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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周盛世全文阅读

作者:雁门北归     大周盛世txt下载     大周盛世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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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战报

    启德十年,对于大周来说是特殊的一年,宫中圣人自十年前那次雪夜后蛰伏了太久,刚入春,大周十万铁骑便奉命北上。无人猜到战事来的如此突然。照往常来看,大周近些年并未大举进攻过金帐王庭

    战事进行了到九月,双方互有胜负,大周铁骑挺近金帐王庭腹地,给金帐王庭造成了不小的损失。本以为大周只是报复性的进攻,但数万铁骑横行北境,让金帐王庭突然意识到,亡国之祸尽在眼前,人们也恍然明白,这是大周策划数年的战事,源源不断的粮食北上,向人们展示着大周彻底解决金帐王庭这近百年不安定因素的决心。

    军报伴着雪夜入京,这是这个月第三份军报,频率稍高,王忧快步朝着太极殿走去,身后的信使紧跟身后,身上的战甲有不少剑痕和血迹。显然是刚从战场上下来不久。来到大殿前,王忧挥挥手,赶开了前来的小太监们。稍稍喘了口气,高声在殿外道:“圣上,北境急报!”

    “进来。”听到传见,王忧带着信使急忙进入殿内,大周的最高掌权者,李沅还在殿内批改奏折,有些诧异的看着进来的信使,这封信来的有些快,距离上一封不过七天,看着信使递上来的军报夹着一块玉佩,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快呈上来。”

    黄公公接过信使手中的战报转呈皇上,李沅拆开战报看了几眼,猛地将战报扔到桌子上,脸色变得很差,王忧见状心下骇然,圣上何时看到军报这样过。只听李沅粗喘了几口气,平复下怒气道:“传旨夏霖道、刘仁、曹琳入宫。”王忧退出大殿传旨。

    突来的怒气吓了殿内的人一跳,唯独信使没什么反应,想来知道信内所写的内容。

    “朕来问你,军中所司何职?战报中所说之事你可清楚?”李沅皱眉问着殿下的信使。

    谢东呼了口气道:“属下黑羽军百夫长谢东,战报中所写之事属实。杨将军说兹事体大,他不敢妄下结论的。”

    李沅听了,叹了口气,摆摆手道:“你先下去,这儿没你什么事了。”谢东听了,行礼后缓缓退出殿内。

    李沅拿起桌上的战报又看了起来,青筋暴起的手背,让一旁的黄公公有些担心,圣上很久没发过火了。

    夏霖道等人并未让李沅等待太久,三人急忙进宫,在一旁侍立的太监们接过三位大人的披风,退出大殿。李沅将战报递给黄公公,让他给三位大人传阅。

    夏霖道看着手中的战报,不过几行就皱起了眉,抬头看了看御位的圣上,又转头看了看一旁的曹刘两位大人。这一动作看的曹琳、刘仁有些不解,但看圣上和首辅的脸色想来是前线有变。战报不长,夏霖道看完后将其递给一旁的曹琳,自己慢慢思考着军报中的信息。

    曹琳和刘仁几乎是留着冷汗看完的,内容不多,但每一句都让曹刘二人心生冷意。

    “三位怎么看?”听到圣上询问,夏霖道想了一下道:“微臣觉得杨老将军军报中所说之事应当不假,我军动态多是机密,尤其此战,计划之事知道的人并不多。金帐既然有此准备,想来是得到了一些消息。”

    李沅点了点头,示意夏霖道继续说下去,“军报中也说道,此战折损不少,但目的已经达到,甚至有不小收获,或许会对后续计划有些影响,但身中三箭的左贤王应该也会命不久矣,短期内金帐王庭怕是有不小的动乱。但是麻烦的是林将军。”夏霖道看了一眼圣上,继续道:“既然杨老将军已经派人去找,想来只要不落入敌手,林将军吉人自有天相。”这最后一句说起来就是废话,战场之上,稍不留意便会殒命。但安慰总还是需要的,毕竟林源林将军身份比较特殊。

    天启元年,大周统一天下九州,从十国时期到天下一统,大周只用了五年,结束了九州长达数百年的分裂,这一切都离不开太祖皇帝的结拜兄弟林烈,大周建国后,林烈受封上柱国靖国公,世袭罔替。之后林家三代为大周立下不少功勋,三代皆献身北境,满门忠烈。

    林源九年前独自奔赴北境边关,年仅十一岁,因为是林家单传,当时吓坏了不少人,林源以死相逼要留在北境,召回无果后,索性让他留在了北境,但多不让其参与战事。

    “战事瞬息万变,朕还没那么无知,这次损失也并非不能承受,朕生气的是,筹谋数年比不过一朝泄密。还有林源一事,贵妃那儿要怎么去解释?”

    这就有些为难殿下三人了,查办泄密一案或许他们还有主意,这令贵妃那儿怎么解释,就无能为力了。作为靖国公府的独女,令贵妃从没行过跋扈之事,相反贤淑有德,皇后去世后,圣上几次欲封其为后,但都被她推了过去,朝上也对这位贵妃娘娘颇为尊敬。但这令贵妃性子刚烈,林源又是其唯一的胞弟,这事儿确实不好解释。

    见三人默不作声,李沅狠声道:“曹琳、刘仁,你二人从现在起密查泄密一事,朕给你时间不多,一个月。你二人要把这事给朕查的清清楚楚,不可放过一个人。多年仁义,不想还是有枉顾君恩之辈。”

    “微臣遵旨。”曹琳刘仁心头凛然急忙回道。

    “圣上,那北境战事该如何调整?”夏霖道问道。

    “目的已经达到,想来金帐王庭现在已经乱了,杨昭想必心里有数,直接执行最后一项,让金帐王庭彻底乱起来,一个四分五裂的北境是我们的最终目的。”

    “诺。”三人躬身缓缓退出大殿。刚一出宫,刘仁和曹琳便拦住夏霖道,“首辅大人,这事儿如何是好?”

    看了眼这两人,夏霖道叹了口气道:“用心办案,这事儿轻易不会结案,圣上已经动了杀心,有些人确实过了,拿我朝百年基业开玩笑。他们怕是忘了十年前那场血夜了。”

    听了夏霖道的话,刘仁曹琳二人身体发寒,十年前当今圣上是踏着百官的血上位的,一夜之间京中个衙门几乎都有官员被问罪斩首,少有幸免。这案子要查也不难,但当今圣上和那些人当真到了这个地步了。两人匆匆拜别夏霖道,返回自己的府衙。

    揉了揉发酸的眼睛,李沅站起身来,对着侍立一旁的黄杨道:“传下去,今夜之事后宫不可传进一个字,若让贵妃听到一个字,杖毙!”

    “遵旨。”黄杨心头一凛。躬身应道。

    “摆驾,今晚去令贵妃那儿。”李沅吩咐了一声,朝后宫走去。

第二章 醒来

    眼前的事物有些模糊不清,疼痛的身体也在不停的晃动。林源想努力的睁开眼睛,还没看清环境,随之而来的剧烈疼痛又让他昏死过去。那一瞬间他好像听到了马叫声。

    通往大周边关的小道上,沈彬揉了揉发酸的眼睛,将手中的书放下。撩起帘子问道:“张叔,入境了吗?”

    “少爷,入境了。”马上那位壮硕的中年大汉回道。

    确认车队确实进入大周境内,沈彬舒了一口气,多日来提着的心也放了下来,北境这广袤无垠的草原上,东躲西藏这事儿实在是太考验他沈大少了。

    “少爷,车上那人怎么办?”张吉安的话顿时让刚刚舒了口气的沈彬愁眉苦脸起来,照理说在广袤的北境草原上,这几日自己躲人还来不及,却好死不死在路上碰到这么一位身上有刀伤的人。

    北境金帐王庭和大周开战,若是金帐的人还好说,一刀杀了就可,但偏偏这位是大周士卒,看那满是刀剑痕迹的铠甲,表明这位重伤之人在大周军中有些地位。无奈之下,他们这一行人只能带上这位。本就因为躲避王庭军队而行动缓慢的商队队,还要不时照顾这位重伤的病号。如今眼看就要到金沙关了,自己入关后肯定不能长时间逗留,这人倒是个麻烦。

    “入关了再说吧。”沈彬想了想实在是没有好的办法,将人扔下不太合适,但入关的话也是个麻烦。只好走一步看一步。

    另一边的车上,昏死过去的林源再次苏醒,缓缓睁开了眼睛,看着陌生的环境,耳边传来的马鸣声和车轮声,让林源有些疑惑。吃力的扭头环视了一下环境,一股记忆猛地冲击自己的大脑,

    “啊-”咬牙扛过了剧烈的头痛,林源粗喘了几口气,透过晃动的帘子朝外看去。不时闪过的树木和照射进来的阳光,让林源稍稍舒了口气,看来还活着,不是什么天堂地狱。

    “咦,醒了!我这就告诉少爷去。”车旁的马上,一位年轻的骑手听到马车的动静,看了过来,见林源睁眼,兴奋地说道。轻夹胯下的马朝前走去。

    “禀报少爷,后面马车上那人醒了。”沈彬听到后只回了声知道了,便不再理会,那人看来刚醒,自己待会儿再去看看。

    林源脑子有些发蒙,轻轻动了动脑袋,吃力抬起自己的那双惨白的手仔细端详起来。片刻后向车内传来一阵大笑,突然传来的笑声将车旁的人吓了一跳,年轻人疑惑道:“这人疯了吗?”

    虽有些不可思议,但林源还是接受了眼前的一切,尤其是刚刚双腿那清晰的痛觉,简直让他欣喜若狂,强忍着疼痛,林源小心的动了动脚,那痛觉让他喜上眉梢。自己总算要结束那十几年的床上生涯了。

    十一年的卧床生涯,林源几乎是在书和网络上度过的,自己虽然在父母面前没心没肺,但谁能知道自己从一个健康的人到卧床不起的内心有多痛苦。十一年的内心煎熬让他不停地幻想,有朝一日能够恢复原来的样子。现在想来那场突如其来的大火未必全是坏事,起码现在给了自己一具完美的身体,即使身上有不少刀伤,但那又如何?

    车队还在赶往大周北境最北端的金沙关,作为大周嵌入北境的边关之一,金沙关是少有的北伐开始后没有大战的地方,背靠大山,直面平原,虽利于骑兵突击,但金帐王庭素来不善攻城作战,硬啃金沙关只能徒增尸首,且大战开始后,这里一直是大周骑兵轮战修养之地。有重兵把守。所以进入金沙关辐射的范围内后,沈彬的车队在没遇到过突然袭击。这几日赶路也颇为顺心。

    昨天,在通过和沈家大少爷沈彬的交谈中,结合这具身体那残留的断断续续记忆,对这个世界有了一个大体的了解。自己占据的这身体原名也叫林源,京城人氏,家中还有个姐姐,作为家中唯一的男丁,自己十年前从京中逃出,入伍作战,如今也算一名军中小小的校尉。

    “这孩子还真是死心眼,这么小就跑出来,当真是不惜命。不过若他不出来,我也成不了现在这样,当真是一饮一啄皆有定律。”林源感叹了一下。“罢了,既来之则安之,日后家中供养,皆有我一力承担。你且安心去吧。”清风拂过,似是在回应他。

    连日的休息和治疗,让林源的身体有了不小的恢复,虽然不至于小跑,但也可以自己慢慢站起来了。想着这几日交谈的内容,林源知道,自己在金沙关便要和沈彬等人分开了。

    大周与金帐王庭开战突然,往日那商业嗅觉敏感的商人仿佛失灵了一般,即使有那么些蛛丝马迹也让不少人忽略了,大周不是没和金帐王庭交过战,但多是稍触即散,像这样打了将近一年,有些年月没见过了。从入北境到开战,不过隔了一月而已。这让不少商队遭遇面顶之灾,埋骨他乡。

    北境被困了不少想沈彬这样的商队,但幸运的却没多少。虽说往日也有不少被劫的商队,都说北境部族蛮夷一群,有什么抢什么。只要碰上很少有幸免的,往日只要交出货物便可活命,但这次碰上却是十死无生。家都被抄了,你还指望一群本就不怎么讲理的人和你讲放人?好在沈家老太爷有先见之名,入北境做买卖,宁可少带货物,也不能少带武师。

    马车上那刀劈斧砍的痕迹和弓箭穿透而过的痕迹,向林源展示了沈彬这一路的胆战心惊,拼杀之间,好似忘记了疲劳,但林源清楚,他们全凭这归家这个信念支撑到现在。或是已经入境,多日来提心吊胆的日子总算要结束了,车队也没了几日前的沉闷,甚至有人哼起了民谣。

    这个时空不同于自己所熟知的历史,有相似之处,却又大不同。识汉字,写汉字。有四书五经,有儒家圣人,似乎除了朝代更迭走偏之外,其他没什么大的变化。

    这或是最好的现状,也是最坏的现状,没有经验可循,自己又不是位面之子,每走一步都得小心翼翼,但凡将人当傻子看,恐怕下一刻就会被人弄死。林源从未怀疑过古人的智慧,自己前世的史书资料告诫自己,若论权谋,几千年的历史各种阴谋阳谋看的自己眼花缭乱,除了感叹古人之强大,只能庆幸,自己这种小白若是在那种环境之下怕是会被吃的骨头都不剩。自己才年方二十,实在是舍不得自己这大好年华。以后一定要小心行事,切不可小看其他人。

    想到这里,林源这才想起自己眼下当务之急是脱离戍边军队,若不然再来场大战,自己这条小命怕是会交代出去。想着未来的规划,伴着车队不知名的歌谣,林源靠着马车缓缓睡去。

第三章 离别

    金沙关之名来自这附近的一处景色,恢河穿流而过,河边的沙滩在日升日落之时,形同金沙铺地,当地人叫此处金沙滩,之前这里是大周与北境的界河,大周在此处筑城,这里便成了大周北境最北端所在。

    天还没亮,伴着鸡鸣声,于三海将手下从被窝里喊了出来,于三海家世代居住在金沙关,家里是边军军户出身,身为金沙关北门队正,他这一干就是三十年。似于三海这种老兵,大周多是会裁撤的,但金沙关素来贫苦,愿意在此处的多是上了年纪或世代居于此处的军户和老兵,于三海膝下一子,这辈子自己没什么奔头,眼下唯一的愿望便是让孩子离开这里。带着下属缓缓将城门推开,于三海带领众人开始了一天的任务。

    今年刚一入春,十万铁骑北上,同北境二十万边军,发动了数十年来最大的一次对敌作战。战事刚起,便有数万铁骑从金沙关蜂拥而出,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回来修整,金沙关只是前哨关隘,何时如同这样忙碌过。

    如今战事接近尾声,金帐王庭北退数百里,戍边这么多年,老于头从未像如今这样清闲过,如今的北境前哨俨然变成了大周的内地关隘。更甚者,半个月前杨将军帐下黑羽军突袭左贤王帐,军中校尉三箭射杀左贤王,致使金帐王庭中对大周威胁最大的一股力量分崩离析。眼下的大周铁骑在北境再没有遇到任何成规模的阻拦,任意在北境的草原上驰骋。这在以前是想都不敢想的。消息传回边关,边军大喜,北境作战最大的隐患被铲除,振奋了北境戍边的三军士气。

    但近些日子又不全是好消息,前几日全军无论大小,军官皆收到一张画像,得到的命令是找人,这让不少人有些迷茫。大战当前,找人是什么意思?但军令难为,于三海从怀中拿出那张画像,仔细的端详了片刻,总觉得这样貌有些熟悉。或许是时间太久,自己竟然想不起来在何处见过。

    “于头,还看那?”有人凑过来问道。

    “废话,现在是全军在找人,又不光咱们一拨人,这军报未写原因,想来是位大人物。”于三海道,“这几日入境的商队不少,都注意一点,找人的同时也要看好,别放细作进来。”

    “知道了。”属下回道。

    这几日战事进入尾声,滞留北境的大周商队也慢慢回转。过去太平盛世,虽有冲突但大环境还好,便是这样,北境行商的商队,十支也会有那么两三支倒霉的。幸运的货物被抢,倒霉的或许就客死异乡,连尸首都找不到。如今大战期间,于三海最担心的便是担心王庭细作混入其中,当年晋州大乱,可以说十室九空,便是王庭细作混入了城中所致。

    这几日于三海对这事便格外上心,手下也理解当下情况,因此检查的也极为仔细。眯着眼看到远处小道上扬起灰尘,想来是北境驶来的商队,于三海喊道:“都警醒着点,有车队来了,仔细盘查。”

    看着远处的土造城墙,林源眼里满是好奇,这是自己第一次见到这个世界的建筑,土质城墙不算太高,毕竟草原之上还是骑兵作战为主,风吹日晒,加上连年作战,让城墙看起来有些沧桑破败。

    “停下!例行检查,拿出通关文书。”于三海站在车前喊道。车队慢慢停了下来,沈彬的护卫取出文书上前递了过去,于三海接过文书,挥手让人开始检查马车上的货物。

    “北境待了将近一年,够命大的啊。”于三海抬头瞅了瞅马车,见上面有不少伤痕,摇摇头道:“看来没少吃苦,但该有的检查不能少,让车上的人下来吧。”

    “军爷,有个人受伤了,比较重,怕是不方便。”听护卫这么说,老于头皱眉问道:“怎么受的伤?我要看看。”

    “这….”护卫有些犹豫。

    “没事儿的,让这位看看。”沈彬从车里出来说到,于三海见了,想来是这车队的东主,抱了抱拳朝护卫所指的马车走去。抬起车上了门帘,见样貌熟悉,拿出画像,对比之下见眼前这人只是脸色有些苍白,许是因为受了伤所致。于三海心头一喜,军中要找的贵人竟然被自己碰到了。林源皱着眉看着眼前一脸喜色的于三海,很是不解,这货怎么看自己跟看宝贝似的。

    林源不解,是因为他不认识眼前这人,但这人却满脸兴奋是几个意思。随后心里有些担心,莫不是这身体的前主人犯了什么事?心下所想手摸上了身后的佩剑。

    “贵人不想他们知道自己身份?”于三海见林源面色不喜,以为是不想暴露省份,心下想到:“这军中贵人怎么都跟军队里的文书似的,弯弯绕真多。”

    于三海对着林源点点头,放下了手中的门帘,转身朝沈彬走去,问道:“这位公子,还请告知这车上的伤者是从何处救下的?”

    “客气了,车上这人有些特殊,是我等前段时间回来的路上救的,距离此处还有些距离。身上的甲胄虽然破坏比较严重,但我认识是我大周的军备,因此救下了他。”沈彬回道。

    于三海点点头道:“好让你知道,我是金沙关守军队正于三海,你救的这人是我军中之人,我等是要接走的。”

    见沈彬一脸戒备,怕是以为自己会对林源不利,解释道:“沈公子不用担心,车上这位身份有些特殊,属于某不便相告,但在下可以保证,我等没有恶意。”

    “也好,之前我还不知该怎么办,军爷帮了我大忙啊。”沈彬有些奇怪,虽同为大周军卒,但各有职司,但他知道眼下不是多问的时候。看样子,那林源的身份不简单,于三海刚刚面对这林源的样子沈彬也看在眼里。

    沈彬走到林源车前:“林兄,这位军爷说你可跟他走,毕竟你是军中之人。”看了看因为重伤活动不便的林源道:“这车我就暂且借与你,你到养伤处后可归还于这金沙关的车行。”

    林源听了有些感动,这人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此时要分别依然想着自己,这人生地不熟的世界,让林源心里一暖。勉强起身朝沈彬一拜:“沈兄救命之恩,在下没齿难忘。”随后将背后的剑拿出道:“在下如今囊中羞涩,身无长物,唯有这柄剑赠与沈兄,还望沈兄莫要推辞,日后若到京城,在下定要好好报答沈兄。”

    沈彬急忙扶起林源,接过林源手中的剑,哈哈大笑:“好,若到京城,定要与你一醉方休。”

    一旁的于三海看到林源赠剑,看了看那剑的样式,心下骇然,心上多日来的不解也豁然开朗。怪不得全军在找眼前这人。那柄剑十几年前他有幸见过一回,当时北境总制靖国公林涛便是用的这柄剑。随后又想起当时射杀左贤王的也是眼前这位。眼里满是艳羡的看着沈彬。

    这人怕是还不知道这林源立下的功劳,林源本就爵位很高,如今新立大功,怎么看前途都是一片光明。能得到国公这等勋贵的友谊,还是救命之恩。怎么想这位飞黄腾达的未来尽在眼前。

    林源与沈彬辞别,看着远去的车队,于三海回头半跪在地上:“金沙关巡检队正于三海参见林将军。”于三海的下属虽有些懵懂,但也都跟随于三海行礼。

    林源看着眼前的人,心下恍然,看来这于三海是知道自己的身份,自己虽然对眼下的情况一知半解,但只要不多言语想来不会露出什么马脚。轻咳几声道:“起来吧。”

    于三海起身道:“属下这就遣人送您到军卫府去,这消息得赶紧让大将军知道,您是不知道,好些人急坏了都。”

    林源就这样被抬进了军卫府,虽然叫军卫府,但毕竟不是大的关隘,所以环境也相对差些。但好过一直在路上漂泊。重活以来,自己总算安顿了下来,林源的心情也放松不少。

    “你是如何得知我身份的?”林源看着眼前的于三海问道。

    “这几日,军中都收到一张画像,奉军令要找到您,之前将军三箭射杀左贤王,威名响彻北境。属下想不认识都难。”于三海笑着道。

    林源愕然,这身体前任这么凶猛?万军之中射杀敌酋,想着自己那战五渣的实力,林源心下忐忑,这若是以后让自己上阵杀敌,还不被乱刀砍死?

    又问了几句,林源便让于三海退了出去,心里想着以后该如何蒙混过关。原本还想着找个机会脱离军队,眼下看来日后不上战场便是上天保佑了。看来有时候,前身地位实力太猛也不是什么好事。

第四章 来人

    天刚刚亮,林源推开窗子,听着清晨的鸟鸣,深吸了一口气。连日休息让他的身体得到了很好的恢复。在和于三海的交谈中也让林源对自己的身世处境有了大体的了解。黑羽军副将,一个多月前奇袭左贤王部,三箭射杀左贤王,立下大功。深得大将军器重,这些不算什么,但实实在在的爵位靖国公着实让自己吓了一跳。

    屋外响起叩门声,“进来。”房门被推开,看着进来的人和自己年龄相仿,身体却强壮高大,人却看着憨厚,身上穿着一副军甲,显得身材很是魁梧,当然这体型不穿军甲也很壮实。

    来人是于三海的独子,和于三海的体型比起来,林源很难想象于三海是怎么把自己儿子养成这么壮的。金沙关地处偏僻,多数都是边军家属,除了富户,军户家是没有侍女的,但林源身份特殊,加之受伤,总得有个人照看一下,于三海便将军中服役的独子派了过来,这其中也有一些私心。

    “将军,洗漱吗?”于世将手中的餐盘放下问道。林源的习惯有些奇怪,不太像军中粗人,很是注重自己的形象,开始有些不解,但于世还是在努力习惯,眼前这人用自家老爹的话来说,身份贵不可言,若是留个好印象日后出人头地不在话下。但于世还是有些抗拒,自己的目标是上阵杀敌建功立业,不是在这儿伺候富家少爷。

    “端水来就行,吃了吗?若没吃,咱俩一起吃。”饭有些多,林源实在是吃不了这么多,怕是于三海对自己的饭量有什么误解。于世点点头,这是他唯一不讨厌林源的一点,没架子,虽说军中副将不少但终究是将官,能这么没架子的于世没见过,即便他在这金沙关没见过几位将军。

    “你爹呢?”林源问道。

    “巡城去了,这几日战事结束了,听说金帐王庭派了人要和谈。”于世瓮声瓮气的说道。

    “怎么?听你这口气不太高兴?”林源好笑道。

    “我想上阵杀敌建功,可我爹娘不许,开始好多人都夸我命好,刚参军就遇上了百年难遇的战事,这场大战结束后,大周怕是在难有这样的大战了。”于世有些遗憾,多好的机会啊。军功累积,便可换成实实在在的官职,自己一家或许能离开这金沙关的苦寒之地。

    林源听了轻笑一声道:“战事一起,无非两种情况,生或死,你就这么确定你是活着的那一个?”

    “死了又如何,战死沙场为国捐躯有何不可,再说朝廷又不是漠不关心,战死之人其家属能得良田十亩,免税三年呢。”于世梗着脖子道。

    “你读过书?”林源问了一个和话题无关的问题,于世听了有些摸不着头脑,点了点头道:“读过几天,城南的郭先生每旬日便会开堂讲课,免费的,我听着有趣就一直去。”

    “到是位有担当的读书人。”林源赞了一句道:“你既然识字启蒙,当知父母在不远游一说,再说你是家中独子,你爹连年征战,想来身上有多少旧伤不必我说你也清楚,一个四十岁的军中壮汉如今看起来像个老头,如今你已经是家中顶梁柱,你若战死你爹娘该怎么办?让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吗?”

    于世哑然,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他,闷头在那儿喝粥不在搭理林源。“你这瓜娃子,这粥是你喝的?”一身怒喝,于三海踏步进屋,一巴掌扇在了于世后脑勺上,声势之大看的林源下意识摸了摸自己后脑勺。心下嘀咕:“就不怕拍傻了。”

    “爹,我错了。”于世急忙站起来,红着脸小声道。

    “不要怪他,是我让他吃的,再说这么多我也吃不完,浪费了也不好。”林源劝道。

    “林将军,属下恼的是他目无军纪,他一名小兵有何资格和您同桌吃饭,属下知道您心善体恤下属,但他不能不知轻重,若换了别人,他有几条命够他这么玩。”于三海有些恨铁不成钢。

    见于三海将于世训的头越来越低,林源有些无奈,只好转移话题:“于世说你在巡城,这会儿怎么有时间回来了?”

    “都让这逆子气糊涂了,下属确实有要事禀报,刚接到军令,大将军要来金沙关,属下前来通知您一声。”于三海道。

    “哦,大将军要来,确实要准备一下。”林源心下有些紧张,黑羽军一直驻守在杨昭身边,自己之前肯定没少接触,若露出马脚被发现,得找个理由圆过去才行。

    在林源苦想对策的时候,于三海揪着儿子的耳朵出了房间,一路骂骂咧咧的出了院子,看着这对父子,林源笑着摇了摇头。

    “爹,我老大不小了,你能不能别老这样,我知道错了。”于世委屈道,那表情很难想出现在如此身材魁梧的人身上。

    “知道错了?你哪次不是这样,前脚说后脚忘。”于三海气恼道:“爹把你调过来就单单为了伺候林将军?你把它惹恼了,日后怎么办?”

    “爹,什么日后怎么办?不是只伺候这段时间吗?大将军一来,他还能长留在咱们这边?”于世皱眉道。

    “你个榆木脑袋!林将军这次奇袭立了大功,加上他身份贵不可言,你只有好好待在他身边,以后才能不像爹这样,一辈子走不出这破烂地方。”于三海气急。

    于世皱着眉,实在想不出这和他前程有什么关系,梗着脖子道:“前几日陌刀军的校尉都跟我说了,我能随时去陌刀军的。”

    “你当真是要气死我啊,那陌刀军听着霸气,世上少有能战胜的,但那是拿人命堆出来的,你去了那儿,照你莽撞的性子能扛过一战?”于三海恼怒道。

    看着苍老的父亲,于世突然想起林源刚刚说的话,叹声道道:“爹,若是这样我哪儿也不想去,就陪着你和娘也行。”

    于三海下意识的抬手就要抽他,但看着眼前的儿子突然下不去手,叹了一声:“算了,听天由命吧。”说完背着手转身走开。

    第二天,一队全副武装的骑兵进了金沙关,这是杨昭的亲卫,皆是百战之士,这些年一直追随杨昭征战。身上的杀气毫不收敛。于三海的上司出列与上前的年轻校尉交谈了几句,回身朝着于三海招了招手。

    于三海急忙一路小跑过去,行了个军礼,就听到马上的年轻校尉道:“便是你发现了林源林副将?”

    “是属下。”于三海道

    “辛苦了。”年轻校尉点了点头道:“稍后先带将军去看看林副将。”

    “诺。”于三海心想,这林源果然身份重要无比,如今大帅这才刚刚入城便要先去见人。在前带路,直奔军卫府。现下他更确定林源的身份了,但想起自己那不成器的儿子,于三海又有些颓然。这么好的机会,也不知道那傻孩子有没有福气抓住。

    杨昭确实有些着急,故人就这一个独苗了,京中为了这事儿连下三道谕旨。无论死活皆要找到。说实话,杨昭可不希望看到一具尸首,所幸人找到了,虽然受了重伤,但好在人还活着。

    于世将杨昭要来的消息带回来,林源心下有些紧张,担心露出什么马脚。如今看来,这杨昭对自己很是重视,怕是有什么原因。无奈之下,只能稳住心神,静待杨昭的到来。是福是祸在此一举了。

第五章 相见

    杨昭是自己的直属上司,但林源保证,这是他“第一次”见杨昭。来者是位老人,两鬓以有不少白发,面目慈祥,丝毫没有统兵杀敌的霸气。在林源看来,和自己想想的样子有不小的出入,毕竟这是一位杀退金帐王庭近千里的猛人。林源打量杨昭的同时,杨昭也在看林源。

    九年前,这孩子形影单薄的来到自己账下,那时北境支柱林涛刚刚病逝,两家作为世交他本应该将其送回都城,但那倔强的眼神说服了自己,最终将其留在账下,九年时间从一名小卒到如今黑羽军副将,他是用自己双手争出来的。

    “瘦了不少,这次若出了大的差池,我怕是以后无颜面对你爹了。”杨昭感慨道。

    林源听了一头雾水,这话啥意思?杨昭和这身体前身是故交?心下不经有些慌张,看到林源神色不解,杨昭皱着眉回身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回禀将军,林将军脑部受伤,忘了不少之前的事。”于三海小心翼翼的道。

    “脑袋受伤了?”杨昭急忙走到林源跟前,双手抓住林源的脑袋仔细看了起来,见脑后部有片伤疤才确认是真事儿。

    “真的一点想不起来了?”杨昭不死心的问道。

    林源摇摇头,回道:“只记得先前射杀敌将的事,之前的有些模糊大多想不起来了。”

    “这可怎么办?”杨昭皱着眉想了想,却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怎么会伤了头部?”

    林源苦笑道:“或是摔下了马,救命恩人说过,发现我时头正好磕在石头上,身边没有战马。”

    听了林源解释,杨昭一阵后怕,从马上摔下来,头部撞在石头上,稍有不慎便会丧命,眼下看来林源实在是福大命大。安慰道:“罢了,想不起来就慢慢想,人活着就好。”

    林源点点头,撞头失忆也是迫不得已,因为他本就没什么前身的记忆,这说法虽说有些牵强,但总好过露了马脚被人怀疑强,再说自己并未撒谎,只是前身撞在石头上命不太好罢了。

    又和林源聊了一会儿,见林源面露疲惫,杨昭又安慰了几句便退出房间。眼下还有些事要去处理,明天金帐王庭的使团便要来了。虽不打算见面,但还是要做做样子。

    第二天使团的人刚入城时,杨昭已经带着林源回转雁门郡。走之前还让人给晋州知府米原带了一句话:“败军之将,他有什么资格让我杨昭亲临。”这是他的骄傲,也确实值得骄傲,北进千里,大周立国百年,这战绩很是傲人。

    看着前来迎接的晋州知州米原一人,金帐使团的首领莫脱有些生气,正要发作却被一旁的中年文士一把拉住,看那文士摇头,莫脱重重的哼了一声,策马入了城。说是使团团长,但莫脱清楚,这人得罪不得。自己这一行还是要听他计谋行事。

    眯着眼看着入城的背影,米原吩咐道:“查一下莫脱身边的文士是谁?”金帐王庭并不可怕,一群只知道劫掠的人一旦脑子被武装起来,就很可怕了。不幸的是,这些年不少中原文人转投金帐王庭。这事不能不让大周重视。

    “是,大人。”属下应道。

    “这股傲气是哪来的?脸皮也是真厚。”米原想起刚刚莫脱的表情,冷笑一声,转身上了马车:“走,回晋州,想来还能追上杨大将军。”车尘扬起,这位前来迎接使团的最高长官只露了一面便撇下了金帐王庭的人。在场的一众官员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只能硬着头皮对使团的人说晋州出了些事,知府大人忙于事务先行赶了回去。

    官道上,看着沿途的景色,林源慢慢消化着先前杨昭告诉自己的一些事,自己有位姐姐,如今在宫中贵为贵妃,自皇后去世后,姐姐虽未被封后,但已有部分皇后的权利,而自己本以为自己身为国公,身份已经不低。没曾想却成了皇亲国戚。

    加上大周皇室有将皇子送入军中学习的习惯,而大周历经四帝,算上当今圣上,有两位在靖国公林涛军中学习,算是半个授业恩师。可以说,京中贵族多如牛毛,但似这般圣眷不浅的实在是找不出几家来。因此放眼整个大周,只要不作死,走路姿势不管多嚣张也没人敢管。

    “竟然是皇上的小舅子,虽说皇上应该不止我一个小舅子。”林源喃喃道,消息太庞大,林源需要好好消化一下,拍了拍车窗道:“于世,这儿离晋州还有多远。”

    “回禀将军,大概两日就能到,晋州不算太远的。”于世回道。临走时将于世要到身边,拿林源的话来说,亲卫在那场战斗中损失殆尽,于世现在还算亲近。于世开始还不太愿意,但因为于三海确很是开心,在这金沙关哪有前途似锦的林将军身边好。向来对老爹言听计从的于世这便成了林源的亲卫。

    “到之前叫我一声。”说完就打算闭目休息,“你真是国公?”车外大的于世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随后又慌忙到:“属下冒犯。”林源是勋贵这事儿他一开始并不知道,但看自家老爹的样子,心中怕是早就知道了,自己傻乎乎的伺候了这么多天,却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无妨,眼下知道了我的身份,还愿意跟着我做亲卫吗?”林源笑道。

    “嗯,愿意。”于世挠挠头憨笑道。靖国公府在大周军士眼中,实在是太耀眼了,大周三卫,其中以黑羽军最强,练兵之法就出自靖国公府。在的大周军士眼中,靖国公历代家主,那都是世间名震天下的大将。能跟在这种人身边做事,能羡慕死不少人。自己傻了才不愿意。

    林源轻笑,这于世看起来傻乎乎的,做事也是一根筋,但有时候却又精明的很,眼下有好的机会他当然不会放弃。“好好干,想来比你我再金沙关那么个小地方前途要好不少。”劝勉了一句。

    作为大周北部第一大郡,雁门郡作为晋州首府,位置比较特殊,三面环山,扼守北境入晋州的唯一通道,按理说应是军士重镇,但大周向来不将被动防御作为首选,建国初就数次进攻北境,后以晋州为后方,向北挺进建立了北境四镇,后来晋州慢慢发展为与北境通商的重要集散地。为表明北据金帐王庭的决心,天启十五年,晋州将首府迁至雁门郡。几十年的发展,晋州因为扼守北境商道发展的颇为繁华。

    看着那连绵的砖石城墙,林源有些兴奋,城墙不似金沙关那样,看起来很是雄伟,不愧是晋州首府。除了几十年前的惨案,晋州自大周立国以来,还未遇到国大的战事,绝大部分敌人都会被阻挡在北境四镇之外,少有南下成功的,因此这雁门郡少了些征战杀伐之意,繁华昌盛之意倒是不少,一眼之下很难想想这是个常年同北境王庭作战的一州首府,到有一些江南繁华之地的样子。

    “我跟我爹来过一次晋州,不过是十年前的事,看这城墙应该是又扩建了。”一旁传来于世的感慨。

    仅仅是一郡首府就这样,大周坐拥天下六州一十三郡两京三府,想想就让人兴奋。林源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看看这大周繁华之地,对即将要去的西京,也多添了几分期待。也不知和前世雄都比起来如何。

    “入城吧,想来还有不少时间在这城中逗留呢。”林源说道。车队缓缓驶入城中。看着马车缓缓驶入城门,除却金沙关那座小寨,林源真正意义上的踏入了大周繁华之处。林源喃喃道:“这世界,我来了,你准备好了吗?”

第六章 来信

    将手中的军报放下,林源心有感慨:“眼下大局已定,朝中正想一鼓作气扩大战果,谁曾想天不助大周。”调整了一下躺椅上的身姿。林源看向一旁的于世,“可有京中来人的消息?”

    “少爷,送信的人说了,京城的御使马上就要来了。”于世回道。

    “知道了,你准备一下吧,这仗要结束了。林源说了一句。

    “结束?我大周兵峰正盛,好端端的停战干嘛?”于世有些不解,如今大周军队进入北境几乎没什么抵抗,这好端端的停战是几个意思。

    “江南道发大水了,三日淹了十五县,祸及两州。江南今年秋收的粮食要优先用来救灾,没那么多精力应付北境战事了。若是一意孤行,怕是江南会乱。”林源闭着眼在躺椅上晒太阳,这几日阳光不错。

    一旁的于世听了不敢置信,惊道:“江南道的防洪河道修了才不到三年,怎么说塌就塌了?”

    “你怎么知道江南道才修的坝?”林源有些好奇,他倒是不清楚这防洪的河道修了多久。

    “少爷可能之前不太关心江南之事,我也是听父亲说的,为了这事儿,晋州商税多收了一年,这江南道耗资巨大,江南道为此征用徭役数十万呢。”于世将自己知道的告诉林源,随后又有些遗憾,自己是赶了个好时候,却没有参与。如今战事结束,未来怕是难以遇上这等规模的大战了。

    听了于世这般说,林源心里大概有了个了解,西京的那位皇上怕是一厢情愿了,自己节衣缩食不说,人家江南道的官员怕是已经吃撑了,“这事儿不说了,下去准备一下吧,西京信使怕是近日就到了。”林源吩咐道。

    “是,少爷。”

    在晋州休养了已有半个月,整天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让林源从享受变成了厌恶,于是寻了个理由将服侍的下人遣出了府外。自己生前本就不喜欢被人照顾,无奈自己照顾不了自己,而如今自己四肢健全,除了因为受伤身体暂时虚弱,可又没有如前世瘫痪在床那样需要人来照顾。这几日的照顾让他感觉自己又回去了过去一样,那种感觉让他很不好。想着过些日子应该能出府去转转,林源的心情也变得好了起来

    西京来的御使入晋州了,战事实质上还未结束,大周的军队依然在北境肆虐,金帐王庭已经来了数道谕旨,催促尽快结束这场战争。所以这晋州城中最希望看到御使的便是金帐使团了。自从入境后,北境总兵和晋州相关官员总是以各种理由推脱不见。着实愁坏了莫脱一行人。

    如今的金帐王庭所辖兵力日渐减少,已经无力再组织大规模反击,当初任意欺凌的绵羊,如今已经成了嗜血猛兽,若不放低姿态求和,怕是金帐王庭灭国在即。

    “先生,大门外发现了一封信。”侍卫将手中的信封递交给汪瑾,接过信封,汪瑾急忙将信拆开,看着信中的消息,汪瑾满脸兴奋,唤来侍卫吩咐:“快,通知莫脱将军,事有转机,这仗要结束了。”

    “是。”侍卫刚要转身出去,却又被汪瑾叫住:“慢,下官亲自去和莫脱将军说。”江南大水,两州之地遭灾,大周的粮仓出了大问题,信中之事如若属实,只要操作好,战事即刻就会结束,当真是天佑我王庭。

    元帅府,看着手中的圣旨,杨昭皱着眉想了半天,无奈之下吩咐亲卫:“传令下去,从明天起,各部归建。战事要结束了。”

    “是。”一旁的副将讶然,但军中讲求令行禁止,便没说什么退出屋子。杨昭望向坐在下首的西京传旨太监:“杨公公,路途遥远,一路辛苦了,本帅这就派人安排休息。”

    “多谢杨老将军,不过还有一事。”杨公公笑道。

    “可是靖国公的事?”杨昭知道眼前这位是令贵妃宫中的,按说这差事轮不到他,如今却被派了出来,怕是娘娘已经知道北境之事了。

    “正是,圣上和娘娘挂念,特地吩咐了老奴要看望一下,圣上也说了,公爷在外太久了。”杨公公笑道。

    “靖国公之事娘娘知道了?”杨昭提了一句。

    杨公公苦笑:“这种大事如何能瞒得住,一日两日还好,娘娘追问之下,圣上便瞒不下去了。再说人回了京城,这事儿总要被知道的。”旋即又有些紧张,“公爷身体无碍吧?”

    “这…”见杨昭吞吞吐吐,杨公公有些着急:“公爷身体可有什么不妥?”

    “公公莫急,身体倒是没什么,不过之前受伤从马上摔下来,伤了头部导致好多事不记得了,怕是之前有些事记不起来。见了圣上和娘娘怕有所冲撞。”杨昭道。

    “只要性命无忧就好,事儿不记得没什么,听将军的意思还能恢复。人没事儿就是万幸。”杨公公舒了口气道:“那劳烦将军,派人带老奴探望一下,老奴心里也好有个底。”

    “那好,我这就派人。”吩咐了侍卫几句,便让人带着杨公公去了林源修养的院子。

    杨公公跨进院子的时候,林源恰好起身在院中活动身体。见杨昭账下侍卫带着一位陌生人进来,有些疑惑的问道:“敢问这位是?”

    杨昭亲卫介绍道:“林将军,这位是从京城来传旨的杨公公。”

    “失礼失礼,还望见谅。”公公?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见啊,林源急忙上前握住杨公公的双手,满脸笑意。看着林源的动作,杨公公身体一僵,这是什么意思,抽手吧不太礼貌,不抽的话又有些难受,或许是感受到杨公公的不自然,林源这才意识到动作的不恰当,干笑几声松开了手。

    “抱歉,军中呆惯了,礼数松懈了不少。”听了这句解释,杨公公刚才的尴尬才感觉好了些,国公爷果然如同娘娘所说,出来时间太长了。

    “杨公公来此,是有什么旨意?”林源有些好奇。

    听到林源询问,杨公公从袖中取出一封信交给林源:“公爷,老奴受娘娘所托,给您带了封信。”杨公公看着眼前这位公爷,先不说其地位多高,单单皇贵妃这一条,他也不敢托大,更何况靖国公府世受皇恩。

    接过信封,拆开仔细看了起来,这是自己来世第一次和“亲人”交流,虽未谋面,但字里行间的关心之意,林源却能清楚的感受到。

    看完家信,林源将信收起,舒了口气缓了缓心情,拱手道:“多谢杨公公。”向于世使了个眼色,于世将一枚银锭递到杨公公手上。“公爷折煞老奴了,万万不可。”杨公公急忙道。

    “莫慌,若是公事也无妨,可杨公公是替家姐送信,这一路劳累,这银子就当请杨公公吃酒了。”

    “那…”杨公公将钱收好,笑道:“谢公爷美意了。”钱不多,但能被靖国公赏赐,也算荣耀,谁不知道靖国公与皇贵妃的关系。

    “眼下本国公还不能回京,烦请公公帮忙给娘娘带封信。”林源道。

    “定当将信送到。”杨公公说道。林源返身回到屋里写了封信交给杨公公。信中并未说什么要是,只是告知自己身体没什么大碍,还请亲人宽心之类的话。杨公公却有些不一样的感觉,靖国公出府这么多年,可从来没给娘娘写过一封信,宫里来的信件总是有来无回。

    送走杨公公后,林源回房翻开信封,看着纸面上那娟秀的字迹,对千里之遥的西京又多了一丝向往,虽然环境大变,但好在不是独身一人,自己在这个世界同样幸运,有一位可以依靠的亲人。

第七章 冲突

    战事从开春进行到眼下这段时间,消息灵通的人已经知道,战事就要结束了,往日因为开战而人气大减的雁门郡,现在陆续来了不少商队,各州商队云集雁门郡,等待战事结束后商阜重开。

    看着路两旁夜市林立,林源逛得津津有味。但一旁的于世却是满头大汗,这人这么多,林源身体刚刚好起来,万一有个好歹,自己有几个脑袋够杨昭砍得。

    “不要紧张,带钱了吗?”林源见于世有些紧张,但自己哪有那么娇贵。

    “带了,少爷要买什么吗?”于世手摸向钱包打算拿钱。

    “逛得有些时间了,去那家酒楼看看,顺便歇歇脚。”林源朝着不远的酒楼走去,看着门口的匾额,林源一愣“万香楼?这名字也不像酒楼的名字啊?”

    见林源走到门口,店内小二急匆匆的跑了出来:“这位少爷,快请进。”

    招呼了一声于世,两人走进酒楼。于世知道林源还没逛尽兴,吩咐道:“给我家少爷找个靠窗临街的位置。”

    林源看着菜单,多是自己没听过的菜名,也就懒得在听小二介绍,说道:“把你们这儿拿手的清淡点的菜品上几道。”小二应了一声,转身下了楼。

    看着窗外来往的行人,林源清楚,无论何时,商人都是最敏感的一批人,战事还未真正意义上的结束,这群人已经得到消息开始准备了。

    这几日见闻了解之下,林源也对这群人有了大概的了解。大周立国近百年,并不反对经商,所以大周商贸比较繁荣,但奇怪的是大周并没有重视商税,这导致不少商家漏税严重,看似百万家财的大商会,纳的税却少的可怜。

    就拿眼下的晋州商人来说,崛起于边境贸易,以盐茶为主。家财万贯者不在少数,从其住宅就可以看出来。而且不少经商之家也出过读书人,但因为世家大族把持,做官的却不多,虽然大周立国之后,开始科举选才,但三年一考,本就读书人少的大周因为选严格,考中之人并不算多。

    然而晋州却有别与其他州府,江南之地多私家书院,仅供族内上学启蒙,寻常百姓是无力承担学费的,但晋州却有富商出资营造学社,虽实力不如江南族学,但好在不少人能负担起学费,多数人能够启蒙。了解到这个情况后,林源也有些好奇。后来才知道,因为地理原因,晋州常年有战,原来的世家大族大都南迁,这晋州之地真正意义上的大族唯有王家一家,但十几年前也遭受重创。

    菜上的极快,看着菜色不错,林源和于世吃的津津有味。突然楼下传来一阵打砸声,不少客人慌乱的往外跑。林源示意于世去看看发生何事,起身朝楼下看了看,侧耳听了听叫骂声,说道:“像是王庭的人,怕是在寻由头闹事。少爷要不先走,免得冲撞到您。”

    楼下已经乱成一锅粥了,作为王帐下的侍卫统领,苏哈赤有些不解汪先生的做法,与大周的会面一直再拖,虽然战事已经暂停,但寒冬将至,吃了败仗的金帐王庭损失惨重,已经无力组织南下劫掠了,这是个难度过的寒冬,到时没有足够准备的王庭,必然大乱,所以急需要时间来做准备。但大周一日不签和谈协议,金帐就要无时无刻的要面对大周军队的突袭。这不利于金帐王庭眼下的情境。挥手阻止下属的动作。苏哈赤冷冷道:“你卖兑了水的假酒还有什么说的。”

    李掌柜看着满地被破坏的东西,到底也不知道自己是触了什么霉头,苦笑道:“这位壮士,你等点的是江南的米酒,如何能与北方烈酒相比,至于参水?你莫要瞎说。”

    “这酒寡淡无味,不是参水是什么?”苏哈赤操着不太标准的官话说道。

    李掌柜气急,这不讲理到如此地步,像是吃了败仗的蛮族吗?眼看将掌柜的气出个好歹来,手下的伙计提着棍子就要上前,苏哈赤见状皱了皱眉,抽出弯刀刚打算动手,一道声音传来。

    “慢着!”寻声看去,只见楼梯间的少年正走下楼来,苏哈赤皱眉:“不知死活,少管闲事。”说完抽刀就要上前。

    人群中一阵惊呼,于世将袭来的弯刀档下,身后的李掌柜已经被吓个半死,瘫软在地上,“我说完了吗?你就砍。”林源冷冷道。

    并没有理会林源,苏哈赤使劲压刀,但于世的气力并不小,二人就这样僵持在大堂中,苏哈赤的手下见状便要下手擒住林源,刚要动作,店外便响起一声大喊:“还有没有王法了?谁在闹事?”

    苏哈赤猛地收力,他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在纠缠下去不太好解释。深深的看了眼于世,苏哈赤知道眼前这人不好惹。

    “都让开,看什么看。”来人是晋州府衙的捕头,但身后的军士却让苏哈赤皱了皱眉。随捕头进来的还有一位年轻的校尉。怎么招来他们了。

    “林将军,属下张立。”张立刚一进门便看到同苏哈赤对峙的林源,急忙朝林源行过军礼。回身冷冷的看着苏哈赤,手落在刀柄上:“谁先出的手?”

    苏哈赤双目发红的盯着张立,那身甲胄他致死都忘不了,甲胄漆黑,有别于大周北境的铜色甲胄,无数同袍死在他们的铁蹄下。苏哈赤上下打量了一下张立:“是我,怎么?黑羽军舍得下马了?”随后眼神飘过林源。

    似乎感受到苏哈赤眼里的杀意,张立身后传来控弦声,猛地抽出横刀架在苏哈赤脖子上道:“我没听清?你说什么?”黑羽军极其重视自身荣誉。眼下这蛮族敢侮辱黑羽军,哪能让张立忍住,何况刚才看向林将军的眼神那般肆无忌惮。

    “住手,远来是客,不懂得规矩教给他们就好。”林源的声音传来。张立没有犹豫,收了横在苏哈赤脖子上的横刀,抬手一挥,一阵破风声传来,苏哈赤身边的数位下属们惨呼一声,小腿上皆中了一箭。

    围观的百姓一阵惊呼,却并未逃散。李寻额头冒出冷汗,真是一言不合就下死手,城中是动用弩箭的地方吗?林源看了目瞪口呆,这脑子怎么长的?我说了射箭了吗?

    “将军?还有和吩咐?”张立问道。看了看张立,见他表情真挚,想来是理解错了,林源摆了摆手:“没事儿了,你们先出去。”他不敢再让张立留在这里,实在是担心他一言不合就挥刀砍了苏哈赤等人。

    “对了…”张立听闻林源说话回身看着林源,林源想了想对张立道:“下回下手轻点。”

    “属下了解。”张立回道,转身冷冷的看了苏哈赤一眼,带着军士出了万香楼。苏哈赤身边的下属还在地上打滚,握紧拳头苏哈赤努力压下心头的怒火。他知道,暗处肯定还有弓箭手,他不敢也不能妄动。看着离去的张立,又怒火中烧的看着一旁的林源。苏哈赤感觉自己从来没有这样憋屈过,即使对上黑羽军作战,那也是可以痛痛快快的拼杀一番,哪像这样。

    “死了没?没死就回去。”苏哈赤怒道,听着身边的痛喊声低了下来,几人相互搀扶着随苏哈赤走出酒楼。人群散去,不远处传来的低声嘲笑,让苏哈赤等人面红耳赤的赶回了住所。

    李寻挥挥手让下属将围观的人驱散,自己上前见过林源道:“不知将军在场,刚刚惊扰了。在下雁门郡总捕头李寻。”

    “无妨,我也是碰巧遇见,倒是刚刚张校尉出手没有轻重。让你有些难做了。”林源这样说实在是让李寻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眼前这位不说军中地位,便是身上的爵位,把眼前这些人都砍了,自己也不敢拿人。急忙朝林源摆手:“不妨事的。”

    离开万香楼,林源想着苏哈赤整件事当中的表现,发现那人相当克制,似乎故意闹事一般,怕是要引起什么人注意。刚才走的那么干脆,看来是目的已经达到。也不知道是这人自己的主意还是受他人指点。想来是金帐那边出了什么大的变动,不然不会冒这样大的风险行事的。

第八章 告状

    被扰了兴致,林源回府后便倒头就睡,直到第二天一早被杨昭账下校尉找上门,他才醒来。简单整理了一番,便赶去杨昭所在的帅府,路上却在想是什么事这么着急。

    刚一走进中堂便看见杨昭正和晋州知州米原在一起聊天。林源感觉今天不像是单纯的谈话,眼下北境局势微妙,按理说朝廷礼部来人之前,一切同王庭的交涉对接都是米原一人负责的。此时此刻不去处理王庭使团的事,却出现在帅府里,多半怕是因为王庭的事。

    “末将林源见过杨将军,见过米知府。”林源施了一礼。

    “身子好些了?快坐下吧。”杨昭笑着看向林源。

    “好些了,多谢了米知府请来的医师。”林源朝米原行了一礼。

    “愧不敢当,林将军勇武过人,实乃我大周之瑰宝,本官也是进了应有的责任。”米原笑道。

    听了这话,林源总觉得在骂人,什么瑰宝?我是人不是东西,心下反驳了几句,林源笑了笑,坐到下手,问道:“不知大帅传来属下有什么事?”

    “昨夜是不是出府了?”林源刚一落座,杨昭就问道。

    “是的,这几日总在院里养病,想着出去透透气。”林源知道杨昭派人在自己身边,自己的行动他都知道,但还是解释了一句。现在看来怕是昨日同王庭那帮人的事。

    “今日,王庭使团那边一纸诉状把黑羽军告到了米大人那儿,这是状纸,你看看。”杨昭将状纸递给林源。

    一脸懵逼的林源接过状纸看了起来,这是什么操作?大概浏览了一遍,林源就知道为何找他来了,林源眼下统领黑羽军,而黑羽军犯下的错,最先找的肯定是他。

    放下状纸,林源不敢置信的抬头看向米原:“这汪瑾是谁,他怎么不去告末将射杀左贤王一事。”

    米原噗的一口将刚刚入口的茶水喷了出去,这两件事有可比性吗?你关注点是不是有些偏差?

    “擅自射伤他**人,形同开战;城内未有军令动用军弩,形同谋逆,你怎么解释?”杨昭看了一眼林源。

    “还请大人明辨,我黑羽军射伤王庭之人实在是他们咎由自取,昨夜他们数人蛮不讲理,打砸万香楼,属下恰好在场,目睹全程。安耐不住才出的手。”想着张立那张冷脸,林源还是得捏着鼻子认下这事。

    “当时是你下令?”杨昭问道。

    林源想了想,点了点头道:“确实是属下。”杨昭见状满意的点了点头,事情经过他还是清楚地,知道林源并未下令射箭,是那张立理解错干下的事,但林源维护属下的行为还是让杨昭很满意。

    米原摇头苦笑,他自然知道怎么回事,但还是要问清楚些才好,眼下局势微妙,最好还是不要让王庭的人钻了空子。

    林源却在这时又说:“好让二位大人知道,眼下双方只是有目的性收兵罢战,严格意义说双方还未签订和约。他们入城便是侵犯,属下认为没射杀他们已是仁慈了。”

    听了林源的歪理,米原气结:“照你这么说,他莫脱是不是还要备上厚礼上你府上谢罪,感谢你不杀之恩。”

    “若是那样,下属自然中门大开欢迎他。”林源笑了笑。却并没有在刺激米原,虽是玩笑,但他知道过度可不好。转移话题道:“米大人来此怕不是单单为了此事吧?”

    “为什么这么说?”杨昭好奇的看着林源。

    “原因简单,因为米大人这段时间一直晾着使团,我虽不知道原因,但眼下双方皆有难处,眼看就要入冬了,我大周拖得起,他金帐王庭拖不起,此刻的北境怕是乱了。不然汪瑾这人不会出此下策,他不过是逼迫米大人出面同他们尽快开启谈判罢了。”林源说道。

    轻抚胡须,杨昭满脸笑意看着米原道:“我说什么来着,这小子自来我帐下后,面相上看老实无比,但心思活泛,若不是这样,性子随了他那憨厚样子,怕是早在北境死上八回了。”

    米原无奈的笑了笑问道:“依你看,我们现在见是不见。”

    “敢问大人,汪瑾是谁的人?”林源反问。

    “这重要吗,林将军?”米原问道。

    “重要。”林源。“末将听闻,米大人在金沙关迎接使团时,莫脱发怒便是这人拉住的,一个能压制住使团主使的人,可见其在王庭的地位,何况这人还告了末将一状呢。”林源点了点桌上的状纸。

    “林将军倒是消息灵通。”米原顿了顿说道:“汪瑾是启德二年江南道进士,因牵扯舞弊案被夺了功名,后随商队游历,启德四年在途经北境时被马贼掳去,去向不明,最先的消息是三年前金帐王庭突袭晋州,策划之人便是汪瑾。”

    “我说这么好的文笔,哪是那帮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人写出来的,他们怕是连大周律三个字怎么写都不知道。”林源吐槽了一句接着道:“俗话说得好,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大周与金帐王庭对峙数十年,若说彻底了解对方不敢说,但这汪瑾本就是大周人氏,又游历过不少地方,对大周了解绝对是金帐中最深的,想来他是知道江南道水灾之事,此刻和谈金帐付出的代价小得多,若是缓过劲来,怕不仅仅是伤筋动骨那么简单了。”

    “难道随了他的意和谈?江南道之事拖不得,我们的时间也不多。”杨昭道。朝堂之上和谈之声已经占据主流。在打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之前所定的目标,大周已经实现,完全消灭金帐王庭还有些难度。但若是眼下这种情况下和谈,王庭怕是很快就会恢复,这是大周君臣所不愿意看到的。

    “和谈和谈,有的谈才行,先和他谈着,稳住他,以防金帐王庭狗急跳墙,顺便和北境其他部落联系一下感情。”林源笑道。

    “联络狗屁的感情,见了面不砍人已是万幸了。”杨昭道。

    “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难道各部落这么听话?一心一意的顺从王庭?”林源郁闷道。

    “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林将军这话说的妙。北境各部落貌合心离,若是联系一二也不是不行。但联系之后呢?他们难道眼下会反不成?”米原问道。

    “什么都不说,只要给兵器给粮就行,眼下缴获的武器足够了,北境本就是弱肉强食,当他们发现金帐王庭力有不逮时,而这些部落确武力雄厚,只需答应他们事后封王,能得到我大周的友谊即可。”林源笑了笑道:“或许王庭这块肉他们也盯了好久了。”

    米原和杨昭想着林源的计划,可行性很高,若是成功,原先铁板一块的金帐王庭怕是会四分五裂,到时北境的草场就会落入大周手中,到时源源不断的铁骑就会供给军队,金帐王庭也不再是大周的心腹大患。

    “如何保证我大周置身事外,不被其抓住把柄?”米原问道。

    林源撇了撇嘴,心想干都干了,还怕人说三道四,想了想道:“这晋州商贾多如牛毛,找几个不怕死的总有吧。”

    米原想了想到:“你的意思是通过商人来干这事儿?”

    林源点点头道:“这样能让利益最大化,起码事能干成,还有钱赚。”

    米原和杨昭愕然,两人原想着此事若能办成,怕要花费不少,何时想过还能赚钱。林源见两人表情,无奈道:“你们难道要白给武器吗?”

    杨昭干咳几声道:“没事你就退下吧,我同米大人再商议商议。”林源暗自吐槽,拱了拱手退了出去。

    林源走出大厅,他知道杨昭和米原一定会将这件事上报,付出不多还有钱赚,一但操作成功回报巨大,不仅可以解决掉金帐王庭这个心腹大患,还能腾出手来处理国内的一些问题。

    林源知道自己现在不是藏拙的时候,前身在军中实在是太过耀眼,杨昭这几年也对自己知根知底,诚然有家世的原因,但从军多年,从无名小卒到如今黑羽军主将,靠的不单单是武力,还有智力。

    当前爵位几乎封顶,功劳多寡已经体现不在爵位之上,若是一味藏拙,怕是会引起猜忌,到时候什么都是白给。战事结束,回京后定会论功行赏,自己也是时候远离边军了。逍遥一生才是自己目前的最高目标。命都保不住说什么都是白搭。

    想着未来的美好生活,林源笑着回到了自己的小院,一旁的于世满头雾水,这是又在想什么,已经多日了,总是自己一个人莫名其妙的傻笑,难道脑子还没好利索?

第九章 离间

    和谈总算开始,整日操心此事的汪瑾舒了一口气,从战事开始大周就打算依靠冬季拖死金帐王庭,从开始的歼灭金帐主要力量,到眼下围堵驱赶为主,金帐王庭已经失去了南下的能力。

    如果耗下去,王庭断然是挺不过去的。负责和谈的晋州知州与杨昭闭门不见,就是希望拖到金帐王庭付出更大的代价,自己想出晋州闹事的下策也是实属无奈,没有搭话的机会,在做任何事都是徒劳。

    自己随状纸递上的还有一封信,想来他们看了,也会做出选择。状纸只是引子,那封信才是杀招。

    刚入夜,晋州知州米大人的府上便陆续来了好多达官贵人,雁门郡有头有脸的也被邀请赴宴,宴请主客便是金帐王庭大单于四子莫脱,莫脱虽是庶出,但勇武过人,掌握不少金帐王庭的兵马,现下金帐王庭打败,莫脱所掌握的兵马便成了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

    坐在主客位置的莫脱正和米原推杯换盏,周围的气氛让莫脱很是受用,这里没有对战败者的嘲讽,环境像极了自己那位大单于父亲在酒宴上享受的各部首领歌颂的样子。

    “四王子,那日迎接还望海涵,公事突然,不得已为之。”米原笑道。

    “无妨,本王子不是小肚鸡肠之人。”莫脱摆了摆手,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虽然被放了鸽子,但既然大周放低了姿态,在揪着不放谁都不好看。而且眼下这是大周,不是王庭。

    “那就好,早就听说四王子不仅胆识过人,肚量也不同寻常,今日一见果然所传不假。哈哈,来喝酒。”米原大笑道。

    “哦?本王竟有如此贤名,哈哈,多谢多谢。”将杯中美酒饮尽,莫脱的脸又红了几分。看着莫脱那满脸的得意,米原心下鄙夷,但面上并未显露,这莫脱果然是个棒槌。从军中情报所得,王庭单于共有三子,大王子才智过人,且极其重视汉人官员,但母妃是中原人士,出身在王庭中不算太好,二王子常年抱病在身,没什么威胁,唯独眼前这位,没什么才智却极其自负。

    席间互相捧了对方几句,宴会的热度始终未减,看着场中舞动的舞女,莫脱满脸沉醉,都说中原之地繁华,天下九州,大周独占七州,占尽人间繁华之地,果然不是金帐王庭所能比的。

    “四王子,听闻您身边有位得力助手,叫汪瑾?”米原轻抿一口酒道。

    听到汪瑾的名字,莫脱下意识的眯起眼睛,满脸醉态的问道:“米大人从何处听说的?”

    汪瑾是五年前进入金帐王庭的,王庭当中有不少中原人任职,但汪瑾不同,他受大王子引荐,深得可汗信任,金帐王庭数次突袭中原成功,这人功不可没,这次大周举国之力进攻汗国,虽事发突然,但汪瑾在中原多年经营,提早收到不少消息,这才避免了亡国的风险。这么多作为,但他偏偏不是自己的人,这一点让他很是难受。

    莫脱向来不喜欢大王子一系的官员,他信奉的是武力至上,大周才智之人多如牛毛,但有几个能挡住王庭铁骑南下。但年老的父亲早就没了过去的雄心,对于大王子所奏之事言听计从。若不是这次战事起的突然,加上王庭内反对南下,让未做多少准备王庭措手不及,何至于让自己来大周受辱和谈。

    “前几日这人向我递了份状纸,状告我北境军队,在城内肆意射伤金帐和谈人员。着实吓了本官一跳。”看米原那副嘴脸哪有被吓得样子。

    “竟有此事?本王为何不知?”射伤下属这事他清楚,但状告一事汪瑾压根没和自己说。莫脱心下不快,这是越权行事。自己属下被差遣出去本就让他不快,这汪瑾也不看什么时候和地方,书生果然误事。

    “汪瑾这人本官到是有些了解,这人本是我大周进士,因科场舞弊被革除功名。本就是违信之人,做出这事还瞒报王子也不是没可能。”将状纸递给莫脱,米原笑着看莫脱的的反应。

    看着手中的状纸,确定是汪瑾的笔迹。莫脱此刻感觉自己脸都被丢尽了,金帐王庭向来都是自己凭双手挣来的尊严,汪瑾这人用大周律法告大周的官,难道他们真能帮你不成?

    “荒唐!”莫脱气道。此刻他已将大周闭门不谈的原因归咎到汪瑾身上,在他看来,是汪瑾行事肆无忌惮惹恼了大周。

    “不要生气,四王子,些许小事,警告一下就行,不至于大动肝火,谁还没个犯错的时候。”米原举起酒杯劝酒道,“来,喝酒。”

    莫脱心下想着回去之后哪怕你是父王派来的人,本王也要让你知道,奴才就是奴才,僭越之举就要受到惩罚。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莫脱眉间有一丝阴郁。

    看着莫脱那张冷脸,米原暗笑,眼下计划太大,操作起来还有些时日,但挑拨一下你还是可以的。

    还在府内的汪瑾看着空中的那轮明月,心中波澜不惊,他知道莫脱断不会放过自己。绕过莫脱,以他的性格肯定是要打回去。面子在他看来无比重要,但若是任由他胡来,将把柄交到大周手里,怕是有不好的后果。如今的王庭禁不起这么折腾。

    这次告状怕是会被他记恨。但自己还缺人记恨吗?怕是千里之外有不少人要恨死自己。若是怕被人记恨,自己怕是要千刀万剐才能谢罪。

    之后几日,金帐王庭与大周数次谈判。看着手中的条款,莫脱冷着脸,而汪瑾却有些颤抖:“米大人,在下佩服。”

    “汪大人,签了吧。”米原淡淡的看向汪瑾。

    汪瑾有些犹豫,但眼下的情况却不允许他不签。昨天王庭来报,数个部族叛乱,王庭乱象已现。这条约已经得了可汗首肯,王庭已经等不起了。

    颤抖着双手将自己的名字写上,汪瑾将笔递给莫脱后闭眼靠在椅子上。那份和约他是一刻也不想看到了。

    见莫脱签完字后,米原同杨昭相视一笑,林源的计策只是出行便收到效果。杨昭甚至在想要不要在送些武器过去。

    经此一战,大周获得北境数百里的养马之地,马匹三万,王庭还要向大周每年供牛羊万头。释放数万近年被掳去的大周边民,金帐兵马不得南下。条件之苛刻,闻所未闻,但王庭不得不签,不签便意味着战事再起,杨昭已经**裸的威胁过他们了,若是不签,这纸上的东西他们亲自去取。

    当这份和谈盟约传回朝堂,简直颠覆了众位大臣的三观,战争胜利,回报都是后期,且时间漫长,耗资巨大,因此无人愿意开战,如今眼下就得了不少战利品,远不说那数百里草场,就是那数万牛羊便能解决北方数州农田开垦的问题,这仗打的能补贴掉之前不少支出。

    当得知这份和约是出自靖国公之手时,每个人都很是惊愕。这还是那个忠义无双,仁义立家的靖国公府吗?

    御座之上,李沅看着手中的一纸和约,却是满脸开心。不单单是因为其中的内容,还有自己未来的计划可以顺利进行,北境这个最大隐患暂时被解决了。

    和谈结束之后,双方开始撤兵。而远在晋州的林源也开始收拾行李,踏上了返京之路。想象着大周都城西京的繁华,和那久别的家,林源有些期待自己的‘腐朽’生活了。

    征战离家将近一年,军中将士归家心切,行军速度也比往日快了许多。北伐大胜,作战累积的军功,会让不少人得到升迁,而且之后几年怕是难有大战,他们也算赶了一趟末班车。

    马车内,林源捧着一本书在读,这书是在雁门郡的小书馆中找到的,记录了大周不少地方的风土人文,书写的有趣,自己原想着作为自己周游指导的书籍。但看到作者时更加深了林源的兴趣。看着“汪瑾”两字,林源笑了。

    这汪瑾科场失意后,竟然走遍了大周各州府,将各地风土人情记录在册,详细程度仅次于各地地方志。这样一位对大周风土人情了若指掌的的人却身在敌国,这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件好事。

第十章 归京

    西京城外的灞桥,王公公手持圣旨,身后站着的官员整齐的排列在一辆明黄色的马车旁。探马半个时辰一报,眼下北征的军队快要来了。众位大臣猜不出为何皇上要出城迎接,自大周立朝这还是第一次。

    北征近一年,所取得的战果辉煌,逼迫王庭签下那般丧权辱国的和约。不夸张的说,大周立国百年,对金帐王庭作战,唯独这次真正意义上解决了北境这个隐患,起码十年间让其再无南下之力。

    李沅完成了三代帝皇未完成的大业,他有资格骄傲的告诉先祖,自己这不朽之功。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动静,李沅起身朝远处望去。

    看着远处行军扬起的烟尘,数面大旗迎风招展。李沅笑意浮在脸上,“皇上,大军归来了。”王忧回身禀道。

    “传令下去,奏乐,迎我王师凯旋。”李沅有些激动。

    王忧躬身应是,朝不远处的禁军统领做了个手势。一阵低沉雄壮的号声从城墙上传来,队列中间的杨昭抬眼望了望远处的都城,低声道:“回家了。”

    军队行至都城不远,便听到了传来的号声,队伍开始加快步伐,队列也变得整齐不少,并未过多长时间,大军停在皇上行辕不远处。禁军统领随王忧策马上前,杨昭等将见王忧手持御剑,急忙反身下马,林源见状也随之下车,同诸位将官拜倒在地。

    王忧看了眼跪拜的众位将官,高声道:“天佑大周,诸位将军请至御前听话。”

    “诺!”众人起身步行至皇上御前。

    杨昭率先上前,双手捧着兵符,半跪在地:“臣杨昭,幸不辱命,率军凯旋而归,请皇上收兵符,检阅三军。”车旁的王忧手拿托盘上前,杨昭小心的将兵符放在上面。李沅这时从车中站出来,拿起王忧递过来的兵符,双手举至头顶。

    在场的将士这时齐声高喊:“万胜!万胜!”

    林源悄悄抬头看了看车上站着的中年男子,因为冠冕的缘故,并不能看清面部容颜和表情。但想来此刻肯定是激动占多。

    没错,李沅眼下确实激动,这场面他十年未见了。享受着军中山呼海啸的声音,李沅脸上笑意更浓,仿佛回到了年轻时在北境学习的日子。

    那年北境大捷,靖国公林涛亲自带着自己巡检边军,那时他上了自己人生中最难忘的一课,那种战争胜利后的喜悦感染了他,也明白了为何父皇将自己送到北境学习,大周的江山不是乞讨而来,是无数铁与血的碰撞和能人志士抛头颅洒热血所得来的。

    那时的他便知道了军权的重要性,上位之后,他无时无刻不在强化军权,为自己未来的计划做好准备。

    李沅环视面前的大军,脸上浮现笑意,这是真正的百战雄狮,也是自己未来的支柱之一。有了他们,自己便可放心的推行新政,有了他们,不可一世的世家大族便会收敛许多。想到此处,李沅振臂高呼:“观百战之军,大周江山之幸,大周百姓之幸,万胜!”

    军中又传来震耳欲聋的喊声:“万胜!万胜!”

    看着在将士拥护声中的皇上李沅,迎接的官员群中,一部分人心下担忧。而武官之中,却更多的是眼中艳羡,明眼人都知道,此战过后,大周在难有大的战事,往后军功更难积累了。但这事儿谁都只有艳羡,确没有愤恨。

    大周军官是群特殊但团结的群体,都是军功累积起家的勋贵,信奉的便是武力至上。该是自己的怎么都落不下,没拿到手的只能怪自己命不好。

    加上平时同多是文官集团的世家大族互不来往,往日见面不刺挠两句都不正常。算是铁杆的皇权支持者。眼下看圣上最大的依靠还是自己这帮军中勋贵。

    “老杨这运气没谁了。”身后传来一道粗犷的声音,夏霖道听到轻笑一声,转头道:“燕国公,你就莫羡慕了。”

    “仗没得打,本国公发发牢骚还不成?”说话之人是上柱国燕国公武杰,历三帝,如今六十岁,身体气力丝毫不比军中大多将领差,只因年岁大了,朝堂上下皆都不愿其出征。毕竟似这种军中元老,皆是宝贝。

    人群中无人搭话,站在此处的都是朝中高官和爵位较高的人,互相谁都看不起谁,这时候搭话只有动手的后果了。

    “那你可以现在出去请命在打一仗。”夏霖道悠悠说道,见武杰不说话,这才道:“这场仗下来,不说损失多少军中元老,但好在有一批可用之才崭露头角。难道日后让你们这帮老骨头上阵杀敌不成?”

    武杰眯着眼扫过杨昭身后的数位年轻将领,在林源身上停了停,点头道:“是有几个好苗子,但我老武还是要说一句可惜了。”

    “你又看出什么可惜的了?”夏霖道有些无奈,这老货明显再挑事。

    “老杨能教出个什么玩意儿,哪有我老武的本事。若是我领军,哪有他王庭喘息之机。”武杰得意道。

    “不吹牛能死?自己名字练了一年才写明白,有脸说这话?”武杰一旁的黑脸老将忍不住说道。夏霖道无奈的看了看开口之人,当真是冤家聚头,英国公刘坤站出来了。

    俗话说到好,揭人不揭短,英国公这话就有要掐架的意思了,武杰气急,撸起袖子就打算动手。刘坤不甘示弱,又不是没打过架。

    夏霖道见双方有动手的迹象,示意跟前的人将其拉住,低声道:“这么多人看着呢,要脸不要?”

    狠狠瞪了眼对方,武杰气哼哼的扭过头,闭目养神起来。刘坤也冷笑几声不在言语。夏霖道有些头疼,这两人从北征之始就互看对方不顺眼,如今还是这样,这真的是老人嘛?跟俩孩子似的斗气。

    之后的时间便是封赏了,王公公开始宣读圣旨,对封赏的内容一窍不通的林源听的险些睡着,直到被身旁的校尉推了一把,才缓过神来。抬眼看去,这才发现,圣旨已经宣读完毕,急忙随众人拜谢。

    有些吃力的站起身来,和同僚各自恭贺后转身朝马车走去,今日封赏多是军中基层起来的军官,像林源和杨昭这类本身就有爵位,还地位不低的人就需要另行封赏了。

    林源朝马车走去,吩咐于世准备回府。却突然发现有人挡在了面前。抬眼看到是老熟人杨公公,笑道:“好久不见了,杨公公。”

    “呵呵,公爷舟车劳顿,身子刚刚好些,眼下感觉怎样?”杨公公见林源精神不太好,关心道。

    林源笑道:“让公公见笑了,不知杨公公找在下何时?”自己或许有些眉目,杨公公来此怕是宫里那位的意思。

    “娘娘数着日子呢,今日大军凯旋,娘娘请了圣上谕旨,让老奴先接公爷进宫,说是晚上总要入宫赴御宴的,在她那儿方便些。”杨公公笑着说明来意。宫中娘娘吩咐过了,大军凯旋,封赏过后要在宫中开始御宴。就让靖国公现在进宫。

    九年未见,心急是肯定的,林源点点头道:“烦请杨公公带路。”大军驻扎在城外,各部将领陆续到军部报道,林源上了杨公公的马车,朝内城走去,说实话,他对此世的皇宫挺感兴趣的,不知和前世的有什么区别。

    “靖国公入宫了?”李沅看向一旁的王忧。

    “随杨公公走了,想来娘娘心切。”王公公回道。

    “离家九年,可以理解,但去了怕是要脱层皮了,不告而别,这次又陷阵遇险。”李沅像是想起什么笑着摇摇头,他同令贵妃可以说是青梅竹马,二人恩爱不已,很清楚令贵妃思弟心切,也并未多说什么,“回宫吧。”

    “诺!”王公公躬身退下。

第十一章 相见

    此世的大周同林源前世的古代文化大相径庭,从文字文化到衣食住行都没有太大区别,坐落在西京南首山的这座皇宫内城,虽说占地广大,建筑宏伟,因此也并未给林源带来多大的冲击。在杨公公的带领下,林源低着头快步向前走。

    “这皇宫大内倒是警卫森严。”看着不时经过身边的巡逻卫队,林源心下想到。

    令贵妃所住的惜春宫算是后宫嫔妃中仅次于皇后的坤宁宫了。走了好一会儿才来到惜春宫前,林源忍不住吐槽,当个皇帝见自己妃子一趟整的像下班回家一样。这偌大的皇宫可是皇帝自己的家啊。

    杨公公先入内禀告,将林源独自留在院内。看着这前院种着不少花草,想来这‘未曾谋面’的姐姐是个爱花之人。屋外的侍女悄悄打量着这位娘娘日夜挂在嘴上的弟弟,见林源看过来红着脸低下头,林源纳闷的看了看自己身上,以为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屋子里突然传来一阵茶杯打碎的声音,接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了出来,一道倩影从屋里跑了出来,女子面庞说不上倾国倾城,但也是清秀美丽,及其的耐看。眼角细微不可查的有几道皱纹,想来也是日夜操劳所致,自己这位姐姐可是仅比自己大个七岁。

    在林源打量林玲的时候,林玲也在看着林源。多年未见,林源脸上早没了当初离家时的稚嫩,皮肤也不同于京中那些在家中养尊处优的勋贵子弟。想来也是,北境条件艰苦,他又是在前线作战的军队里。吃苦也是应该。

    林源刚要行礼,突然耳旁响起一道劲风,一道耳光重重的落在自己脸上。这一耳光将在场的人都惊呆了。杨公公和其他宫女正打算好好欣赏一下姐弟重逢的情景,下一秒只见画风突变,急忙将头低下,不敢吱声。

    林源心下恼怒,自己这平白无故的挨这一巴掌算什么事。抬头看向面前的林玲。突然心口似被重锤了一下,那双含泪的双眸看着林源,嘴唇轻轻的颤动。

    林源心中的怒火瞬间没有了,这眼神那么熟悉又陌生。脑中闪过自己车祸卧床后,家中亲人也是这般看着自己。即使自己多么乐观,那眼中的爱惜悔恨也无法去除。眼前这位姐姐苦等了自己十年。这一巴掌挨得也不算冤。

    “姐。”林源轻轻道。随被林玲搂入怀中,林玲哭道:“十年了,回的信也只有几封,你还有没有将我当你亲姐姐。姐姐知道北境战事多,但连封信都没时间写吗?林家的男人偏要对家人这么冷血?娘守了爹多少年,现在又到你,你要气死我吗?”

    林源鼻子一酸,苦笑道:“姐,知道错了,这么多人看着呢。”

    将林源松开,林玲道:“大军之中冲锋陷阵的还怕人笑话?”见林源笑的不好意思,林玲伸手摸了摸林源的脸庞,手感比较粗糙,人也消瘦了不少,不禁伤感道:“爹爹走时让我照看好你,可你竟然胆大到那种地步,你可想过我当时有多慌,上次战报传来,说你负伤失踪,我感觉天都塌了,幸好上天庇佑,让你平安归来。以后不敢再这么干了。”

    “知道了姐,弟弟答应你,今后不再出征了,就老老实实的呆在西京。”林源笑道。

    “难道还想着往外跑,都多大了,看来得给你找位夫人管管你了。”林玲道。

    果然,自古来的传统,多年不见首先讨论的问题都是终生大事,林源苦笑道:“我还小,不着急。”

    见林玲还要继续这个话题,林源刚打算转移话题,屋子里跑出来一位小女孩,似是刚刚睡醒,看年龄也就五岁左右,小脸蛋带着小孩儿特有的婴儿肥,整个人看起来都萌萌哒,小女孩吃力的跨过门槛,一旁的侍女急忙伸手去扶,却被小女孩轻轻甩开,自己迈着小肉腿朝令贵妃跑来:“娘,你怎么出来了?浔儿找不到你了。”

    令贵妃弯腰将女孩抱起,满脸的宠溺。轻柔道:“娘有些事。”

    “你怎么哭了?娘谁欺负的你?”李浔的声音虽软,但语气中还是透露着小孩特有的愤怒。小手拂过林玲红肿的双眼。

    “没事儿,快看这是谁?”林玲将林源指给李浔看。林源急忙挂上笑脸,让自己看起来不至于突然吓到小孩子。

    “这是谁啊?浔儿没见过他啊?”本就刚睡醒的李沁更加迷糊了。好奇的打量着眼前的男子。

    “这是娘常跟你说的舅舅啊!”林玲笑道。

    “哇,你就是浔儿那个将军舅舅?娘说过,有你在没人能欺负浔儿。”李浔开心到,双手张开就要让林源抱,林源激动的擦擦双手将李浔从林玲手中接过。

    听到公主的话,一旁的杨公公眼角猛抽,这普天之下有谁敢欺负你,大周皇家子嗣不旺,当今圣上也只有三子,确皆不过十岁,整个皇宫大内,也只有一位公主,还是令贵妃所出,出生第二天便被封为雁阳公主,后宫所到之处不论真心与否,对其无不宠爱有加。哪个不长眼的敢欺负你,怕是还轮不到你舅舅就会被当今圣上拍死。

    摸着林源的下巴,李浔好奇道:“怎么没有胡子?沁儿见过不少将军伯伯,都有不少胡子呢,尤其是武爷爷的胡子,摸起来可舒服了。”

    林玲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胡闹,你舅舅才多大就长那么多胡子,不可无理。”

    “没事儿!浔儿,舅舅回去就留胡子。”林源笑道。

    “你也是跟着胡闹,快进屋,给我讲讲你在北境这些年的事儿。”林玲道。

    将在北境的事儿讲了一遍,天已经黑了下来,李浔一直在一旁安静的听着,听林源讲到凶险处满脸紧张担心,林源心下想着,这位小人是当故事听了。

    “这沈彬实在是我林家救命恩人,日后不可轻待,知道了吗?”林玲看向林源。

    “姐姐放心,我不是忘恩负义之人,只是离别匆忙,日后相见定会相报的。”林源道。

    林玲点点头,看着林源不禁鼻头又是一酸:“真是苦了你了,家中重担当年一下子落到你一个十岁孩童身上,姐姐在宫中确也无能为力。若不是陛下身处艰难隐忍,当年何至于让你这样。”

    “姐姐宽心,眼下我已经长大了,不再会干那种鲁莽的事了。”林源劝了一句。

    聊了一会儿,杨公公走了进来,禀报道:“娘娘,圣上有旨,靖国公该去赴宴了。”

    “知道了,这就去。”林玲转身吩咐侍女:“去将本宫前几日做好的衣服拿来。”

    “是,娘娘。”不一会儿,一名侍女将新衣拿了过来,这是一件月白色的长衣,令贵妃拿起来在林源身上比划了一下,见还合适,笑着看向杨公公:“得亏了让你瞧了眼,还挺合身。”杨公公闻言笑着弯了弯腰。

    “去将衣服换上,赴宴了总不能还穿着眼下这身衣服。”林源无奈只能进小间将衣服换了,见换了衣服出来的林源更显精神,令贵妃满意的点了点头,“咱林家果然还是白衣相配。”

    令贵妃看向林源道:“你先去赴宴,如今怕是已经去了不少王公大臣,你去迟了难免有些微词。我同浔儿待会儿就到。”

    “是。”林源点点头,随后在林玲的侍女带领下朝曲江园走去,人生两世,自己这还是还是第一次参加皇家宴席,林源有些期待,庆功皇宴,想来应该不会差到哪儿去。

第十二章 宴会

    林源来到曲江园时,大殿内已经来了不少人,里面传来的丝竹声甚是美妙。整了整自己的衣服,林源走入殿内朝坐在上座的皇上行礼,李沅见了满脸开心,招招手让其赶快入座。

    “三箭定局的靖国公来了,快些入座。”

    殿内众人无论是否真心,皆都对林源夸赞万分,见了这等场面,林源有些脸红,急忙道:“过誉了。”随后赶紧朝空位走去。谁知刚走到半路,被燕国公武杰一把拉住。

    “乱跑什么,那是你去的地方?”闻言,林源这才发现自己慌乱之下竟然跑到了文官的席位。大周勋贵本就同文官互不感冒,平日见面不打起来已经是给足了对方面子。朝武杰拱拱手,回道勋贵的地方,挨着杨昭坐下。没办法,勋贵之中自己最熟悉的便是杨昭了。

    稍稍喘了口气,正打算喝口水,却见案子上都是酒水,稍微皱了皱眉。杨昭见状招来一旁侍立的小太监:“给靖国公弄些茶水来。”

    朝杨昭道了声谢,武杰见状说道:“军中之人还怕喝酒?你好歹也在北境呆了这么些年,难道不喝酒?”

    这老头真是讨厌,我喝不喝酒关你何事,正打算开口,却听到身旁的杨昭骂道:“燕国公,你不要强人所难,林源负伤刚刚好些,喝酒对他身体不好。”

    闻言,武杰悻悻的拿起酒杯自己喝了起来,不在言语。林源这时却打量了一下,这难道就是浔儿所说的武伯伯?这胡子确实挺多的。

    “看什么看?”瞪了林源一眼,对方却并不恼怒,林源笑道:“在下只是突然想起有人夸过燕国公的美髯须。”

    得意的拂过自己的髯须,燕国公哈哈大笑:“那是,老夫这美髯须放眼大周谁能比过,不知是那位赞过。”杨昭和周边众位勋贵眼角抽搐,这老货还是如此不要脸。

    “长公主殿下。”林源笑道。谁知武杰笑声戛然而止,周边的勋贵却偷笑起来。似乎是感觉到周围气氛变化,林源有些奇怪,自己说错什么了吗?

    “长公主过誉了。”武杰尴尬的扭过头去,自己这胡子被长公主薅下来过不少,想起那段事情,他都心有余悸。

    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林源虽有疑惑却还是压在心头。从入城折腾到现在,自己实在是有些饿了,于是专心对付起桌上的美食来。

    宴会以歌舞为主,但往日就性格豪爽的军中勋贵实在是享受不了文人喜欢的这一套。所以宴会进行大半,文官那里还是言笑晏晏,推杯换盏,环境很是文雅。反观武将这边,已经乱成一团,各种酒盏满天飞,林源甚至看到有几位在划拳赌钱。这是真的喝高了。

    将落入盘中的酒杯拿开,林源无奈的叹了口气。看向还在上座笑意不减的皇上,林源吐槽道:“也不知道管管,丢的是你的脸啊。”

    后颈一紧,林源一下子被人提了起来,当下便怒火中烧,这是谁这么大胆,本国公是让你提的吗?怒视后方,却见武杰‘嗝’的一声打出一个酒嗝,熏的林源头晕眼花。林源无力的低下头,哀叹道:“武伯伯,放我下来,这么多人看着呢。”

    “燕国公不可胡闹,靖国公的伤还没好。”杨昭急道。他太清楚武杰了,每次喝多了,下手都没个轻重。

    “无聊。”将林源放下,打着酒嗝又在寻找新的目标。林源无奈的整了整衣服,这帮勋贵实在是太危险了。

    “看什么歌舞,我朝大胜,且看老夫舞剑可好!”似乎是找不到下手的目标,武杰又实在是烦躁文官那套,索性自己跳出来。众人闻言,勋贵一方顿时叫好声一片,反观文官那边,皆都怒目而视。

    “皇宴之上,燕国公莫要胡闹。”夏霖道皱眉看向武杰。

    “靡靡之音怎能配得上我大周军威,不听也罢,拿剑来!”这是开了群嘲了,林源看向场中的燕国公,只见其三言两语就将文官嘲讽了个遍,不时便传来数声怒骂,但武杰依然临危不惧,坦然自若的看着众人,看向文官的眼神里满是轻蔑。

    “这老货的脸皮,我是拍马难及。”

    “怎么?英国公也想一试?”杨昭笑道。

    “那有如何?”见场中怒骂不止,但坐在上位的李沅却并未开始就出言阻止,直到此时才慢吞吞开口道:“既然燕国公有此兴趣,朕准了。”

    大殿内瞬间安静下来,武杰哈哈哈一笑:“拿剑来!”

    “我陪你。”英国公刘坤上前,将剑扔给武杰,两人先是对视行礼,随后出剑上前。林源饶有兴趣的看着两人在剑光中身影交错,剑身碰撞时特有的金石交错声很是好听。

    勋贵这别不时传来一阵叫好声,无奈文管这边却个个冷着脸,夏霖道见状无奈的叹了口气,天下承平已久,今年的这场大战彻底的将文武两方竖向了对立面。之后日子怕是有的瞧了。

    收剑回身,武杰喘了几口粗气,刘坤也是如此。二人年纪大了,不似年轻时那般身强体壮。“痛快,日后定当分个高下。”

    “怕你不成。”英国公不屑道。

    随后两人朝皇上谢恩,李沅大笑:“爱卿老当益壮,可还是要注意些身体。来人,赏!”

    “谢主隆恩。”武杰同刘坤慢慢退下。

    宴会到了此刻,已经进入尾声。李沅朝一旁侍立的王忧点点头,王忧从身后小太监手中接过圣旨,走到台前,高声道:“淮阳郡公杨昭接旨。”

    “臣在。”杨昭出列跪倒在地。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淮阳郡公杨昭,北击金帐,驱敌千里。复我大周山河,其功在当代,福泽北境万民。深得朕意,着封晋国公,世袭罔替。勿忘君恩,加以勉励。”

    “臣,谢主隆恩。”杨昭手接圣旨,众人都是满眼羡慕。大周已经数十年没有封赏国公了,不过北境战事确实功在千秋,杨昭得此封赏也无反对的声音,众人见王公公宣读完圣旨后,再无后话。不禁有些奇怪,靖国公怎么没有封赏?

    林源却并不在意,他已经位列开国国公之列,再封赏什么?异姓王吗?自己的功劳还不足以受到这样的封赏。眼下不在封赏,便是对自己的信任和保护,木秀于林的道理自己还是知道的。

    自己实在是太年轻了,总管整个大周,不说国公之列,便是最低的爵位,有谁是自己这个年纪继承的。日后有的是时间去封赏,太年轻就站在山巅,并不都是好事。

    “恭喜杨将军了。”林源朝杨昭行了一礼,杨昭笑呵呵的点点头。自己虽是开国郡公,但到底比不上眼下的爵位。兴奋之余,对前来恭贺敬酒的人来者不拒。不一会儿便被灌了一坛子酒。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

    不善饮酒的林源还是没有逃脱被灌酒的命运,杨昭被封赏后,众人敬酒。清醒时还好,能帮林源当上一二,但当人都喝醉时,唯独自己一人清醒变不好说了。到最后,醉酒的杨昭都加入进来。

    连续喝了不少酒,林源只觉得自己将两辈子的酒都喝了。脑袋晕晕乎乎的自己,实在是扛不住了,借着空挡出了大殿,微风拂过水面,林源这才好受一些。

    “谁曾想,堂堂军中猛将靖国公竟然不胜酒力。”身后传来的声音让林源微微皱眉。

    “谁?”林源转身,却见一名年轻男子站在不远处。自己之前并没有见过,想来是文官那边的。

    “在下翰林院崔铭,家父是礼部尚书崔琰。叨扰国公了。”崔铭笑道。

    “崔琰?”自己在晋州听过这名字,是崔家家主,当代文宗,可自己从未和他们打过交道,这崔铭来这儿有何用意。

    “不知在下来此,有什么事吗?”林源问道。

    “心向往之,倒没什么大事,就是想见识一下三箭定局的靖国公是何等英雄模样。”崔铭淡淡笑道。

    林源总感觉眼前这人说话阴阳怪气,淡淡道:“既然见过了,那便告辞了。”朝崔铭拱拱手,林源转身离开,他不知道自己是否有些敏感,但总觉得这人有些危险。

    看着林源离去的背景,崔铭饶有兴趣的低声道:“倒是警醒,可在下今日确实没什么恶意。”轻笑一声,转身朝反方向走去,今日的宴会实在是无趣的紧。

第十三章 国公府

    林源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回府的了,酒后剧烈的头痛让他很是难受。有些吃力的撑起身子,眯着眼打量着周围,眼神逐渐聚焦在不远处放在桌上的茶壶。晃晃悠悠的走到跟前,拿起茶壶便往嘴里送。

    门外的仆人听到了屋里的动静,急忙走了进来,见林源在那猛喝水,担心呛着,却又不敢上前。只能待林源喝完水后才小心道:“公爷,小的再给您沏壶茶去?”

    坐在椅子上舒了口气,林源这才摆摆手看向眼前这人,“你是谁?于世呢?”说着打量了一下门外,并未发现于世的身影。

    “属下是新进府的,叫蔡荃。”那小厮躬身道,“于侍卫在院子里呢。”

    “我睡了多长时间?”林源揉着发涨的脑袋问道。

    “公爷睡了大概六个时辰,现在已经半晌午了。”蔡荃道。

    “去拿碗粥来,将于世叫进来。”林源靠在椅子上闭目吩咐道。

    “是。”蔡荃应了声,转身走出屋子,悄悄松了口气,他进靖国公府也就一年,这一年间偌大的国公府内一直没有主人,皆是林家老仆林光永在打理上下,半个月前他突然被派到这个院子里,说是公爷要从前线回来了,自己今后要跟随在公爷身边。

    之前听说公爷是边关大将,杀人那是家常便事,大多新进仆人担心主家暴虐成性,当时的自己心里多少都没底。如今看来,公爷的脾气还是蛮温和的。

    看着屋内的陈设,说是上柱国这般大周顶级勋贵的存在,但在林源看来却并不像自己想象中的奢华。屋内只有堂前的一幅松柏图,两个花瓶,余下的在没有多余的装饰摆设,书倒是有不少。林源有些疑惑,这国公府内很穷吗?

    “公爷,有什么吩咐?”于世走了进来。

    “昨晚谁送我出宫的?”林源问道。

    “是杨公公。”

    “可有人跟着咱们?”林源想起了昨晚碰到那人,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那个叫崔铭的给他的感觉很不好。

    于世想了想当时的情景,摇了摇头:“没有,咱们回来时已经是深夜了,路上行人已经极少,属下没发现有人跟着,公爷是遇到什么人了吗?”

    林源闻言点了点头,但却没有再说什么。于世不好再问,便站在一旁不再言语。而林源也晃了晃脑袋,试图不在去想昨晚的事。

    膳食来的很快,想来是厨房那里有些预备。吃了几口粥后,林源唤来蔡荃。三人开始在府里闲逛,林源需要尽快的熟悉环境。

    “林伯呢?”国公府按规制建造,不算太小,起码转的这会儿让林源有些头晕。勉强记住自己家的一些地方,却不见管家林光远。

    这偌大的国公府,当得起公爷一声林伯的,怕是只有伺候过三代家主的林光远林管家了。蔡荃回道:“林管家去下面的庄子去了,说是今年收成不太好,要看看情况。”

    “哦,庄子的收成怎么会不太好,没听说有什么灾害啊?”林源有些疑惑。

    “非是灾害,咱们庄子有些特殊,多是征战的老兵在打理,今年战事不断,庄里的男子多都去服兵役去了,庄子里的田荒了不少。”蔡荃说道。

    听了蔡荃的话,林源皱眉想着这事儿,京畿之地,多是武勋聚集之地,庄子上怕是和靖国公府没什么两样,减产之事怕会产生什么不好的后果。

    “农户当中,多是靠庄稼生活,如今减产,怕是不少人熬不过今年。”蔡荃见林源皱眉,小心翼翼道。

    “林伯往年怎么处理这事?”林源问道。

    “先前庄子收成不好时,林管家会让庄子里不在缴纳当年的粮食和农税,全由主家负担。过去负担不太重,今年怕是有些难。”蔡荃说道,心里却在想过去是没主家,林伯一人也可做主,如今公爷归家,今年怕是不能如往年一样了。

    “为什么会难?”林源疑惑道。

    “今年战事太大,庄子里走的人太多了,如今江南那边遭了灾,京中粮食也涨了,上缴的银钱还好说,但各家已经没有多少粮食了。”蔡荃解释道。

    “你也是庄子里的?”林源看着蔡荃。

    “小的是庄子里的,国公府名下的庄子里,年龄合适会入府做工,可免除部分赋税,小的哥哥早先年战死沙场,家里不想让小人在去拿命换前程,便入府做工了。”蔡荃答道。

    “府中除了吃租外,没其他收入了?”林源实在不敢想,偌大的国公府,竟然只凭借吃租过活,这是什么?大号地主?

    “是啊,难道还有其他收入?”蔡荃不解道。

    “这京中其他勋贵也是这样?”见蔡荃摇头,林源这才松了口气。

    “京中其他府上有些产业,不靠吃租的。”蔡荃回道。“但国公府有祖训,不可与民争利,所以我国公府除却庄子的收成,不能经营其他产业。”

    “便是不经营其他产业,但府上农田也不算少,不至于眼下连过冬的粮食都没吧?”林源无力道。

    “庄子上的田大多都荒了,因战致残的人无力去种地的,这些年在外买的粮食比种的都多。”蔡荃小声道。

    当真奇葩,林源心下吐槽了一句,刚刚舒缓的头又开始疼起来了,揉了揉脑袋,林源觉得一直呆在府上也想不出什么办法,还是得出去看看。转身吩咐道:“蔡荃。”

    “公爷有什么吩咐。”

    “我要出去一趟,等林叔回来了你告诉他一声,在我书房等等我。我有事要问他。”

    蔡荃急道:“公爷,林叔说了,你身子还没好利索,现在不宜出府。”

    “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你就不要多说了,照我说的去办。”招呼了于世一声,两人出了国公府。

    穿越以来,本以为一跃成为腐朽的顶级地主阶级,只要不去作死,逍遥一辈子这目标触手可及。哪知道现实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如今自己最大的危机竟然是填饱肚子?想着国公府现在的情况,林源就有些欲哭无泪。这种富二代瞬间变成创业者的感觉实在难受。

    看着风风火火出了府的林源,蔡荃一种不详的预感在心中升起,自己不会说错什么话了吧?随后急忙跑到门房里,希望林管家快些回来,公爷刚刚的反应给了他一种不太好的感觉。

    刚刚入城的林光远,此刻正在马车中愁眉苦脸,庄子可以用颗粒无收来形容,这几年本就不是丰年,靖国公府的庄子又及其特殊,多是当年跟随靖国公征战的老兵,年轻力壮者多跟随大军出征,这就导致每当大战过后庄子里老弱病残就会变多,侍弄土地这活能干的也少,慢慢的不少耕田也就荒了下来。

    当初的祖训限制,致使靖国公府从未有过其他产业,庄子上的伤残之人只增不减,这笔开支实在是太大了,这么多年下来,府中都快被搬空了。自己实在是有愧家主信任。

    见马车归来,守在门口的蔡荃急忙跑了过去,急道:“林管家,公爷他又出去了。”

    林光远皱眉道:“不是说了,公爷身体受伤,不宜多动吗?”

    “小的…”见蔡荃支支吾吾,林光远怒道:“怎么了?”蔡荃咬咬牙,将之前花园中林源问自己的事儿一一说了出来。

    林光远听了无奈叹了口气:“这事儿瞒不住的,罢了,老夫这就去大厅等公爷去。你自己去前厅受罚去。”说完朝议事厅走去。蔡荃看着林光远的背影,愁眉苦脸的朝前厅走去,都怪自己多嘴。

第十四章 酒楼

    西京的布局严格有序,商人只能聚集在西市,东市是各种手工业的聚集地。想要赚钱便要先了解西京的商人,对林源来说赚钱快就必须出其不意,四平八稳的赚钱太慢了。但前提还是要合法的赚钱。

    眼下大周的朝堂还是世家大族把持,至于自己这种分割权力的勋贵自然是他们眼中钉肉中刺,是首要的打击目标,欺行霸市这种事是万万做不得的。

    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那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大街两边满是林立的商铺,不远处传来的呼喊声让林源深感西京的繁华。

    “人真多,比晋州的商市强太多了。”于世感叹道,自己在晋州什么时候见过这么繁华的街道,怪不得老爹一直让自己出来闯。果然是大开眼见。

    “九州帝都,绝不是听着名头响而已。”走了不少地方,林源觉得眼下的西京并不比前世那副清明上河图中描绘的都城差,转身看向紧跟自己的于世:“钱带了吗?”

    “带了,公爷。”

    “不说了吗?叫我少爷。我有那么老吗?”林源实在是不喜欢公爷这词。

    “是,少爷。”于世急忙改正,少爷人不错,就是有时候习惯让人难以接受。

    边走边观察路边行人,林源甚至看到不少服饰稍异于周人的存在,问过于世后才知道是大周南部邻国南晋。西市算是西京商业集中地。各种店铺种类繁多,但还是以饭馆酒楼为主,毕竟如今的大周在林源看来,主要的消遣方式便是美食和青楼了。

    转了一会儿后,林源有些失望。并非自己没有发现赚钱的门路,而是有不少赚钱的门路,但都需要长期的投资,如今的大周承平百年,商业虽说不上像前世那样繁华完善,可对于现在的大周百姓来说,完全能满足他们的日常。

    而自己实在是没有那么多时间去慢慢做,眼看就要入冬了,自己看了几家粮店,已经有不少店家开始涨价了。

    “走吧,先找点吃的去。”林源需要换换脑子,再说自己白天只喝了碗粥,逛到现在实在是有些饿了。

    见林源兴致不高,于世也不敢多嘴。在前面带路。于世之前便留意了一家酒楼,西市大街酒楼不少,都是人声鼎沸的场子,少有清静的地方。唯独这家有些特别,竟然没见几位客人,少爷喜欢清静,看那酒楼有些年头了,若是饭菜不好搁在西市早关门八回了。于世没有多犹豫就将林源带到此处。

    “落仙楼?这名字谁起的?”林源皱着眉看着眼前这冷清的酒楼,画风和西市的繁荣格格不入,扭头看着于世,眼神在问为何将他带到这儿来。

    “少爷,这儿还算清静。”于世见林源略带询问的眼神回道。

    看了看附近的几家酒楼,门庭若市,确实无法让自己静下心来。无奈的摇了摇头,看来今天实在是不适合出门。

    “走吧,进去瞧瞧。”林源率先走入酒楼,但眼前的景象还是让他吃了一惊,这哪是冷清,简直就是没有人烟,偌大的前堂,竟然没有一个人。

    “现在是中午吗?没到饭点?”林源回头问道。

    于世有些尴尬,自己只是感觉冷清,却并未想到,这酒楼一个客人也没,显然是这酒楼的问题,“属下失察,少爷咱们还是换一家吧。”

    “算了,对付一口就行。其他地方人太多了。”林源摆摆手道。

    见客人入门,店小二有些激动,自府衙撤封后,店内已经近半个月没有客人上门了。如今可算是要开张了。可刚要走进,却听到那壮汉说要换一家,店小二心里瞬间凉了下来。但转瞬之间有火热起来,那少爷说是懒得换了,虽听出言语间的失望,但留下就好,落仙楼不说在整个帝京,便是在这西市,往日也是顶级的,要不是出了事儿,哪至于落魄至此。

    “客人先看菜单,用什么需要您吩咐。”店小二将菜单递给林源,却见他并未翻看,只听林源说道:“来几个清淡的,酒就不需要了,来壶茶。”

    “好的,您稍等。”店小二躬身下了楼,看着楼外穿流的人群,虽然入冬,但街上依旧有不少人,微感热意,林源将外套解下,于世见状提醒道:“少爷,天冷,小心着凉。若是感到热,属下让他们撤个火盆下去就行。”关窗是不可能的,但这屋里确实有些热。

    听了于世提醒,林源这才注意到桌旁摆了几个火盆,看着盆内的炭火,林源好奇道:“这火盆一直烧炭吗?”

    “碳?”于世看着燃烧的火盆,想来少爷指的是盆中的燃石。点点头道:“确实,燃石便宜,可这火盆太多也不好。太多容易中毒的。”

    容易中毒,看来这燃石便是前世的碳了,晚上房间密闭,火炭燃烧时不易排出废气,确实会死人。“这冬日里取暖只有火盆吗?”

    只见于世摇摇头道:“火盆在一些大户人家是不用的,听说帝京不少大户人家用的是木柴火炕。”

    林源听了,眼睛一亮,一条赚钱的主意闪过,大户人家才用,这说明不少人还在用火盆这种不**全的工具在取暖,市场不小啊。

    赚钱的主意有了,林源的心情也好了起来,恰时饭菜也上来了,看着精美的摆盘,饭菜闻起来也不像自己想的那样,拿起筷子夹了口送入嘴中,不禁点了点头,味道清淡爽口,见客人满意,店小二也喜上眉梢。

    “这菜不错,清淡爽口,菜也新鲜,可这店内为何没有客人。”听林源问话,店小二苦笑道:“数月前,店里出了些事,半月前,府衙才撤了封店的告示,往日的客人也不敢来了。实不相瞒,您是这半个月来第一位客人。”

    “出了什么事儿,就算封店,如今解封了,还没人敢来?”林源好奇道。

    “这...”店小二一时语塞,不知该怎么回道。

    “因为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店小二急忙回身道:“黎叔。”

    林源望去,只见一位中年人,手中端着一盘点心。将手中的点心放在桌上,黎先道看了眼店小二:“你先下去吧。这儿有我就行。”

    看着小二下楼,黎先道这才看向林源,上下打量了一下说道:“小二不懂规矩,在这儿我给贵客道歉了。在下黎先道,这条街的老商户都叫我一声黎叔。”

    林源没有点点头没有接话,从盘中捏起一小块点心送入口中,入口极酥,甜而不腻,林源很是满意。见林源吃的高兴,黎先道笑看着林源:“这菜可还合贵客口味?”

    “菜色不错,这点心我挺喜欢的,叫什么名字?”林源问道。

    “一合酥。”听到这名,林源一愣,想起了关于这点心的一个典故,摇头轻笑一声道:“这名字有趣。”

    “烦请公子告知,不知有趣在何处?”黎先道有些疑惑。

    “一人一口酥嘛。”听了林源的解释,黎先道笑着说:“公子妙人,这名字也确实有这层原因,当年老掌柜为小姐做这道点心,因形状较小,可整块入口,且入口酥软,便起了这名。”

    “贵号东家看来爱女心切啊。”林源说道。说完这话,却见黎先道脸色黯然,不禁问道:“莫非在下说错了什么?”

    “没有,没有,只是想起老掌柜逝去,心有所感罢了。”黎先道苦笑道。

    “是在下唐突了,还望见谅。于世,会账,咱们回吧。”林源起身朝楼下走去。见林源起身往外走,黎先道先是呆滞了一下,有些着急,这人走了,下面的事儿还怎么办。刚抬起手打算叫人,这时林源回身道:“这儿菜色不错,给我留个雅间出来,日后还会来的。”

    听到这话,黎先道心头一喜,急忙道:“没问题,天字号就留给您了。”林源点点头,转身出了落仙楼。

    “这人是谁?黎叔您上杆子拉他。”店小二好奇道。

    “不知道,但这人来历应该不低,咱们落仙楼眼下无依无靠,我感觉这人可能会是咱们不小的助力。将天字号空出来给这位贵人留着。”吩咐完之后,黎先道转身出去。之前他便注意到林源身边的于世,那不是单纯的护卫,是军伍出身,就是林源身上也有一种说不出的气势。

    就是凭借今日林源能进了这酒楼还能安稳的出去,便有让对付自己的人头疼的地方,自己可要抱住这条大腿才是。但黎先道这次却想错了,对付他的人今日并没有来,或许是觉得京中没有哪个不开眼的敢来。

    大街上,于世好奇的看着林源道:“少爷为何要让落仙楼留位置出来?您真打算常来这儿吃饭?”

    “嗯,这儿菜色不错,不时来换换口味还是不错的。”林源点点头道,见于世仍然有些不解,只能道:“他有求与我,这事儿暂且不说。咱们先回府,想着林叔应该从庄子上回来了。”

    看了眼那冷清的落仙楼,林源笑着摇摇头朝国公府的方向慢慢走了回去。

第十五章 主意

    林源回到府中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得知林源回府,林光远并没有让林源多等,林源前脚刚进书房,林光远紧随其后来到林源的院子外。

    “林叔来了。”于世朝林源禀报道。

    林源点了点头说:“让林叔进来吧,蔡荃去沏壶热茶来。”

    严格意义说,这是两人第一次见面,近十年没有见面了,自己离家时,林光远还在壮年,自己离府这么多年,整个国公府上上下下都是他一人打理,如今早已没了当年公爷身边亲卫的英气,满头白发的他已经老了。

    而在林光远眼中,林源的变化也不可谓不大,没了离府前的稚气,双十年华,因为常年戍边,并未像京中的那些贵族子弟,早早被掏空了身体,相反英气逼人,很是有当年将军的风采。

    “见过公爷,老奴在这儿恭贺公爷凯旋而归。”林光远跪地行礼,这一行为让林源有些不适,他依然受不了这个时代的一些尊卑观念。

    急忙起身将林光远扶起道:“林叔不可如此,您是看着我长大的,我多年不曾归家,阖府上下都赖您打点才没出什么大事,这么多年辛苦了。”

    林光远听此有些感动,自己多年来如履薄冰,这心总算没有白费,主家果真如同先祖一样,体恤下属。

    林光远站起身来,笑道:“尊卑有序,主家宽厚,但下人总不能失了礼数的。”坐下后,林光远这才打量起林源道:“将军泉下有知,公爷总算没有辱没家风,年纪轻轻就立下大功,我靖国公府后继有人啊。”

    林光远原是林源父亲的亲卫,因受伤不便,便离开军营替国公府打理日常事务。林源听了笑了笑道:“我听下面禀报说是今年欠收,不知情况怎么样?”

    听到林源问话,林光远眉头皱了起来,叹声道:“情况比预计的要严重,这原因也太多,今年北征,村子里主要的劳力大多出征了,村内老弱能耕之地本来就少,庄子良田不多,收成自然受到影响。加之江南水患,今年北运的粮食也变少了。这才造成眼下的情况。”

    听了林光远的分析眼下的情况,林源皱起了眉,情况比自己想的要严重:“庄子上大概还能撑多久?”

    “没有几日了,我今日本打算要将府中存粮再调出来一些。但杯水车薪,府中的粮食总有吃完的时候。”林光远摇了摇头道。

    大周军备与前世的朝代并没有太大的区别,闲时农耕,战时应征入伍。典型的耕战政策。但样做有一个不可忽视的后果就是,战后劳动力锐减。这次大战,大周虽说取得大胜,但依旧折损不少。像靖国公名下的庄子这样不在少数,但是却要比其他人的严重许多。

    见林源满脸愁容,林光远叹了口气,靖国公府世代皆是如此,每逢大战之后,庄子上总要紧巴巴的过几年,国公府不愿放弃受伤之人,皆由国公府供养,这么多年下来便成了不小的负担。纵观整个京城贵胄的府上,哪家封赏的庄子上有这么多伤病之人。

    “府上还有多少银子?”林源问道。

    林光远知道,解决问题总会用到钱,回道:“钱财还有些,黄金三百两,白银一千二百两。若像往常一般支出,怕是撑不到来年开春的。”

    林源惊道:“往年是如何开支的?据我所知,二两银子足够一户三口之家殷实的度过一月了。”

    “公爷所说不差,但咱们庄子有些特殊,伤病之人较多,光是一月医药支出便是上百两。”林光远苦笑道。

    “伤病之人为何这么多?”林源问道。

    “多是出征之人,几乎每家都有,国公府有规矩,凡是庄子上因战负伤的,皆要供养至死。”林源听到林光远这么说,心下默然。

    想了片刻,脑海中回想起今日在落仙楼看到的炭火盆,想了想计划的可行性,林源这才看向林光远问道:“你知道这京中百姓冬日如何取暖吗?”

    林光远不知林源突然岔开问了这么一个问题,想了想道:“多是炭盆,少数权贵之家会用地火龙。”

    “这京城附近铁匠铺多少,背后可有权贵插手。”林源接着问道。

    “铁匠铺不少,光东市就有数十家,至于打铁这行当,权贵没有插手,不过,京中有几位权贵占有不少铁矿。”林光远说道。

    “铁矿不归国有?”林源有些好奇道。

    虽不知国有这词怎么来的,但想来是归大周衙门管制之意,林光远摇摇头道:“六部当中,只有工部有监管之责,但朝廷是不挖铁矿的。”

    “白痴啊!”暗骂一声,林源问道:“分别是那几家,你说来我听一听。”

    “分别是淮阴侯、萧国公以及川西商会。其中淮阴侯张固是将军故交,萧国公是冀州魏家的当代家主魏明,川西商会是川西行商在京中最大的商会,川西商人因为川西之地盛产盐铁,多以盐铁为生意。”林光远介绍道。虽说国公府不经商,但必要的事情还是要知道的。

    林源权衡了一下林光远介绍的这几家,好一会儿才吩咐道:“你给淮阴侯送封拜帖,我这几日上门去拜访一下。另外给川西商会透露个消息,就说少爷我有笔大生意要跟他们谈谈。”

    “是。”林光远并未多问,他知道,林源不会无缘无故问这么多,至于为何不去萧国公府,林光远大概也知道,虽同为国公,但世家大族从来看不起林家这种起于微末的国公府。

    第二天一早,林源伸了个懒腰,看着桌子上一夜奋斗的成果,满意的点了点头,将图纸收起,喊道:“蔡荃!”

    门被推开,清晨的阳光照射进来,蔡荃躬身道:“公爷,有什么吩咐?”

    起身走到门口,迎着清晨的阳光伸了个懒腰道:“准备些早饭。”

    “是。”应了一声。看着院子里还站了些下人,林源有些郁闷,扭头看向倚在柱子上守了一夜的于世道:“这偌大国公府,怎么连个女的都没?”

    “林叔说了,林氏家规有训,未及冠男子,府中得配侍女。府中之前的侍女都随娘娘进宫了。”

    “果真是亲姐。”林源吐槽了一句,刚准备转身回屋,去看见林光远急匆匆跑进院子里,一脸急色的说道:“公爷不好,庄子里出事儿了。”

    林源心下一沉,急忙道:“林叔慢些说,出什么事了?”

    “庄子里的王同昨晚服毒自杀了。”林光远急道。

    “王同是谁?为何要自杀?”林源皱眉道。

    林光远这才想起,林源哪能记清楚庄子上的老人。叹道:“王同是将军以前的近卫,今年五十有四,十年前负重伤,断了一臂。这几年一直由国公府供养。无子无女,今天早上才被在屋中发现,生前只留下一封绝笔信。”

    “信中说了什么?”林源问。

    “他说愧对府中供养多年,自己已是废人,活着只会拖累他人,不如一死了之。”林源听了,心中一堵。

    王同此人想来知道府中艰难,在他看来庄子上像他这样的人已经成了府上的‘累赘’。拖下去,照往年国公府的情况,怕是有不少人会被自己拖死。

    “从府中支取些银钱,为其办个葬礼,另外告诉庄子里的人,不要在干傻事,过几日事情会有转机。”林源不想再听到这种消息了,如果不快些解决眼下的问题,像王同的情况会越来越多的出现。

    “是,老奴这就去。”林光远转身赶出府去。

    “这人命就如此不值钱吗?”林源低声道。

    “公爷多心了,人有自己的活法,或贵或贱,王同因战断一臂,生活本就不便,这或许也是解脱。”于世劝了一句,林源默不作声,转身回到屋内。不多时屋里传出声音:“你去帮帮林叔吧。”

    “是。”于世应了一声,看了看屋内,见没传出什么动静,这才转身出去帮忙。公爷哪儿都好,就是心思太重。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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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22435/ 第一时间欣赏大周盛世最新章节! 作者:雁门北归所写的《大周盛世》为转载作品,大周盛世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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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周盛世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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