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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继婚全文阅读

作者:舍念念     收继婚txt下载     收继婚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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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惊蛰

    大宋咸平戊辰三月五日,此为惊蛰。

    “轰隆”一声,伴随天际利剑样劈下的白光,整个世界都开始滚动“促春遘时雨,始雷发东隅,众蛰各潜骇,草木纵横舒。”大宋真宗十一年的春天,就在这响雷中复苏,复苏,然后萌发,躁动。

    明明灭灭的烛火中,萧铎双手合十举过头顶,躬身伏趴,然后支起上身,跪坐良久,缭绕的香火气息中,“显考萧公讳威府君生东之莲位”几个字安静的立在上位,“愿父亲佑我萧氏一门,安好。”语罢撩衣摆起身,转身欲出祠堂。

    未及出屋檐,像是天空顷刻就要炸开般的声音过后就是滂沱大雨,没有预兆,响雷之后就是竹筒流水样的水线从天延伸到地,萧铎从未见过这样大的雨,真真是顶顶响的惊雷和大雨了,可是伴随这样的响通的是不远处从园子里跑过来的管家。

    “老爷,老爷,三皇子去了,三皇子去了……”管家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惊慌和哭声,萧铎脚下一晃,恰巧天际又是一道闪电,亮如白昼的屋檐下,萧铎的脸青白。

    管家的脸色并没有比萧铎的脸色好多少,兼之方才得了宫里传来的消息之后大惊,等奔到祠堂找到萧铎的时候已经连摔两跤,手上衣服上泥水淋漓,一时间主仆二人皆形容狼狈的很。

    若是往常萧铎定是要训斥两句的,作为当朝第一相,萧铎平日里最是注重德修礼仪,看不得管家这样慌慌张张惊声嚷嚷的样子,可是这会儿萧家老爷张了张嘴,然后颓然的闭上了。

    权倾朝野的萧家老爷从未有过这样的时刻,饶是管家从小伺候萧铎也未曾见识过,而今本就慌张,见自家老爷话都说不出来,管家哆哆嗦嗦连手都抖了起来。

    “收拾收拾,即刻进宫。”片刻后,稳住心神,定定看了被风雨吹打的七零八落的桃枝,萧铎轻声吩咐。雨势比方才还大了些,可是这时候谁还能顾着这雨势,在一回比一回透亮的闪电下,主仆二人快步走进大雨中,此时雨水成线,天地一色,世界都像是飘飘摇摇动荡迷蒙了起来。

    “微臣萧铎见过贵妃娘娘,娘娘万安。”长春宫内,萧铎着朝服向两眼红肿几近晕厥的萧贵妃行臣礼,听见带了泣音的“哥哥请起“之后起身,见萧贵妃挥手退下殿里的奴才们这才坐下来。

    尽管心下不定,可是看着面色苍白再不复往日华贵的妹妹,萧铎还是出声安慰“三皇子业已走了,万望娘娘保重凤体。”

    萧贵妃面色苍白,虽说替皇帝育有一子一女,可因了多年圣宠不衰,平日里长春宫内吃穿用度皆和皇后一个等级,素来保养得宜,贵妃该有的妆容排场一定是有的。然今日一身儿木兰青双绣缎裳,只头上钗了一个碧玉欑凤钗,旁的任何装束也无,浑身素雅的一丝丝后妃的气息都没有,若不是今日要见萧铎,萧贵妃怕是连头发也没得精力着人收拾的。

    这会儿听萧铎提起三皇子,萧贵妃在哥哥跟前连“本宫”都不记得说了,只是一叠声的哭啼,喊着“我可怜的皇儿,我的凌恒……”萧铎本是想说几句话的,然最终也是没说,只是跟着安慰了几句。他本是谨言慎行的很,平日里也是端庄严肃,安慰人的次数少的可怜,这会子说了几句也就没得说了,于是也就罢了,干坐着看萧贵妃泣哭,他心里也难受。

    当今圣上在位十一年,育有七子三女,大皇子,二皇子早已夭折,萧贵妃之子乃是三皇子,眼看着到了出宫建牙的年龄了,好端端发了高烧,没挨过两天就走了,萧铎是三皇子的亲舅舅,因萧铎谨言慎行,学识品行皆都端庄,皇帝也特许萧铎多见三皇子凌恒,所以舅甥素来亲厚,倏忽间健康活泼的皇子说没就没了,这在平头百姓家也无疑是天塌下来的大事儿,更何况在这样一个后宫里。

    后宫是个什么地方,古来皆有记载,那不抵是世界上最最勾心斗角的地方,倘若在这里要安然过活且尊享荣华富贵,那首先必定得有个皇子。龙脉是后妃们继续斗争下去的唯一希望,如若哪个嫔妃为未曾皇帝产下龙子,那必定是连安身的地方也是没有的。

    萧贵妃哭的这样伤心,一则是真的失了皇儿伤心,更大缘由则是对以后的惶惶。皇帝年事已高,自己也是岁数渐大,若是再能有龙脉那就是微乎其微的事情,往后的生活依仗没有了,眼下就已经过不得了,更何况新帝登基后她更是无处可去。

    一想到眼下的处境,萧贵妃暂停了哭泣,睁着红肿的杏眼看着萧铎,现在娘家就是她所有的希望了,这个时候萧家是万万不可出一点事的。

    萧贵妃生的顶顶好,杏眼桃腮,肌肤丰腴,身量匀称,体态轻盈,在新人不断的后宫里每月至少总会被翻一次绿头牌,这简直在这样的是非之地是一个奇迹。如今失了皇子,竟是苍老不少,到底是比不得那些刚刚及笄的新人了。

    “哥哥,这往后我在宫里可是只能指着你了,自打凌恒走了,皇上也只来长春宫一次,……”萧贵妃说着话眼泪又要下来。

    萧铎脸色沉寂,只是拍拍萧贵妃的手,在后宫他也不便多待,又安慰了几句就出宫,一路所行奴才婢子们不断请安,就连不熟悉的奴才也是问安不断,皆是因为萧铎所穿朝服。

    一伸衣朱裳绯罗袍,白花罗中单,绯罗裙,绯罗蔽膝,并皂缥襈,白罗大带,白罗方心曲领,玉剑佩,银革带,晕锦绶,二玉环、白绫袜,皂皮履,萧铎所穿正是当朝正一品大员的朝服,单就官职已经了不得了,萧铎之父萧威被先帝赐谥号为“忠武”这是历代先贤毕生追求的两个字,文官谥号“文正”最高,武官谥号“武忠”最高,文武官“忠武”则是皇帝对官员最好的肯定,先朝独萧铎之父被赐予这样的谥号,加之当朝最得宠的萧贵妃是萧铎亲妹妹,这样的一个家族有着这样的背景,除了天家,怕是普天之下萧家最贵,即便萧铎再谨言慎行,可是民间依旧生起闲言碎语。

    可是如今,萧父已仙去,三皇子又走了,这些年皇帝再重用萧铎,如今民间流言四起,怕是有心人借着机会生事,况且惠帝年事已高,疑心也陡然加重了许多,萧铎已经察觉惠帝不再跟往日一样事事和自己商量了,如果皇帝削了萧家的爵位或者撤了官职还好在,倘若是生了间隙下了狠心为新帝铺路怕是萧家一门难安。退一万步来讲,惠帝念着旧情没动萧家,若新帝登基,如今没了三皇子,萧家也就没了给新皇帝当亲戚的可能,萧铎想都不用想任何一个皇子即位首先必然除了萧家。没有哪个皇帝能容忍臣子的权利和自己的龙威相触。

    原先萧铎还想着尽力扶持三皇子登基,那萧家还尚可求的一点安宁,可是三皇子在惠帝对萧家生出疑心的这当口儿去了,这无疑是一道响雷彻底炸在了萧铎心口上,坐在轿中回府的萧铎惴惴难安。

    当朝国姓郑,国号咸平,惠帝今年四十有二,即位十一年勤政爱民,只是近两年生了些倦怠,大抵是天下颇为太平的缘故。

    萧铎从宫里出来一忽儿想着家族,一忽儿想着宫里的萧贵妃,又一忽而想着皇帝,等到家的时候竟然出了些许冷汗。宫里到萧府是有一段距离的,可是这么长的距离里他没有想出任何方法能避得了皇帝生疑给萧家带去的危险,就算这个时候他告老还乡也是不可行的,皇帝怎么能允许他在这个年龄告老。萧家家大业大,旁支顶着萧府的名声行事,萧铎一时间想要收起这些简直不可能,更何况两朝经营,门人学生几乎遍布天下,人人都知道顶着萧府的名声好走路,这让萧铎进不得退不得,天威难测,不定几时降到自家身上,如是一想,萧铎几乎要惊跳起来,这该如何是好,萧贵妃在宫里怕也是不好过了,这竟然连枕头风也是吹不上了。

    回府的时候那一场罕见的大雨已经停了,一进前院鼻端全是雨后的清新,北方的三月还没有完全回暖,下轿之后猛吸了一口凉气,这让萧铎镇定不少。举步往进走,才进大厅没多久,门口传来“咯咯嗒嗒”的笑声,听声音像是女孩儿,笑声稚气可爱,怕是年龄不超过四五岁。萧铎皱着的眉头暂且舒缓下来,出声唤道“蓁儿。”

    过不几秒,门口跑进了一个玉雪可爱的女娃儿,脑后两只可爱的包包发上插着的金镏银镶黑曜石蜻蜓草虫头将要飞起来般,一身儿银白苏锻窄濡袄裹得小女娃越发像是玉雕成的,小女娃约莫是四岁左右的年龄,两只眼睛竟然出奇的黑,嘴儿嫣红鼻尖微翘,皮肤光洁如玉,小小年纪就可看出这女娃长大怕是姿色还要胜萧贵妃几分,这是萧铎爱女,闺名萧蓁。萧铎左挑右捡才从《诗经》找出这么一个字,“桃之夭夭,其叶蓁蓁”,取“蓁”字“茂盛”意,望小女儿康健顺遂。

    萧铎一妻两妾,长子是萧夫人嫡出,儿子三子皆是姨娘所处,年逾不惑萧夫人竟然产下了一个小女儿,萧铎对这小女儿当真是宠爱至极。

    这时候小小的玉团儿喊着爹爹扑进怀来,萧铎先前的惊惧也便暂且放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终于开始古文了鼓掌~~~~~

    这个过程无比艰辛,然后,打滚儿球抚摸,新坑又没定时开,但是,但是,这不妨碍大家汹涌澎湃的心情是不?嘿嘿留下爪子然后等我慢慢往出挤字眼儿吧骚年们~~~~

    新坑开了,养肥党们先收藏素可以哒、、、、要不然一心等着看大家反响的某人看见一群不吱声儿也不露面的银会郁闷的、、、

3五皇子

    “爹爹,爹爹,你的胡子又少了。”萧蓁坐在萧铎膝头上,两只手儿还带着些黑乎乎的泥汁巴水儿就那么去抓了她爹爹的胡子,仰着脑袋瓜笑得咯咯嗒嗒。

    萧铎为人严肃,先头那三个儿子鲜少能从父亲这里得到一点好颜色,更别提能被抱坐在膝头上了,怕是长了这么些年仅有的几次拍拍肩膀摸摸头都是小时候的事儿了。这会儿眼瞅着萧蓁脏乎乎的小手儿一路从胸口蹭到胡子下巴上,萧铎竟然脸色都没变一下,只是着人拿了帕子给小女儿擦了手。

    平日里尽是严肃的绷着面皮,也可能是这些年上了些岁数,萧铎在这小女儿跟前是越发的缓着脸色了,这会子听小女儿的童言童趣也觉着多出了几分趣味。

    “爹爹的胡子是被蓁儿给揪少的。”一边擦着嫩呼呼的小手,萧铎回着女儿的话,看萧蓁黑亮黑亮的眼睛眨巴的可爱,乐得胡子发翘。

    听了爹爹的话,本来还要抓着萧铎胡子的手儿立刻放了下来,萧蓁乖乖坐好了。

    正当萧铎坐在厅里听萧蓁叽叽喳喳跟自己说话的时候,厅里进来一位着青衣直袍的瘦高青年,长发挽在头顶只用素净的白玉簪子瓒着头发,也是大眼睛长睫毛,面皮白净,看着和萧铎有几分相像,这是萧家大儿子萧伯庸。

    “大哥。”萧蓁见来人,乖乖叫大哥,撇了父亲的膝头溜下去就抱伯庸的大腿。萧伯庸弯腰抱起小自己足足二十岁的妹妹坐了下来,瞅着抱萧蓁的姿势是熟练至极,看来萧家父子对于家里这小女儿真真是疼宠的厉害。

    萧伯庸是萧家长子,今年二十有四,颇得乃父之风,博览众长,近乎有过目不忘的本领,只是稍有些文人的傲气,略略不那么通世道,好在他暂且不用看别人脸色,虽说不懂变通但顶着萧府嫡长子的头衔这也就算不得什么了。现今在大理寺担任寺丞,虽只是正六品,但在这个年龄已经是相当出色,除了有那么些个古板这也是相当争气的少年好儿郎。

    近两天萧家最大的事儿也就是三皇子的事儿了,萧伯庸虽说对于这个皇子表弟没多少感情,但是也知道三皇子死了对萧家颇有些不便利,只是到底是年纪轻些,在朝为官也没有多少时间,对于三皇子死了和萧家兴盛或存亡的干系有多大是不清楚的。

    这时候伯庸就偷偷去瞧父亲的脸色,见父亲跟往常一样,于是也就不提三皇子的事情,只是抱着萧蓁逗乐。

    萧家二子萧正则只比萧伯庸小半岁,生的孔武有力,不似萧家一派清秀漂亮文气,正则肩宽腿长,骨节粗大,生就是个憨实粗犷的小子,如今也在卫尉寺某了个差事,不大不小的管着三四十个人。三子灵均,今年也是十五六的小子了,长得在男孩子里面是少有的好看,可是不若两个哥哥成器,灵均像是这个严肃大家庭里的异类,天生贪玩,成天溜得不见人影。萧铎有心管管这三儿子,可是他是有正经事情要做的人,哪里能经常去管教孩子,于是这么着下去,萧灵均便越发的没了管束,萧铎已经有两三天没见小儿子了,不过这也是常事儿。

    萧铎看萧伯庸只逗着萧蓁说话,对于宫里的事情一句也不提,于是先前暂且放下的心事重又起来了。这些年他成天操劳着,可是疏忽了对儿子们的管教,眼下三皇子没了伯庸竟是连这其中的厉害都不晓得,还若往常一样只是当个闲散的寺臣,竟是对嫡长子要担负家里兴盛的事情这般糊涂模糊着。往常他只重视子孙间要兄友弟恭,子孝父慈,别人看来他离慈差了些距离,可是萧铎自己却觉得自己这父亲当得很是尽职,撇过这些不提,萧铎看多了兄弟间为了爵位家业互相陷害分家的事情,于是每次在训话的时候都会重重的讲这些大道理,导致现在三兄弟是不为爵位不为家业起争执,可是过于不那么费心机争斗的结果是这三个儿子都有些不上进,似乎认为萧家会永远这般风光下去的没心没肺。于是偌大的家业偌大的家庭如今看来竟是没了合适的继承人一样,萧铎的脸重又沉下来了。

    当下自是坐不住,看萧伯庸都已经有一个三岁的儿子还这样不懂世事,再想起自己当年这个年岁已经在朝堂占有一席说话之地,萧铎就有些害气,本就是郁积了一肚子的惊惧闷气,如今看大儿子这样不成器,于是这气憋得胸口发疼,脸都有些青紫起来。

    “爹爹,你怎么了。”坐在大哥腿上的萧蓁眼尖的看着父亲抚着胸口大喘气,睁着大眼睛问了一句,萧伯庸见父亲脸色那样难看,茫然的见父亲摇了摇头也就低下头重又看着妹妹,他素来是畏敬父亲的,一方面畏惧一方面尊敬,平日里也是招父亲责骂最多的一个,如今见萧铎脸色难看本着少开口少挨骂的心理就低了头。伯庸文弱,这样缩着肩膀的样子倒显出几分懦弱不争气,萧铎登时有种天要亡了萧家的愤慨。

    “蓁儿,找奶娘去,伯庸你随我去书房。”萧铎前半句的语气还是缓和的,等后半句就是带着怒其不争的斥责喝了伯庸一句。

    萧蓁只有四岁多却也是会看脸色的,看父亲对大哥这样斥责于是乖乖溜下大哥大腿让侯在门口的奶娘牵着手儿离开了。

    书房里萧铎略略和萧伯庸提起三皇子没了萧贵妃在宫里的处境和萧家现如今这样的处境,见萧伯庸低头温温吞吞不说话的样子,登时心头火气,也不提往后萧家要怎样,只劈头盖脸骂了好半天。

    待伯庸灰头土脸从书房出来的时候已近傍晚,日头都要斜到墙头上去了,这时候连在屋檐下蹲着的萧蓁也不搭理,只缩着肩膀进了东边自家的院子。

    萧铎随后出来的时候就见粉雕玉琢的小女儿蹲在回廊的那头看着长子的背影,发红的斜阳打在萧蓁侧脸上,从萧铎的角度看过去竟然像极了宫里的萧贵妃。萧铎心头猛地一跳,想起宫里的那位,再看自己的女儿,随即摇了摇头。不说当今圣上的年龄,就说那宫里是个什么地方,自己女儿是万万不可进去的。

    可是萧蓁的模样,兴许能成为第二个萧贵妃也说不定,这个念头萧铎只稍稍在心里打了个转就不提,想着从现在起萧家远亲旁支的一定得拘着,万不可在这样的时间里生事。

    萧铎是个好官,萧家正房的三个儿子也是好小子,可是萧家前有萧父,紧接着又出了萧贵妃,萧家再怎么本分,别人强给的抬举也让萧府的影响一天天大了起来,即便没有任何过错,朝廷自有眼热萧府处处被人抬举的样子,如今萧府已死,萧贵妃怕是也熬不出头了,有心人哪里还能按捺得住,萧铎是个谨慎的,正因为谨慎,他才能思虑到这些。

    如此忧心忡忡的过了好几天,待七八天后,宫里着人传来消息,萧贵妃病倒了。

    萧铎大惊,匆忙收拾进宫见萧贵妃,后宫嫔妃一进宫门,毕生也鲜有机会再回娘家,除非得皇恩开例回娘家一次,家人去探望那也多是女眷数月探望一次,如今萧铎短短时间就进后宫两次,如此看来萧贵妃还得圣上体恤。

    这次进宫见萧贵妃,昔日雍容华贵的贵妃已然清减苍白了许多,连皮肤也不复光滑,萧铎原本还指着萧贵妃重得圣上恩宠这样萧家一门还能有个靠头,今日一见萧贵妃,心头更是一沉。

    照例是安慰叮嘱几句就出了后宫,却不想将将从长春宫出来转角看见不远处的问月台栏杆上站着一个小孩儿,晃晃摇摇堪堪要掉下去的模样,周围站着几个太监奴才们围着一个年龄不大的小太监掐打逗乐。

    若是往常,萧铎萧大人是不会管这样的闲事的,只是今日心情着实不很好,加上看那小孩儿身量不高,约莫和家里的小女儿差不多年龄,离得稍有些远,萧铎看的不很清楚,然看那情形分明是奴才们自己取乐子看着小孩站在那么危险的地方也不理会。

    这宫里最是腌臜污秽的地儿,宫里太监宫女极多,这太监仿似断了根就连性子也断了一样,软骨头最是看人下筷唯利是图的一群,这小孩兴许是后宫哪个不得宠妃嫔家里带来,暂且让太监照看,作死的奴才们竟是这样照看的。

    萧铎一时起了性子,不理带路的宫女,径直朝问月台走去,近了才看清那栏杆上站着的是五皇子,脚下的步子稍稍停顿了一下。萧铎转身想走,可恰巧在这样的时刻,那三五个太监中有一人没瞧见萧大人进来,伸胳膊竟是一把将五皇子推下了栏杆。

    瞬间萧铎简直是跳将起来,嘴里喝着“大胆奴才竟然残害皇子”的话连忙紧了几步跑到栏杆这头,看见五皇子跌落在一丛月季花里,面朝下四肢团动,萧铎惊得险险要喝出来。

    那些太监们哪里不认识萧铎,如今看他们这般行径叫萧铎看了去,一个个都魂飞魄散,只晓得趴在地上喊饶命叩头,压根不晓得去看看被推下去的皇子怎样。

    还是先前给萧铎领路的长春宫宫女机灵了些,赶在萧铎前头扶起了五皇子,见团坐起来的小孩只脸上被划出几道血印子,万幸四肢脑袋没有大事儿。

    萧铎亲自确认了五皇子没出什么大事儿,然后缓过气大怒,但到底这是后宫,他不便插手,只让给他领路的宫女把这事儿禀明了各宫,让各宫管事的好好清整各宫腌臜事儿。

    说罢萧铎就走了,不愿意和五皇子过多接触。

    萧铎走后自然是看不见被月季刺花了脸蛋的小孩满不在乎的摸了摸脸上的血线子,然后一脸阴鸷的瞅清了出手推他的那太监,转身喝了先前跪坐着被欺负的小太监喝一声”小太监走了!“然后待那小太监连滚带爬跟上来的时候朝长春宫方向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扑到taketh感谢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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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日一吆喝:雁过拔毛,人过留爪

4前情交代

    先头就说当今圣上本该是有七子三女的,可惜了儿的,这接二连三的龙脉受损,大皇子,二皇子,三皇子竟然是一个接一个去了,这简直是了不得的事,甚至民间有传言说怕是这天家犯上了什么东西。咳,这话自是不敢传到最上面那位的耳朵里,可是眼瞅着皇帝都已经这个年岁了,太子未立,皇子又只剩下四位,最小的那个将将足月,这眼下能排上号有那么个意思味儿被立为太子的,可不就是四五六皇子么。

    只不知道皇帝心里到底是怎么个想法,秀女没少选,可近些年就只有前儿一个月生了七皇子的沈嫔肚里见了动静儿,因了生七皇子,这沈嫔立马晋升妃位,除了这个,怕是有个五六年宫里宗人府的玉牒没请出来过。

    这到底是皇帝不想再有龙子还是宫里那些个主子娘娘们撺掇着让龙子掉了,亦或是真如民间所说的宫里犯了什么说道,萧铎寻思来寻思去拿不准皇帝是什么意思,想着没了亲外甥,萧家怕也是要找寻一个新主子扶持上位了。只这想法在心里寻思,万不可放在名面儿上,当今圣上还健在,这头萧家再结党营私,怕是嫌那阎罗王索命慢了些。路上萧铎萧大人就在寻思,然这人选在心里几掂量,最后终只是暗暗注意着,至于选中了谁扶持,萧大人不长的胡子一翘,总归不是五皇子的。

    缘何萧大人这样的虑思周全的老朝廷压根就不考虑五皇子,无非就是这五皇子是真真的不得宠。前朝也是有不得宠的皇子的,可是不若这五皇子不得宠的这么厉害。皇帝是顶顶不喜这五皇子的,彻彻底底的无视,这些年宫里的老人儿新人儿,主子奴才们,朝堂外的大人们哪个不知道这五皇子的尴尬地位,顶着个皇子皇孙真龙血脉的身份,过的却当真不是龙子的生活,萧大人不知道这五皇子在宫里到底是怎么过活的,单就看今日连些小太监们都能将个皇子推下栏杆就知道他瞧不见的时候这皇子的日子过得有多不顺心。

    想到这里,萧大人就有些可怜五皇子了,可是随即一想起自己今日见着那五皇子,简直就有些坐不住了,萧大人甚至有些后悔今天出了长春宫多走了那几步闲路,早知道能碰上五皇子,那今天无论如何也是不要进宫的,转念一想罢了,五皇子也是个可怜的。

    五皇子唤作缉熙,这名讳还是宗人府拟的,听说拟好之后惠帝看看都没看,还是太后从几个备选的里面挑出了这个名。皇子取名都有个由头,缉熙就出自《文王之什·文王》:“穆穆文王,于缉熙敬止”这句话里,这两个字意味着光明,恰好五皇子出生之时是整个宫里宫外见血最多的时候,太后念想着皇子出生阴霾快快散去,于是五皇子幸得了这么个名。

    四皇子是皇后所出,唤唯桢,是个吉祥的好名字,比缉熙年长两岁,算是得宠的皇子之一。可就算不得宠,皇后的位置在那里摆着,四皇子自然是正统的皇主子,没有哪个奴才敢去欺负四皇子。余下的便是李贤妃所出的六皇子鹰扬,小缉熙半年,再就是刚满月的七皇子思齐,末了就是三位公主了,这便是皇家所有的血脉。

    若说这五皇子不得宠,那着实是该该的,谁叫他有个意图谋反的外公。若说这事儿,还真是惠帝登基以来最大的事儿。人人皆知我朝太祖皇帝是武力谋权夺了天下,自得了这天下后,太祖生怕再有个兵权大握的夺了他的天下,于是满朝皆是重文轻武,可是周边幽幽蛮夷荒国虎视眈眈我中原丰茂粮草,于是这大将军还不得不设,但是兵权分散的厉害。等到惠帝的时候这依旧是重文轻武,甚至比之太祖当年更甚,武官们常年受到不公正待遇这就罢了,可是时不时的要上阵杀敌,没了班师回朝还得不到皇帝的一个好颜色,于是皆都不满愤慨。五皇子缉熙外公当年是真真的文官,官拜开府仪同三司,这算是顶顶牛气的大官了,跟现在的萧铎萧大人差不离,可是缉熙亲舅舅去西南安抚边疆一去不回,本等着皇帝下旨厚葬,却不想新帝那时登基两年,朝臣权利分割和人心安抚是大大的不能个儿,竟是提都没提这事。缉熙外公家男子就一个,这回死的不明不白皇帝都牙缝没抬一下,终是寒了缉熙外公的心。

    文官素来长了一张好舌头和好笔杆子,禁不得开府仪同三司的不满,一个个私底下稍稍挤挤眼睛,武官被撺掇起来了,加之惠帝新登基之时也是文文弱弱事事询问太后,这么个窝窝囊囊的主子有什么用。一群有脑子的没脑子的一商量,拉下现在的这个再弄个皇帝上去,横竖先帝皇子又不是这一个。

    当时缉熙母妃才是个贵人,进宫没多久肚皮争气有了动静儿,本等着母凭子贵晋升,结果等来了父亲要扛旗众武官们重围皇宫的消息。当时五皇子堪堪就要面世,那贵人听闻这个消息险险就要早产。

    可是大旗没能扛起来这事儿不知怎的就被惠帝知道了,没等那些个有所反应,新帝下旨以意图谋反罪株连九族的九族全灭,该打杀的一个都没放过,一时间皇帝疑心病一起,有罪没罪的一一打杀,人心惶惶,风声鹤唳,满朝官员草木皆兵,京里午门成天血流成河,过了多少年那地皮还是血红色的,皆因当年那没有成功的逆谋之事。

    自此事之后,天下皆知惠帝不似外碑文弱,竟是有太祖马上得天下的影子,萧铎后怕良久,好险那个时候他是和五皇子外公不对付,从此行为举止越发谨慎,不定皇帝从哪里看着他的一举一动呢。

    当年京里每天就有人头落地,皇帝本下旨连同贵人一起仗毙,皇子也不要了,这皇子身上流了意图谋反的脏血,是留不得的。得亏当时太后拼死阻拦这才让五皇子留下来,五皇子落地了,其母妃也不知是难产还是怎的,顺带着就咽气了,从此五皇子就没了娘亲。

    宫里未生子的嫔妃们多的是,按照旧例皇子没了母亲是要指给哪一宫的,可是皇帝没想着这事儿,宫里的嫔妃更是不愿意要,谁愿意要个一生下来就惹皇帝震怒的皇子给自己添秽气,于是一来二去,五皇子是真的没了父皇没了母妃。只太后吩咐了奶娘让好生照看着五皇子这才让缉熙活了下来,指了个离垂拱殿远远的倦勤殿让奶娘奴婢们养着。这倦勤殿里住着的多是先皇的妃子,近些年空闲了,于是偌大的宫殿只有刚出生的五皇子是主子,其他的全是奴才们。

    横竖这是龙子不是么,奶娘是小心照看着,可是架不住宫里的奴才们胆大妄为,见这五皇子这般不得宠,又是个口不能言的小奶娃,起初还小心遵从着主子奴才的界限,等过了些时日见除了太后想起来着人抱五皇子过去看看这里竟是没个主子关心一下,一个个儿别说是好生伺候着了,有那在掌势太监那里受了气回来的小太监们,在这宫里胆大妄为的很,杵在倦勤殿正殿里指着门外大骂,口里污言秽语当着小主子的面儿不三不四,当真是不成规矩的很,一时间这个最讲究规矩的地方是一点规矩也无。

    等缉熙长几年之后,那些奴才们更是连皇子的份例都要贪些,好在还有太后念着,奴才们忌惮着,于是缉熙的吃穿倒是够的,只是时不时的要被奴才们唾骂,动辄就是“小畜生”的唾骂。这缉熙倒也奇怪,好像天生缺少表情一样,被这样骂了也是面无表情,只一双丹凤眼眯成一条线,毒蛇一样的盯着那奴才。

    直盯的那些奴才们熄了声,可是随即奴才们定是要恼羞成怒的,你个在宫里多余出来的小杂种,竟然还敢这样盯着我们,于是就少不了在人看不见的地方一通好掐打。被人掐打这五皇子也不吭声,只是眼睛都要迷得不见眼珠子了,近些年倦勤殿的奴才们是见少了,也不知去哪里了,总之是悄没声儿的就不见了影。起先丢了奴才宗人府是要来查的,可是奇怪得很,查来查去最后总是不了了之,于是慢慢的丢了奴才宫里就风言风语的传开了,说是这倦勤殿原先住的先帝的妃嫔们老了之后没能善终,怨气积的重着呢,莫不是这些主子们在地下没人伺候唤了几个奴才下去伺候了?于是人心惶惶,这倦勤殿俨然是个比冷宫还冷宫的地方,院儿里怕是要长荒草了。

    如此过了有六年,五皇子在宫里竟是一个个主子们都知道,但是主子们都不敢沾染,因而才有了今日萧大人看见的那幕,看来那样不是一次两次了,而是经年累月的。

    这会子先前被月季刺花了脸蛋的五皇子低头朝前走,他对于被萧大人看见受欺负也像是无动于衷般,既不知道感恩也不知道告状,只是阴着一张小脸囫囵走着。及至走到长春宫外这才谢了长春宫的宫女然后一路拐过,一忽儿就不见踪影了。

    萧贵妃跟前的那宫女唤作雨灵,见五皇子低头闷声向她道谢规规矩矩的应了“这是奴婢应当的,五皇子还请不必多礼。”说完这话抬起身的时候就已经不见了小孩的身影,雨灵叹了口气进了门。

    缉熙是有奴才照应着的,只是跟在身后的小太监看起来比缉熙大不了多少,面黄肌瘦,瘦弱的很,显是衣服鞋子不合身,宽袖大炮大鞋子拖拖拉拉的走不利索,勉力跟着五皇子往前走。这小太监唤作严五,从小在宫里长大,他娘是浣衣房的老宫女,不知和谁生了个孩子,孩子生下来就是奴才,处处受人欺负。因了五皇子身边的贴身太监又失踪了,这严五儿恰好名字里面有个五字,于是被分给了五皇子作贴身太监。

    这会子严五儿见自家主子走的路越走越偏僻,四周也是越来越荒凉就有些怕,他知道这宫里不尽是人多漂亮的地儿,可是眼下的地方他从来没见过,心下害怕,于是一叠声的喊缉熙“五皇子,缉熙,缉熙,停下来。”

    却不想他话说完,前面的五皇子果真停下来了,严五儿低头揣着自己的鞋跑上前去,刚刚站定就看见不知何时五皇子手里拿了块硕大的石头,不等反应,照头就挨了一石头。

    只听那五皇子骂“缉熙也是你叫的么?!你个作死的小太监,看着别人欺负我!”说一下砸一下,统共砸了三下,严五儿就已经血流满面。

    小太监着实是冤枉的很,咧着嘴哭嚎求饶“五皇子饶命,奴才再也不敢了。”

    见缉熙还要砸,终是忍不住说“是你让我叫你缉熙的,是你让我叫的,如今叫了怎的打人……”还要说下去见小小的孩子扔了石头连番的上来踢人,于是缩了身子团在地上闭了嘴只等着混蛋小主子打尽兴了。

    “以后不许叫我的名字,听见没有,听见没有?”缉熙身量不高,比同龄的孩子小一点,这会子眼睛倒不是毒蛇的样子,瞪得老大踢打自己的贴身小太监,他是不知道说本皇子的,于是说的时候就只说我。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以下的亲亲MUAMUA~~新坑开始大家就这样破费真真是让奴婢惶恐O(n_n)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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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日一吆喝:雁过拔毛,人过留爪,没收藏的抓紧收藏吖呼嗨~~~

5杀人了

    这五皇子今年堪堪也就六岁,看着身量也不高,可是力气愣是比旁的这个年岁的小孩儿大不少,只是再怎么有力气,终究也只是个小孩子,于是连番的踢打也打不出什么好歹来。

    这严五儿也是个经常挨打的,动辄就要受到大太监们的掐打,也是个能忍抗疼的,于是抱头缩腿,在地上哭嚎喊饶命,加上满头满脸的血,看着恁的吓人。

    等如此这般过了好长时间之后,躺在地上的小太监见自家这混蛋主子怎像是发了癔症一样眼睛瞪得老大,喉咙竟还是一阵卡住老痰一样的咳咳作响,胳膊腿儿像是没了控制般一齐朝自己身上招呼,人家这会子也不像先前那般踢打法儿了,连地方也不挑了,直接上脚哪哪儿都打,眼看着鞋底子在自己头脑脸蛋上都蹭了好几回了,小太监再是忍不住“五皇子,不要打了,再打就要打死奴才啦,不要打了。”

    “就是要打死你个小畜生,你个小阉货,小杂种,让你害我,让你害我,打死你个坏的流脓水儿的坏种!”五皇子直瞪瞪的看着严五儿,脚下动作不停,口里更是像那些太监们似地不干不净污言秽语的骂人,这副模样儿,活脱脱跟市井街头泼皮无赖破落户如出一辙,哪里还有一点点皇家贵胄皇子皇孙的学识礼仪。

    “奴才没有害人,奴才也没有害你,不要打了!”严五儿念着这是自己主子,疼的一张脸都扭曲的不成样子可还是喊着饶命,等瞅空在眼睛留下的血道子缝隙里看了小主子一眼,发现小主子样子已经和平日里不一样了,眼睛瞅着自己像是瞅着大仇人般。等下一脚再没轻没重的踩在胸口的时候,严五儿终于忍不住了,勉强翻起身,趁五皇子没来及换脚的时候猛推了一把,疼极了无可奈何的喊了一声“你才是个坏种!”然后撩起大袍子就往后面跑去,嘴里还喊着“再不要做你的奴才了,我宁愿去百兽园养大老虎。“说罢哭哭咧咧的跑走了。

    小太监到底是比缉熙多吃了几年饭,五皇子猛不丁被严五儿推了个大趔趄一屁股坐地上,等翻坐起来的时候自己小太监已经跑出去好远。

    咬牙站起来追了两步五皇子就停住了,像是突然醒过来般看了看四周,往后朝着严五儿的方向喊着“小太监你回来,你回来我再不打你了。”可是小太监被打怕了,逃命般一溜儿跑得不见影。

    于是荒凉的皇宫角角里,一个小小的孩子还维持着呼喊自己贴身小太监的样子站在了荒芜中,周围不见一个人,于是荒芜安静了。

    站在荒芜中的小孩儿竟是漂亮的,头发被服服帖帖的绾了个髻用个粗陋的木簪子固定在发顶上,看得出来绾发髻之人手艺不精,簪子也是简陋的只是用不知道哪里的木头截子勉力削成了个簪子样儿,可是即便这样,小孩儿好歹不再披散着头发。小脸也是精致的,漆黑的细眉弯弯的成条线,有着这个朝代尊贵标志的丹凤眼,鼻梁直挺秀气的像个闺阁小小姐,嘴唇也像是一小朵花儿一样,这竟是比女娃还漂亮的长相。

    此刻这样漂亮的五皇子怔怔的站在偏僻的小路上,像是对于自己贴身小太监丢下自己去逃命的举动伤心极了,鲜少有表情的小脸蛋木木的,嘴里跟自己说话般的低语“都走了,都走了,都走吧……”也就呆站了一小会儿,然后五皇子也就走了。走的专门是没人的小道道,一路上偶尔碰见个太监宫女儿,也没人唱诺问安,小皇子也不在意,只是看见有试图上来说自己两句的小太监长长的丹凤眼就眯成一条线,眼珠子都看不见的成毒蛇样儿,只等着小太监上来拿自己逗乐子他就上去咬下小太监们发育不健全的蛋!

    宫里常年有不见太阳的地儿,那些太监们最喜欢阴暗,像是见了太阳他们那不见了根儿的伤口就会发疼一样,这些太监们也是常年窝在不见日头的地方,这心底也在阴暗里慢慢腐烂发臭。因了五皇子身上有龙血,打骂欺负五皇子会给这些太监们带去无可名状的满足感,像是指着五皇子骂小杂种能让他们腐烂发臭的心底好受一些,他们明知道这是五皇子,可是架不住心里变态一样的驱使,于是一个个儿逮住机会就要不三不四的说些污言秽语。

    五皇子缉熙过惯了这样的日子。

    这天也终于到了晚上了,缉熙一路都在试图寻找自己的贴身小太监,等到了晚上的时候也终是没找到,于是小皇子也就回自己的倦勤殿了。毫不在意的趟过院子里有一尺来长的杂草,小孩身边没个奴才跟着,于是孤零零的进了倦勤殿正殿的门口。

    这倦勤殿先前是安置先皇的妃嫔们的,原先也是有很多奴才们的,只是后来那些宫女太监见自己的主子是这样一个一辈子也没什么盼头的不受宠惹皇上嫌的皇子,一个个能个儿的有路子的都另找高枝儿,没门路的在这宫殿里偷懒耍滑,等到了现在消失的消失,没消失的也忌惮着那些传言不再敢进来。只还有一个眼睛都发花的老奶妈是那几年奶过缉熙的,后来病病歪歪也就呆在倦勤殿了,平日里精神好的时候洒扫一下偌大的宫殿,精神头不好的时候就在偏殿的小屋里歇着,自己都病着,哪里还伺候得小主子。好在这宫里向来是没人来的,这些年太后也不再惦记着五皇子了,很长时间里都没着人唤,于是这宫里清冷的比冷宫还冷清,简直都是荒凉了。

    荒凉的宫殿是五皇子的归宿,每晚他都得回来这里,这个荒凉的地儿让他不至于跟个野狗一样连最后的安置所也没有。

    小孩今天显然情绪不很高,木木的小脸依旧木木的,可是眼尾都垂了下来,于是老嬷嬷在偏殿的支楞窗户缝儿看见这样的小孩,知道小孩定是在外面又受了欺负,只是无可奈何,老嬷嬷自己病的都下不了地。

    “喀拉”一声,刚进殿的小孩被这声音吓了一跳,随即看见微弱的火光从殿内传来出来,小孩丹凤眼都绷大了“小太监!”

    随即紧了两步走进去,看见那光秃秃的桌子边儿上真的是近些时日给自己擦脸篦发打水打饭的小太监,于是鲜少开放的花儿开放了,五皇子缉熙的嘴唇上开了一朵小小的花儿。

    “五皇子……”里面果真是那个面黄肌瘦的小太监,小太监鼻青脸肿,身上是不合身的袍子,这时候扭扭捏捏的喊了一声五皇子,小太监严五儿有些不好意思,他今日才说宁可去养大老虎也不要再给五皇子当奴才的。可是他实在无处可去,他是被指配给五皇子的,他要是回去娘那里会挨打的,于是最后只能莫可奈何的回到这个坏透了的皇子身边。本还不情愿,可是如今看见那皇子嘴上开出的小花儿,严五儿愣愣的看了半晌,心想着五皇子可真好看,比长春宫的萧贵妃娘娘还好看。如此一想,严五儿的那点不情愿就烟消云散了。

    “五皇子,用膳了。”躬着身决定再给五皇子当贴身奴才的严五儿招呼缉熙过来用膳,有些脱色儿的红木大桌子上摆着两盘看不出什么材料的汤汤菜菜,看出来是各种材料都有,显是剩饭剩角料混合在一起端过来的,这个时候一丝热气也没有了,边儿上倒是有一碟馒头,只从那干冷的硬皮上就知道这馒头也不知是何时日的。

    这皇宫里各个当差的地方是知道五皇子的,什么东西该发放的还是发放,那些大太监们总是比那些小的多点子心眼,想着总归是皇子,指不定以后惠帝会想起这个儿子,于是也不能克扣着什么不给。只是临了了发到手里的还如册子上造的那样子么,那就只有老天爷知道了,因而这晚饭从大厨房领出来成这样子,怕也是正常的很。

    五皇子见小太监还在,于是走了过去,习以为常的拿起馒头就着那两碟汤菜吃了些,末了招了招手让严五儿把剩下的吃掉。

    于是一主子一奴才把那剩汤菜吃了个干净,因了这殿里的一切供给不宽裕,于是那烛火着了会子也就灭了。严五儿快手快脚的铺好了床铺,想着这潮湿的被子怕也是得晾晒晾晒了,找个晴好的天气好好儿拾掇拾掇。伺候小孩躺在床上的严五儿用自己的袖袍子随意擦擦了床下的脚踏子就窝下了,这是奴才的规矩,小太监是很守规矩的。

    是夜,月色比往日里要亮堂许多,荒凉的倦勤殿正殿没关门的殿门口悄没声儿的走出一个小黑影。年轻时受了罚膝盖着凉的老嬷嬷疼得彻夜睡不着觉,这时候从那支楞窗户里瞅见这小黑影,只是悄悄的叹了口气,然后眼看着那小黑影走出了院门。

    钟鼓司内,廊檐下哆哆嗦嗦的站着一个小太监,看了看手里的香捻子还有半寸香捻子就到子时了,小太监跺跺脚,到了子时就是自己交班的时候了,朝外看了看天上的毛月亮,小太监低声骂骂咧咧,嫌这天气还不回暖。

    马上到交班的时候了,这里巡侍卫也少,于是四周看了看,那小太监悄悄的颠着半边屁股蹭到了榔榆栏杆上。正自出一口气松缓松缓的时候,半口气还含在嘴里没吐出来一脖子软软的垂在了栏杆边儿上,额头上的血缓缓往下流。

    五皇子缉熙面无表情的攥着不知从哪里找见的石快站在栏杆后面,悄没声儿,眼珠子都不转一下。

    石头块子上鲜血滴滴答答的往下流,五皇子执起石块子再一下,然后拿小太监手里的香捻子啪嗒一下掉地上,人也往后翻进了廊檐后面的毛竹林里。正巧回廊那边走过来一对侍卫,等走到方才还有小太监的地方时这里空无一人,侍卫们也没朝地上看,毛月亮都到半天央了,侍卫们都有些倦怠。

    等到大队侍卫走过去的时候,悉悉索索的竹林里传来闷响声,一声一声,五皇子眯着一双丹凤眼,拿着石块蹲在小太监身边,咬着牙一下一下砸那小太监的头,直到脑浆子血瓠子溅到那张小脸蛋上还不罢手,直砸的那小太监肩膀上顶着一团血肉模糊的烂肉这才罢了。

    血腥味往外开始飘,这时候侍卫们已经过了这地儿老远,有不知哪里的野鸹子叫了几声,末了宫里又安静下来,月光惨白惨白的亮堂着。小孩往林子里踢了踢那一坨烂肉,然后悄没声儿的朝皇宫最西边走去。

    不大会儿,几只野狗亲亲热热的和一只小黑影鬼魅一样的走了过来,过不多久就连这里的血迹也没有了,徒留下一方的血腥气。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大家说名字不好记╮(╯▽╰)╭但是宋明的皇室不像清朝胤啊弘啊宋明的皇室真的是东起一个名字西起一个名字o(╯□╰)o这名字我也觉得不好记但是为了显出神马文化感(狗屁╮(╯▽╰)╭)大家暂且忍耐吧熟悉之后就好了~~~

    话说这文男女对手戏多着呢现在大家不要急男主的性格和往后得有对比于是现在必须把先交代的交代完大家耐心的看着

    每日一吆喝:雁过拔毛毛,人过留爪爪~~

6进宫

    黑黝黝的宫殿里只有满苑子的杂草在夜风下有点气息,过不多久,悉悉索索的脚步声又响了,那边厢还在担心的老嬷嬷看见小黑影又走了进来于是更长的叹了口气,然后安然躺下了,横竖今天又等回来了。

    缉熙进了倦勤殿正殿门口,满脸的脑浆子血瓠子这个时候被胡乱的擦了去,只到底是带了些许血腥气,于是就见倚在脚踏子上睡的正香的严五儿砸吧了一会子嘴,胡乱嚷嚷了句啥又睡着了,想是严五儿睡梦中都能闻到那股子味儿,于是起了骚动。

    站在正殿门口的缉熙像是不很习惯自己床下多了个野狗一样的奴才,于是就站在门口望了好一阵子,然后才悄没声儿的进了屋。

    “啪”一声,清脆的掌掴声响过,睡梦中的严五儿立马睁开了眼,没顾得脸上被掴了一巴掌,险些被凑在脸跟前的那张小脸吓个魂飞魄散,登时惊叫了一声,却不想“啪”又是一声,这回还有他主子发狠的声音“小太监,你要是敢离开我我就杀了你!杀了你!”

    严五儿被这两巴掌加上五皇子狰狞的脸蛋和阴凉的话吓呆了,没听见啥语焉,只听见了个杀了你,于是哆哆嗦嗦咧嘴就要喊饶命,登时觉得自己一股尿都憋不住,勉强反应了会子,然后连忙点头,颤着声音说“奴才定是要伺候五皇子到死的,杀了奴才奴才也不敢离开。”

    于是五皇子放开了他的小太监,然后一缩身滚进了床底下,也不管外面他的奴才怎么呆若木鸡,小主子缩在床底下就没了声息,严五儿虽然担心,可是到底怕了这阴晴不定屁大点小孩了,于是也是默不作声重新倚在脚踏子上,过不多久也就睡去了,于是偌大的木床上空无一人,床底下缩着两个小孩各自睡的正香。

    五皇子是习惯睡床底下的,不知何时日起就在床底下落了家,兴许是先前他还有些奴才伺候的时候吧,可是那个时候伺候他的奴才竟然斗胆要和他一起睡,睡还不算,最后竟是要一个人霸占大床赶小孩睡脚踏子,于是过不很久,小孩在砸死了自己最后一个奴才的时候缩进了床底,他怕的要死,可是又像是出了一口恶气,只觉得恶气出完哪里都是不安全的,于是缩在床底便成为了惯例。

    先前五皇子是从来不稀得有奴才来伺候他的,来了能怎么样,只是借故打骂他罢了,可是现在的小太监不一样,小太监会给他梳洗端水端饭,而且不抢他的床,虽然那床他也很少睡就是了,可是这个小太监虽然长得不好看,人也懦弱的很,五皇子还是觉得这个小太监若是有一天真的丢下他他会伤心地,然后就会愤怒,愤怒他就要杀人!

    二日,晴好的一天,小太监早上一出气回来的时候就带了些许喜气,等自己小主子从床底下爬出来的时候就见小太监笑的让那张不很好看的脸更不好看了,于是五皇子默然看了半晌然后很像个主子一样坐下来不语。

    “五皇子,小川子失踪了,哈哈哈,定是太妃娘娘看这坏种恁的欺负人把他招走了,狗、日的小川子,让他昨日对你不敬,让他打我,让他掐我,哇哈哈。”这宫里没有管事嬷嬷和执事大太监看着,严五儿称呼主子都是你,称呼自己连奴才也不叫了,你你我我的,像是他和人家皇子平等的很,好在五皇子也不注意这些,只看见他的奴才高兴的脸上都长了褶子,于是轻声说了句“是呀,太妃娘娘是该多些奴才们伺候着。”

    &&&&&&&&&&&&&&&&&&&&&&&&&&&&&&&

    “老爷,宫里传话说娘娘病更重了。”萧铎听见这话的时候禁不住一阵哀伤,萧家素来讲究家族兴旺和睦,虽说萧贵妃很早就进宫,可是作为长兄他素来是念想着这个妹妹的,若不是朝前他给妹妹这样谋算着,普天之下绝色女子虽不多,但泰半是藏在皇宫的,若此多的美丽女子里,萧贵妃定然不是样样儿都占上的,能当上贵妃娘娘,怕是萧家的功劳居多。

    如今萧贵妃一再卧榻不起,怕是时日不很多了,萧铎正自难受之际窗外传来稚子学语的声音“式微,式微,胡不归?

    微君之故,胡为乎中露?……”还带着孩儿的奶气,平仄相对之时,小孩平声的尾音软稠软稠,萧铎只听声音就淡了些许哀伤。

    萧家书房不远处的八角亭子里萧灵均正抱着妹妹萧蓁习学,灵均贪玩,最近些时日被拒在家里险些让他发疯,今日更是被父亲逮住好好养着性子,于是捧着《诗经》的灵均恨不能挖掉自己眼珠子让父亲再不逼着自己看书,好容易瞥见小妹妹蓁儿过来找父亲,于是灵均欢喜的领着妹妹念书,他读一句,萧蓁跟着念一句,如此这般灵均才觉着读书读出了点子趣味。

    萧铎站在书房听着小儿子给女儿讲这几句话的意思,起先还觉着灵均说的在理,等灵均从苦于劳役之人转到他自己身上之时萧铎气的吹胡子瞪眼,推开窗户看去,这一看禁不住愣了半晌。

    才四岁玉雪开爱的女娃儿竟然满脸的哀伤,大眼揪着,显是极为同情方才所念话里的人,浑身竟有种忧民的大气和不属于这个年岁孩子的通透。

    萧铎一直是宠着小女儿的,在家里也不很拘着这老来女儿,往日里只当小女儿是个贪玩的,遂跟夫人商量一应闺阁高门小姐所学的让蓁儿晚些时日再学,却不想今日见小女儿竟是这样,当即有些感慨,伯庸是博览强识的,可是初初领会这话里意思的时候也是快要加冠之时,萧大人未曾料到小女儿领会能力这样高。

    萧家三子萧灵均着一身圆袂方领,曲裾黑缘,大带、缁冠、幅巾、黑履,如此打扮正是时下各个世家子弟最显气派的一身儿,这灵均最是爱摆个世家子弟的派头,就连在家里也是作此打扮,加之长的唇红齿白眉长入鬓,真真是个气派的小公子模样。如今膝头抱着个更加粉雕玉琢的女娃,兄妹两凑一起更是赏心悦目的很。

    萧铎原想斥责灵均一番,见这样的情景也就罢了,看萧蓁皱着小脸的样子,又觉出一点可爱来,想着是否带蓁儿去宫里见见萧贵妃,看孩子的生命气儿能让萧贵妃的病情有个好转么。却不想,萧铎头一回带萧蓁去宫里,就出了大事儿,这让萧铎悔不当初,恨极了自己怎么一时猪油蒙了心带蓁儿进宫。

    “臣萧铎携小女萧蓁参见贵妃娘娘,娘娘万安。”长春宫里,时隔不久萧铎再次看望萧贵妃,这次领了爱女萧蓁进来。

    和萧铎一齐跪在地上的萧蓁今日打扮明显不若家里那般,着苏绣月华锦衫,外套三翅莺羽桃红马甲,银白桃红,衬得小小的人儿真个比灼灼桃花瓣子还夺人,头上梳了秀美别致的垂髫髻,齐整的刘海儿下面刷子一样的眼睫毛茸茸的羡煞旁人,羊脂色茉莉小簪,红梅金丝镂空珠花,红翡翠滴珠耳环,蓝白琉璃珠镶嵌金腕轮,整个儿一身的世家小小姐的气派装扮,真个是宫里的主子们险些都及不上。

    萧铎素来讲究家人着装素雅,首饰头面一应朴素,可惟独萧蓁的打扮要和别家华奢的闺女一样,于是今日萧蓁进宫就有了这么一身儿,看的灵均在一旁直要跳脚,这蓁儿的一个钗子怕是够他几月的开销了!

    “侄女萧蓁给姑姑问安,姑姑万福。”萧蓁趴在地上认真问安,声音里的奶气还未除去,因此这般认真反倒显出小大人一样的可爱,靠在床头的萧贵妃看的很是喜欢,连忙招手让地上的萧蓁起身。

    萧蓁长这么大,是头一回看见贵妃娘娘,可是到底是有些血脉牵绊的,一丁点都不认生,乖乖粘在床榻前让萧贵妃端详,大眼睛里是全然的好奇倒是一点没有初进宫的拘谨。

    “是个秒人儿,长得这般精致,怕是你爹爹要愁死喽。”萧贵妃拉着侄女的手端详了半天,看萧蓁长得着实可爱,又因娘家人来看,精神头儿好了不少,遂打笑哥哥。

    “姑姑也是妙人儿,姑姑长得也精致。”萧蓁接着萧贵妃的话头说,小孩子说话语气认真,全无宫里惯常听到的谄媚奉承,着实让萧贵妃舒心不少,于是招了身边的掌事大宫女朝雨“去,把前些日子太后赏赐的万年如意玉杯端过来给小郡主用。”

    萧蓁听闻萧贵妃要赏赐她,紧着回礼“谢姑姑赏赐。”奶声奶气又说着这样的话,登时连宫女太监们都恨不得掏出些物事给这样的妙人儿。

    那边坐着的萧铎看着这样聪慧机灵的小女儿深感欣慰,才四岁的孩子本没有繁文缛节的教导,只他说要进宫,临时找了嬷嬷教习了一番,看方才萧蓁进退有度的样子,真真是有大家风范的很。况且不知作何缘故,萧蓁说出怎样的一番话都真诚的很,不管是不是将将学到的礼节话还是场面话叫萧蓁一说倒显得那些话是从心底里发出的,着实让萧铎惊奇且感慨。

    这头长春宫正姑侄其乐融融之时,苑子外面却传来声音“皇上驾到!”

    众人都始料不及万万没想到皇上这个时候进长春宫,一时间惶惶乱乱准备接驾,萧铎领着萧蓁也跪倒在地等圣上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情殇同学的雷子飞一个~~mua这文本来是打算日更的但是昨天实在是太累了于是就木写一个字低头对手指、、、

    那啥还有件事儿就是大家留言的时候一定要注册一下我看有好多留言都是没注册的同学发的**对于这样的留言是一概删除滴大家下次给我鼓励滴时候就注册一下呗很简单哒都不需要邮箱验证神马滴这样以后看文也会很方便~~~

    还有万望大家看文留言、、、这会给作者打鸡血滴刷出大片的留言会让作者心情很好滴开动马力~~~

    还有还有今天有可能三更、、、一是补上昨天没更的二是补偿昨天没更三是今天的更文、、、于是乎骚年们不要大意的用爪印子砸死我吧虽然我现在很瘦但是砸着砸着就会变肥!!!

7穆清

    不多时,外殿宫女已跪倒了一地,萧铎领了萧蓁亦是跪在外殿,乍闻一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中,一身常服的惠帝已经进殿。

    但见一身长约莫七八尺,广颡颐稍杀,疏髯犯颊而稍斑白,雌雄眼,神气清明着一身常服的中年文士也似地男子背手走进,其人冠乌纱折角向上巾,着黄色盘领窄袖跑,袍上前后及两肩各金织盘龙一,腰间明玉为带,脚蹬皮靴,正是在位十一年的惠帝,许是长年辛劳,惠帝看起来颇为清瘦,只不知何原因眼泡稍大些,肤色偏暗,除却这一身装扮,惠帝看起来像是前朝的某个大学士。然萧铎深知惠帝多疑,锐气深藏于胸,到底是久居龙位,稍稍显露天子威严怕是奴才们怕是尔等气都喘不过来。

    此时众人泥首低垂,久不见皇帝说平身,皆都屏了气息,乌泱泱一片发旋中,只一双杏核大眼明亮亮的悄悄打量着惠帝。

    惠帝久不喊平身也是因了这乌泱泱一团子黑中的亮闪。这长春宫外殿的榻子靠墙那头有个大大的窗户,满殿的光亮皆是从那窗户里透进来的,巧了还,萧蓁跪在父亲身后,恰恰就跪在那束光亮照进来的一团明色中,惠帝初初进门,正要说“都起来吧”就看见这团亮色下的小人,将要发问之际,冷不丁看见原本乖乖垂了脑袋的小女娃偷偷抬起来头,以为旁的人不知她偷瞧了天颜,忽闪着两只大眼从下到上把惠帝瞧了个清清楚楚,末了又悄悄垂下大眼,这回眼睫开始颤抖了起来,萧蓁以为无人知晓自己的动作,可是最后竟是一眼瞧见了惠帝正瞅着自己,当下眼睫颤抖的厉害,显是进宫之前教习嬷嬷说了规矩,可到底小孩好奇心重,自以为自己能藏得住偷瞧了圣上龙颜,却不料被人发现了。

    皇帝的稍一没有按照正常节奏让众人起身,跪了一地的都惴惴不安,心下是各种想法都有了,所谓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漂橹,这回不定皇帝是怎么个想法,怎的如此之时也不说话也未曾有其他动作。

    “都起来吧”好在终于等来了这么一声,一片吿恩中萧蓁也跟着站起来了,站起来直直躲在父亲萧铎身后,这回大眼睛再也不乱瞧了,乖乖看着地下。

    “皇上政事繁忙,今日怎的过来长春宫?”萧贵妃因了先前萧蓁陪伴精神头足了不少,加之惠帝竟是大白天过来,心里一宽慰,起色就好很多,于是连忙下地着宫女伺候,她亲自端了茶水给惠帝。

    “朕听闻贵妃这几日身子不爽利的紧,今日恰巧偷得半日空子,想着过来看看你,却未曾料到萧爱卿也在,倒是朕扰了你们兄妹叙话了。”惠帝说这话之时,语气倒是温和的,只眼睛带了兴味瞅着站在父亲身边的萧蓁,显然对于长春宫出现这样一个女娃起了一点兴子。

    萧贵妃还未说话,萧铎知皇上这会子并不是真的归罪,但他一本正经惯了,遂俯身告罪“臣惶恐,臣惶恐。”

    惠帝摆手让萧大人起来,“今日既在贵妃这里,朕也就不想与你惶恐来惶恐去的,没的惹了贵妃不高兴,这身子也就好的慢些,萧爱卿且坐下来和朕说会子话罢。”

    于是萧铎诚惶诚恐的坐了下来,诧异皇上今日的好心情,这往日里能得皇上这样青眼相加的人怕不是他萧铎吧。

    “朕几日未曾来长春宫,当真不知贵妃几时给朕生了个这般精巧的公主。”萧铎将将在凳子上担了自己半个屁股,乍闻皇帝这般说话,大脑有片刻的空白,随即就是欢喜,显然自家小女儿很的皇帝喜爱。

    惠帝是知道萧大人家里有个小千金的,只还未曾见过模样,如今想来怕眼前的这位便是萧家那个最小的女儿了。

    过半会子,萧铎知道这是皇上问身边小女儿的事情,原本的话要出口之际,临时却是换了话头,说出了这样一番话。

    “这是臣远方表叔皇商刘公择业家的外孙女儿,因娘娘幼时与表叔小女苏青交好,臣前些时日正巧见着苏青一家,苏青颇为惦记娘娘,遂差了女儿进宫代她探望探望娘娘,问娘娘安。臣与苏青向来是兄妹相称,遂苏青之女亦是臣侄女,侄女亦姓刘,小字穆清。”萧铎垂了眼说出这番话,看也不看萧贵妃瞠大了眼,只是后脊梁已经被冷汗湿了一层。

    “侄女穆清问皇姑父安。”萧铎话说完,站在身侧的萧蓁已经双膝着地,奶着声音向惠帝请安,端端正正叩了头待惠帝说起僧时又站在父亲一侧。小孩脸色发白,垂了眼睛不敢看人,不知父亲作何说出这样一番话,只是萧蓁正巧站在萧铎身边,萧铎说的话小孩听的清楚分明,于是知道自己理应问皇上安,但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刘穆清这样三个字,遂省了刘姓说了自己父亲方才话里说的名字。

    萧蓁时年四岁,如此机灵大气,这般场面还能这样,由此可见一斑。

    “原是刘公的外孙女,生的顶顶是好啊,怕是要比过朕的晗月公主了,倒是个机灵的,会攀亲戚的很啊,索性朕这皇姑父也是愿意被你叫的,听着新鲜的紧,穆清儿,过来让朕好好看看。”惠帝被萧蓁如此一问候心情大好,招手让萧蓁走前来,萧蓁下意识的看了父亲一眼,见父亲示意到皇帝身边,于是乖乖走近,由着皇帝打量她,小孩儿其实是害怕的,皇帝老爷动不动杀人这是连萧蓁都知道的事儿。

    萧贵妃亦是不知哥哥说出此番话的原因,在宫里也是久经风雨,于是很快缓了颜色,一齐说了几句话,期间萧蓁说话应对得体,也是如先应对萧贵妃那样说出何种话语都像是从心底里发出来的一样,惹得皇帝龙心大悦,立时喊大内总管太监李自中赏萧蓁,按照这势头怕是要封公主封号的,只是最后丰厚赏赐之后皇帝不提,萧铎自然不提起,他现在只想赶紧领了女儿告退,这宫里是万万不能待下去了。

    说了会子话,萧贵妃念着萧蓁是初次进宫,遂想着着人领了萧蓁去御花园等苑子里看看,小孩毕竟是贪玩的,被困在一堆大人中间还得小心翼翼的应对着,萧贵妃刚提起来就看见那杏核大眼闪了希冀的光。

    惠帝不知怎的对于这女娃喜爱的紧,总有种说不出来的亲切,虽说不很愿意让萧蓁去御花园里玩,但是也想不出什么好理由,于是只得挥手让宫女带着萧蓁出去了。

    此时正值申时,太阳黄晕晕的斜挂在天上,还未到天气完全放暖之时,一路上走来多是见着青葱的林木,萧蓁觉出这皇宫里意思也不大,这皇宫里头的苑子还没有自家家里的好看。

    萧府是风雅之人,家里的苑子种什么怎么打理多是有讲究的,虽苑子不如皇宫的大也不如皇宫这里那里的苑子数目多,但打理的还是有穆有样,因而萧蓁看着这御花园也就不怎么稀奇。

    但是她又不愿意去那殿里头,于是由着性子往前走,不知不觉就离了长春宫老远,跟着的宫女正是萧贵妃跟前的大宫女朝雨,这时候见一行人走的有些子远遂开口道“小主子咱们怕是走的有些远了,这时日也不很早了,再逛下去怕是娘娘和萧大人要担心了。”

    萧蓁实在不愿意自己回那宫殿里,于是眨巴着眼睛看了看朝雨,只不说话,慢慢还是往前走,朝雨是听见萧铎跟娘娘说这是娘娘亲侄女儿的,遂不敢强行掳了萧蓁回去,只能莫可奈何的跟着往前走。

    极致走了好一会子,周围景色慢慢转了样子,等再一拐角,一股浓郁的梅香扑面而来,萧蓁睁着大眼探头一看,铺天盖地的红色,铺天盖地的清冷梅香迎面而来,原是一行人走到了梅园。

    将将过了惊蛰,梅花还未开败,偌大的苑子悄无声息,只有梅花静静开放,萧蓁被惊呆了,从未见过这么大的苑子里全是梅花,于是自是禁不住诱惑,快快的跑进了这苑子。

    “打死你个狗杂种,还想偷看本殿下读书,你当太傅老眼昏花本殿下也是瞎子不成,趴在门口作甚么,大本堂是你能进来的么?皇子习学的地方何时日一只没人要的野狗也能进去了?看本殿下禀报父皇挖了你的眼珠子打折你的腿,让你跑到大本堂去偷看?”

    萧蓁将将跑进梅园,就听见这样一番话,登时屏住呼吸循着声音看过去,然后捂着嘴儿抑制了尖叫。

    只见前方梅树底下站着□成十个人,皆都是半大的孩子,其中有两位明显装束打扮跟其他人不一样,这时候嘴里叫骂的是约莫比萧蓁高出一个头的壮实小子,生的鹰眼勾鼻,怎的小小年纪就如此好勇斗狠,此时正不断的踢打着滚在地上看不出面貌的比他个头稍矮一点的孩子。

    滚在地上的孩子也不哭叫,只是瞅着定是先头已经被好一番毒打,头发散了满脸沾了好些血迹秽迹,被人劈头劈脸的踢打也不知还手,像是只等着这群人打够了打尽兴了就算。

    边儿上站着的那群虽说没有如此粗野的叫骂,但脚下的动作可不停,这个把个小孩踢过去,那个踢过来,玩儿蹴鞠般的耍着个大活人,小小的萧蓁看的粉脸涨红,险不能上去咬上那群坏蛋几口。

    “好了鹰扬,该到用膳的时候了,暂且缓缓吧,没的这野种好好儿的,你倒气出了一番毛病,这野种妄想跟着咱们一起习学,回头禀了父皇就是,横竖你又不能真杀了他。”另个明显比那粗野骂人的高出不少,看着唇红齿白面皮白净,生就一双丹凤眼也是好看的紧,可是这话说出来,萧蓁蹙着眉头听闻这些人野种野种的,很是不认同这些人这般粗野的欺负别人。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会长大人hoolulu的雷子,感谢imyy的雷子感谢十八同学的雷子一并飞个MUA~~感谢感谢~~

    情殇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3-07-2020:25:34

    hoolulu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3-07-2114:4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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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八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3-07-2217:00:05

    话说某人看见只有个位数的留言瞬间阳痿了、、、于是乎、、、今天二更吧、、三更就算了一咪咪动力都么的了(借口!!!)算算了明天我再更两更吧╮(╯▽╰)╭

    关于剧情:我估计最多不出两章、、、两人就长大了、、、长大了就估计奸情多了、、、、

8见面了

    且说这梅园大的很,一钻进去谁人还能知晓一个小小的女娃窜到了哪里,先前在外头不等朝雨来得及说,这萧蓁就已经跑进了梅园。朝雨是长春宫的大宫女,哪里能没有规矩的跟着萧蓁乱奔跑,于是等一群宫女进了梅园那就是彻底找不见这小姑奶奶去了哪里。

    宫里是个讲究规矩的地方,没得大喊大叫寻人的说法,若是扰了哪个有雅兴来赏梅的主子的安,怕是这群宫女太监要受罪,于是一个个儿只悄没声儿的四散开来四处寻找萧蓁的影踪。

    悉悉索索的脚步声到底让十头八个半大的孩子们听出这梅园里有其他人,萧蓁藏在一大捧梅枝后面,这时候眼见着里面那个唇红齿白的四处看了看然后竟是直直盯着自己这方向,小孩险些吓破胆,毕竟在还未见过如此粗野凶恶场面的萧蓁看来,这些人是顶顶凶恶顶顶讨人厌的。

    像是终于厌烦了这样的场面,那先前说该到用膳之时的那个又说话了“母后还等着本殿下呢,你们继续玩儿吧。”说罢转身就走,跟着他的那些个自然要走的,于是就只剩格外凶恶的那个还在踢打,见大的那个要走,被唤作鹰扬的孩子悻悻的啐了一口唾沫,然后重重踢了一脚就带着他身后三四人也走。那最后一脚实在是使了十分力气,萧蓁眼瞅着那地上挨打的那个一头撞上了一棵梅树干,最后一动不动了,萧蓁憋了一口气等所有的孩子都走出去这才大着胆子跑到前头去看,听见外面有宫女问四皇子殿下六皇子殿下安也没顾得上,只奔到仿似没了气息的那挨打的跟前。

    却说躺在地下的正是五皇子缉熙。皇子们四岁就要开始在皇家专门习学的地方接受教育,那大本堂正是本朝皇子皇孙专门习学的地方。五皇子向来是不在里面习学的,只是大本堂实在是一块向阳的好地方,五皇子被寒冬折磨了一整个冬天,偶然见寻到了这么一个好地方,于是每日里用完膳就到大本堂后院晒太阳。皇子习学的地方自然是清净的很,宫人们认出五皇子的也不敢多加阻止五皇子进去,于是这些天每每有太阳的时候,缉熙就领着严五儿晒太阳。对于他那名义上的兄弟们,缉熙是没有多少感情的,这世界上哪一个人从记事起就被这么几个兄弟欺负长大的怕是很难起一点感情的吧,若非要说起感情,那就只能是憎恶了。

    可惜了儿的,他憎恶的这些兄弟们也憎恶他,而且他们比他还强大。在大本堂那后院儿里已经晒了好些天太阳了,每日里就听见太傅领着两位皇子并若干伴读在那里读书,一遍一遍,一周里变内容的就只有一回,在缉熙的耳朵里,成日里听来听去就听得几句话,于是不知不觉间,他也就记下了太傅的教习内容。今日里太傅不知在提问谁,晒太阳晒得迷迷糊糊的缉熙随口就念了一句,那几近自语的声音当然没人听见,可是傍在一旁的小太监严五儿恰好问了他的小主子这句话什么意思,那声音还不小,大本堂里后墙上也开了窗户,四面通风的环境里,这话顺着风就飘进了太傅的耳朵里。

    于是太傅又提问了一句,堂里很安静,堂外又是跟了一句,这下连同太傅带底下的学生是听了个一清二楚。这太傅是当朝大儒张载,为人极是古板,向来是看不上给这些皇子们授课的,只是架不住皇帝亲UU小说旨,于是勉强进宫授课。这会子极为好奇堂外是何人,听声音像是小孩的声音,于是出门一看,就见在太阳底下一小孩儿昏昏欲睡,边儿上同坐着一个小太监。

    张载正自奇怪这宫里怎么有其他小孩儿的时候,严五儿已经摇醒了缉熙,两人一见那授课的太傅站在眼前,缉熙二话不说转身就走。张载也是听见那小太监喊了五皇子,遂知道这就是五皇子,这太傅也是知道五皇子不得皇上喜爱,但当年的事儿五皇子还未出生哪里能归上什么错,遂这张载对于五皇子是半分嫌弃也没有的,当即喊了五皇子留步。

    不顾一个六岁的小孩儿对自己露出炸毛猫儿般的神情,太傅和颜悦色的问了缉熙几句话,缉熙冷冰冰看了太傅半晌,然后才接了话,结果当即就被太傅领进大本堂而且大大夸赞了一通并获准在大本堂里一同听课习学。这样一番举动,那些个皇子连同伴读们哪里能忍受得了,遂下课在大本堂就打的小太监严五儿昏了过去,拖着缉熙到梅园,这里彻底没旁人,好一通毒打之后四皇子六皇子算是心满意足了,然后留下这会子不知是死是活的五皇子蜷缩在梅树底下。

    萧蓁战战怯怯的蹲在不知生死的五皇子身边,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浑身秽迹的小孩一把,被戳的那个一动不动,萧蓁是彻底吓住了,眼泪险些要掉出来,“你还活着么?你活着就动动。”话说完躺着的那个一点都没动。

    强忍住眼泪伸手拂开了挡在地上小孩的头发,虽然整张脸血迹斑斑青青紫紫的,可是萧蓁看得出这是一张漂亮的脸,有点像三哥灵均的脸,灵均是家里公认长得最好看的男子,因此越发要嚎哭了。

    “喂……”忍不住出手儿摇了摇躺着的小孩脸蛋,却不想正当她几乎凑在那一动不动的小孩跟前叫人的时候,冷不丁的,原本闭着眼的小孩睁开了眼,萧蓁被吓了一大跳,于是悬在眼眶的眼泪掉了出来,只这时候萧蓁是没记着要哭的。小孩两膝着地跪在缉熙跟前,大眼睛黑亮黑亮,眼睛里没有一丝丝的险恶反倒是带了些许好奇和关心,于是缉熙重又闭了眼睛,方才他是昏过去了,浑身一点力道都没有,这会子急需要安静的地方躺一躺,可恨他动弹不了,于是就那么原地躺着。

    “喂,你起来呀,不要躺在地上……”原本安静闭眼的缉熙睁开眼睛,面无表情的看着一旁呱噪的女娃,不起来也不动弹,萧蓁忍不住要伸手拉起他。这时候外面乱寻找了一番的宫女们终于是找见萧蓁了,急了忙活的赶到这里就看见一大一小两个小孩儿在梅树底下扭结成一团。

    “小主子,终于找着你了,娘娘和萧大人该着急了,咱们该回宫了。”朝雨不知才不大会子怎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形,只是先分开这两个小孩,先前碰到四皇子和六皇子,看五皇子这样怕是被四皇子和六皇子欺负的,可是这些她们当奴才的管不了,于是只能先顾着萧蓁,先分开这两个才是最重要的。

    “他被人打了,站不起来,快过来扶起他。”萧蓁很有主子气势的指使朝雨要扶起五皇子,朝雨正要伸手扶五皇子的时候就见原本瘫软在地上的小孩挣扎着自己站了起来,蓦然伸手推了一把萧蓁,直推得小女娃一屁股坐倒在地这才转身蹒跚走了,临走前还扔下两个字“烦人!”

    一行宫女大惊失色,可是不能追上去说五皇子的不是,被推坐在地上的萧蓁震惊了,然后委屈了,然后终于张嘴大哭。在四岁小孩的世界里方才那番毒打的暴行是不理解的,方才被推了一把还骂烦人的那行为更是不可理解的,她是要帮他的,怎么那小孩还如此这般对她,于是小孩终究是小孩,张嘴嚎啕大哭。

    缉熙像是宫里的一条野狗,没主,没牵也没挂,他不习惯有人在他耳边一直呱噪,他也不习惯像是萧蓁这样偶尔施舍一次的好,他这个时候只想没人搭理的安静的在梅园躺一会子,可是因了萧蓁,那里有大群人。他丝毫不感激这些人的行为,也丝毫不感激小小的萧蓁在他被毒打一通叫醒他一样的说了那些话,他缺少这些感情,于是他很不耐烦,浑身也很疼,只是到底没有一点力气再去打萧蓁一通,于是他推了她一把,稍稍想起先前那个漂亮的女娃黑亮黑亮的大眼睛里落下的那颗眼泪,他稀奇的看了半晌,有很多年他都没流过眼泪了,眼泪对他是个稀奇的东西缉熙觉得。

    于是等萧蓁抽抽噎噎宫女惶惶恐恐回到长春宫的时候所有人都大吃一惊,萧蓁身上还沾染了些许血迹,这让萧铎的心险些跳出来,连皇上的棋局也顾不得了,奔过去抱起萧蓁查看,一叠声的问出什么事儿了。

    惠帝今日不知怎的一直留在长春宫,这让萧贵妃无比欢喜,萧铎原本是打算告辞的,可是惠帝今日兴子高硬拉着下棋,萧铎为人臣的哪里有不肯的,于是君臣二人摆开棋盘,这还一局棋未完,萧蓁竟是这幅模样回来了。

    “朝雨,这是怎么回事?”萧贵妃眼见着哥哥和皇帝脸色都不好了,喝了朝雨一句,于是就见先前跟着萧蓁出去的那几个宫女跪了一地。朝雨看了看皇上,寻思着怎么说这事儿,索性一闭眼,把她知道的都说了,包括在梅园里碰见四皇子六皇子,还有五皇子的模样当然还有萧蓁怎么哭的全盘和出,说完满室安静,连萧蓁在这样安静的环境里也不哭了。

    “你说你在梅园碰见四皇子六皇子合起来毒打了五皇子一通?”惠帝脸色铁青,重复了朝雨说的话。

    朝雨应是,然后就见惠帝当即推了棋盘,“哗啦啦”棋子掉满地的声音里,“李自中,着人传来这两个孽障,一并传来五皇子!”

    惠帝简直不能听见这样的丑事被这么多宫人看见,而且今日还有前朝的重臣在,这简直是皇室家丑被宣扬了个彻底。

    萧铎本打算要告辞的,被皇帝挥手阻止了,今日这事好歹是和小女娃萧蓁有点关联的,今天若不能给萧铎个交代,怕是天家的颜面难存,皇帝教子无方传出去老百姓该是何种看法。

    皇帝有些记不得五皇子的名字了,况且他一月来后宫的次数少得可怜,平日里政事繁忙就安寝在垂拱殿了,惠帝压根不知五皇子到底是何种生存状况,底下的奴才们不知怎的态度统一的很,五皇子的事从来未曾和皇帝说过,于是奴才们不说,皇帝哪里能知道。

    遂当惠帝看见五皇子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五皇子!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某人终于用了一次存稿箱哇哈哈哈~~~

    本文更新时间改为每日中午十二点,方便大家闲着没事儿过来撒撒花浇浇水神马滴具体通知请看文案今天有两更晚上八点整第二更不要大意的踩踩我吧筒子们~~~

    不要心急啊不要心急本文长着呢关于男女主的JQ也长着呢现在的进展我觉得很好(PIA飞!!)现在这一段是重要的情节这些少了的话这文就不丰满了~~~~大家且看着估计下章完了两人就长大了~~

9皇帝赐婚

    大内总管李自中着人去请两位皇子,这当口惠帝满脸青色,萧蓁是不哭了,可是竟然开始跟萧铎学舌那帮打人的是怎么骂人的。四岁的小女孩干净的不得了,于是那一口一个野种从萧蓁嘴里说出来越发让人不能忍受,萧铎眼看着皇帝斗兽一样的走来走去立时捂了萧蓁的嘴,于是偌大的宫殿重新安静下来。

    等四皇子六皇子先后到来时至戊时,天将黑未黑之际,长春宫里已经烛火亮了起来,摇摇晃晃的烛光中,惠帝的脸色已是难看至极。

    “儿臣唯桢参见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先到的是四皇子唯桢,李自中着人到的时候四皇子正在用膳,用到半中央被传到长春宫,唯桢今年八岁,生的肖似其母陈皇后,只一双丹凤眼算是皇家子孙标志,这会子被唤来原想着央求父皇再吃食点,却不想给父皇问完安就被当胸踹了一脚,随之而来的就是是惠帝的“混账东西!!”的喝骂。唯桢立时惊恐疼惧,吓得要命,身边又没有母后,这是头一回惠帝这样对他,一时间不简直不敢相信父皇会这样对他,紧接着的是害怕和不知所谓,只是到底不敢抬头问惠帝,于是连忙翻坐起来重新跪好。

    惠帝正要发话之际,六皇子鹰扬到了,六皇子生就不很像皇室子弟,倒像他那蛮熊一样的舅父。这时候鹰扬也是跪倒问安的当口被惠帝同样当胸一脚,只这鹰扬实在不长眼色的很,当即就叫疼,还问父皇作何打人,当着这么些人竟是要犯浑撒泼的哭嚎,气的惠帝险些一口气上不来。

    萧贵妃见惠帝被噎住也似地,赶忙端来茶水给惠帝顺顺气,劝慰了几句就罢了。五皇子行踪不定,李自中差人过去倦勤殿的时候没找见人,把个老太监急的只叫祖宗,待刚从倦勤殿退出来的时候险些绊了一跤,原是倦勤殿苑子门口那门墩后面窝着一个泥也似的脏猴子,李自中原是要破口大骂的,等定眼一瞧,这像是五皇子。颤手凑近五皇子鼻息发现人没死立时摇醒了人,只说皇上宣召就领着人匆忙赶过来,于是五皇子就泥一料血一料披头散发的跟过来了。

    这李自中也是个急糊涂的,路上也没着人稍稍收拾一下五皇子缉熙,只让五皇子原模原样儿的那么来了,这么个样子叫别说是惠帝了,连宫女太监们都大吃一惊,这哪是个皇子的样儿,怕是山里的野人也就这么个样了罢。

    “皇上,皇上,五皇子到了。”李自中到底是伺候了惠帝许多年的老人,见惠帝似是不敢相信一般站了老半天悄声提醒了一句,于是惠帝才有了动作,只是张了张口发现他竟是不知道五皇子的名字!

    “五皇子,你作何是如此打扮?”皇上看见皇子犯错,本能似地就要追究其母妃的过错,只是看着五皇子,似是忘了五皇子的母妃是何出生,及至话到嘴边才猛然想起这五皇子到底是怎么个时期出生的,当即脸色又难看了一分。一帮宫人奴才和萧家父女快要站不住了,皇上处理家事那脸色着实吓人,保不齐哪个就会被株连小命说没就没了。

    想起五皇子那作死的外公一家,惠帝仿佛又想起了当年的种种,可是五皇子到底还是自己儿子,于是虽说出生很不如自己的意,但是还不至于让他再诛杀了自己的皇子。

    却说这五皇子一进长春宫既不知道跪安问候人,也不说话,就只是低头站着,偶尔瞟见了一旁的萧大人和萧大人怀里的女娃视线短暂停留了一下,然后就低头看脚底下了,就算视线有短暂的停留那也是不带半分感情的,一视同仁看物儿一样的看着这许多大活人一遍,对于惠帝的问话自然也是不答。

    李自中眼见着圣上问出话等了老半天不见五皇子回答,遂又问了一遍,还是没等到回话,于是已经不敢看惠帝的脸,只得悄悄的退到后面,心里暗暗叫苦,一个个儿都是祖宗都是爷,奴才没辙!

    眼见着五皇子像是未开化的野人一样只知道站着,再看那一身儿颜色,惠帝怒不可遏,不再问五皇子话,转身对着跪坐在一起的四皇子六皇子发问。

    “两个孽障,说说你们今日下午都干出了什么腌臜事儿?”

    四皇子六皇子若说不知道父皇为什么发这么大的火在看见缉熙面无表情的进来时候约莫是明白了,可是知道归知道,但是不可理解。这宫里谁不知道五皇子这样不是一天两天了,连个奴才都能欺负五皇子,他们欺负一下怎么了?在这两位眼里,压根就没有五皇子缉熙是他们兄弟的概念,他们说不上来五皇子的存在到底是个什么,只是觉得这五皇子在宫里统共就是为了被别人叫野种的!

    这会子见父皇这样大发雷霆,那鹰扬张口就说“不就是教训了那不知规矩的野种一通么,父皇何必要生这样大的气?”

    亲耳听闻自己儿子管另一个儿子叫野种,还把兄弟阋墙说得如此这般轻巧,小小年纪怎的长了张样一副心肠,这简直令惠帝不敢置信。

    四皇子倒是会看眼色的,看见六皇子这番话说出来父皇眼睛都闭上了,半天话都说不出来,于是连忙叩头认错“父皇喜怒,是儿臣今日做错了,还望父皇念在儿臣头一回的份儿上扰了儿臣。”

    缉熙听见四皇子这番话也是没有动静,这四皇子六皇子自打懂事起不知欺侮过五皇子多少次,如今这四皇子还说是头一回,宫里站着的宫女都不相信,可是这正主儿愣是没点反应,木头桩子一样站着,径自成一个世界,不管周边旁的人是如何震怒如何惶恐他自是不动。

    先前朝雨和萧蓁断断续续都说了事情的经过,惠帝大致也是知晓了这事儿,如今叫皇子们过来只是想探探原委,遂再问“你们作何是要这样毒打五皇子,照实说,否则各下去领板子,往后也就不必呆在宫里了,去太庙向列祖列宗认错祈福去吧。”

    那两位一听这父皇这样说,皆都一惊,六皇子见四皇子不说话,也是有样学样不说话,没了办法四皇子硬着头皮期期艾艾道“五皇子偷听我们上课。”

    偷听上课就要毒打一番?五皇子又为何是偷听?皇帝简直想象不到他这五子到底是在宫里怎样生活的,缘何一个皇子连上课都是偷听的?

    这时候惠帝已经没了耐性问四皇子六皇子话,一挥手,“李自中,将这两混账东西拉下去各打毛板二十板子,禁足一个月,着皇后和李贤妃好生看管,责皇后李贤妃教子无方,免绶带各一。”

    在一片哭嚎饶命中四皇子和六皇子被拉下去了,连带着其母妃母后都受了责罚,皇帝一通打发之后,长春宫复又安静了下来。

    就这么一团兵荒马乱之后,五皇子缉熙眼睫都没动一下,依旧安静的站着。惠帝就那么站着看了这五子半晌,过了老半天惠帝方说“你往后自去大本堂跟着太傅一道读书去吧,若是四皇子六皇子还对你这般,你只管告诉父皇来。”

    缉熙抬头看了惠帝一眼,微不可见的眨了眨眼睛,然后到底也没道谢也没跪安。看五皇子这样,惠帝像是疲累极了的长吁了口气,着李自中带五皇子下去。

    说到底,惠帝依旧不喜这五皇子,未开化的野人一样不懂礼数,今日这般也是因了萧铎父女在皇帝才有了这般反应,然到底是顶着皇子的身份,于是当晚惠帝下旨专门赐了五皇子教习嬷嬷和一应伺候日常起居的奴才,所有待遇皆比照四皇子六皇子,若是有哪个奴才胆敢怠慢五皇子,一律仗毙。

    萧铎连同萧蓁在宫里被迫看了这么一场天家家务事,待所有勉力支撑回到家里的时候家里晚饭都罢了。

    父女两个都惊魂未定,萧铎还未跟萧蓁说为何她的名字变成穆清了,只是庆幸今日算是完完整整带回来小女儿了,皇帝再震怒,怕是皇子都能陨掉一个。却不料,半夜,宫里有人出宫,带了萧贵妃的口信儿,皇帝要赐刘公外孙女穆清为四皇子正妃,让萧铎赶紧想辄。

    大半夜萧大人接了这么个信儿,一夜未合眼。

    作者有话要说:赶着去诊所、、、这章竟然写了这么点儿没有按照原计划写大两人、、、但是还是得奖励我不是这么勤劳~~~~~

    明天十二点准时见哟~~~

10刘穆清

    一点残灯如豆,烛火像是被使了法术定住了般,一点都不带跳跃一下,像是自打点着就那么大小的火光,末了等多少时日过去也是那么大的火光,被定住般的火光幽幽的照亮一小方空间,在无边黑暗中,这一小方亮堂倒显出几分鬼魅。

    萧铎萧大人在这样昏黄的烛火中一张脸看着像是苍老了许多,披着衣服坐在桌前也是动也不动一下,脸上竟是天要塌下来的绝望,自打下人说宫里来人的时候萧铎就有些不好的预感,及至听到那宫人传来的讯息,萧铎萧大人真觉天要塌了。

    惠帝到底是如何想的,竟是下旨给小女儿赐婚,蓁儿才四岁,怎的倏忽间就已经许人,这让萧铎万万不能接受。女儿是迟早要许人的,可是萧铎是一点儿都不想和皇家之人沾上关系,不管和谁沾上关系,那势必已经算是在皇室斗争中成了结党营私一派,这是谨慎的萧大人最不愿意干的事儿。如果可能,最好找一个有上进心的无牵无挂的穷书生入赘,只要书生为人正派萧大人是一点都不嫌弃这样的女婿的,可是现如今皇帝将蓁儿赐给四皇子是怎么个意思?

    今日在宫里之时,萧大人眼见着自家小女儿处处长脸,做父亲的,自然是骄傲欢喜的,可是看见惠帝竟是那样喜欢愿意亲近萧蓁,不知为何,萧铎却是心里咯噔一下。萧铎一向谨慎惯了,不管是惠帝时期皇子争斗还是现如今几个未成年皇子之间的斗阵他都不想参与,萧铎总想处于任何权力斗争之外,然后任何时候保持中立,多干点事儿总是好的,任何朝代都需要干事儿的人。

    至于和最终的上位者如何交好,作为臣子萧大人是乐见的,伴君如伴虎这么些年萧铎是再清楚不过了,臣子就是靠皇帝的脸色吃饭过活的,可是若是有了旁的关系,那萧大人会牙花子发颤的拒绝掉,实在是当年皇帝对五皇子外公一家诛十族的举动吓傻了萧铎,在当时萧家是唯一没有被那场血劫波及到的大家族。因而这么些年来,萧铎一直谨慎,谨慎了这么多年,这简直就成为了萧大人的本能,只愿意和皇家的任何人保持同僚或是君臣关系,就连萧贵妃的关系,萧铎都很不愿意用。遂一看到惠帝竟是那么喜欢蓁儿,萧铎像是有如大罗神仙在耳边嘱托了一番,顺顺溜溜的说出了那番话,顶着欺君的罪名也不愿意和皇家扯上关系,大不了回家作出一番布置便是。后更是看到那样丰厚的赏赐,萧铎简直在心里哆嗦了起了,两人下棋时听惠帝问起刘公家的种种,言语间似乎颇为可惜穆清是刘公的外孙女,倘若是萧爱卿的小女儿,那朕定是要收为义女的,封个公主也是常理的。萧铎一头冷汗的说那是小女没有那个福分,心里一阵阵后怕。倘那会子说了这是自己小女儿,怕这时候皇帝已经拟旨要封赏XX公主了。

    和皇帝扯上亲戚关系已是万万不愿意的,倘若是和皇帝再做了同辈儿,那萧铎简直就要睡不着觉。遂萧铎从宫里回来连夜请来刘公商议,刘择业乃当朝第一皇商,发家时受了萧铎父亲的大恩惠,遂两家素来交好的很,恰恰刘择业家还真有和萧蓁同岁的外孙女,萧铎是知道这事儿的,虽说这次顶了欺君的罪名把两家都载了进去,可是两家的小女儿外人一直不得见,身边儿的又都是家生的奴才,况且就算不是家生的奴才,这事儿败露了全家上下总是都要丢命的,为了自个儿的命,那些奴才都能把这事儿烂在肚里,萧铎自认是能瞒过去的。两人如此布置了一番,后萧铎放了心打算睡个安稳觉,却不想竟是得了这么个信儿,若不是顾着萧家家长的面子,萧铎简直要痛哭流涕一番,兜兜转转竟然还没有逃开,萧铎此时后悔不迭,作何一时起了性子领萧蓁进宫,这竟是让萧铎生出痛不欲生的感觉,如此一坐大半夜,终是没想出什么办法回了这婚事。

    这简直是一招走错,满盘皆输的局面,倘若明日圣旨到了刘公家,萧蓁定是要在刘公家里的,因了定了皇子正妃的名头,怕是得有专人教导,说突然得病暴毙,可是短短一夜哪里能来得及,再说这样蹊跷的死法惠帝怎么能不起疑,下旨彻查一番之后怕是连他先前的欺君之罪都要查出来,那萧家真算是走到头了。皇帝好不容易拿捏萧家的不是,这当口儿怕是要彻底毁了这一家族,还要搭上刘公一家。萧铎越想越惊心,一时间只恨那大罗神仙没能降临给自己指点一下到底怎样处理眼前的局面。

    萧铎其实清楚皇帝对萧家的态度,能多点筹码拉拢的一丁点子二心不起尚可,若是能拿捏住短处彻底连根除掉最好,这时候说萧蓁是他女儿已经晚。退一步来讲,倘若现在连夜领了萧蓁过去,同刘公说了此事,那萧蓁往后可得真叫刘穆清了,怕是真要作四皇子正妃了。萧铎揣摩来揣摩去,想着莫不是惠帝有心立四皇子继承大统?圣旨一下,当朝第一皇商拉拢了来,萧铎既是今日能带领萧蓁进宫,显是萧刘两家交情不一般,往后萧蓁出嫁,萧家在众多皇子里不支持皇子斗阵,可是定然不会给四皇子添乱。再说若是刘公家作了四皇子的岳父,哪怕皇商做的如何富可敌国,那也是在士农工商里排最末尾的,政事上翻不出什么乱子,如此又有了金山一样的后盾,又给刘家莫大的尊荣,这简直是皆大欢喜的局面。

    可是萧铎欢喜不起来,咬牙想了一番,心里越发的如刀绞了一般,因为他想不出任何法儿避了这一回,他就要失去女儿了,哦,也不算失去女儿,只是要将女儿推入了永生都不可知的一个境地。四皇子才八岁,皇子斗阵早已开始,眼看着惠帝尚且强健,等皇子斗阵最激烈之时怕是女儿已经出嫁,到时候倘若四皇子继承大统,那萧蓁就是明着风光暗里永无出头之日,倘四皇子斗阵失败,新帝仁慈就留一条命,新帝眨个眼,说不定四皇子皇妃命都消散了,哎呀,哎呀……哎呀,萧铎只想一阵阵的呻、吟,越是想的多,越是恨不能立即一头撞死换萧蓁的往后几十年。

    可是他不能死,萧家旁支正支一门上下多少人,若是萧家毁在他手里,那他简直就是罪大恶极,死了都无颜面对列祖列宗。

    萧铎左右为难,进退不得,及至东方露了白,萧铎像是头发也白了一半满脸灰枯的想着趁宫门未开之际送萧蓁去刘公家罢,还要两家好好商议一番,迟了怕是又得血流成河。萧大人已经是愧疚心痛的很了,当朝多的是生个好女嫁个高门给家里带去荣华富贵,可是他萧铎不稀得女儿如此,偏生命里有了像是躲也躲不过的劫难,如今他也终是要陷女儿萧蓁于不可知的凶险境地中,当下痛苦极了,可是他是萧铎啊,萧铎就得记着列祖列宗挣来这份家产的不易。

    萧蓁在睡梦当中被叫醒,叫醒她的是父亲而不是奶娘,看父亲灰败的脸色,小小的孩子也知道似乎要出大事儿了。待被穿裹好塞进轿里的时候天还麻黑,巷子里一个人都没有,只有那野猫子偶尔喵叽一声,末了就悄无声息了。萧铎抱着萧蓁坐轿里,凑在女儿耳朵边上悄声说了一段话,萧蓁似懂非懂,只是谨记着她以后的名儿就叫刘穆清了,以后就住在另一个地方了,只是不能和父母兄长住在一起了,但是她的父母兄长依然喜爱稀罕她,况且她就要成为皇子妃了。萧蓁似懂非懂,不说话也不点头,小孩心里是不愿意的,可是孩子也察觉出父亲语气里的凝重,遂不言语。萧铎见萧蓁对于刘穆清很是不能接受,才四岁的孩子像是已经知道改了姓就不是萧家人一样,固执的重复了好几遍刘姓,于是萧铎难受的话都说不出来,过了好半晌方说蓁儿姓萧也姓刘,没人的时候你自然是萧穆清,有人了就得姓刘。对此小孩儿很不理解,可是莫可奈何,噙着泪珠儿觉得她往后的生活怕是要起大变化。

    天未亮的时候萧铎将包裹的严严实实的萧蓁送进了刘家的侧门,进去好长时间之后方出来,赶回家换朝服进早朝。早朝期间照例没有大事,多是几个臣子吏部和户部互相参本告状,萧铎站在文官之首神无定所。恍惚间听闻头上有声音传来说是四皇子,正妃如何如何的字眼,连忙收敛心神,却是大臣之间已经议论开来。

    原是惠帝将此事在朝堂上公布了,皇子娶亲,这是要和大臣商量的。结果一说起皇子妃是皇商刘家,朝堂上像是刮起了一阵风,议论大起。一派反对说皇子娶亲,当娶门当户对的大族,怎能娶一届商人之女,另一派通晓皇帝心意,对于拉拢皇商这件事乐见的很。萧铎满心满口的苦涩,没发表任何声音,他知道这事儿惠帝拿出来说就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果不其然,最后皇帝一挥手说这事儿就这么定了,最后还加了个四皇子的婚事媒人算起来是萧爱卿。

    萧铎无话可说,结果皇帝话说完,朝堂就安静了,众人心思各异,想着莫不是这萧大人先一步在皇子斗阵中选了四皇子?于是观望犹疑的大臣一时间没了争吵的心思,满堂没一个言语的,倒是惠帝像是对这个结局很满意似地,最后李自中宣布退朝之时惠帝看起来像是了了一番心事般。

    及至卯时,宫里果真来人,李自中亲自到刘家宣旨,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孤闻皇商刘公择业之外孙女穆清今以垂髫,恭谨端敏,聪慧喜人,太后与朕躬闻之甚悦。赐予四皇子唯桢,允其成婚。待穆清长至及笄,另择吉日,当择唯桢与配。孤亲见刘家穆清,私以四皇子唯桢堪称天设地造。刘家穆清教导训诫,皆有礼部尚书曹德胜操办,另择良辰完婚。布告天下,咸使闻之。钦此。”话语降落,刘家上下跪倒谢恩,萧蓁颤颤巍巍站起来接过圣旨,然后噙着眼泪珠子低头,怕被宣旨的公公看见,小小的孩子已经在反复叮咛中被迫成长。

    此后,萧蓁再没回过萧家,蓁儿这个名字也鲜有被提及的时候,只有父母兄长偶尔到刘家做客的时候才会在无人之时悄悄喊几声,萧蓁从此之后叫做刘穆清,只她自己时刻谨记着她叫萧穆清。萧蓁代替刘家外孙女在刘家一活十年整,期间天翻地覆,沧海桑田,物是人非,自是于十年前不同,而穆清自经历十年,再不复孩童之时的无忧无虑,十年的教导,穆清已是另一个人。

    此为咸平二十一年,惠帝业已五十有二,皇子皆都成事。

    作者有话要说:偶爷爷~~我终于写大两人……话说写大好简单啊倏忽间十年就过去了……

    感谢老张家的花儿同学连番的手榴弹加火箭筒这个败家娘儿们她男人要砸死她!!!

    明儿十二点见~~~~我瘦着瘦着就肥了么喜欢肥肥的我的你们还不可劲儿的砸!!!!!

11变化

    “多事之秋,大宋咸平二十一年尔。”

    ——《宋史.卷七.本纪第七.惠帝二》

    这是史官对于咸平二十一年史记开头的第一句话,时光兜兜转转,咸平二十一年早已到来,然当世之人丝毫未觉今年与往年有何不同,太阳照常东升西落,人依旧食五谷杂粮,畜生依旧不通人语。

    “小姐,小姐,萧大人来了。”京都当朝第一皇商刘择业家,一位着云燕细锦衣梳十字垂髫髻的妙龄女子打从回廊那头叫喊到这头,待终于掀帘进屋之时得来一声喝斥“慌慌张张成什么样子,萧大人来便来了,嚷的满天下人都知道作甚么?”这妙龄女子被这样喝斥依旧笑嘻嘻的吐了吐舌头,然后乖乖同另一着绿衣的女子站在一旁。

    因了两人皆是十字垂髫髻,便知这两人都是丫鬟,可是再看那身衣裳,那便是寻常官家小姐都比不上的好料子,若是出门有那不长眼的,定是要跟着这两位叫小姐主子的,可见这第一皇商家当真是富可敌国,连个丫鬟都摆的是小门户主子的谱,两位丫鬟先前叫嚷的那个唤緑萼,另一位着绿衣眉眼细致娴静温和的这个唤绿竹,皆是刘家外孙穆清的贴身丫鬟。自然,方才出声斥责緑萼的这位便是主子穆清了。

    偌大的屋子,被水晶帘子隔开了内室与外室,隔着重重次间和帘子,内室的摆设看不很清楚,然北次间却是看得分明。只见次间北设楠木包镶床一张,上铺红白毡两块,红猩猩毡一块,腾凉席一领。香色锻边黄地红花毡一块,石青锻边红锦缎坐褥靠背迎手一份,紫檀嵌玉如意一柄,添漆痰盒一件。间内设左右炕桌一件,左岸上设官釉铜镶口纸槌瓷器一件,附紫檀座,墨一匣。右案设竹笔筒一件,附紫檀座,内插紫檀嵌玉如意一柄,笔二枝,扇一柄。汉白玉水盛一件,青玉砚一方,青花白玉兽耳吉利瓶一件。单看这次间,随手拿出哪一个小玩意儿都够寻常百姓家全家开销好几十年,可是这些在刘家是连下人们都看惯的玩意儿,不知这家里其他地方的摆件事儿是否都如此间这般,可是这屋子里的摆设怕是豪奢了些,比之宫里的摆设都是一点都不逊色的。

    此时,窗旁几前正执笔练字的女子身量修长,通身沉静,因了低头凝神勾最后一笔,这便是一个绝好的角度,从上往下看这女子,满头乌发浓厚黑密,用那银凤镂花长簪并金累丝托镶茄形坠角儿绾着头发,着一身儿青缎掐花对襟外裳,眉若远山,因垂了眼看纸张,于是那眼睛就看不很清楚,只看见眼睫长而密,鼻梁直挺秀气中透着倔强,嘴唇菱红而小巧,光是抿唇角旁侧就有两个深深的酒窝,肌肤莹白透亮,下巴秀丽,不很小巧尖秀,但是配着那张脸蛋却是恰到好处。衣领处露出来一截脖颈,修长匀称丰盈透亮,肩膀仿若刀裁一样端直,执笔的素手纤长秀美,露出一截皓腕软玉一般,就只粗粗这么一眼,怕这女子是有倾人城池的姿色。然说女子便是稍稍说大了她的年岁,看头饰皆是刚及笄的模样,怕是这女子及笄不久,按当朝律法规定,女子及笄那便是成年了,嫁人,生子,及笄开始。

    等这女子终于勾好了最后一笔,抬眼先是看了窗外,后才转身向着两个丫鬟,这才看清了这女子全貌。两只眼睛沉噶粒妊俺H搜劬Ω诹粒幌赶缚茨茄劬Γ诶锵袷且煌殴啪谎弁坏降住C髅魇切雍搜鄣男巫矗墒遣恢醯淖苡兄挚捶镅鄣母芯酰镅圩苁歉肆枥髦校皇钦馀有⌒∧昙途陀懈肆枥骱ε轮小?墒遣⒚挥姓庋母芯酰恢醯模匀思苏馀铀祷白芑岫俗阜郑袷窃谂痈八祷扒岣》噶舜蟠硪谎K坪跽馀痈俗苡兄炙挡怀隼吹母芯酰嵌俗矗械模歉还笃矗灿械模橇枞幻矗袷且灿械模墒浅戳苏庑谷灰彩怯形潞偷模种制⒒煸釉谝黄穑缘娜艘菜挡磺宄馀拥降资歉撕沃指芯酰皇悄母艘坏愀丛拥难蛊雀校羰枪锞镁缬甑睦先硕强醇跻患孀苁腔峋镆煌ǎ馀又苌淼钠首苁怯兄质煜じ校袷窃谡夤锷钚砭貌庞械钠ⅲ醯南袷峭蛩暌?

    这女子是谁,正是十年前的萧蓁,十年后的刘穆清亦或是萧穆清。

    短短十年,萧蓁再也不是萧蓁,现在的她叫穆清,十年恍然一梦,梦里她学的是驭人术,学的是如何识人辨人用人,学的是兵法权术,男儿该学的她学,男儿不该学的她也学,她也学女红,也读诗书,也读《女诫》、《女训》,也弹琴,也作画,于是一晃,十年就在这每天的忙忙碌碌中过去了,过的离弦箭一样的飞快。亲近之人谁也没有感觉到萧蓁在变化,可是谁都能在十年之后清清楚楚的看到她的变化,十年,蓁儿成了穆清。

    “净手吧。”淡淡开口,声音清淡,只是尾音带着点小女孩儿娇软,于是光听声音就不那么刚硬惹人烦又不那么绵软没骨头。

    边儿上的两个丫鬟连忙动起来,都是熟练有素的,罗香盆里早就兑好了温水,边儿上的帕子也是洁净柔软的,穆清方才在写字,可是手上竟是一点点墨汁都没沾到,只是觉的到底父亲要来,于是收拾了一番,就出门赶着去前院了。

    刘家家大业大,其他没有,银子是有的,于是这家里修健的也是亭台楼阁,假山曲水,檐宇廊回,层层折折,穆清的院子是在整个刘家最后面,到前院待客的地方有好一段距离,心里念着父亲好久未曾来过,穆清的脚步就稍稍加紧了些,只是到底是从宫里请出的嬷嬷教养过的,就算是紧了几步走路,穆清的裙摆依旧纹丝不动,腰肢摆动间脊背是挺直的。

    待稍微带了些细汗的进了前厅,就见檀木桌两旁一边坐着外公刘择业,另一边坐着父亲萧铎。因了在刘府这么些年,穆清早就唤刘择业外公了,刘家的长辈们该唤什么也是像个真正的刘家人一样唤,只是在没人的时候依旧唤萧铎父亲。

    进了前厅,果然见厅里的下人们都已经下去了,穆清走进去端庄向刘择业行了礼,又转身向萧铎行了礼,出声唤父亲。

    萧铎看着小女儿出落成如今的样子,总觉得陌生的很,有些时日没来了,蓁儿又是另一个模样,萧铎不错眼的看了半天,心话小孩儿几乎就是一天一个模样。萧铎在穆清一两岁的时候希冀着他的小女儿以后不要有多大的出息,健康活泼就好,到如今看见穆清,萧铎总会在暗地里伤心一把,穆清是健康的,但是不很活泼,比同年龄的孩子老成许多。随后就是长长叹气,也是啊,那样被教导一番,哪里还能保持幼时的活泼呢。

    自打萧蓁接了圣旨的那天起,她就不再单单是一个简单的小女孩儿了,她是皇子妃,有可能还要母仪天下。若是这样的女孩儿再让她无忧无虑的长至出嫁,那边不是对她好,那是害她。萧铎深知皇家媳妇的艰辛,若是四皇子没能继承大统,那要在侧妃通房丫鬟之上将当家主母的位置做的稳当,没些手段自是不行。倘若四皇子承蒙天佑,真的作了皇帝,那萧蓁以后便是皇后,是要母仪天下的,掌管六宫,不知世事儿,不懂驭人,那简直是等着遭灭顶之灾。

    于是萧铎和刘公商量,稍稍动了些手段,私下除去皇宫派来的嬷嬷之外,又请了许多教习先生,于是萧蓁便是真正成了如今的模样,性子沉静,只是秉性里多少带了些活泼气息,于是萧铎便时常能从穆清的眼睛里看到闪烁着好奇的活泼神色,于是就稍稍有了些许安慰,想着这样的教导没能改了孩子的秉性,这尚且可以不让他那么难受。

    穆清待所有人都温和,但是对有些人是保持了距离的温和,亲近之人便是真真亲近,萧铎偶尔看见母亲和前院儿的洒扫大妈含笑行礼,想着至少女儿还有点良善气,于是想着这样就很好了,为了活命,没了人气,这便是他这辈子最大的憾事,好在穆清还不至于失了人性。

    这会子穆清问了好,垂首站在一旁,听外公和父亲谈些朝堂内外的琐事,及至萧铎突然说道“过两天就是太后七十寿辰了,宫里娘娘着人传了口信,说是太后念叨了你好些天,你收拾了东西,明日便进宫陪陪太后她老人家去吧。”

    穆清乖乖应了是,心下倒是稍稍有点高兴,

    随后穆清问了家里兄长母亲的近况,和父亲又说了些话,萧铎便告退了,穆清领着丫鬟回了自己院子,太后的寿辰她是知道的,早早准备了寿礼,这个时候提前进宫倒也不会仓促,遂就安心睡下了,等二日,宫里果然来人接穆清进宫,穆清领了绿竹緑萼一道。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着实是起床太晚了,可是尿的是家里断网了……本来这章是一定要写到两人再见面的可是因为查的资料多的缘故没网那些资料就很费劲查到于是我凑凑凑合用手机发了这章……大家暂且看着明天一定准时发文今晚就把明天的写好……默念一百编我是罪人……滚下去了

12唯桢

    “孙女儿穆清问皇奶奶安,皇奶奶吉祥。”比之娇娇诺诺的女儿声稍稍低了几分的问安声响了起来,于是满殿都安静了,穆清开口,总有这种功效,总能让所有人不自禁的屏了心神听听她要讲什么,哪怕明明知道她即将出口的是一句再平常不过的问安会瞬间安静下来。

    穆清来的时候太后正在慈宁宫里间供奉的佛龛前打坐,若是寻常人来是不见的,可是听闻穆清进宫,于是止了打坐,起身到了外殿,这会子眼瞅着端庄向自己行宫礼的女孩,太后很是欢喜,忙唤穆清起来,上前陪她说会子话。

    穆清乖顺的起身,不若宫里其他主子们把太后叫上前说话当做荣宠,于是受宠若惊之下就失了说话儿的兴趣,穆清只是觉得太后年事已高,真是缺个说话儿的人。本着这样一份子心,穆清说话自然不必时时刻刻小心,捡宫外有趣的事情说些子,但她知道的有趣的事情实在少得可怜,于是就捡自己所看书本哪里有了有趣的事情跟太后说说,这样凑凑捡捡的,祖母孙女两常常能得上不少乐子,和气乐和成一团。

    太后娘家是陈姓,陈家一门出过两个皇后,一个太后,一个皇贵妃,陈家一门在前朝简直风光无限,比之现在的萧府那仿似还要胜出一点。当时皇城里但凡为官,十之□都是陈家的门人学生,一时间朝上百官是和皇帝商量政事,朝下竟是和陈大人商量,及至后来,待所有人都未察觉的时候,陈家忽然就没落了,一点儿一点儿的没落,直到今日,因了有太后还在世,于是陈家勉强在几个大世家里能说上一点子话,但是影响力远不如萧家。

    于是萧铎每次看到陈家的种种就会毛骨悚然,想着下一个这样的就轮到萧家了。

    这陈太后活至古稀,虽保养得当,只是到底年事已高,脖子手背上的皮肤俨然松弛,因了时常打坐礼佛的缘故,还留着些清和气,慈宁宫里常年飘着一股子禅香味儿,宫里的其他主子们都很不爱这样的味儿,可是穆清爱闻,她觉得在这样的味儿里她很平静。于是越发觉出太后这里是真真的好,太后不拘着她,慈宁宫里她住的舒服的很。

    及至门口的太监高声喧呼“四皇子唯桢到。”陪在太后身边的穆清立马收住了笑,沉沉静静的坐在边儿上,努力保持一个少女的端庄。

    过不多久,但见门口进来一个朗朗少年郎,皮肤白皙,眉目修长,身姿挺拔,肩宽腿长,只是稍稍带了些少年的单薄,着一身皇子常穿的保和冠服,其衣为青色,素地,衣缘饰云纹。前胸、后背饰耄貅纹方补各一,补子用五彩妆花,内衬为深衣形制,玉色。带青表绿里,施以绿缘。履为皁色,上缀绿结,穿白袜。这么一身儿,衬得少年郎越发面如冠玉,唇红齿白,简直像是画里的人物一般精彩风流。

    “孙儿问皇祖母安,皇祖母吉祥。”唯桢进殿就看见太后身边坐着的穆清了,不叫人注意的打量了一眼然后才问安。

    太后显然也是很高兴,平日里她这宫里很是冷清,今日却是热闹极了,她喜爱的孩子一次来了两,这两孩子都是漂亮的,恰好还要成好事儿,太后年事高了,看见漂亮的和漂亮的在一起,于是看着就很好,就很高兴,兴致也很高。

    “今日怎的就进宫来看看哀家,是不是早就知道哀家这里藏着你的心里人儿。”陈太后一手拉着穆清的手,带笑和唯桢说话。

    “皇祖母恕罪,孙儿前些日子替父皇担了些政务,却是给皇祖母请安的次数少了些,还请皇祖母念在孙儿一片孝心上饶了孙儿一回。”唯桢听闻太后说自己的心里人儿,不着痕迹的又去看穆清,但见穆清脸上颜色都没变于是微微皱了眉头,随即又如常色,说出一通漂亮话惹得太后高兴。

    这四皇子唯桢早已成年,十五岁就已经出宫建府开牙,惠帝在皇子皇孙惯常住的西大胡同最底端给四皇子开府,又赐了两侧妃,从此四皇子算是成年了,再不是少年了。皇子十五是要出宫成婚的,可是因了早年四皇子已赐婚,又因正妃年且尚幼,于是先赐了侧妃。

    即便旁人没有发觉四皇子看穆清,可是穆清自己是察觉了,于是后背挺得越发端直,对于四皇子一眼接一眼的看自己不知道是为了什么。这些年她时常进宫,也是能见上四皇子的,对于四皇子穆清那些年一直是当做仇人看待的,因了她要做皇子妃,于是累的两家都要受罪,她还骤然没了父母兄弟。直到后来年龄大些,穆清才淡然了,有时候进宫还会和四皇子远远福个身,太后若在的话还要给他们两点时间让说说话儿,可是又有什么话儿可说呢,穆清每每在看见四皇子的时候都是得体的不得了的样子。好在四皇子像是也不在意穆清是个闷葫芦,四皇子每每都是谈笑风生,脸上永远是笑吟吟的,于是时间一长穆清也就分不清楚他是真高兴还是假高兴,只是横竖真假又有什么关系,穆清是放不到心上的。一则那些时日年岁还小情窦还未开,二则她忙碌的简直闭眼就能睡着,没有时间去揣摩四皇子的话句子和任何心思。于是这么些年过去了,穆清和四皇子说过的话真真是五个指头都能数的过来。

    “我看你们今日也就不必陪我这老婆子说话了,听说这花房又育出了绿牡丹,唯桢领了清儿去看看罢。”

    唯桢依旧含笑说了个“荣幸之至。”等穆清从座上下来向太后告退他也行礼告退,两个人站在一起却是般配的不得了。

    两人走到宫门口的时候还听见太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明儿我过了寿辰,咱这宫里又得添桩喜事喽。”

    穆清很淡然的抬步迈过了门槛,唯桢则是若有所思。

    花房离慈宁宫有点距离,路上唯桢稍稍在前了一点,穆清靠后些,这是穆清刻意为之的,那些宫规仿似刻进了她的骨子里。

    “你很怕本殿下么?”两人无言的走出了慈宁宫穆清乍闻四皇子这么问。

    “没有。”穆清其实没有说实话,她是有点看不清眼前的四皇子的,这四皇子像是没有脾气般永远是笑嘻嘻的,眼睛里也是很少起波澜,说话也永远是得体漂亮的,穆清竭力想要看清这是个什么样的人,他真的是永远高兴无忧的么?恐怕不是的罢,可是穆清看不出他不高兴的时刻,于是因了这样的未知她觉得眼前的人确实可怕。她在刻意的训练下,就连别人不经意间露出的各种小情绪都能清晰的捕捉到,可是她捕捉不到四皇子的情绪,于是穆清惶恐,觉得自己所学的不精细,她怕这个。至于未出嫁少女对于自己夫婿的那种说不清楚的羞怕,她是真没有。

    “哦。”唯桢不置可否的应了一声,然后两人继续往前走。

    花房在宫里北边儿的角落里,两人越走宫人越少,只是附近的花卉越加茂盛,穆清一路不说话只低头走路,及至快到花房的时候,突然,四皇子停了脚步,穆清很清楚的感受到四皇子释放出的敌意。于是吃了一惊,这么许久从未见过四皇子变脸色的时候,是什么惹得四皇子这般清晰的情绪动荡。

    小路尽头的一颗像是小树一样的大红牡丹下躺着一位看不清相貌的人,边儿上跪着一个太监用芭蕉扇给躺着的这位扇风。穆清看不清躺着的人的相貌,可是能看清对方的衣服和身量,那是个体态修长的人,因了唯桢挡了些视线,加之有些远,穆清分不清楚那是个少年还是大人,只是觉得躺着的人怕是要比四皇子还要高几分了。穆清眼见着四周并无宫人,那引起四皇子这般的必然是前面躺着的人无疑了。

    不着痕迹的侧了侧身好看清楚前方,就见那小太监俯身朝躺着的那位说了句什么,原本背对路这头的人立马翻坐起来,理了理衣袖上的花草泥土,然后面朝这方站好。

    穆清这才看清了那人的样貌,不,不算是个大人,介于大人与少年之间的模样。穆清从未见过有人的头发能那样黑过,黑的甚至隐隐带了些蓝色,眉毛修长漆黑,直直入了左右发鬓,凤眼狭长,鼻梁挺直,嘴唇却是个棱角分明的倔强样子。再看那衣服竟是皇子的常服,穆清大吃一惊,宫里竟然有她不认识的皇子?

    作者有话要说:来来讲文明从身边做起留言言收藏藏从现在做起哟~~~~

13长大了

    穆清站在四皇子身侧,虽然好奇,只在心里吃惊且好奇,但是面儿上依旧是端庄沉静的,只一双眼睛略略有了些亮光,带了些探究的看向前方。穆清自诩对宫里现今的状况很清楚,遂冷不丁冒出个陌生皇子几乎激起了穆清骨子里的惶恐,经过这么些年,倘一进到陌生环境她必须迅速看清所有状况,稍一超出她的预计,就会有种莫可名状的恐惧,像是因了自己对这一点点超出预计的不可预料会让萧刘两家大祸临头。

    隔了老远的距离,穆清竟然能感觉到那个面朝这方的少年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瞬间恍若实质般刺了自己一下,末了倏忽间消失,穆清几乎以为那是自己的错觉。及至四皇子移步,穆清跟着移步,走到那少年跟前,穆清越发想着那生生刺了自己一眼的视线怕是自己的臆想了,因为此刻这少年脸上是全然的乖顺,甚至眼睑都不抬,睫毛纹丝不动的捂着那双瞳孔,这个少年很平静的乖顺,脸上有种麻木的习惯,穆清觉得这人看见四皇子几乎是出自本能的乖觉。

    “缉熙问皇兄安。”那方一主一仆,这方两个年青男女,两方人禄有一步之遥时那先前躺着的少年如是说。

    将将变完嗓子的声音,带着些沙哑般的低沉,像是钟鼓司的大钟被撞出去得来的那个回声,低沉但不笨重的声音,就在这样低沉的声音中,萧穆清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这个少年像极了四皇子,而且比四皇子高,肩膀竟是异常的宽阔,只是徒长了个骨架子,着实是有些单薄,他日必是个伟岸的美男子,穆清想。

    垂了首的少年问安却是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甚至得来了四皇子一声冷哼,萧穆清听见四皇子这一声冷哼之后反而觉得这四皇子终于不再笑吟吟的样儿,终于有了点儿人气。待两人走过那主仆之时,四皇子没有任何想要介绍的意思,于是萧穆清就罢了,只是略微带出了点子笑向那主仆福了福身,这是萧穆清的规矩,自是不管别人如何无礼她先得做到这些。

    那小太监回了礼,旁边的主子没半点动作,只是随着两人走过的时候转了个身,做出了个恭送的样子,像是个木偶人,穆清也不在意,只是奇怪宫里怎么会有皇子是如此木头桩子一样.却不想两人原本已经走过了那主仆二人,结果距离三四步之时那四皇子像是忍无可忍般大步返了回去,萧穆清清清楚楚听见四皇子咬牙切齿的声音“迟早弄死你个野种!”穆清惊诧莫名,想着这四皇子作何对一个还未出宫建牙的兄弟这般仇视。然随即想,怕是因了这皇位四皇子才这般的罢,但是也不至于这样名面儿上就恨不得立马捏死对方。揣摩了半天,等四皇子大步流星走来的时候,那站着的少年听了那咬牙切齿的一句咒骂也没反应,穆清看的分明四皇子骂完那少年连一根儿睫毛都没动弹。

    如此一个动静儿,萧穆清自知是没有任何兴趣去看那劳什子绿牡丹了,只是四皇子没有要回去的意思,于是萧穆清也不便打道回府,陪着四皇子看了一场没滋没味儿的绿牡丹,待回了慈宁宫,穆清开始着人打听那少年。

    “那姑娘真美……”严五儿做梦一样的发出了一声叹息,伸长了脖子看着路尽头快要被花团淹没的人影。

    严五儿边儿上站着的自然是五皇子缉熙,听闻自己身边的小太监如此一说,不复方才的木头桩子样,缉熙斜睨了严五儿一眼,出其不意伸手攥了对方空荡荡的下、身一把,捏了那一串儿发育不全又被中途割掉的韭菜茬,在小太监哭嚎中站好了身子,嘴角稍稍咧出了一点皱褶“就你这样儿的还想姑娘美不美,哼。”语气既嫌恶又恶劣。

    缉熙自然知道方才走过去的那姑娘长得很好,他其实没有注意那姑娘的长相,他只是一眼就觉得那姑娘身上有种他厌恶极了的神韵,类似于小时候见过的故作……高贵,对,就是高贵的那群人身上的气息,像是太后,皇后,或者父皇身上的那种气息,那是他小时候最厌恶的一类人具有的气息,缉熙到现在还是厌恶,只是现在他觉得他也高贵了起来,至少这宫里没有哪个狗奴才再胆敢对自己不敬。

    五皇子缉熙,这个名字提起来会让宫里的奴才们打一个冷颤,短短十年,五皇子长成了一个美少年,依旧在宫里存在感极低,只是莫名的,他在后宫生活的很好。每月里,倦勤殿的分例是最早发下去的,每日里的饭菜也是精致的很,下面办事的奴才们很是不解,作何这样一个没背景没皇恩的废物皇子能在后宫过活的这么好,想要探探老太监们的口风,得来好一顿训斥之后那些奴才们也就战战兢兢自去办事去了,只是知道这五皇子是万万不能怠慢的,时间一长,这原因也就没人问了,只是按照惯例早早的办妥五皇子的一应需要。

    然,五皇子缉熙照旧是很不喜倦勤殿里多出其他奴才,遂至今偌大的倦勤殿只有严五儿一个人伺候着五皇子,那老嬷嬷在两年前也已走了,于是倦勤殿里终于剩下了严五儿和五皇子两个人。

    是夜里,倦勤殿早已灭了灯,严五儿也歪在脚踏子上睡得一塌糊涂,宽大的木床上空无一人,整个大殿里也只余小太监规律的呼吸声。缉熙站在侧殿的门前,在最后一只黑影子从脚下溜进侧殿里的时候终于关好了门,这才进了正殿一脚踢醒了躺在地上的严五儿,然后在沉默的悉悉索索中奴才为主子更好了衣,缉熙翻身上床,严五儿依旧睡在脚踏子上,不大会儿,殿里就真正安静了。

    倘若夜色稍稍明亮一点,倘若这偏殿里开了窗户缝儿,要是有人挪眼瞅瞅那窗户里面,登时吓得魂儿都要没了,从窗户缝儿里瞅进去,满屋子的黄眼睛,像狼一样的眼睛,黄幽幽的亮着,像是从那阎罗殿里飘出来的鬼火,那是狗的眼睛。

    满屋子的狗,不知有多少条,有些人穷极一生也没见过那么多的狗同时集中在一个屋子里,而且是安静有素的,没有异状的情况下通人性一样的蜷在屋子里,一点声儿都不发,这简直不像是畜生了。

    现下,这宫里所有的野狗都集中在这个屋子里,白天会沉默的一条一条窜到宫里的四面八方,晚上在夜色的遮掩下又一条一条回到这屋子,及至最后一条进屋这殿里才会彻底的安静。

    一屋子的狗,一主一仆,旁的就没有了,这倦勤殿诡异的让人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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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宫里身量那样的皇子竟是五皇子,五皇子……”萧穆清沉吟了半天,最早先的时候宫里的嬷嬷约莫是提过宫里有过五皇子的,只是那真是太早了,穆清早就忘了这宫里还有个五皇子。

    晚些时候从花房出来穆清就着绿竹去打听今日见到的那少年,等点烛之时穆清已是把五皇子连同他外公的事情知晓个清楚明白。

    萧穆清心里总有种奇怪的感觉,那五皇子定不是个乖顺温良之人,且看今日他对四皇子的乖顺像是觉得这人定是个木讷懦弱的单薄少年,可是倘若是这样,那本该十五岁就出宫建府的皇子作何年满十六还呆在宫里。惠帝真真厌恶这五皇子,定是要早早打发了出去的,若真如得来消息说惠帝有可能都记不得五皇子,那宗人府定是要提醒皇上的,宗人府为何又不提?

    穆清思来想去一时睡不着,遂站在窗前看月亮出神,仰着头的萧穆清真真是极漂亮的,真像是从那月宫里下凡的仙子,从额头到鼻尖再到下巴再至脖颈的这一条线起起伏伏优美的不似凡人,冷不丁,穆清眼角竟是瞟见那大团的丁香树下有几根黑中泛蓝的发丝像是不小心被风带起来般,心下猛的一顿,再定睛一看,却是没有了,只有风吹树枝摇晃的样子。穆清心悸的厉害,连忙唤緑萼“緑萼,去看看院子里有人没有。”

    慈宁宫里处处都有侍卫,就算有人,那也早该让侍卫发现了,站在檐下的宫女也是能看得见的,緑萼如是想,但是还是出去看了,看了自然是没人的。如此秉了萧穆清,但见自家主子半晌不语,半天了竟是心神不定的样子。

    “我总觉得这次进宫会出事儿。”抚着胸口萧穆清几近自语说话,被侍女安慰了几句想着兴许方才是自己错觉,于是犹犹疑疑躺下了,却是一夜未得好眠,二日,是当朝太后七十大寿,穆清早早起来收拾。

    作者有话要说:马勒隔壁隔壁老子现在写文自己玩儿花几个小时写文再花几十个小时刷那根本刷不出来的留言看把老子贱死了从今往后爱咋咋地马勒隔壁隔壁

14穆清惊吓

    今日是太后七十寿辰,这在素来命数不很长的当朝皇室里是极为了不得的长寿,因此礼部早早就跟惠帝提了,而且也早早就被允了,这太后的万寿节得大办,不仅要大办,而且要办的好,这算是今年礼部除了选秀之外最大的一件事了。

    早在三天前惠帝就下旨大赦天下,普天同庆,为太后和国运祈福,“奉天时减降天下囚徒”更是让好些人重见了天日,这其中就有近二十年前的犯人,一时间各地大牢几乎都空了,民间百姓也都欢欢喜喜准备过几天轻松日子。

    宫里这几天奴才们都紧紧张张的为寿辰做准备,老百姓们都欢欢喜喜,但是奴才们都战战兢兢,宫里最怕的是办大型筵席,奴才们都能忙疯了还得小心翼翼不能冲撞着主子,好在一切都准备妥当,只等晚上众位主子们就座。

    穆清也是大清早就起来了,洗漱收拾了特地挑了件晚烟霞紫绫子如意云纹衫,她的穿着素来清淡的很,大喜的日子她也不好过素,遂挑了件亮颜色的衣裳,收拾齐整唤了左右侍候的绿竹緑萼,一齐去慈宁宫给太后请安。本想陪太后多说会子话,一进宫门却见满目皆是亮堂颜色,宫里的娇客主子们穿的五颜六色,打扮的也是有谱儿的很,皆都围坐着太后说话。

    穆清见这样热闹的场景,于是只进去向太后请了安就推说想要去御花园晒晒太阳,被太后关心了两句就出来了,她向来是不大爱热闹场面的,尤其是这样妃嫔众多的场面。进去时穆清一眼就瞧出了哪几个是一派,哪几个又是平日里一堆儿,明明恨不得想要把对方饮血吞骨了事,面儿上却都一团和乐,只怕那帕子都得费几条。

    穆清一想到自己辛苦了十年所学,皆是因了适应这样的场景就有些烦躁,幸而她的忍耐力向来是很好的,于是沉沉静静请了安,又清清扬扬说想要去晒晒太阳,太后哪里有不准的。于是甩袖子转身,撇下了身后妃嫔们因了不知她身份而出的一地犹疑猜忌和不安。

    “小姐,这条路是通往御花园的么?我怎看着不像?”緑萼性子跳脱,见四下并无宫人于是也就少了点拘束,开口提醒自己主子像是走错路了。緑萼跟着自己主子闲逛似地走了半天,越来越觉得这路不像是去御花园的路,于是开口就说话,不似绿竹,明知道这不是去御花园的路也不吭声,她向来觉得自家小姐年纪轻轻可是有主见的很,哪里能有她们开口的份儿。

    “哦?不像去御花园的路么?那我们就闲逛逛好了。”穆清不甚在意的说了句,依旧是没找着御花园在哪里的样子,绿竹緑萼互相看了看,没了言语只得跟上。

    緑萼见她们越走越僻静,周围的花草也繁茂了起来,宫人甚少,倒是个安静合她主子喜欢的地儿,遂也开始一心一意的欣赏周围的花草,上一回穆清和四皇子去花房的时候这两人皆都没跟着,这会子两人也不知这是去花房的路。

    说不上来为甚么说是出来闲逛,她却是下意识的走到这里,是希望再看见那个五皇子么,好像是的,可若是非要看见那个五皇子吧,又好象不是,看见了能怎样?穆清的心理全然不像是这个年龄女孩儿该有的心理,她总是在心里要把做每一件事的原因和目的弄的清清楚楚,待事情在她心里丝丝缕缕一丁点都不乱的时候她才会静下来。这会子她却是不知道她若是再看见五皇子能怎样,只是觉得那五皇子着实像是一团谜,她在外围层层叠叠的黑屋里窥不见里面的一丝丝,穆清生平没见过这样的人,于是想要去再窥窥黑雾里面的东西么。

    这女子就是这样,看见未知的东西,她不会逃开,她总会想法儿把那东西弄清楚,她所受的教导就是把一切不能掌握的掌握在手里,比别人多知道一点,先知道一点,然后就能安然的看别人惧恐那些因未知产生的惶恐。

    穆清对五皇子的好奇,和她对一只狗为什么习惯啃骨头的好奇是一样样儿,只是这回好奇的是个人罢了。

    待主仆三人行至一座苑子转角之时,前面走的主子却是蓦的停下来了,并示意身后的两人安静,身后的绿竹緑萼探头一看,前面有个四角飞檐亭子,初时两人并未见任何异状,可是待细一看,那和栏杆齐高的石长条椅子却是躺着一个人。宫里是个是非的地方,这里死一个人还不如寻常百姓家丢了一只鸡,绿竹緑萼以后是要跟着穆清出嫁的,都是受过□的,这会子下意识的屏了气息,只看着她主子。

    绿竹緑萼不识得躺在亭子里的人,穆清却是识得,她的眼力极好,几乎就一眼看见了那浓黑浓黑泛蓝光的头发,起先不很肯定,待看见皇子腰间专用绶带时才觉着是了,这怕就是那好生奇怪的五皇子了。

    主仆三人所站的位置恰好是一个转角,即亭子里的人看不见她们,她们却是能看见亭子里的人。可是不知怎的,穆清隐在一大处迎春花吊子后面,分明看见那原本躺着的人坐起来了,视线仿若实质性的东西朝这里望了一眼。

    穆清心下一惊,这五皇子莫不成是发现这里站了人?可是亭子到这转角的距离不近,难不成这五皇子真能耳聪目明到这程度。穆清是知道习武之人耳朵和眼睛都尖利的很,若是这五皇子隔了这么老远的距离能听见有人来,怕这五皇子并不如宫人所说那般庸碌。

    既是被发现了,还不如走出去的好,可是穆清步子还未跨出去,那亭子里匆匆走近了个人,是个寻常小太监打扮。低头弓腰碎步快走,这是个标准的宫里奴才的姿势,还得是个好奴才,要不做不出这么像样的姿势,穆清心说。然等那奴才说话之时恰巧面朝她这方,穆清大吃一惊,那是皇上身边的大内总管李自中。

    穆清不知道皇上到底是长什么模样,这十年里从未见过皇上,即便去太后那里,也只是去探望探望最多小住一天便罢,遂这么些年竟是皇上龙颜一面都未曾见到。可是这大内总管李自中却是见到过几次,皆是在太后宫里见太后传李自中问话儿她才知道的。既是贴身照顾皇上,那李自中自是不必可说的宫里奴才头一人,如今怎的穿着杂役小太监的衣服,还做出这般鬼祟不光明的举动?

    穆清发现所有的事情一旦扯上五皇子那便像是她的脑子都不甚灵活了一样,事事都看不清。

    心下疑惑不定,然面儿上她只是举目细瞧,见那李自中低声说了几句,不知五皇子是作何表情,总之就短短几句话,末了李自中按原路返回。

    见那五皇子举步像是要离开亭子朝这方走来,穆清先一步走出去,像是随意逛花园儿的样子莫不经心的看了那亭子一方一眼,不认识般朝另一个岔路走去,身后的绿竹緑萼小心翼翼跟着,主仆三人走了几步,却听后面有脚步声传来。

    “这牡丹开的可真是应景的很,四皇嫂说是也不是。”

    穆清停步,转身,端庄的向身后的少年行礼“民女刘穆清见过五皇子。”表情举止都到位的很,只是心下觉着说不出的不对劲,被头一次叫做皇嫂,穆清觉着奇怪的很,在长期的为某个身份习学的过程中,她反而忘了她习学的最终目的。

    “缉熙见过皇嫂,还请皇嫂不必多礼。”温和有礼的说话,五皇子乖巧的像个恭顺温良的好少年郎,只话罢却是垂眼去看穆清。缉熙身量修长,站的进了穆清才发现这五皇子比四皇子高出大半个头,单薄的像是一张纸,可是内里竟是酝了一股子气。

    萧家老二萧正则是习武之人,自小被送上五台山去研习少林武功,穆清见到二哥正则的时候就是这种感觉,看来这五皇子当真是练过武的。只是那天四皇子在的时候她感觉不到一丝丝这样的气息,今日为何却是能清楚地感知到?若不是有知道二哥练过武身上会有这样的气息,穆清自是不知道这五皇子是习过武的。难不成是在四皇子跟前刻意收敛了气息?对自己的气息收放自如,这五皇子定是比二哥还厉害。种种思量穆清只留在心里,维持着面儿上的沉静。

    穆清一直是垂眼看着地面以示自己的恭顺,可是手却是不由自主的攥了起来,五皇子把一切悉数收进眼底,然后慢慢踱步往前走。这人走的路线和穆清走的一致,于是也不好中途换道,穆清莫可奈何的跟着一道走。

    途中两人再无二话,一个像是突然间木讷的话也不会说了,像是之前跟在穆清身后说了那牡丹花开的似个花花公子开花腔的人倏忽间不见了,另个像是娴静害羞的闺阁小姐难以和陌生男子亲近般的也没得话可说,身后跟着的丫鬟也是不敢说话,一时间几人走了一路竟是只听见丛子里的虫鸣声。

    等到下个路口的时候,穆清终于能有第二个选择了,于是眼看着这五皇子还要往前走,穆清拐了方向走了几步,待身后迟迟疑疑的喊了一声皇嫂之后回身,脸上是惊慌失措的表情“民女一心想着太后怕是等着民女请安一时竟是忘了和五皇子道别,还请五皇子见谅。”

    “哦,唔,那皇嫂就去给皇祖母请安吧”就见那五皇子迟迟疑疑的说了这句,老实的话也不会说的样子。穆清转身就走,也不管身后之人作何感想。

    她要远离这五皇子,一定要离得远远地,穆清的本能告诉她,这是性命收到威胁之后毛骨悚然的预感,方才那五皇子看她的时候她其实也是从眼睑之下在打量五皇子,不小心窥见那双眼睛之后穆清大脑就一片空白,五皇子看她的眼睛里没一点人类的温度,像是个猛兽看着鲜肉思索在哪里下嘴。

    之后走了几步,越来越惊心,每次在虫鸣声不见的时候做足了转身就跑的准备,可是每次到下一次虫鸣声响起来的时候她安然无恙,如此短短十来二十步,竟是冷汗出了一层。

    缉熙看着前方疾步离开但是裙摆依然不动的人,嘴角终于开出了一朵花儿,自语似的“且先留着罢。”

    过不许久,前方路尽头站着一个小厮样的人,见走来的少年连忙跪地行礼。

    “你家主子呢?”

    “回五皇子,我家大人今日领了奴才进宫给太后做寿,大人被安王爷拉去说话儿,奴才一不小心迷了路。”

    五皇子环顾了一周,脸上呆愣愣的表情没有了,看着天空像是没个动作,只是趴在地上那小厮耳朵成支楞状,像是在听话儿一般。

    过不许久,那小厮终于起身了,领了命般要走,身后却是又补了一句“让你家主子看着四皇子,倘一请了礼部到他府上喝茶就立马进宫。”

    那奴才点了头,不大会儿就不见了。五皇子找了个一人都抱不动的玉兰树,在树底下慢腾腾的坐下了,似是可惜一样的叹了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昨日手被烫了于是没写成今天补一张八点见~~~

15十皇子

    保和殿内,缓歌慢舞,仙乐风飘,正是一副歌舞升平推杯换盏的景象。今日主角是当朝陈太后,年逾见老的太后也是着礼服隆重出席,想是对自己这七十寿辰重视的很。端见这一身礼服,冠圆匡,冒以翡翠,上饰九龙四凤,大花十二树,小花数如之。两博鬓十二钿。祎衣,深青绘翟,赤质,五色十二等。素纱中单,黻领,朱罗縠逯襈裾。蔽膝随衣色,以緅为领缘,用翟为章三等。大带随衣色,朱里纰其外,上以朱锦,下以绿锦,纽约用青组。玉革带。青袜、青舄,以金饰。再是个其貌不扬的民间老妪被这样一身打扮,那也是鲜亮的很。

    今日群臣进宫为太后过寿辰,五品官吏携家眷皆都进宫,后宫嫔妃皆都出席,只后宫家眷和前朝重臣分两拨,后宫家眷在左殿,前朝重臣在右殿,太后自然是端坐在正殿中央,身旁各是惠帝和皇后。两边按照品介一字儿往下排开,年长的皇子,王爷们靠近右上方,品介高的后妃坐左上方,两边儿相隔甚远,中间又有轻纱相隔,正是影影绰绰听声音热闹,两边儿互相看不清楚的样子。

    穆清身份尴尬,不是孙女也还不是孙媳,遂悄悄找了位置和众命妇坐在一起,将将好坐在萧夫人旁边,母女两个甚少见面,遂这回坐一起也能悄悄说会子话。穆清坐的位置就在上位的左下,离太后很近,也能稍稍看清惠帝的样子,只是位置关系稍稍看个惠帝侧面,穆清只觉的这惠帝怎的这般清瘦,也没看清这皇上到底是何种模样。但是很快,皇帝一番话说下去,太后也说了几句,这筵席就开始了,穆清也不再去端详上面的几位,趁机会和母亲说话,耳边时不时的听见左右各有人上前去献礼说些吉祥话儿。

    可是蓦地,穆清颈间汗毛要竖起来,像是自己又成为猎物被猛兽盯上的感觉,僵着脖子不敢回头,等半晌这感觉过了之后穆清佯装随意的打量了自己周边。周边尽是后宫嫔妃宫女太监们,还有几个还未成年的皇子公主们,待顺着方才那视线扫过去的时候,那左下后排自己姑姑萧贵妃身后坐的正是五皇子。

    这五皇子已经成年,照理是要坐在右边群臣一起的,可是又因了还未出宫开牙,于是就坐在后宫众嫔妃间,权当是未成年皇子,只这皇子身量修长,坐在一群宫妇命妇之间不伦不类的很。这时候穆清瞧过去就见这五皇子一身青底子云纹绣华服,垂眼团坐在垫子上,不言语也不动作,木木讷讷的坐着,偶尔有几个还未长开的小皇子跑过去也不见他打理,像是个痴傻子一般,穆清看着惊心,只觉着一个人怎的有这样多的面孔。遂收回视线一时间连说话的心思都没有了,只是纳闷自己到底是何地方怠慢过这五皇子,为何这五皇子才见过两面就这样子恨不得撕了她一样。只是怕母亲和身边的人看见,遂强打了精神回话,只觉着再是这般下去她怕是要累的狠了。

    “四皇子唯桢献礼。”耳边响起太后身边大太监黄阵子的喧唱声,因了是四皇子,穆清勉强拉回精神。

    “无量延寿诸佛、金书妙法莲华经、万寿南极星图、蟠桃献寿图、群仙捧日图、万万寿玉杯、万寿玉犀炉、万年如意玉杯、长寿玉瓶、寿意扇器十全、八仙献寿碗……”一时间就听见这黄阵子宣礼单的声音,最后“共七十件”声音落下去的时候穆清没功夫去管那五皇子了,只是目瞪口呆,这四皇子怎的送礼要挑和她一样的。

    正想着要打发了緑萼赶紧回慈宁宫再挑一件寿礼的时候就听见上面太后唤她的声音“四皇子既然献礼了,穆清呢,穆清坐在哪里,怎的一晚上不见人影。”

    众人还都不知这“穆清”到底是谁,只是还记着当年皇帝颁布的圣旨的少数几位大臣知道这穆清像是四皇子还未娶过门的正妃,于是各个翘首看着这四皇子妃到底是怎样个秒人。

    粉色的轻纱一层层被掀开,流水样缓缓退去的帘幕后面走来一个妙人,亦或是仙家,青底子银绣宫装,素雅清淡的很,众人看不见她是如何打扮如何装饰的,只是看着像是有个前朝数百年前的某个冥想之中的人穿过一垒一垒倒塌的城垣走到了今朝然后走到了这殿上,通身的光华收敛都收敛不住。及至穆清行礼说话的时候,众人才有了些动作,听着这女子语调稍低说出别人说过千百遍的祝寿的话,总觉着再是被别人说烂了的俗话怎的这女子说出来又和别人说出来的不一样。

    穆清走至殿前,一一给皇上皇后太后请了安,低着头答话,没瞧见四周的人如何,也没瞧边儿上站着的四皇子如何,更不敢瞧皇上皇后如何,遂不知自打她从右殿走出来,那惠帝竟是盯着看了好半天。

    “这便是四皇子妃穆清了?”

    穆清低头听见一道温和的声音从头顶传来,知道这是惠帝的声音,于是恭顺的说了是。四皇子站在边儿上依旧是清风朗月般的表情,这会子见父皇连接着问了穆清好些话也不做声,倒是太后终于打断了惠帝的话,“穆清你怎的如此小气,今日哀家寿辰你也不准备寿礼?”太后打趣儿一样的说穆清,想着照这女娃的周全,定是有份称心的寿礼的。

    却不想此话说完穆清脸上的颜色就有些变化,莫可奈何的唤了身边的人拿了寿礼过来,只听那黄阵子宣道“准四皇子妃刘穆清献礼,手抄金书妙法莲华经一套。”

    太后便晓得穆清作何是那个表情了,朗笑“看来你和唯桢还真真是一家人。”四皇子笑得像是此生无憾的样子,穆清垂了头没娇羞,倒是有些难堪,愣是谁在这样大的筵席里和别人送礼送重了都有些不好看,哪怕那送礼的是四皇子。

    当此时,底下一团和乐,最上位的天家也是一团和乐,除却了惠帝眼里三五个人能瞧见的遗憾,当众站着一双般配到极点的人,这画面简直就是美好的不成真的一样。

    五皇子慢慢端起一杯酒,喝的很慢,但还是一口就把酒倒进嘴里了,当众站着的四皇子笑的春风得意,五皇子也笑了一下,却是眯着眼睛,现下四皇子如意的很,总归有不如意的时候。

    穆清好容易从殿前走下来,缓缓吐了口浊气,只觉得今日自己是哪里都不顺。左殿的女眷多的很,穆清从殿前下来的时候就有好几个后妃领着皇子公主上前献礼露脸去了。连刚刚足月不久的十皇子都被抱上去让太后逗弄。

    这十皇子生母是姜贵人,祖上曾有外族血统,因而这十皇子生出来便鲜嫩漂亮的花朵一般,将将一个月五官也长得开开的,是个顶顶漂亮的玉团儿。方才这姜贵人抱着十皇子就坐在穆清边儿上,穆清看这十皇子长得鲜嫩可爱,还接过来抱了半晌。这会子见这十皇子被抱上去,想着太后定是高兴的很,觉着太后真是有福分的很。

    果见这十皇子抱上去便得了太后的喜爱,还送下去给底下的王爷们瞧了瞧,右殿里众人从方才准四皇子妃的光华里醒了过来,重又推杯换盏了起来。穆清也就不管殿前如何,只稍稍抿了一点点酒压压惊。

    却不想过不多时,只听见一声惊叫,外带一声抖不成调的话句子还有重物掉地上的声音“十……皇子……十皇子没气了。”

    满殿哗然。

    后宫众嫔妃脸色都变了,一个个你看看我,我瞅瞅你,都在心里想着莫不是对方这么蠢在这样的场合弄死了皇嗣,命妇们一听皇子像是出事儿了的样子,皆都慌了神,一时间左殿众人都坐不住了,皆都想揭开那帘幕去探探情况。

    穆清也是大惊,这好端端的孩子抱上去怎的一会子就没了气息?

    那边厢也是乱成一团,姜贵人早就疯了也似的在那边哭开了,嘴里一声声的叫着皇儿。穆清在那宫女的一声出来后凝目看过去,隐隐绰绰看不清楚但也瞧见包在锦被里的十皇子掉在地上了,边儿上是个吓得魂飞魄散的宫女。

    满殿哗然,最后还是皇帝喝了一声,待场面安静下来,传御医,令侍卫关闭宫门再关殿门,今晚在座的一个都不能出去。

    人心惶惶,空气都凝滞了一般,穆清也是头一回碰见这样的场面,心下也是动荡的厉害,御医还未传话,但是若月里的孩子没气儿了,多半怕是不行了。一个鲜活的生命倏忽间就没了,况且还是皇子,这天子发怒,怕是得百十个人下去陪十皇子,攸关性命,谁人能不着急。

    穆清在这宫里熟人不多,统共认识的就没几个,这女子一向镇定沉静惯了,这时候面儿上也是镇定的,安慰了身边慌乱的女眷几句,目光避无可避的落在其余她认识的人身上。

    一片慌乱里,五皇子痴傻子一般垂头木木讷讷的坐着。

    “回禀皇上,十皇子脉象全无,没了生际。”殿里是真的静下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无责任小剧场

    某日,烈日炎炎,某家某两只要煲汤。

    待砂锅转小火之际,某只心想趁着时间去码点字,于是就噼里啪啦一通敲键盘。

    另一只热的难受,骚扰某只不成转去冲澡。

    当当当……半个小时之后,某只去厨房看砂锅,正值此时,另一只也来厨房。

    然后,某只看见一只高壮裸男滴答着水珠子口干舌燥“滚去穿衣服!”

    另一只没搭理。

    然后,“啊……唔……”红了,肿了,胀起来了,尖儿上隐隐还有水!!

    别瞎想!!胀起来的不是那里,是那里!!哪里?某人手上起水泡了!!

16进展

    早就想这十皇子怕是不行了,可是到底是抱了一点子希望的,如今亲耳听到御医的宣判,穆清只觉身子软的厉害。她一直是束在一方专心的习学,虽说心智比寻常人开的早,可是经的事儿真正是少得可怜,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当下惊吓的不轻。

    两厢头都静默着,只听那姜贵人的哭嚎声声,这回连太后发话了,惠帝本就子孙稀薄,这回无端端的又折了一个,太后一时气怒攻心,险些晕过去,大声喝斥宫人把这事儿查的清清楚楚。

    太后还当是后宫有眼热的嫔妃哪里动了手脚,指着左殿的女眷骂了个干净,直直说是谋害皇子查出来九族同罪,又说眼看着惠帝子孙这样稀薄,她也无言面对先帝等等,只把底下的一干人等吓得不轻。

    如此过了好些时辰,殿里的烛火也摇摇晃晃将要熄灭,仍是没能查出十皇子怎么没的。太后年事恁高,这时候被劝回去,只余下大臣和众命妇后宫女眷们跪坐了一地。萧母斜靠在身后的丫鬟身上,连惊带吓加之跪坐了这么长时间脸色很不好,穆清着急,遂悄悄往前凑了凑想要看看殿上的情况。殿上惠帝扶着额头看不清表情,皇后像是也闭着眼,时不时的有奴才们在传话说奶娘没招,宫女没招之类的话,像是一道道的在经查所有抱过十皇子的人。

    烛火明明灭灭,这时候不知哪里来的一股夜风吹起了隔开两殿的轻纱,穆清眼见着那小小的十皇子包得严严实实成个小包裹样儿还躺在一只方凳上,边儿上的姜贵人一脸哀戚的掉眼泪。蓦地,穆清眼睛大睁,喉咙里也是下意识的挤出了点声音,却不想正要开口之际,身后有人先一步拉她胳膊将她拉回人堆里,穆清被扯得姿势狼狈,回头一看,不知何时那五皇子已经跪坐在她后面了,她身后的绿竹緑萼不知去了哪里。

    “不要多嘴。”穆清惊恐万状就要躲开这人,可是莫名的耳朵里就传进这样的话,这像是五皇子的声音,可是这人嘴唇都不动,黑黑的眼睛盯着穆清像是要这样生生吓死人一样。

    萧穆清蓦然觉得这五皇子像是那鬼神小传里的夜叉一样,面目可憎变化多端。也是有些着恼的,方才这五皇子像是扯一包破破麻袋一般把她扯了个七零八落,这会子胳膊还被扯得一抽一抽的疼。

    两人如此大的动静儿竟是没有引起旁人注意,已经过了寅时,正是夜里最最困乏之际,后宫嫔妃们见惯了这样的场景,只要不是自己动的手就安心的很,况且死个皇子怎么着对她们都是好的,遂大都互相靠着打盹,命妇们没见过这样的阵仗,好一顿惊吓以后素来体弱多病的都有些恍惚,稍好一点的也是精神不济,遂五皇子和准四皇子妃如此拉扯了一番竟是没人注意。

    使了劲儿抽开自己胳膊,穆清不打算和这样的人多打交道,可是想起方才看见的景象,顿时又坐立难安,哪里还有功夫管五皇子作何要坐到她身后。

    方才她的角度正正好的对着那十皇子,不知是何原因,那锦被捂在头上的一角松松的要往下掉,穆清就那么一扫,看见了十皇子露出来的耳朵,可是让她惊心的不是十皇子的耳朵,而是耳朵后面脖颈上的手指印,黑青的手指印穆清瞧得分明,这是有人活生生掐死了十皇子!

    老天爷,谁人这么大胆当众竟是掐死了十皇子。

    穆清是知道刚掐死人的时候手指印不会显现,得过些时间才会显出来,倘若是十皇子被掐死的,那定是抱出去的时候被人掐死了,可是她分明瞧见十皇子被递出去一圈儿最后抱十皇子的是皇上,等宫女接过来的时候就发现皇子没气儿了,是皇上掐死十皇子的?可是为什么?

    那是别人掐死十皇子的,可是皇上最后抱起来的时候不至于发现不了啊,再说身边还有太后皇后,皇上不至于当着皇后和太后的面掐死自己儿子,那到底是为了什么啊?!

    御医诊断的时候也未曾说是十皇子的死因是被人掐死的,难道那手指印是她看错了?一遍遍的这样对自己说,但是穆清有预感,这查找杀死十皇子凶手的事情很快就要结束了。

    不管是皇上还是诸位亲近的大臣王爷们,今晚短短时间内接触十皇子的人都没有任何理由杀死十皇子,可是十皇子就是死了。

    萧穆清觉得自己要疯了,被种种疑窦要逼疯。

    出自本能的,她想要说十皇子是被人掐死的,那至少排查的对象就只有数十个人,其他人也不必陪在这里受惊吓,可是那神出鬼没的五皇子说不要多嘴,像是种种因因果果他早就清楚明白一样。

    怎么办?穆清不知道她的脸色也很不好看,整个脸色是苍白的,本就一双眼睛沉□□飧鍪焙蛟椒10诘拿飨裕□齑缴隙济涣搜丈□□詈笠缓菪南胍□锨叭ベ髁嘶噬希□虑逍南胝馐□首幼源虮话□咸□蕉□怂酪蛑□缶兔辉俅蚩□□□诵聿皇腔噬弦□米约憾□铀溃□诵硎谴蠹颐环11终飧鱿附谀亍□

    可是没成想膝盖将将挪动一下,腰眼一麻,整个人就瘫软了下来,这时候不知哪里来的一股风吹灭了左殿的蜡烛,外殿的宫女太监们进不来,殿内跟着主子们过来的宫女太监又被统一集中起来盘问,保和殿里掌事的太监宫女们也在受查问,一时间竟是没人再点亮这烛火。

    拼死想要挣扎,可是张口话竟是无声的,惊吓,绝望,有一瞬间穆清觉得自己要死了,死在这夜叉一样的五皇子手里,却不想软瘫的身体落入一个单薄的,但是又金筋铁骨一样的胸膛里,不由自主的掉眼泪,穆清心想,她是要死了么,和十皇子一样就要被无知无觉得掐死了么。不知怎的,穆清直觉十皇子死一定和五皇子有关,兴许就是他动的手,若他没动手,那也定是和他有关,因为他是早早就知情的样子,况且这人武功这样高强,神出鬼没,悄无声息的杀死一个婴儿或者一个弱女子简直太容易不过了。

    穆清在这个时候才觉出自己是个弱女子,弱的没有任何动作就能被别人一根手指捏死,其余时间里穆清总觉着她是担负着萧刘两家兴衰存亡的,她是萧穆清,她父亲是当朝第一相,她有贵妃姑姑,她将来还是皇子妃,以后四皇子封王了她还是王妃,兴许她还得掌管六宫母仪天下,这些概念像是长在她脑子里一样,她觉着她和一般的娇滴滴没见过世面的女子是不一样的,她一度认为自己以后就得护着家人。可是这个时候,穆清清清楚楚的觉得自己实在和一般的弱女子没有什么两样,这个事实让她绝望的发狠。

    不知怎的,就觉出眼前一花,她已经处在更大的黑暗里了,殿正中到殿下是有台阶的,先前那五皇子坐的位置正是那台阶的阴影处,这个时候烛火灭了些那阴影简直就成黑影。穆清想要脱离这个强硬的怀抱,可是浑身一点知觉都没有,只是惊恐的掉眼泪,竭力想要让旁人发现自己的异状,可是没人发现,心里拼死挣扎了一番,最后彻底绝望,只是一双眼睛直盯了这五皇子瞪,一时间简直觉得自己已经躺在棺材里了。

    缉熙的手掌开开合合了好一会子,这个时候悄无声息的杀死一个人对他来说简直是易如反掌,他本来是要杀死这女子的不是么,打从第一眼见了之后那晚在慈宁宫就要杀死的,可是不知怎的,亮晃晃的月光下他没动手,待今日兴许是花房的花开得太好了,可是现在,周身都是黑的,这女子就在他怀里,他杀了成百上千的人,这个时候捏死一个弱女子还用的着犹豫这么久么?

    这是四皇子的皇子妃,四皇子恨五皇子入骨,五皇子恨四皇子入骨入血入遂,四皇子一直等着迎娶皇子妃的一天,这一天能来到么?

    可惜了儿的,这真是个聪明的女子。

    手掌开合了许久,终于缓缓收上来了,穆清显然感觉到了,惊恐至极,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流,却不想,那双手,最后落在了,她脸上。

    她是四皇子妃,她的成长和他没有关系,四皇子喜欢她,他一眼就看出来了,可是他的成长,真的和她没关系。

    闭上眼睛也挡不住眼泪,穆清从未觉得自己有那么多的眼泪,劫后余生一样的感觉在脸上被一双大巴掌捂上的时候眼泪肆意漫流,她方才是清清楚楚感知到生死距离这样近。

    右殿不知在审问谁,隐约间有惨叫传来,穆清听不很清楚,只是瘫软在一小方铜墙铁壁里,捂在脸上的大巴掌像是给她带来了绝对的黑暗,不知不觉间她像是睡过去了,只是婴儿一样的蜷缩着,边儿上有个夜叉一样变化多端獠牙四起的五皇子,边儿上还有个木木讷讷的痴傻子,边儿上还有个有着单薄的纸一样又强硬的金筋铁骨一样胸膛的五皇子,脸上还有个大巴掌,脸上还是泪涟涟。

    作者有话要说:某人爱你们,可是他们真的互相没爱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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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继婚介绍:
何谓收继婚,《三国志·魏书·乌桓传 》载:乌桓族,“父兄死,妻后母执嫂;若无执嫂者,则己子以亲之次妻伯叔焉,死则归其故夫。”此为收继婚最早文字出处,见于蛮夷之族。然中原人士向来视此等行为卑劣如畜生所为,皆不齿。收继婚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收继婚,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收继婚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