思绪从独自一人走出教室的那一刻便如鬼魅一般陷入了心神，而在步出学校大门的那一刻这思绪便如同狂魔乱舞一般呼啸了脑中的海洋。关于这一点，对大多数男生同样。所以，四个女生根本没有征询另外两个男生的意见，立即就达到了心有灵犀的共识。
女生中个子最高，座位在后一排的许晓燕立马说道：“我看不用了！我倒觉得刘憬的主意挺好，星期天放了学你走就是了。有我们几个人打扫绰绰有余！”
“好像也是，一人一行，扫起来也不算什么事。”武思琦似乎想开了似的说：“那行，星期天放了学你先走！”
“那就这么说定了？”刘憬又故意问了一句，用惊疑的口气，似乎是要给四个女生反悔的机会；但是他十分肯定她们一定会答应的。
果然，四个女生几乎异口同声各自做出了肯定的回答。
“我靠，你们有没有搞错，我和郭斌都还没有说话呢？”七个人中个子最高、偏瘦，座位在第六排的组长刘志伟突然惊怒道；他因激动而唾沫横飞，险些溅到四个女生的脸上。
四个女生不由自主地向后靠了靠。
郭斌在第二排，他的个头较矮，只比李钰高那么一点点，不过体型还算匀称；他听到有人愿意晚自习后倒垃圾，心中乐意，便没有发表任何意见。所以听到刘志伟的话，他立马就不置可否地说道：“我是无所谓啊！”
“要不，你晚上倒垃圾？”武思琪瞪着贼亮贼亮的眼睛，虎视眈眈地看着刘志伟。
刘志伟顿时愣神了，呆了片刻，突然妥协道：“算了，你们想怎么搞就怎么搞吧，反正我只管讲台这片！”
四个女生一脸鄙夷地看着刘志伟，那是最好打扫也是面积最小的一片区域，他凭着小组长的便利一开始就霸占了。
刘志伟却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就好像根本没有看到大家鄙夷的眼神。
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随后每轮到他们这一组打扫卫生，周一到周六的晚上，刘憬总是值日生里离开教室最晚的那一个。
校院里已经安静了很多，除了住校的学生有一部分在教室里写作业，跑校的学生已经没有几个了。
没有街灯的林荫道上，合欢树在轻轻荡漾，时不时一朵小小花儿带着几许初秋的醉意飘然而下。刘憬慢悠悠地走着，忘我地欣赏着这份美景。他知道这份景致，势必成为一生眷爱。
0002 暖了岁月的微笑
初三1082班的教室里，蛋黄色的灯光下灰尘正在轻轻飞扬；扫地前是洒过水的，因这个问题班主任多次提醒过，现在地面上还有几处比较潮湿的地方；空气温润的有些燥闷，仿佛阴了整整一个晌午，却怎么都盼不到一滴雨水掉落。
教室里只剩下五个住校的学生，其中三个正在奋笔疾书写作业，另外两个则在追逐打闹。
刘憬带着一脸恬静的笑意走进了教室，此刻他的脑海中还在继续着林荫道上的美景，当下的举动几乎都是下意识的行为。打闹的同学接连从他身边跑过，接连重重地撞了他两次，身体都撞斜了，簸箕也险些掉落在地，他却一副全然不觉的样子，依然满脸幸福地走着。
突然砰的一声，特别响亮的撞击声，追逐的同学不小心撞在了桌子上。刘憬恰巧放好簸箕，往自己座位走去，视野之中刚好出现了身材较胖的吴晓娟撞在左边第三排桌子上的一幕。撞击力度很大，桌子已经大移位，桌上堆放的书本险些掉落下来。正在写作业的赵莉莉被吓了一大跳，气急败坏地骂道：“吴晓娟你要死啊，我的本都划破了！”吴晓娟正痛的啊哟大叫，根本没有心思回应。追她的贾倩文停在她身后，前俯后仰的笑道：“哈哈，活该，活该！”
“确实挺活该的！”刘憬心里想，依旧向着自己的座位走去。
“活该你妈！”吴晓娟泼妇一般地大骂道。
“果然如此！”刘憬想着，脸上露出了诡异的笑意。
“你除了会骂人还会干什么？”赵莉莉训斥道，停顿片刻又说：“赶紧给我把桌子弄好！”
“弄屁，看不到我痛的吗？”吴晓娟骂道，话虽这么说，双手却抓住了桌边，猛然一拉，立时响起了一阵噼啪声，赵莉莉桌子上的书本应声落了一地。
吴晓娟和贾倩文不约而同地张大了嘴巴，瞪大了眼睛。所有的目光都看了过来。赵莉莉气得全身发抖，猛地站了起来气不成声地说道：“你……你……你……”连说了三个“你”也没有把后面的话说出来。
“你什么呢你，给你拾起来不就是了！”吴晓娟满不在乎地说道。事实上她并不想捡，只是考虑到自己和赵莉莉住在同一个宿舍，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这才做出了让步。
贾倩文走了过来，一边偷笑，一边帮忙捡。
“笑你妈，还不是你追我追的！”吴晓娟骂道。
贾倩文和赵莉莉同样是一个宿舍，对吴晓娟的脾气已经有相当的了解。她用不解的眼神看着吴晓娟，用一种惊奇地语气说道：“这怎么能怪我呢？这分明就是行道太窄了好吗！”
吴晓娟不明白贾倩文是什么意思，气恼道：“妈的，一会把中间的桌子都往那边推！”
其他同学也没有听懂贾倩文的话，于是就有人在第一时间附和吴晓娟说：“是啊，这边老窄，那边老宽，走都不好走！”
刘憬倒是第一时间就听懂了，他在心里赞道：“好家伙，真会骂！”
赵莉莉沉思片刻，突然惊异道：“贾倩文，你的意思该不会是想说吴晓娟太胖了吧？”
教室里突然出奇地安静了下来，似乎心跳声都能听得清楚了，而所有的眼睛也都接到指令一般齐刷刷地看向了贾倩文。
贾倩文心中一凛，站起身把书放在赵莉莉的桌上，看着眼露凶光的吴晓娟吱吱唔唔地回答道：“哪……哪里有了！”说完，猛地转身就跑。
“贾倩文，我抓住你，非把你捏死不可！”吴晓娟啪的一声把手中的书本摔在地上，起身就追，一场新的追逐游戏又开始了。
赵莉莉郁愤道：“吴晓娟，你要死啊！”
贾倩文一边挑逗吴晓娟，一边幸灾乐祸地回应赵莉莉的话：“叫你多嘴！”
教室里响起了看热闹的欢快声。
“有意思！”刘憬在心里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拿了几本书和作业本起身回家。刚走到门口，突然有人从外面走了进来。刘憬慢条斯理地收住脚步，停在原地等待来人通过。
一张美丽的脸——几乎是绝世的芳容，带着此笑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看的温馨笑容闯进了刘憬的眼眸。刘憬心里一个激灵，情不自禁了回应了一个微笑。两个人擦肩而过，一个进教室收拾书本，一个走出教室步上了林荫道。
“那笑真美，简直天下无双！”刘憬情不自禁地想道。这绝美的女生是他们1082班的学习班长徐琳，也是本班的班花。“可能还是校花吧。”想起那个天下无双的笑容，刘憬又做出了这样的评价。
“不过她为什么要对我笑呢？”刘憬大感疑惑，全班人都知道学习班长徐琳是一个不苟言笑的好学生。上课认真听讲，很少向老师提问；下课复习功课，很少和同学玩乐；不仅从不请假，作业也从来没有不完成的；就连考试成绩，也总是全年级排前三——从初一开始便是如此。“可是她为什么要对我笑呢？平时她总是十分文静，也没见过对谁笑呀？”刘憬满腹疑惑，这还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如此反复地问自己同一个问题。“或许她是遇到了什么好事了吧？”刘憬这样想着，脑子终于轻松了一些。但是很快，他就又情不自禁地反问自己：“她为什么要对我笑呢？”情不自禁的思绪，犹如慢性毒药，随着那一笑悄然摄入了刘憬的五脏六腑。刘憬便带着这份复杂的善感，走出了校园大门。
校园前有一大片受保护的泉眼。无数泉眼涌出的泉水，汇成一条丈余宽的河流，由西向东，再由东向南，流向遥远的不知名的地方。河岸两边栽满了垂柳，河流的两边排满了村庄，很少有距离半里左右不见人烟的。
夜风绵软，几盏淡黄的灯光，像美少女的睫毛一样射向远方，刘憬悠然走下校前斜坡。河边的石台上，住校的学生正在洗刷嬉闹，愉快的声音犹如凉爽的夜风飘荡。
行走片刻，出了校区，路上突然变得空荡荡的了。如果不是因为身后还有学生的嬉闹声，你不得不怀疑自己正走在夜深人静的乡间小道。
挂满银白色月光的柳条，颇光粼粼的河水，一切的一切都充满了童话般的味道。
经过拐角，寂静的远方，空旷无垠的世界似乎突然发生了断裂，一串焦急的自行车的颤动声突然震动了刘憬的耳膜。
“竟然还有比我晚的！”刘憬唇动无声地讶异道。
讶异间突然有一个女生叫道：“刘憬！刘憬！”
0003 请教
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而且还是一个女生，刘憬异常激动，心脏差点从胸口跳了出来！“谁？”刘憬在心里问道，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转过了身。
明亮的月光下，凉爽的夜风里，一辆自行车，带着几许青春久违的期待匆匆而来。但当她发觉刘憬停了下来的时候，就好像晚上才会开放的花儿，突然羞涩地放慢了骑行的速度。
不过，刘憬还是很快就认出了快速靠近自己的女生：“徐……徐琳！”刘憬大吃一惊，蓦然张大了嘴巴。
“是啊，是我。你可走的真够快的，我不过推了下车子，你就走这么远了！”徐琳微笑着说着，下了车，停在了刘憬面前。
月光下，一张突然变得异常美丽的脸，动人心魄般地闯进了刘憬的眼眸。刘憬觉得呼吸急促，就像爱神突然掐住了自己的喉咙，尽管他明白这纯粹是很正常的神经反应，是很多男女单独见面时时常出现的神经反应；但是在这一瞬间他的思维还是被俘获了，这张突然美丽得如同神明亲手打造的俏脸，已然超越了他对外表美的终极诠释——如果这美可以用一个词语来形容的话，那就是举世无双般的美。
刘憬半晌没有说话，只是呆呆地看着徐琳。徐琳意识到这一点，脸突然一红，调侃道：“怎么了？该不会是因为我突然把你叫住，给吓坏了吧？”
刘憬这才反应过来说道：“我想差不多是这样吧，我真的很意外。”刘憬虽然很激动，但是言语却很沉稳，就像是细心打磨过之后才终于拿出来一般。
徐琳有点吃惊，她着实没有想到刘憬会这样回答。这直接得让人觉得有些不知如何继续的回答，让她之前想好的活跃气氛的调侃台词完全没有了用武之地。她顿了片刻，突然用严肃地语气说道：“找你确实有些事，要向你请教一些事情。”
“向我请教？”刘憬好生惊奇，有点嘲讽地反问道：“学习班长你就不要捉弄我啊！我和你的成绩，那就是土丘和高山的对比；你的学习成绩就像一幢高楼，我只不过是低矮的茅草屋，你怎么可能会需要向我请教？现在已经不早了，你骑你的车，我走我的路，我们都得回家休息了。”
“好哇，一起走吧。”徐琳笑着说道。
“什么？”刘憬极端讶异，他突然觉得天灰地暗，觉得自己的整个人生观、价值，都在此刻被彻底的颠覆了！
“我说我们一起走，我要向你请教一些事情。”徐琳很是认真，用一种不容置疑地语气说道。
刘憬愣住了，他非常严肃地重新审视了徐琳几秒钟，问道：“请你把话说清楚点，我实在不知道我身上有什么值得让你请教的优点。”
徐琳微笑着，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着刘憬。
刘憬的心脏怦怦乱跳，他实在搞不明白，学习班长徐琳找他到底有什么事情。从学业上来讲，他平凡的就像千万棵大白菜中的一棵，让每一位老师都觉得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从道德上来讲，男女授受不清，徐琳应该和他保持必要的距离才对。
徐琳突然笑了一声，说道：“我说刘憬你也太谦虚了，你忘了，在学习上你有一样可是谁都无法匹敌的？”
“什么？我怎么不知道我有这么一个硕大的无人可敌的优点？”刘憬惊奇地反问道，那表情，那语气，绝不是装的。
“这大概就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吧。”徐琳说这话的时候有点乖巧，竟给了刘憬一种小女生的错觉。
刘憬心中惊讶，有些不耐烦地说道：“那好吧，就算这样好了。那我在学业上到底有什么是谁都无法匹敌的，需要学习班长这么晚了还要拦住我向我请教？”他的话中带着明显的讽刺，但他的心分明是激动而兴奋的，就像老师在表扬一个学生，而这个学生却在努力压抑自己的高兴时，所表现出的谦虚心态是完全一样的。
“你可真会装，谁不知道你的作文写的最好，每次考试几乎都是满分——如果真的有满分作文的话，我敢肯定非你莫属！”徐琳颇为羡慕地看着刘憬。
“就为这个？”刘憬骇然，他觉得自己听到了全世界最不可思议的借口。
“当然了，你的作文写的那么好，我不向你请教向谁请教？”徐琳十分认真地说道。
“那白天也能说呀，都这么晚了，你赶快回去吧！”刘憬急不可耐地说道，尽管他的灵魂深处有另一个声音在一个劲叫嚣着：“在多聊一会儿，在多聊一会儿……”但是他的理智却在告诫自己：“不要做春秋大梦，赶紧回家做作业！”
“现在不是正好吗？我们走同一条路，路上你给我说说不就是了？”徐琳有点惊奇地说道，那敢情就是在说：“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她停顿了片刻，补充道：“白天有很多功课需要复习，根本没什么心思认真听你讲，太浪费心神了。”
“嗷，好学生可真忙啊！”刘憬说道，他本来想称赞的，但不知为什么话到了嘴边却成了讽刺。
徐琳却好像全然没有放在心上，反而说道：“没有办法，我可不想让支持我的人期望落空。”
刘憬明白徐琳所指是自己的父母、亲人，以及老师、朋友，心中禁不住赞美道：“真是一个美丽而又善良的好女孩。”嘴上却苦口婆心地宽慰道：“你的学习那么好，怎么可能会让别人失望？而且你的作文成绩也不差，根本不需要向我请教。你还是早点回去吧，你们村比我们村远，再晚你家里人肯定会担心的。”
“哪有你想的那么美好，你又不是不知道中考的时候差一分，就得多交好几千，我可不想让父母背这么重的负担。所以，每一处不足，我都要尽力填补。”徐琳非常严肃地说道，说到这里她的脸突然红了，只是在月色中完全看不出罢了，她继续说道：“况且，你不觉得作为一个男生，你有义务保护自己的学习班长走过这段人烟稀少的路吗？”
0004 青春夜语
“啊，我保护你？”刘憬惊讶非常，他感觉自己突然听到了20世纪末最有意思的冷笑话。
“当然啦，你难道不觉得这段路很渗吗？”徐琳很是认真地问道。
“渗人？”刘憬略一想就明白了徐琳的意思。确实河道两道有很多村子，但是有的村子并不是两岸都住满了居民，而是一边住人，另一边却是田地和连片的树林——入夜之后，如果独自一人走在路上，一种森然的寂静很快就会爬满神经。刘憬对这种感觉有一种痴狂的喜爱，他感到的不仅只有森然和寂静，还有一种人烟之外的空灵。但是对其他人来讲，恐怕就不是这样了。想到这里，刘憬终于妥协道：“那好吧！”但是随即就又刁难道：“但是你有十一路，我是压路机，我们根本无法同速先进。还是说你准备让我跟在你的车后跑？”
“我载你不就是了。”徐琳十分坦然地说道。
“你载我？”刘憬震惊莫名，感觉自己的人生观、价值观再次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革。禁不住在心中惊疑道：“我的天啊，到底是我古董了，还是她太开放了？”
“怎么，我的车座上有刺？还是说憬大作家害羞呢？”徐琳调侃道。
“我害羞？”刘憬骇然，他感觉自己的自尊受到了强烈的挑战；立马还击道：“别开玩笑了，我是怕你力气小带不动我；我可是比你年长了不止三岁！”
“是啊，只可惜没见你比别人多长出几两肉。”徐琳调皮地看着刘憬。
刘憬有些懊恼，徐琳的这句话杀伤力太强，不仅暗指他长得瘦，也在说他个子不高，这样他比同级学生大了三四岁的优点，无疑变成了耻辱。他本来还想继续反驳的，但是考虑到时间已经不早，平时轮到他们组打扫卫生的时候，这个时间已经差不多快到家了，只好克制住没有必要的自尊，深深地吸了口气说道：“好吧，那就辛苦学习班长带我了！等下骑不动的时候，就说一声，我带你。”
“你会骑车？我可从来没有见过。”徐琳惊奇道。
“学习班长会向别人请教，我还是第一次见呢！”刘憬反唇相讥。
徐琳笑了笑说道：“好了，赶紧坐上吧，再晚我爸妈真要担心了。”
“那你把好了！”刘憬说着坐了上去，心里却不由自主地赞道：“笑起来真美！”
“放心吧！”徐琳说着，用力踩动了踏板，自行车终于唱着欢快的歌儿滚动了。
但对刘憬来讲这却是一种折磨，他还是第一次坐女孩子的自行车。这距离太近，又拿着书本，他觉得很不自在，手完全不知道往该哪儿放——抱着徐琳的腰不行，抓住车座也不行，思来想去，最后只得右手抓着后架座，左手抱着书本，一副随时都要逃之夭夭的架式。
事实上，徐琳刚刚让自行车滚动，自行车就开始严重地晃动了。不过，她很快就把持住了，只是偶尔还会出现晃动的情况。刘憬便说道：“你行不行啊，不行我来。万一掉河里就不好了！”
“闭上你的乌鸦嘴，集中精神给我讲讲怎么写作。”徐琳训斥道。
“我嘴都闭上了，还怎么讲？”刘憬故意气徐琳。
徐琳明白，想要用一种愤怒的语气配合刘憬，就在这时车子一晃，差点倒了。
“没事吧，不行我来！”刘憬关切道，说着就要下车。
“坐好了！”徐琳突然用霸道的语气说道。
刘憬给突然震住了，完全没有想到向来文静的学习班长徐琳也会有如此严厉的一面，只好静静地坐着一动也不敢动。
“好了，稳住了。开始讲吧。”徐琳说道，言语中带着几分喜悦，就仿佛是完成了一次任务，战胜了一次挑战。
虽然只有一二十秒的时间，刘憬的情绪却早已缓和了过来，他情不自禁地说道：“好个性！”
“什么？”徐琳讶异，也不知道是没有听懂刘憬的话，还是根本就没有听到。
“我是在想该从哪来给你说起比较。”刘憬立马转换了话题。
“你觉得从哪里说好，就从哪里说。”徐琳说道。
“是这样没错，但是我觉得好像并没有什么好说。”刘憬说道。
“怎么会呢，从初一到初三校刊上每期都有你的作文。而且你不是还在很多报刊、杂志上发表过作品吗？怎么可能会没有什么好说的。”徐琳兴致勃勃地说道。
刘憬这回真的是大吃了一惊，瞠目结舌地问道：“你怎么知道的？我好像并没有和什么人说过我写作方面的事情？”
“你还真会装，你忘了初一的时候你在校刊上发表过一篇《我与文学》的作文介绍过自己写作方面的事情？”徐琳提醒道。
“《我与文学》？”刘憬更加惊奇了，停顿片刻，似是而非地笑道：“你怎么可能会知道？我从初一到现在一直用的都是笔名，就是文学社里除了辅导老师其他人也都不知道我的笔名才对。”
“我想确实没有人知道吧。”徐琳不置可否地说道：“从初一开始，你的作文就因为写的好，每次校刊出来就被老师当成范例来讲，现在也是如此。初一和初二我们不在一个班，你对我来讲可以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到了初三，我们分到了同一个班，当第一节作文课过后，语文老师拿着你的作文当范例阅读讲解的时候，我就产生了怀疑，因为你的作文和校刊上崎路人的文笔太像了，简直如出一辙！怀着这样的思想，我去请教语文老师，他也说你和崎路人的文笔很像，**不离十就是同一个人。然后我就请语文老师问了文学社的辅导老师，明确了崎路人的身份，就是你刘憬。”
“怪不得我总觉得语文老师最近对我的态度怪怪的，好像是在监视我似的。”刘憬恍然大悟道。
“这怎么可能，语文老师说你将来八成会是个了不起的作家，他是对你另眼相看啊！”徐琳很认真地说道。
“是吗？”刘憬不置可否地说道。
“当然是了！”徐琳毫不迟疑地回答道：“语文老师当时情不自禁地说：‘刘憬写的这些作文都已炉火纯青，自成一家，随便哪一篇寄到报社都能发表了！’你说语文老师不是对你另眼相看又是什么？”
刘憬没有回答，反而又问道：“你想知道崎路人是谁直接问我不就好了，为什么还要兜这么大的圈子，问语文老师，又让语文老师问文学社的辅导老师？”
0005 来日方长
徐琳迟疑片刻，突然反问道：“问你？问你我看你不仅不会说实话，还有可能打草惊邪，以后在校刊上再也看不到崎路人了吧？”
刘憬笑了。
徐琳又问：“怎么样，是不是被我说中了？”
“唉呀，这么快就到我们村了。我得下车了，写作的事情我们明天学校说。”刘憬十分愉快地道，那语气简直就是在说：“天啊，我终于解脱了。”
但是，他还没来得及下车，徐琳就说道：“不用下车，我路过你家。”
“你知道我家在哪儿？”刘憬再次惊奇道。
“都二年多了，天天上学下学在你们村过，怎么可能不遇到几次你从家里出来的。”徐琳解释道。
“原来是这么回事，那就继续辛苦学习班长了。”刘憬用带着点尖酸的语气说道。
“憬大作家不用客气。马上就到你家了，我看写作的事情，等明晚放学你路上在教我吧。”徐琳预约道。
“随你吧，反正来日方长。我有的是时间，白天或者晚上对我来讲并没有什么区别，只要你有时间就好。”刘憬用一种无所谓的语气说道。
“嗯，麻烦你了。”徐琳谢道。
“但愿能帮到你。”刘憬下了车，头也不回地往家走去。一边走，心里一边想：“也许我该站在路边，等她走远才对。好吧，如果有下次的话。”
“明天见！”徐琳说道。
“快回去吧，已经不早了！”刘憬停在了院门前，但却没有回头。他觉得那是一种难以自拔的沉重，就像两年前那样，一个不经意的回首，便让他有了长达一年多的苦苦思念。
踏板踩动了，自行车又响了起来，徐琳走了。刘憬突然情不自禁地转身看向了徐琳远去的方向。半晌，直到徐琳消失在了月夜下的拐角，他才缓缓地转过身，走进了院门。
刘憬家的院落挺大，是多数人家的三倍左右。院中不像其他的家户种满了杨柳或是梧桐，而是简单地种了一圈细竹，围起了院子。院中三分之二的地片种上了蔬菜，并用各种花儿把菜地进行了划分。院门则是用胳膊般粗细的树木枝杆捆扎起来的简易大门，相对于多数没有院门的农户来讲似乎多了点什么。
这个时间，院门已经关上了。刘憬把院门提了一个缝，走了进去，又提回去封上。家门还没有关，但有门帘，又放着电视，外面的动静根本听不到。刘憬家的房子是座北朝南的一排，父母住在东边卧房，他住在西边卧房。他径直朝着父母所在的东客厅走去，只揭开门帘看了一眼，就又放下了。他这样做纯粹是为了告诉父母，他回来了。这个时候，母亲也会告诉他厨房里有饭，让他热一热吃了。
刘憬没有回话，他没有热饭的习惯，因为他并不喜欢吃凉了后再热的饭。他觉得这样的饭不仅颜色变样，看上去还会有些腐朽，味道也像那颜色一样怪怪的。
放下书本，吃过已经没有一点余温的晚饭，刘憬洗了洗，回到卧室写作业。作业对他来讲似乎有点多，每次下了课他就会出了教室在外面转悠、发呆、看学校里的风景、看别人玩耍，而那些有想法的同学，下课之后便留在了教室里，开始写老师布置的作业——虽然这样的学生并不多，但他们无疑已经明白了先苦后甘这个浅显的不能再浅显的道理。刘憬也懂，不过这种事让他偶尔做做还行，说到贯彻始终，那太难了；他对大部分功课的兴趣并不浓厚，所以老师布置的作业，非迫在眉睫，他很少有危机感主动去做。
刘憬写着作业，脑中却在时不时出现徐琳的声音和样貌。
“真是见鬼！”刘憬暗骂了一句，心中却莫名其妙地喜欢道：“以前怎么就不觉得她有这么漂亮呢？”这一句自问之后，刘憬立马发觉自己严重走神了，看了看表，又看了看早上必须上交的作业，急忙收起心神，奋笔疾书。
作业写完已经十点半，想看电视已经不可能，虽然这个时间正有好看的抗战片等着自己，但是父母已经休息，东边客厅的门已经从里面栓住，瞅一眼电视都成了奢侈，尽管垂涎三尺也无济于事。再次条件反射似地意识到这一点，刘憬从书柜中取出了日记本，这是他今天的最后的任务——记日记。
他在这一天的日记中这样写道：
“这是意外而奇妙的一天。
我本以为今天会像往常那样带着几缕青春的淡淡忧伤，悄然远逝。但是奇妙的事情就这样发生了——
夜晚，打扫结束，我倒了垃圾，像往常一样独自一人走在回家的路上，突然一个紧张而动听的声音叫住了我。
我好奇地停了下来，静静等待，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女生竟然会是我们1082班的学习班长徐琳。她是一个文静得让人感觉不到涟漪的女生，所以她的出现让我非常意外。
她是我们班里学习成绩最好的一个，我记得每次考试她的名字总会出现在年级成绩榜前三。她是这么优秀，却说要向我请教怎么写作文？那种无以名状的震惊，让我觉得这简直就是一个极大的嘲讽！但是当她告诉我她要考好学校，争取每一分，不让父母负担不必要的负担时，我想，我感动了。那一刻，我已经从心底决定要帮她了。只是她说她的学习很紧张，白天要复习功课，让我明晚再教她。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一个借口，或者还是什么，总之她学习很认真，白天总会看到她在学习是无庸置疑的。她这样认真，我也不能浪费她的时间，我得重新组织一下，用尽量精而细的语言来帮她。
写到这里，我又情不自禁地想起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这件事情同样和徐琳有关，那就是我惊奇地发现她长得很美，简直就是我们学校的校花！但是之前，我却一点都没有觉察到。
我想，这第一是因为她平日太过文静，不论上课下课总是坐在座位上学习；上课的时候，又不怎么发言，这样的话，她虽然长得很美，但就像万草丛中的一朵鲜花一样，如果没有偶然的一眼，你永远都不会知道还有一朵鲜花的存在。还有一个原因，正如我上面所说，我之前从来就没有留意过她。”
记好日记，说得好日记本，刘憬关了灯，上床睡觉。
此时夜风凉爽，星光璀璨，他明白，今晚将是一个难眠夜。
0006 迫在眉睫的轻闲
闹铃已经响过很久，刘憬却觉得才刚刚响过，他的意识一再告诉自己：“再眯一下，再眯一下下就好了！再眯一下下我就不困了！”就在他这样想着的时候，父亲在窗外突然愠怒道：“我说憬，你想睡到什么时候，都快七点了！”
“七点！”正在睡梦中挣扎的刘憬突然大惊失色，神经如被针扎了一般地猛然控制住**坐了起来，扫了一眼身边的闹钟，一看时间已经过了六点半，再有三十多分钟就是早操时间——刘憬不敢多想，立即穿好衣服，跑出去用了三分钟多点的时间洗刷结束，抱了书本就往学校跑。
此时，正是小学生上学的高峰期，刘憬家和村小学挨的挺近，也就两三百米的距离；家前的路又是不少小学生上学的必经之路，所以出村的这段路，很多小学上都看到刘憬在狼狈奔跑，就好像身后有什么鬼怪再追着他似的。
出了村，却成了另一种完全不同的光景。蜿蜒的沿河马路上，放眼看去，除了一路垂柳，几乎没有一个行人。
“又要玩命了！”刘憬想着，加快了跑步的速度。这种因起得太迟不得不跑步赶往学校的事情对他来讲是时有发生的，一般来讲一个月起码也得有个二三次。而他每次到了学校也总是全身冒气，汗如雨下。后来为了不让自己显得过于狼狈，快到学校的时候，他就会放慢速度，改成步行，散发身上的热量。他与其他的同学在看时间的工具上有着很大的不同，其他同学用的大都是电子手表，他用的却是一台寻呼机。关于这一点，就连他的父母都不知道。
上学的路上，阳光灿烂，垂柳绦绦，鸟鸣不息；偶尔也会有一两个晚走的学生在刘憬身边经过，不过他们骑着自行车，要比刘憬从容的多。这种时候刘憬就会想要不要买一辆自行车，但是这个念头刚出来就被他掐灭了。这一者是因为他在五六年前上初一的时候就丢过几辆自行车；二者是因为如果你的自行车是一辆崭新的自行车，那么保管不出三天，你的这辆崭新的自行车就会被人用圆规扎上几个洞，那时你就不得不推着自行车回家了。所以，在学校的存车处，很少能看到崭新的自行车。而刘憬又有一个让父母都觉得头痛的脾气，那就是在购买电子产品，以及机械用品方面，他绝不选择旧货。所以，综合以上原因，刘憬购买自行车的**总是刚有了这个念头，就立即破产了。
远远的，就听到校园广播里传出的音乐声，那是让学生振奋精神，排队清晨疲困的声音。
刘憬看了看时间，放慢了脚步，喘着粗气继续朝学校走着。
校门口，三个值勤学生和一名体育老师正在检查胸卡。刘憬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胸卡还没有戴，急忙摸了下口袋；好在是有，不然麻烦就大了。如果你没有戴胸卡想进学校，而被发现，不仅会被值班老师训上几句，还会因此扣了班级分——班主任会在全班同学面前教训你，还会让你交钱，以此补偿他被扣的工资。这点钱，有的班主任会直接接收，有的则会教给本班管理帮费的干部，作为班里发奖品，或者是活动时的经费。
不过关于检查胸卡的事情，学校有着很大的纰漏，一般情况下只要戴着胸卡就能进学校。出于这个便利，忘了戴胸卡的学生就会在学校附近等待本班同学，或者是认识的同学的出现，等他进了学校，再在约定操场让他把胸卡扔下来，借此进学校。一般很少会有值勤生过问你的胸卡是不是自己的，除非有值勤老师在才有可能由值勤老师亲自查看上面的照片。所以，最好的胸卡便是没有照片的胸卡，你可以说昨天新补的胸卡，还没有弄到相片，这样就可以蒙混过去。这些都是权宜之计，如果你总是忘戴胸卡，或者总是戴没有照片的胸卡的话迟早会出事。刘憬以前也因忘戴胸卡，借过别人的胸卡，好在没有出事。不过他却见过出事的学生被双双扣了班级分的，他敢肯定那后果一定十分精彩。所以，自那以后他便想办法弄了两张胸卡，一张和寻呼机放一起，一张别在校服上——不论何时，他的寻呼机总是放在身上的。
校门口已经相当冷清，除了打扫卫生倒垃圾的学生还会偶尔进进出出，便只剩下像刘憬这样来得太晚，或者必然迟到的学生了。
校园里一片喧闹，大部分学生都在各班教室前的场地上欢快地跑来跑去。打扫过，带着几分潮湿的林荫道上，又缀上了几朵合欢树的小花。在合欢树和教室之间的小河岸上，几个女生坐在那里，拿着课本，正在低声默读。刘憬悠然地走着，此刻他心情平静，对他来讲，只要不迟到就好，相对被别人夸奖自己来得早，他更希望淡然从容地欣赏这片清凉。
1082班的教室前一个学生也没有，着实安静得让人心里发慌。
“糟糕，不知道又是哪个老师闲的没事干这么早过来讲题了！”刘憬在心中郁闷，不过他很清楚这样尽值的老师不外乎两个人，一个是数学老师王老师，一个是英语老师刘老师。这两个老师之所以如此积极，前者可能是某一道题突然想到了新的解法，想分享给学生；后者则是因为1082班的整体英语成绩太差，过来督促学生学习了。刘憬的代数和几何学的都不错，即使没有听到数学老师茅塞顿开的讲解他也不后悔；但是他的英语实在学得一塌糊涂，整个初一、初二的考试从未及格过，所以如果是英语老师的话，他不仅会觉得头疼，甚至会有一种逃之夭夭的**。
然而当真是怕什么就什么，还没走到教室门口，刘憬就听到教室里传出了同学们阅读英语的古怪声音。他明白，今天是逃不掉了。因为如果英语老师在教室里，那今天的早读课**不离十就是英语早读了，他将不得不煎熬一个漫长得无所适从的早晨了。
刘憬几乎是硬着头皮走进了教室，只扫了一眼就发现了英语老师，好在她人现在正在往后走，刘憬立马加快脚步走向了自己的座位，那敢情颇有几分做贼心虚的意味。
0007 可悲的早操
刘憬的座位在第四排——班主任的安排是每周座位向右移动一桌，他的座位这周恰好在教室门这边；不幸的是外面的座位，而不是里面的，这样上课的时候就不敢有什么小动作了。而在里面的同学却能大胆任性地做很多事情，好比说吃东西，好比说看小说，甚至是睡觉——对于这一点，相信很多同学都是明白的，只要在书桌上垒起一尺多高的书，然后向同桌知会一声，就可以大胆的睡觉了。事实上，到了初三不仅要学初三的知识，还要复习初一初二的知识，各种课本，各种参考书，各种试题，寒月飘雪一般堆满了每一个学生的课桌。所以，几乎每一个学生的课桌上都垒起了，长长的一尺多高的书本。书桌里面也是一样。只除了那些早已放弃了学业、根本不听课、苦等毕业证的同学，他们不仅书本最少，书本也是最纯洁的——翻开他们的书往往连个笔记都看不到。
刘憬有点忐忑不安地往自己的座位走着，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另一边第二排的徐琳，恰好徐琳也在这时看了他一眼。两个人眼神相对，徐琳给了刘憬一个微笑。这一笑当真美的浑然天成，刘憬顿觉惊心掠魄，身体差点激动得抖了起来。但是这激动，下一刻就悚然消失了。就在他收回眼神的刹那，他突然觉得有双眼睛意味深长地看向了自己，情不自禁地向教室的后面一看，竟然发现英语老师往自己这边走来了；而且还郑重地合上了手中的教科书，用严肃的眼神盯着他看，似乎有什么严重的事情要和他说似的。
“坏了！”刘憬心中懊恼，他明白英语老师八成要对他说教，让他好好学习英语了。
面对这种避无可避的事情，刘憬只好认命。来到座位，从书桌里拿出抹布擦了擦凳子和书桌，放下书本，坐了下来，等待英语老师的教育。嗡嗡的朗读声中，刘憬清楚的听到英语老师高跟脚踏地的声音越来越近，那敢情惊悚的就像偷东西的小偷突然听到主人回家的声音一般。
“但愿这回不要太啰嗦啊！”刘憬在心中祈祷着，从初一开始他就被每一位教过自己的英语老师经常督促要多花点时间学习英语，争取把英语成绩也搞上去。两年多来他对英语老师的这些教导早已听得有些麻木了，但是每当英语老师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的心中还是会有不少的愧疚感，连他自己都在问自己：“为什么其他的都能学好，唯独英语怎么学都学不下样子呢？”
两年多来刘憬早已对自己的英语不报任何希望，对即将过来的英语老师的说教，他也只能满口答应。但是他非常清楚，结果就如朽木不可雕也一样，不论他再怎么努力也不会有任何进步。
英语老师越走越近，刘憬已经做好了全然的心理准备。然而就在这时，校园里突然响了冲锋的激情音乐；应时刘憬条件反射一般站了起来，毫不迟疑地快步向教室外走去。全班同学也都愉快地站了起来，一窝蜂向外走去。这音乐正是早操的预告，让全校学生赶紧出来到指定场地集合。刘憬一边急步向外走，一边在心中庆幸道：“真是太棒了，又逃过了一劫！但愿英语老师不要穷追不舍才好！”
音乐声中全校学生从教室里走了出来，到达了属于本班的做操场地，排好队准备做早操——有的班级在林荫道上，有的则在本班教室前。1082班的场地就在教室旁的林荫道上，那里一片清凉，头顶枝叶茂盛的合欢树。
随着各班学生的出现，各班的班主任也陆续出现在了本班附近；这即是学校的规定，同时也是为了监督学生做早操的情况。即便如此，还是有学生在做早操的时候不好好动手动脚的。尤其到了跳跃运动那一节，起码会有三分之二的学生突然身体机能变得麻木迟钝，处在原地一动不动了。尽管班主任时常因这件事训教，但是正如马耳东风一样，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时间久了，班主任也就懒得说了。于是到了后来，每到跳跃运动这一节，全校学生的身体机能就同时出了问题，竟然没人动了。
事实上，每年的迎新上学期，初一学生在跳跃运动这一节还是本份的去做的。但是当他们一次又一次看到初二初三的学长们在原地一动不动，用一种嘲讽的眼神看着自己的时候，他们的意识里渐渐地出现了这样一种思想：“跳跃运动这么难为情，初二初三的都不做，我凭什么做？”上学期初一学生还在顾虑班主任的训教，但是到了下学期，他们的脸皮越来越厚，班主任的话不再具有对小学生那样的威慑力。跳跃运动从这时开始，便渐渐成为了静默运动。
早操结束，还有十五分钟左右的休息时间就是早读。这时大部分的班主任会宣布原地解散，有的班则会被班主任命令回教室，紧接着就是一顿严厉的教训。这时全班同学就会异常懊丧，打心眼里鄙视那几个因早操而被教训的同学，就是他们把大家美好的课余时间给毁了。当然那些鄙视的话几乎是没人敢说的，因为这些因早操被教训的同学，往往都是本班最厉害的那几个同学，他们臭名昭著，除了班主任和各别让人害怕的老师，就再没什么人能被他们放到眼里了。
1082班几乎每周早操结束都有一两次被班主任令回教室教训的事情发生，还好今天比较走运，并没有出现。
回到教室，英语老师已经不在了。刘憬很清楚，英语老师就是这性格，下课会立马宣布下课，上课她往往也会在第一时间出现在教室里。
而且早读课一般都有监察老师查课，如果发现老师不再，就会扣代课老师的分，影响到奖金；所以早读课可以让其他老师帮忙看下，可以和其他老师换，甚至可以让出，但绝不能没有老师。
“不知道英语老师会不会放过我？”刘憬这样想着，下意识地看向了徐琳，徐琳早已盯着书本在学习了。
0008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刘憬对学习却没有这么在意，就他的学习态度而言，虽然没有麻木到敲一天和尚念一天经的可悲，但也好不到哪儿去。他上课还算专心听讲，但是课余时间却不怎么用功。他的这部分时间大概可以分成了三部分：写作业、看小说、赏风景。尤其下午最后一节课和晚自习之间那段宽裕的五十分钟，他几乎是不挨教室的边的。
初三要补课，比初一初二开学早了二十多天。第一个月，除了个别同学的座位由班主任特别安排，其他同学都是按照个子大小、男女同排的规律安排。不过，每一位班主任都会这样告诉宣布：“月考结束我会根据你们的成绩重新安排座位，到时不论个子高低，座位都排成绩来排。”有的班主任甚至会说：“成绩前三名的可以随便挑选，想往哪儿坐，就往哪儿坐。”
刘憬的同桌是个女生，叫杨心怡，长得一般般，不过为人比较开朗。她的总体学业不好，属于中下的那类，很多数理化方面的作业都是靠照抄刘憬的过，唯独英语成绩比刘憬好一个档次，有时候也能帮到刘憬。
早读铃声响了，同学们已经拿出英语课本，低声读了起来。不过更多的人只是把英语课本放在桌上当个样子罢了，他们此刻很忙，嘴巴在和附近的人聊天，眼睛却在紧张地关注着门口。突然早读的声音变高，这是一个不言而喻的警讯，所有人都明白这是在告诉大家英语老师来了！立时教室里一半以上的眼珠子都射向了教室门口，以确认老师是不是真的来了。如果是，那就收敛一下；如果不是，那就继续干刚才的事情。有些时候，有的同学喜欢用这种方式开玩笑，不过更多的时候是真实的。因为很多人对这种事情都很反感，一旦发现是假的就会骂人。当然在早读声突然变高的同时，也会出现几声压低的警告：“英语老师来了！”这声音，绝对只有做贼心虚的人才能发出来，一个内心无愧的人根本做不到。
刘憬也朝门口看了过去，果然看到身材纤细略有几分姿色的英语老师迈着轻快的步伐走了进来。那表情、那轻盈，多半是刚刚发生了什么好事——刘憬的意识这样想着，看到同桌还在侧着身毫无戒备地和身后的同学聊天，急忙拉了下她的袖子低声提醒道：“英语老师来了！”杨心怡这才看了下门口，转了回来，但嘴里仍旧笑咯咯地和身后的同学说着话，只是声音略为低了一点罢了。刘憬心中讶异，他对杨心怡实在太佩服了，他敢肯定杨心怡这样无敌的性格，即使有一天，天当着她的面塌了下来，她也会该干嘛还是继续干嘛的！
听到同学们高亢的早读声，英语老师的心情更加好了，她拿着教科书，继续一边在教室里转圈，一边轻声阅读备课。
看着这个和乐融融的气氛，刘憬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情不自禁地在心中感慨道：“总算是逃过了一劫！”
但是很快教室里的朗读声就低了下来，而且越来越低，有气无力地就如同一株即将枯死的小草。
这时监查的老师恰好经过，觉得奇怪来到教室门口向里面看了一眼，问门口第一桌的学生：“你们老师呢？”
李钰转过身指着教室的最后面说道：“在那里。”
很多同学都以为这位老师找英语老师有事要谈，当看到这位老师发现英语老师就转身离开的奇怪举动时，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位是监查老师，是看教室里有没有老师上课的。
英语老师听到声音，抬头看向了门口，正好和监查老师对上了眼。她的心情顿时阴沉下了，快步走到讲桌前，用擦板猛拍了三下讲桌。啪啪啪的响声，一下就把全班同学给震住了，大家都停止了阅读，用略有受惊的眼神看向了讲台上的英语老师。
英语老师十分严厉地看着全班同学，审视了几秒钟，用严厉的语气说道：“大早上的都这么有气无力，还不如老头老太太，再这样我就让人领读！都高点声！”说完，走下了讲台，继续在教室里转圈，而同学们的朗读声也突然高涨了起来，就像开起了庆功宴一般。
但是也就几分钟的时间，这朗读的声音就又低了下来，十来分钟以后又完全没有气势了。然后老师一发怒，又会高涨几分钟。但是紧接着就又低落下来了，尤其当早读进行到一半以后，同学们的朗读声就到了最低谷，任由老师怎么发火，也很难提起大家的气势。然而，讽刺的是每当早读还有三五分钟就要结束的时候，校园里势必再度响起雷鸣般的阅读声。对于这一点不论是老师还是学生，大家都心知肚明。学生总是偷笑着说：“终于要下课了！”老师们总是苦笑着说：“提起下课就不要命了，上课的时候怎么就没有这么积极！”
刘憬也总在庆幸，最难熬的英语早读终于过去了。但是，当他突然想到自从正式开学之后，课程就变了，往往英语早读之后，就会伴随着接连两节英语课，他的心情就又颓废了。当然，英语课总是一连两节的。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早读刚刚结束，英语老师宣布下课之后，竟然表情严肃地朝他走来了。
“还真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啊！”刘憬在心中苦笑。英语老师是从前面向他走来的，他只能认了；如果是后面，他多半会假装没有看到，跑出教室躲到上课。
杨心怡正准备出去，看到英语老师走了过来，以为早读时偷吃东西的事情被发现了，心中害怕，顿时冒出了一身冷汗，刚准备起身就又缩了回去。杨心怡用一种略带害怕的眼神看着步步逼近的英语老师，心中想道：“刘憬你可千万不要走啊，你走了我就得直面英语老师了！她非把我骂死不可！”她这样想着的时候英语老师已经走了过来，但是让她完全没有想到的是英语老师并不是来找自己的麻烦的，而是来找她的同桌刘憬的。禁不住在心中懊丧道：“倒霉催的刘憬，你怎么又惹上英语老师了，害我现在想出去都没法出去！”
0009 好好学习
“刘憬你最近的英语好像又落下了，这可不行啊，英语是主科，占了绝对分数，如果你想考好高中就必须得把英语赶上去。我问过你初二的老师，他们说以你的实力只要好好学，英语能考100分，就有机会考进重点高中。老师对你的期望很大，你要好好学习啊！”英语老师语重心长地说道。
刘憬惊得目瞪口呆，险些啊的一声大叫出来。他用一种不可思议的骇然眼神看着眼前的英语老师。英语老师却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满是期望地说道：“好好学习，不要埋没了你的才华！”
“我……”刘憬想要说点什么，但是英语老师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说完刚才的话她就转身走了，只剩下有点不知所措的刘憬站在原地发呆。
“老师对你的期望很大，你要好好学习，不要埋没了你的才华啊！”英语老师刚刚走出教室，就有几个同学学着她的语气，朝着刘憬讥笑了起来。
刘憬却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对同学们的嘲讽没有任何回应，他呆呆地看着英语老师走出的教室门口，心中想道：“到底是哪个老师啊，这么坑害我，说我有可能考上重点高中？这纯粹不是胡扯！”想到这里，禁不住叹了一口气，扫了一眼教室，却意外地发现徐琳竟然在对着自己笑。刘憬的心神顿时一凛，心中苦笑道：“我的天啊，你该不会也认为我有实力考重点高中吧！”想到这里，回应似地摇了摇头，坐了下来。
杨心怡一面从刘憬的身后往出走，一面笑咯咯地说道：“刘憬你真厉害，这么多老师关心你！”
“要不我向老师们说说，也让他们多关心关心你？”刘憬看着杨心怡用讥讽的语气问道。
杨心怡依旧在笑，刘憬突然觉得她的笑有点神经质般的情不自禁。
“不用了，我又不上高中！”杨心怡说着走出去玩耍了，她仍在笑，毫无恶意的笑。
“我也没有和谁说过我要上高中啊？”刘憬异常烦闷，看着眼前的英语课本，眼中话不尽的无可奈何，再度在心中感叹道：“我这得辜负多少人的期望啊？”
刘憬乏力而自嘲地翻动着英语课本，成堆成堆的陌生单词涌进了眼球，涌进了脑海，雾霾一般迷糊他的思维的迷宫。他本以为这是他最糟糕的一天，然而，让他万万没有想到是，这一刻，只不过是他学业上噩梦的开始！
也就从这一天开始，英语老师对刘憬的英语特别得照顾，上课的时候总会对刘憬进行提问，或者是让他读一道题，一段课文。这着实在难为了刘憬。刘憬就像一个口齿伶俐的正常人，突然变成有口吃的结巴，总是读几个单词就停顿一下，有时甚至会把一个单词连读几遍。刘憬实在不再恭维自己的英语水平，除了那些已经熟透的词句，他根本无法正常阅读。
而这个时候，他的同桌，好心肠的杨心怡就会支援他。每当他读不下去的时候，杨心怡就会在一旁压低声音，轻轻地读给他听。当他还是读不来的时候，杨心怡就会圆珠笔在本上写出汉字，让他照着读。好比说：“thankyou”就是“三克油”，“dog”就是“剁个”，“seeyoulater”就是“森有勒特”……这种方法，很多学生都在用，英语课本上也总会发现这样的笔记。而学校要求必订的英语报上也有这样教过。总之每个无法继续阅读的单词，杨心怡都会想办法用文字写给刘憬看。每当这个时候，刘憬就会有种感激涕零的感动，他觉得杨心怡简直就是一个天使，这个世界绝没有再比她更可爱、更善良、更可靠的人了！只可惜这个可爱的天使在第一次月考之后，就和他分道扬镳成了别人的同桌了。
英语老师的突然照顾，给了刘憬很大的压力，这让他不得不牺牲一些课余时间来学习英语，以免接二连三地出丑。但是到底有没有进步，他的心里还真的是一点底都没有。
两节英语课过后已经早上09：50，距离第三节课有30分钟的休息时间，这段时间绝大多数同学都会补充体力，或吃自带的食物，或者是到商店、饭店买些食物充饥。即便不吃饭的，也大都在教室外面玩耍。因此此时教室里总是放学般静悄悄的，没有几个人。
刘憬在饭店里买了一个烧饼。烧饼从中间开了一个豁，夹了一筷子当天腌制的胡萝卜丝，这是饭店的赠送，虽不是什么极品美味，但和烧饼混在一起吃，还真有一番风味。刘憬一路走一路吃。事实上他并不缺钱，完全可以在饭店里吃一顿好的，看一小会电视。但是他不喜欢进学校的饭店，一群人拿着饭票挤在里面，叽喳不休，那感觉就像苍蝇赶庙会似的。而且不幸的是有时老师也会在这个时间去饭店吃饭，如果恰巧遇到的是本班老师，或者是教过自己的老师，那就只好快点吃完闪人了。倘使让他看到你磨磨蹭蹭，一心只想着看电视，那么你事后八成会被借机嘲讽一回：“吃饭的时候比谁吃的都好，看电视的时候比谁看得都入迷，学习的时候怎么就一点都不用心？”所以，很多时候刘憬更愿意独自一人，待在一个安静的地方，消磨这顿餐点。
校园里充满了欢快的笑声，刘憬像往常一样，并没有顺着林荫道径直回教室，而是转向了东边，倚在围墙旁静默。这道围墙比较特别，从校园里看只有一米二三的高度，但从下面的操场看却有将近一丈。也就是说校园是建设在高地上的。围墙正中有一道铁门，铁门常年锁死，只有在特殊的日子才会打开。就这么高的围墙，仍旧时常会有人不惜危险从下面爬上来。这类人大致分为两种：一种是迟到的学生，另一种则是社会上的小混混。前者是怕扣了班级分老师找麻烦，让自己交钱；后者的目的就不得而知了。总之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听到有人说某某老师在学校里抓住了社会上的小混混说教了几句就放走了。偶尔也会听说有揍人的现象，但绝不会揍的很重，因为他们不属学校管制，再厉害的体育老师也怕被报复。大概也因此，下午第八节课下后时常会听到有人说，社会上的小混混又来学校了。
0010 大学梦
烧饼不知不觉就被消磨殆尽了，但是刘憬的发呆却远远还没有结束，他一旦这样站了，起码会持续一刻钟左右。至于他在看什么，想什么，恐怕连他自己也不无法说的清明——有时候，人们对他每天都在看的、胡思乱想的东西总是善忘的。
约摸时间差不多的时候，刘憬终于收回心神，决定回教室了。
这时绝大多数的同学也都回来了。不过大部分同学仍在外面玩耍，教室里稀稀拉拉的没有几个，安静的让人觉得你是在神圣的教堂里一般。
刘憬下意识地朝徐琳那里看了看，她早就回到教室在认真学习了。以前看到这样的情景，他会有一种看到外星人感觉，但是现在看着学习中的徐琳，听着教室外的玩乐声，刘憬的心中却出现了久违的波澜。他又一次感受到了成功来源于勤奋的伟大真理，就像他的作文写的好，那也是因为坚持了将近十年课外阅读和不断练笔的积累一样。
“如果我也像她一样认真，会不会有奇迹的发生呢？”刘憬突然在心里异常认真地问着自己。好几年了，他一直认为自己应该像那些已经名声大噪的八零后作家一样，做一个传奇人物。但是今天，他却突然觉得那样虽然很酷很帅，可是人生却会缺失非常美丽的一环，那就是属于自己的大学生活。他曾在不少文章中看到同样一句话：“这一生，我最后悔的就是没有上过大学了。”
“大学吗？”刘憬没有发出声音，只是嘴唇微微动了一下。在此之前，大学对他来讲是一个遥远而又模糊的可有可无的存在，但是这一刻大学在他的意识到中却突然有了一种实质的触感；就像他书架上的那些书一样，带着一种触手可及的冲动。
“也许，真的有一天我需要漂洋过海啊！”刘憬突然情不自禁地想着，他再次看向了徐琳，用一种感激的眼神。
这时教室里的同学越来越多了，噪杂声越来越响了，这说明再过几分钟就要上课了。杨心怡一边坐回到座位，一边说道：“你的物理作业本呢，让我抄一下。”
刘憬没有说话，拿出物理作业本给了杨心怡，心中却在笑：“原来是物理课，那好玩的很。”
物理老师秦老师，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很有趣的老师，他总是给人一种上阵杀敌的感觉，把教科书夹在左腋下，略略前倾着走进教室。他讲起课来幽默风趣而又带着几分嘲讽，总是拿学生作为参照对象进行调侃。他平时温和，但是你若惹怒了他，受到的惩罚那绝对是此生难忘的。所以同学们对他总是又爱又怕。
“杨心怡让我看下最后一题。”张胜男突然转了后来，就要伸手去拿刘憬给杨心怡的物理作业本。
杨心怡急忙拉回怀里说道：“我还有很多没写呢，我得赶紧写，马上就要上课了。”
“我就看下最后一题。”张胜男一脸焦急地说道。
“你看就是了！”杨心怡翻到最后一题给张胜男看。
张胜男看了几眼，转回去说道：“行了！”
杨心怡赶紧放好，抄了起来。她写字的速度很快，刘憬觉得自己写两个字，杨心怡起码能写三个多，只可惜她学习不佳，数理化往往需要刘憬解答出来才能照猫画虎。当然，在刘憬做题的时候，她也会时刻盯着刘憬的作业本，这样刘憬做一题，她就能抄一题。
刘憬对这种事还是无所谓的，只是让他有些苦恼的是，他的前面后面，加上他这一桌，总共六个人的数理化作业总是要么全对，要么错题同样，甚至很多题的解法都是一样的。更要命的是，只要刘憬让老师阅过作业，其余五个人的作业很快就完成了。所以，有的时候老师就会问他们：“你们几个到底是谁抄谁的？”尽管老师时常因为抄作业的事情批评学生，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会的人做完了一身轻松，不会的干着急总得想办法。好在，刘憬对数理化有相当的自信，出差错的情况并不多。也就没有接二连三的麻烦了。
铃声响了，教室里的吵闹声瞬间低了很多，由刚刚的喧哗变成了嗡嗡的蚊鸣；同时，还有不少同学也在踩着铃声悠闲地走进教室。
杨心怡还在抄作业，刘憬拿出了物理课本提醒道：“物理老师要来了！”他之所以要说这么一句是因为物理老师在进入教室的第一时间就会收作业。按常理而言，各代课老师都会让学习班长或者小组长提前把作业收好放在讲桌上。物理秦老师同样，只是他偶尔会一反常态，布置好作业，却不给小组长下达命令，但是到了他的下一节课，一进教室他就会收作业，交不出作业的同学必然受到他别具一格的惩罚。每当这个时候，没有完成作业的同学就会提心吊胆，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不出来；交了作业的大多数同学，则会表现出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等待看好戏。所以，几次过后，除了那些被物理老师完全放弃的几个同学，已经没几个同学敢不按时完成作业了。
“师——”教室外面突然有同学警告了一声，这一声拉的极长，简直有种一口气就能把人憋死的感觉。
原本还在慢悠悠往座位走的同学听到这声音，立马在教室里激动地跑了起来。
杨心怡抄写作业的速度更快了，那敢情就像是给她十双手她也能忙得过来。
教室里顿时扬起了淡淡的尘埃，就像飘起了雾。
物理老师刚走进教室就突然停了下来，他左腋夹书，右手抓书，给人一种要拔刀的架式。
同学们顿时都愣住了，怔怔地看着物理老师，大家明白接下来物理老师肯定会有非常滑稽的表演。
只见物理老师缓缓扭转上身看向了教室里，他的眼神严肃中带着审视，审视中带着古灵精怪，还没说话已经有同学忍不住笑了。
“这是哪几匹小野狼这么坏，用这么大的动能撒欢，把地上的尘土都震飞起来了？”物理老师用带着点嬉皮笑脸的语气说着，一面用严肃而古灵精怪的眼神看着全班同学，一面迈着煞有介事的轻缓步伐走上了讲台。
教室里顿时一阵轰笑，能够模糊地听到有人对身边的同学嬉皮笑脸地低声叫道：“小野狼！小野狼……”
0011 羞辱的惩罚
在同学们嗡嗡的嬉笑声中，物理老师走上了讲台。体育班长突然站了起来，用晴天霹雳一般的震耳声音说道：“起立！”
全班同学立即站了起来，异口同声地说道：“老师好！”
物理老师用温文尔雅的语气说道：“同学们好！”一边说，一边摆手，示意让大家坐下。
大家都坐了下来，物理老师准备本堂课的授业。然而就在这时，外面突然有人喊了一声“报告！”物理老师的眼睛突然煞有介事地眨了一下，似乎对有人上课了还没有进教室深感意外。他将视线缓缓地转向了门口，全班同学也好奇地看向了门口，只见王俊杰独自一人站在门口，正在用玩世不恭地眼神看着讲台上的物理老师。他身材中等偏高，脸形略方但轮廓并不分明，一头指长而蓬乱的微黄短发，给人一种营养不良的感觉。他有恃无恐地站在门口，似乎全然没有把物理老师放在眼里。
良久，漫长的五六秒钟过后，物理老师用慈父般的温和语气说道：“王同学，你进来。”
王俊杰带着几分得意的神情走了进来，刚踏进教室就被物理老师叫住了。
“王同学你站在那里。”物理老师的语气中已经出现了得天独厚般的意味深长。
王俊杰不明所以，只好站在了门口。
全班同学看到这一幕，好奇中带着提心吊胆，提心吊胆中带着话不尽的期待，都在猜想着下一刻到底会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
物理老师从讲桌里拿出了一把已经扫秃的扫帚，那是前几天班主任惩罚上课说话的同学时用过的，用完她就随手放进了讲桌。物理老师个头比较矮，不足一米六零，在讲台上居高临下也没比王俊杰高出多少。他左手拿着扫帚放到身后，走到讲台边缘，右手把敞到墙壁的教室门拉开了一些，大约有四十公分左右的距离；然后，脸上带着点笑意，依然用意味深长的语气说道：“王同学，请进去！”
教室里突然一片安静，所有的人都傻眼了！王俊杰用不可思议地眼神看着物理老师，物理老师又微笑着慢条斯理地重复了一句：“王同学，请进去！”
“我……”王俊杰想要反驳，物理老师突然用异常厉害的语气喝道：“进去！”
所有的同学都吓了一大跳，王俊杰也不例外，他就像受惊的小兔子一样，驯服地走进了门后。
王俊杰刚走进去，物理老师就猛地把门往墙壁上推，王俊杰急忙往外推。物理老师立即拿出扫帚朝里面捅，动作娴熟而快捷，谁都看得出来物理老师绝不是第一次这样惩罚学生！
物理老师右手把门，左手往里面捅，声严厉色地教训道：“迟到，我让你迟到！第二节课那么长时间，你就往死里玩！学习的时候怎么就没有一点积极性！”
王俊杰在门后一面保护自己，一面嚎叫求饶：“不敢了，老师我以后再也不敢迟到了。你饶了我吧！”
但是物理老师并没有停手，王俊杰越是反抗，他就越是捅的厉害。直到几分钟后，王俊杰反抗的不再那么凶了，物理老师才停了下来，厉声说道：“下课前不准出来！”
全班同学惊得目瞪口呆，大家还都是第一次看到老师如此惩罚学生——这简直是太绝了，太厉害了，太不要脸了，太惊心动魄了！
门后传出了王俊杰低低的啜泣声，物理老师猛然转过身厉声说道：“别哼了，再哼以后物理课那里就是你的位置！”
王俊杰的啜泣声戛然而止。
教室里出奇得静，除了个别同学，其他人都在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物理老师。
物理老师看着似乎惊吓过度的学生，很自然地微笑道：“各组组长把作业本收上来吧！”
话落，所有物理课的小组长都激动起来了，纷纷起身收取本组成员的物理作业本。
“抄完了没？”刘憬转头问杨心怡。
杨心怡一脸激动地说道：“完了！”她抄得火急火燎，起立的时候，人虽然站了起来，头却没有抬。但是物理老师惩罚王俊杰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看了。当看到王俊杰被罚进门后，用扫帚往里捅的时候，她冒出了一身冷汗，一面在心中想着：“我死也不要进去”，一面疯也似地舞动着圆柱笔。
刘憬拿回了自己的物理作业本，这时他们这一行的小组组长张胜男从最后一排收作业走了过来，收走了他的作业本。杨心怡也心惊肉跳地把作业本交给了本组组长。
很快讲桌上就摆上了一摞一尺多高的作业本。
“下周月考，我们今天复习一下之前的内容，就不讲新课了。”物理老师说着，面向了黑板，用了将近一刻钟的功夫，把之前学过的主要内容简要讲述了一遍；一边讲，一边把每一个工式，每一个力学定律写在了黑板上。复习过后，他说道：“还有二十多分钟的时间，大家把这些内容背一背。背过的找小组长，小组长找我。”说完，坐了下来，批改作业。教室里立时响起了震耳欲聋的读书声。
刘憬只用了三五分钟的功夫，就找前面的张胜男背诵，而且一遍就过了。事实上，他并没有像大多数同学那样高声地读书，纯粹只是翻着书默诵了两遍。他对这些内容早已了然于胸，即便有一时记不起的地方，张胜男稍微给一点提示，他就能继续背诵——而稍微的提示老师也是允许的。
“你的数理化学得可真好，如果我是英语老师，我也会觉得你英语学好，能考上重点高中。”杨心怡羡慕道。
“你赶紧背吧，小心背不过被送到那里！”刘憬的眼睛示意着教室前门。
杨心怡一下就被唬住了，惊咦了一声，立马专心地读了起来，好像背不过真的会被塞进门后似的。
刘憬开心地笑了。不过，他并没有因自己背过了就闲坐着，而是看起了后面的内容——数理化对他来讲就像玩游戏一般，即便没有老师教，经过自学，也能懂个七八分。而自学之后，再听老师一讲，之前不懂的大都会茅塞顿开。
0012 最后的副科
铃声响了，第三节课结束了，物理老师叫同学们下了课，吩咐物理课代表把作业本送到他的教师室，完全没有耽误同学们的课作时间就走出了教室。
物理老师刚走出教室几秒钟，同学们正吵吵嚷嚷打算出去活动活动时候，突然砰的一声巨响，教室前门重重地撞在了门框上。顿时砰砰啪啪，就如同深山开矿放炮一般，整个门窗都剧烈地摇晃了起来，玻璃也似乎要碎裂掉落似的。全班同学吓了一大跳，都心惊地看向了门口，王俊杰异常恼怒地走了出来，嘴里骂骂咧咧没有一个干净的字。
“我靠！”教室后面，几个玩世不恭，最爱闹事的同学发出了讥诮的惊骇声。
就在这时，就在大部分同学吃惊未定之时，监查老师突然走进了教室——他刚好经过1082班，听到了那骇人心魂的摔门声。
“谁摔的门？”监查老师厉声问道，他的双眼大瞪，审视着1082班教室里的全体同学，那神情、那语气，已经不能用严厉来形容了。如果说眼神可以杀人，那么监查老师此刻给大家的感觉正是这种感觉。
全班同学或站或立，都心惊胆战地处在原地一动不动，眼神惊惧地看着监查老师；既不敢说话，也不敢脱离监查老师的视线，似乎任何一个举动都会给自己带来不可避免的麻烦。就连主谋王俊杰也是一样，转过了身，战战兢兢地看着监查老师。此刻的他惶恐不安，对刚刚举动已经懊悔到了极点，满心期望不要有好事的家伙出来多嘴。但到底会不会如愿以偿，那还真是说不准。
“是谁摔的门？”监查老师更为厉害地问了一句，他的眼睛鹰隼一般审视着受到惊吓的同学。半晌依然没有人回答，他也明白这是一个必然的结果。只好又问了一次后，用惯用的手段说道：“刚才是谁摔的门，下午上课前来教导处找我。如果不来，让我查出来，绝没他好果子吃！”说完愤愤然地转身离开了。
教室里却依然鸦雀无声，静得就像掉进深深地窖里的一堆人屏住了呼吸。又过了几秒钟，前面的同学突然激动地轻声说道：“走了！走了！”教室里立即又再度充满了生机。
“王俊杰这下你可是完了，要是被教导处的人查出来，非被打个半死！”教室后面，最后一排的张宝锋幸灾乐祸地看着王俊杰，语气即有点关心，又有些嘲讽。
王俊杰似乎猛然意味到了问题的严重性，突然对着全班同学威胁道：“都给我听着，谁敢说出去，我弄死他！”
有的人害怕的看了看王俊杰，有的人则完全没有反应，依然该干嘛干嘛；尤其后面的那几个同学，大都用讥诮地眼神看着王俊杰。
王俊杰的座位在倒数第三排，张宝锋的座位原本也在这排，但是从初一开始他就习惯了坐最后一排。最后一排可以说是班里最安全的地方，只要老师不到后面来，就可以想干啥就干啥——什么吃东西啊、睡觉啊、看小说啊全都不在话下。大部分的老师也不会管他，但是对于那些不肯放过自己的老师，他就不得不多长一双眼睛，以防被突袭受到惩罚。他时常命令自己周边的同学帮他看着老师，如果老师来了就通知他。如果老师来了，该同学却没有及时通知他，那么事后该同学势必会遭到严重的报复。
刘憬无动于衷地看着这一幕闹剧，就像看着一部没有声音的电影，一切对来讲只能用哑剧来形容。类似的事情虽然不至于司空见惯，但也见过多次，尽管如此，他觉得这件事还是有必要出现在今天的日记里的。想到日记，他又想起了徐琳，情不自禁地朝着徐琳的方向看了过去，徐琳竟然还在学习！顿觉：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更觉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一个成绩卓越的好学生，绝不是天才两个字能够说明的。想到这里，刘憬的心里一阵激荡，他觉得青春在召唤他，未来在召唤他，无数的精彩在召唤他，终于血脉偾张地拿出了英语课本。但是就在这时上课铃声响了起来。刘憬满心讶异，他完全没有想到，自己的课间十分钟就这样结束了，只是胡思乱想了一下就无声无息地消逝了。
“什么课？”回到座位的杨心怡立马就问起了自己最关心的事情。
“不知道，没有去看。”刘憬回答道。
课程表贴在教室前黑板的左边，经过那里的同学有的会趁机看一下，有的则会从座位上猫着腰跑过去看，得到答案就会轻声说出来。
刘憬这边距离那里太远，根本听不到。
杨心怡只好继续问前面和后面的同学。
“好像是历史吧！”张胜男说着拿出了历史课本。
“历史！”杨心怡也开心地拿出了历史课本。
历史课算是初三最后的副科了，另外还有一门是体育，不过这两门到了下学期都会被抹杀。至于说音乐课、美术课、生物课……在踏进初三的那一刻起，就都如同泡沫一般消失了。
初三上学期之所以还有体育，是因为每年镇上几个中学之间还要进行一些体育比赛。而且升高中有体育特长生，体育好的同学自有他升高中时的优势。他们到了下学期仍旧会时常被体育老师叫去参加一些体育比赛，为他们升高中做重要的准备。
初三上学期还有历史课，则是历史成绩会记录在初中毕业的档案里。
体育课每周只有一节，但整整一节课都在操场上，属于户外学业，基本不用动脑，所以不论做什么都比学其他课业有新鲜感。历史课每周只有两节，但是上学期就要把整个上下册的内容都学完，历史老师往往一堂课就需要讲三四节课的内容。说是讲，其实只是简要地说一下重点内容，让学生圈起来写作业，好让他们开卷考试的时候能够找到。所以这两个没有什么压力的副科，对初三学生来讲就如同珍贵花草一般，可盼而不可求。
0013 好性情
今天一样，历史老师一进教室，过了课程礼节，就讲了起来。而且仅仅花去一半的时间就讲了四课内容，剩下的时间则让学生抄作业。其内容也就是历史老师说过的，让学生们圈起来的那些。他之所以让学生上课时间抄作业，而不是像其他代课老师一样让学生下课时间抄，是因为历史是副科，学校并不允许占用太多业余时间。况且20分钟的时间根本不可能抄完四课作业，所以每次下课他都会让历史课代表在下节历史课之前的前一天把作业本送到他的教师室。
历史课看似紧张，然而每次都平静的没有一点涟漪——没有讨论，更没有老师体罚学生的现象。历史老师讲完课也总是闷头批阅带来的其他班的历史作业，直到下课，整节课紧促地根本没有旁顾的余地。
刘憬对历史还是蛮感兴趣的，但是面对这样的历史课，他只能在心中一次又一次地发出叹息。有一次他甚至感慨道：“历史啊，本该是那样的厚重，但对我们来讲却是那么地苍白！”有时他甚至会像那些已经多次发出过质疑的人那样问自己：“我究竟为什么要花费这么多时间，学习这么多出了学校就再也不会用到的东西？”问过之后，他就会苦笑着自问自答道：“当然是为了升级的需要喽！”
第四节课结束了，放学的铃声愉快而漫长地响了起来，数千学子犹如出发采蜜的工蜂嗡嗡嗡嗡地出了校园。
刘憬犹如沧海一粟，夹杂在人流之中缓缓向前。如果以这样的速度，他敢肯定回到家，吃过饭，什么都不用想立马往学校赶都有可能迟到。校园的林荫大道每次放学都是这样，不过一旦出了校门口情况就完全成为另一回事了。一股人流立时变成了四股，向着不同的方向欢快而去。骑车的骑车，走路的走路，甚至还有个别跑步回家的，场面非常热闹。
此时的刘憬却格外的安静，甚至给人一种孤僻的感觉。他总是独自一人走在回家的路上，既不和人搭讪，也不和认识的同学一起赶路。下午上学的时候也是这样，似乎全世界的人都和他格格不入似的。
吃过午饭，休息几分钟，刘憬就会拿出呼机，查看信息。他几乎每天都会收到信息，情况特殊的时候他就会采取必要的行动。不过自从上了初三，那种特殊情况就没在发生了。查看过信息，看了半小时的电视，刘憬就不得不出发前往学校了。
这时已经接近快下午一点半，刚好过了上学的高峰期，路上稀稀拉拉已经没有多少同学了。刘憬悠哉上路，迈着逛街般的愉快脚步伐学校走去。
走到半路，他多半会遇到同村同班的两大奇人，周昊泽和蔡建瑞。这两个人和他同村同班，是初三分到一起的。不过在初一初二的时候刘憬就注意到了这两个人。这两个人放学回家的速度和其他走路回家的同学没有多大区别，但是上学的时候就全然不同了，简直就像身体机能突然衰老了几十年，那行走的速度慢的——如果你和他们走在一起，多半会发狂。假如刘憬在走了将近一半的地方和他们两个人相遇，刘憬到了学校二十多分钟了，才终于在上课前的五六分钟看到两个人极度悠哉地走进校门。两个人性情之好，简直达到了旷古绝今的地步。
刘憬每次在上学的路上遇到周昊泽和蔡建瑞就很是纳闷，他完全搞不清楚这两个人的性情到底是用什么做就的，如果有必要话他真想亲自解剖一下。两年多了，他都没有任何动作，只能说他对这两个人的好奇还没有达到一定的高度。
今天又是不期而遇，两个人依然是一路悠哉好走。刘憬没有和他们打招呼，他们也没有和刘憬打招呼，彼此虽是同村同班的同学，但见了面就如陌生人一般不吭不响。
“神奇的二人组啊！”刘憬心中感慨。
就在这时，蔡建瑞突然叫道：“刘憬你走那么快，后面有狼追你啊？”
刘憬的脚步戛然而止，转过身好奇地看着蔡建瑞，不置可否地回答道：“可不是吗。只不过这两只狼好像吃饱了，对我没什么追逐的兴趣啊！”
“我靠，你这绵羊再不跑，就密西了你！”蔡建瑞煞有介事地说道。
刘憬没有回话，只是笑了笑。这时两个人刚好优哉游哉地走了过来，三个人正好并排而行。
三个人，刘憬和周昊泽身高相仿，体重相仿。蔡建瑞的个头却高了很多，起码比两个人都高出半个头，但他却最瘦，高高细细的颇像一阵风就能吹倒的一根竹竿。三个人的脸型都较长，不过周吴泽是轮廓分明的近乎国字脸；刘憬脸上的棱角却像是被打磨过一般；周昊泽整张脸的下部分却突然尖削了起来，就仿佛是被特意加工过一般，不过这也让他的脸充满了个性和帅气。
三个人走在一起，蔡建瑞开始喋喋不休地讲起最近看过的电视、电影，什么《西游记》啊，什么《三国演义》啊，什么《地道战》啊……总之没有一个话题是和学习沾边的。刘憬虽然没有通集看过，但是关于《西游记》和《三国演义》的小说已经看过好几遍，便和周昊泽聊了起来。但是他立马就发现，周昊泽除了电视上看到的，其他根本一无所知。两个人就像一个满腹经纶的大儒与一个不学无术的市井小民在聊天，一方虽知之甚广，但是另一方却固执己见只管谈论他所认知的世界；于是，话题很快就僵硬了，无味了。到了后来，刘憬干脆闭上了嘴，只管听蔡建瑞一个人讲。而在整个过程中，周昊泽是最沉默的，只偶尔说上一两句。刘憬虽然好奇，但并没有问，他敢肯定，周昊泽是一个有相当故事的人——他的故事绝对超乎了所有同龄人的认知。“也许有一天，”刘憬心理想：“我会知道的。”
预备铃响前的六七分钟，三个人终于来到了学校。
刘憬十分佩服地说道：“牛人啊牛人，我算是佩服死你们两个了，别人走一来回，我看你们只能走个单程吧？”
蔡建瑞笑了，周昊泽也笑了。
“佩服吧！”蔡建瑞带着点得意的神色笑道。
但是，三个人的表情突然僵硬了。他们来到了本班教室外的林荫道，却发现不论是附近的合欢树下，还是教室前的场地上，都是空荡荡的，一个本班的同学也没有！
0014 被惩罚的王俊杰
三个人突然停了下来，心中想道：“见鬼了，不知道哪个老师又来了？”静立片刻，三个人互相心领神会地看了彼此一眼，然后刘憬在前，周昊泽居中，蔡建瑞尾随，排成一行迈着小心翼翼地步子走向了教室。
此刻教室里虽然有老师，但是还没有上课，三个人就不需要喊那一声报告了。
但是走进教室，刚发现老师，三个的头皮就是一麻，那早早来到教室里的竟然是班主任——化学老师法佳颖。
班主法佳颖是一个女老师，身高有一米七零左右，身材苗条而不纤细；她一头尺长头发，用头绳低扎，尽显干练；一张类瓜子形的脸上，总是戴着一副透明的近视眼镜；她的表情总是严肃的，不苛言笑的；任何同学只要看一眼就会觉得她非常严厉，在她的班里一定得非常小心。
班主任站在讲桌前，审视着全班同学；同学们个个心惊胆战地看着班主任，一种名叫大祸临头的思想在大家的神经里飞舞。刘憬、周昊泽、蔡建瑞看到是班主任，一句话都不敢说，快速走向了各自的座位。
刘憬发现教室里还微微扬着尘埃，明白班主任是刚刚进来的，多半和他们差了还不到一分钟的时间。他拿出抹布擦了擦桌椅，坐了下来，一边往出找化学课本，一边压低声音问眼神惊慌不安的杨心仪：“化学课吗？”
“不是，是语文。”杨心怡用细若蚊蝇般地声音回答道。
刘憬诧异了，他不明白既然第一节课不是化学课，班主任为什么会出现在教室里，而且预备铃都还没有打，这也来得太早了吧？刘憬这样想着的时候，已经下意识地把找到的化学课本放了回去，换成了语文课本。他并不像其他同学那样害怕班主任，这一者是因为他化学学得好——任何一门成绩学的好的同学，面对本门的代课老师都有一点骄傲、一点自负，因为本门的代课老师对他们总会有一点特别的照顾。二者，则是因为刘憬性格如此，对绝大多数的人或物，都没有什么畏惧之心。不过，他对每一位老师都是尊敬的，对他来讲这是做为一名学生的基本礼貌。
正当刘憬疑惑不解之时，班主任突然异常严厉地说道：“今天早上第三节物理课下后，是谁摔的门，给我站起来了！”
全班同学，七十多个脑袋顿时恍然大悟，但是没人敢说话，那些朝王俊杰看去的同学，只是闪电般地转了下头就收了回来。
王俊杰没有站起来了，他忐忑不安地坐在座位上，根深蒂固的侥幸思维封锁着他的意识。
然而班主任却没有给王俊杰多少考虑的时间，就在他还在心里天真地认为：“没人说的话，老班根本不可能知道”的时候，班主任突然点名道姓地厉声问道：“王俊杰，我说的不是你吗？”
王俊杰被猛然吓了一大跳，霍地站了起来，战战兢兢地说道：“不是我，我没有摔门！”他的脸不红不绿，好像那件事和他真的没有半分的钱关系似的。
班主任的脸色突然阴沉了下来，一场前所未有的暴风雨正在她绷紧的脸上酝酿。
刘憬心中嘲讽道：“真是不知死活，老班都说的这么肯定了，还不承认！”
班主任努力压抑着心中的怒火，远远地看着王俊杰，以更严厉的声音再次问道：“不是你，那是谁？”
王俊杰似乎一点都不会察颜观色，只管固执地否认道：“不是我，班主任真不是我！”
班主任这下火大了，从讲桌里拿出笤帚，怒气冲冲，急步走向王俊杰。
教室里有四行桌子，左右每排一张，中间则是两张并在一起，王俊杰当下的座位在中间，而且是两张桌子的中间，左右两边都有同学。看到班主任气势汹汹的朝自己走来，王俊杰顿时有点慌了。他迅速朝左右迅速地看了看，又看向了距离自己只有两三步远的班主任，不仅毫无悔改，反而继续否认道：“不是我，不是我，班主任不是我！”
看到班主任怒火中烧地走了过来，王俊杰的同桌——左边的同学立马站起来退到了一边。
班主任走过去，扬起笤帚就朝王俊杰打了下去。王俊杰急忙往右一缩，抬起胳膊去挡，啪的一声，王俊杰叫了一声。笤帚立马就啪啪啪，犹如雨点一般地打在王俊杰身上。王俊杰仍旧是一边叫，一边否认摔门事件。班主任的怒火越来越大，打的越来越狠，越来越急，笤帚把很快就被打烂了，无数糜子杆碎片飞溅在了四周。班主任一边打一边恼怒地问道：“不是你！不是你！不是你是谁？上课不好好学，下课玩不够，做了坏事不承认，净说谎话，你爸你妈就是这么教你的吗？”越说越是气愤，打的越凶，很快就把那根笤帚把打的不成样子了。
而王俊杰却依然强硬，不仅否认得更加铿锵有力，挨打后的叫声也越来越低了，仿佛这点疼痛对他来讲根本不算什么。甚至可以说，他对这种程度的挨打已经麻木了！很快班主任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她突然停了下来，退了出去，怒气冲冲地喘息道：“给我出来！”
王俊杰毫无惧意地走了出来，脸上还隐约带着点幸灾乐祸的神情。
“后面去！”班主任用破烂不堪的笤帚把指着教室后面说道。
王俊杰听话的走了过去，那毫无畏惧的英勇，简直就是“痞子英雄”！
班主任也跟着走了后去，突然将笤帚把扔进了笤帚堆，俯身抄起了一根胳膊般粗细的凳子腿，朝着王俊杰的后腿就打了过去。
就在这时预备铃响了，王俊杰啊的一声大叫，紧接着一声接着一声，混杂在漫长而尖锐的铃声中，就像一段惊悚的音乐。
班主任一边打，一边继续问：“摔门的是不是你？”
“是我！是我！班主任你别打了，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王俊杰一边求饶，一边用手去挡，但手只挡了一下就再也不敢挡了。
“你刚才不是还嘴硬说不是你吗？我让你嘴硬，让你嘴硬！”班主任一边打一下训一句。
王俊杰一边惨叫，一边哭喊，一边求饶。
全班同学直看得心惊胆战！尽管这种暴力体罚从小学到现在，大家都已经见过很多次了。
0015 梦中女神语文老师
班主任起码用凳腿打了王俊杰十几下。
刚开始王俊杰虽然喊叫，不过还算硬气，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任由班主任棍棒击打，但是三四下之后，他就挺不住了，一面喊叫着向班主任求饶，一面在教室后面游走躲闪。
“给我站好！”班主任更加激怒了。
王俊杰一下就给震住了，站着一动不动。在学校，绝大多数的同学都不害怕代课老师，但是班主任对任何同学来讲都有着或多或少的威慑；这就好像一个家庭，如果说学生是子女，那么代课老师就是如同温和的母亲，班主任就如同严厉的父亲。王俊杰刚站好，班主任的棍棒就又来了，王俊杰危机反应急忙躲闪，但还是被打到了。
铃声停了，王俊杰没有廉耻的哭喊声回荡在教室里，飘荡在校园里，有点凄凉、有点惊悚，让听到的人人心里有点发毛。尤其是1082班的同学，几乎每一个人的心里都是一颤一颤的。
又打了几下，班主任似乎是打累了，用棍棒指着王俊杰喘息着怒斥道：“今天下午给我好好地站在那里，站到放学，下课也不能动。要是动了，看我回头怎么收拾你！”
不再挨打，王俊杰也不哭喊了，但还在低声啜泣。他靠在教室后面的墙壁上，用袖子擦着眼泪，今若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
班主任没在理睬他，拿着凳子腿走上了讲台，放进了讲桌里。然后碰了碰眼镜，审视着全班同学，训话道：“一个个的上课不好好学习，下课玩的不收心，没事干还老喜欢给我找乱子，是觉得我太轻闲了不是？谁以后再给我没事找事，王俊杰就是榜样！下礼拜就是月考，到时考不出个样子，我看你们丢不丢人？”说到这里，班主任停顿片刻，又审视了同学们几秒钟，突然转变话题，用稍微缓和的语气命令口道：“拿出语文课本，准备上课！”说完，走出了教室。
语文老师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在教室外等候了，看到班主任出来，她轻声问起了刚刚的事情。靠近前门的同学听到了，刘憬也隐隐约约听到一些，对两位老师的对话已经猜到了**分。所以，当语文老师进入教室，只是看了看教室后面已经不再哭泣的王俊杰这件事，刘憬并不感到好奇。
语文老师是一名很温柔的女性，她声音甜美，一头乌黑的尺长头发，总是用粉白的蕾丝头绳绑起；她有一张恰到好处的精美长脸，修饰自然的眉毛，大大的眼睛，精致的鼻子，白玉般的牙齿，以及两片不薄不厚，让人看着很是舒服的悠然嘴唇。她身材高挑，有一米六五的样子，总是穿一身白色或是粉白色的裙子。淑女的气质在她的身上散发着温暖的光华。她从不粉饰自己，却是众多男人心目中的梦中女神。就连刘憬也是一样，每次看到语文老师的时候，总会不免有种怦然心动的感觉。
语文老师叫乔诗洁，已经二十三四岁，也就比刘憬大了四五岁。她刚刚师范大学毕业，实习成绩很好，因学校代初三的语文老师刚好有一名退休，校领导经过一番讨论，最终让她这名新老师接替了。而下周的月考便是第一次考验她能力的重要时刻。
语文老师简单了解了一下情况，就走进了教室。课堂礼节过后，她就上课了。事实上她来的有点早，预备铃声过后还有10分钟才会打响第五节课的上课铃声，代课老师一般都会等到正式上课铃声响起前的一两分钟，或者是响起之后，才会来到教室。
今天语文老师也和其他老师一样，并没有讲新的内容，而是同样把前面的内容进行了复习，整整两节课都是如此。可惜乔诗洁老师是个新手，并不能像其他经验丰富的老师那样只用两节课的时间就能把该复习的内容复习完，她多用了两节晚自习。之后，月考前的一连几天，语文老师讲的课就变得枯燥多了，几乎每节课的内容都是背诵古文，以及现代文中的重要章节。当然初三其他班，以及其他有需要背诵的科目都是一样。那几天，初三的教室里，不论白天还是晚上总会传出背诵声。
刘憬是语文课代表，也是语文课他们那一组的小组长，和其他课一样，小组成员在他那里背诵，他则去语文老师那里背诵。每每走到语文老师身边，刘憬总会情不自禁地多看语文老师几眼，然后就带着一份愉快的心情开始背诵了。
在语文老师面前刘憬总会有一点小小的紧张，但他明白这种紧张并不是学生对老师的那种紧张，而是涩涩的，对一名年长自己的老师的爱慕之情。他明白这感情就如镜中花，水中月，是不可能的事情，只要静静地藏在心底就好。所以，他每次看着语文老师乔诗洁的时候，眼神里总是带着一份久违的温情。
“刘憬你晚自习前来我教师室，把作业本拿上发给大家。”第六节课下的时候，语文老师对刘憬吩咐道，她总是语气温和，犹如一缕轻风。
“我现在就去拿吧，我怕一会有什么事情给忘了。”刘憬说道。
“来吧。”语文老师笑道。
刘憬跟在语文老师左后半步远的距离，一股淡雅的香味轻轻传入他的鼻中，让他不由自主地陶醉了。
“好清香！”刘憬这样陶醉着，虽只有一分钟不到的路程，他的心里却装满了少年的淡淡情丝。
教师室的门闭着，语文老师推开门，两个人一前一后走了进去。
这是一间两名女老师共用的教师室。和其他的教师室一样，里面有一张床，一张书桌，两个凳子，一个砖炉，以及一些日用品。不过，女老师的教师室总比男老师的要讲究很多。男老师的教师室进去后，里面总是显得特别空阔，没有什么东西；女老师的教师室往往会经过一番布置，更像是在学校过日子。
语文老师的室友不在，语文作业本就整齐地摆放在书桌上。语文老师把书本放在桌上，手放在作业本上，吩咐道：“晚自习前发了就行。”
刘憬明白语文老师的意思是不想耽搁他十分钟不到的课余时间，他抱起了作业本，说道：“好的。没有其他事我就回教室了乔老师。”说着就要转身离去。
语文老师突然问道：“刘憬有一件事想问你，听说下午活动时间你总不在学校，能告诉我这么长时间你在忙些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