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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姬叉     问道红尘txt下载     问道红尘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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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 缘起

    南疆小国南离,国境西陲有山,名曰仙迹山。山中常年红霞缭绕,仙气隐隐,山巅乱石嶙峋,仿佛天外飞来,在红霞之间更显特异。

    故老相传山中有仙,当然从来没有人找到过半根仙毛。这山中红霞也就成为一个人们茶余饭后的异谈,除了偶尔还有些执念寻仙者探访之外,也就和寻常小山没有什么区别。

    子夜。

    少年慢慢爬上山巅,站在乱石堆外出神。

    他不是寻仙者,只是山脚村民。

    奇怪的是,自从今年十六岁成年起,他时常都有一种奇怪的冲动,仿佛山里有什么在等自己。每每无法按捺,他便来山顶发呆,却从来一无所获。

    山顶的乱石很粗糙,上面有一些很古老的纹理,只是凌乱不成体系。少年伸手抚摸着,莫名的有种很亲切的感觉,不知所起。从小天天看,也没有这样的感觉啊……

    “不知道是不是和爹娘有关系……问徐伯他们,都说我在发梦呓。”少年抬头,看着天上星月,月亮已上中天,透过红霞云雾看上去,月色出奇地有了些红色的痕迹。

    正在此时,乱石堆里却忽然传来说话声:“真是晦气,大老远赶来这破山,的小桃红都不知道被哪个混账先拔了头筹。”

    有人回应:“闭嘴,国师说……”

    随着话音,两个人从乱石堆里走了出来,见到少年,同时一怔,那人的半截话也就吞了没说出来。继而化为狞笑,两把长剑同时刺向少年。

    乡间少年心思淳朴,见识很少,往常也见过一些寻仙者,对他们本地居民都很客气。他根本就没想过这些人见面二话不说就要杀人,直到被两把长剑捅个对穿,他都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那两人笑着走了。少年躺在乱石中央,胸口的鲜血汩汩流淌,他瞪着双眼看向两人离去的方向,濒死都想问一句为什么?

    两人低估了少年的生命力,以为他必死,实际上少年自己也是自幼练武,若不是太过不设防的话,他们要杀他还真没这么容易。少年一时未死,慢慢地发现,这自幼看惯了的乱石在洒上自己的鲜血之后逐渐起了变化。

    石头在月色之下慢慢地闪起了幽蓝的光泽,和鲜红的血迹混在一起,奇诡异常。继而光芒像是传染似的,周遭的乱石上也先后开始闪起了蓝光。不出片刻,山巅的乱石群几乎已经全部变蓝,躺在地上濒死的少年忽然消失不见。

    眼前一阵扭曲,继而就是一片茫茫的血红,犹如鲜血染成的世界,看不见尽头,看不见界限,一眼望去唯有满地白骨,森然腐臭。

    地上除了白骨,还有些石碑碎片、各式兵刃碎片、剑柄剑刃凌乱四散,周围的红雾里仿佛有无数人脸,在扭曲,在怒吼,在哀嚎。

    “这就是……地狱了吗?”少年的意识已经快要涣散,“我好恨……”

    少年自己并没有发现,在这特殊的地域里,似乎有种特殊的灵气,正在逐步修补他的身躯,本应失血而死的身体正在慢慢痊愈。可惜他的灵魂已经太过虚弱,意识已经涣散,是活不了了。

    灵魂深处的嘶吼哀嚎声里,忽然响起了模模糊糊的话音:“这血脉……难怪能来这里……”

    “血脉?”

    “你快死了?”那声音似乎很高兴,“这么虚弱的灵魂,正好正好!”

    少年还来不及反应,一股阴寒之意不知从哪里涌来,穿过灵魂,直达识海深处。少年只能感到灵魂深处似有一个恐怖的鬼脸狞笑着扑来,漫无边际的黑暗将自己包围,吞噬。

    “夺舍……”这是少年最后的意识。

    倒霉到家了,先被人杀,再被夺舍……算了反正要死,少年的灵魂发出了最后的怒吼:“占我身躯,便去问一问国师,为什么!”

    正在此时,一道不知来源的灵魂忽然闯入了这片扭曲的时空。

    仿佛感受到刚刚失去灵魂的驱壳牵引,那灵魂茫然地钻进了少年驱壳。

    那夺舍中的鬼脸似是有些意外,旋即感应到新来的灵魂也并不强大,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连新来的灵魂也一并吞噬进去,试图消化。

    “轰!”地一声,超乎预料且完全格格不入的庞大信息量涌进,冲得鬼脸不知所措,随着一声闷哼,新的灵魂被它整个排斥出来。

    似乎这回受挫颇为致命,鬼脸顿时虚弱许多,连形态都凝不成型了,如潮水一般被击退回去,离开了这具躯体。

    少年驱壳里只剩下了新的灵魂盘踞。

    少年睁开了眼睛,一片茫然。

    “原来死了真有地狱啊,地狱是这样的啊?”

    静默。

    过了片刻,有个声音幽幽飘起:“你满灵魂盘踞的电脑手机视频小说av是什么东西?”

    少年道:“啊?地狱里这么多年了还不知道这些吗?”

    “……”声音又隔了半晌,才无奈地道:“你是谁?”

    “我叫秦弈。”

    那声音似是有些讥嘲:“巧了,从刚刚吞噬的灵魂得知,被你附体的这位,好像也叫秦弈。”

    听了这话,少年立刻警觉起来:“不对,这不是地狱……你是谁?”

    “你可以叫我流苏。”那声音慢慢道:“此非地狱,也算地狱,你……想出去吗?”

    “怎么出去?”

    “把我捡起来,自能出去。”

    “捡起来?”

    “你手边有一根斜插地面的狼牙棒,那就是我。”

    秦弈:“……”

    就在秦弈拔出狼牙棒的瞬间,空间扭曲,整片地域忽然不见,睁眼又在山顶上,月明星稀,红霞缭绕。

    与此同时,山脚小村。

    有老农从炕上坐起。

    樵夫开门望月。

    村口的黄狗转头望向了山巅。

    “门开了?”

    “没开。”

    “那是因为我守的是门,你守的只是墓。”

    “其实我并不想守墓。”

    “那你为何不走?”

    “它走了,这里就不是墓了。”

    “我从来没觉得你说话这么有道理过。”

    …………

    南离王宫。

    “父王安康。”

    “青麟青君,你们来得正好,寡人昨晚服了国师的金丹,颇觉年轻了几分,你们看我的白头发是不是都少了些?”

    年轻的王子沉默半晌,低声道:“父王,世上没……”眼见父王脸色沉了下去,王子没往下说,直接换了个话题:“昨夜大将军报,西荒国陈兵石城,似有异动。”

    国王不耐烦地挥挥手:“你去处理。”

    “是。”王子默默退下。

    离开王宫,转头回望了一阵,王子挪开目光,望向城西金碧辉煌的道观,那里香客如织,虔诚叩首,悠悠仙乐回荡之中,烟火缭绕的道观彷如仙宫。

    王子的眼神渐渐冷冽。

    “哥哥也讨厌东华子?”耳边响起清脆的声音。

    “也?”王子看向妹妹,“你不是很仰慕仙人的么?”

    “我是仰慕仙人,可仙人难道不是餐风饮露出入青冥?怎么可能来这俗世凡尘做劳什子国师啊?”

    王子哑然失笑:“对。”

    “诶,其实很多地方都传说有仙人的啊,我们去找一个真仙人,真找到了我就随他修行去……”

    王子看着道观出了会神,微笑回应:“好啊,等我有了空闲,陪你一起去找。”

第一章 寻仙

    两个月后,秋高气爽。

    黄昏时分。

    山脚小村,几缕炊烟悠悠飘起,三俩幼童在村间奔跑打闹,路边田间还有农夫正在割稻,大黄狗懒洋洋地趴在屋外,就着夕阳轻嗅身后屋中的饭香。

    马蹄声由远而近,踏碎了小村的宁静。大黄狗受惊而起,弓起身子警惕地望着远处的烟尘。

    一黑一白两匹骏马飞驰而来,到了村口齐齐放缓马蹄,抬头看向不远处的山间。

    晚霞映照在山间,山中云雾隐隐,被映衬得绯红一片,有嶙峋乱石耸于天边,在红霞缭绕之中仿佛飞来仙境。

    山脚有牧童骑牛而来,牧笛悠悠,衬得这乡间画卷更加祥和。

    “真是他们说的,这地方看上去真有几分仙意。”白马上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唇红齿白,乌黑的长发很严谨地用银带束了武士髻,末端如黑缎披下,看着恣意潇洒。明亮的眼眸注视山间,眼里颇有期冀之意。

    黑马上是个锦袍青年,看着比他大了四五岁,两人的面容有几分相似,很容易让人联想到这是一对兄弟。区别只是这青年五官棱角更加分明,看着冷峻严肃了许多。

    两匹马上都挂着长长的油布袋,有森冷的枪尖从袋口显现,寒芒微露。

    听了少年的话,青年没回应,只是安静地看着远处的牧童,半晌不言。

    “怎么了?”少年转头问。

    “没什么。”青年回过神,笑了一下,“只是感觉曲调闻所未闻,清新悠远,让人心旷神怡。”

    少年颔首赞成,如果说这环境本只有五六分的仙意,配上这悠悠牧笛,便徒然有了七八分。

    他也没多想,笑道:“世上多少好曲子,也不是我们所能尽知。哥哥莫非忽然开始喜欢上了丝竹声色?”

    青年失笑,摇了摇头,两人缓缓策马入村。

    路边便是稻田,田间农夫挥汗如雨地割着稻子,青年缓缓路过,眼睛却紧紧盯着稻田,神色越来越严肃。

    少年左顾右盼了一阵,稻田里有些稻谷已割,有些还长着,乍看凌乱不堪,没什么看头。见兄长严肃的模样,不由奇道:“你又在看什么啊……”

    “你目光放远些仔细看。”

    少年认真看去,视野拉远,展望稻田,竟似感觉稻田里被割矮了的部位形成了一个太极阴阳鱼的形状,虽然不是太标准,可那形状真的是太极!

    是错觉么?

    青年按下心中惊奇,勒马拱手道:“这位老丈……”

    农夫抬起头,这才看见两人明显的贵气,脸都笑成了菊花:“两位是要进山寻仙的吗?天色已晚,在我家住一晚怎么样?很便宜的……”

    “……”高人形象瞬间破碎,青年眼神动了动,还是很有礼貌地自我介绍:“在下李青麟,这是舍弟青君……敢问老丈,这稻子割得如此形状……可有什么门道?”

    “门道?”农夫很是纳闷地挠了挠头,泥巴都挠在了头发上,“这是小秦教俺的简写数字六和九,他说合在一起就叫什么式?俺也不懂,一边记着数字写法,一边就割成这样咯……”

    原来是这样吗?兄弟俩对视一眼,都有些好笑地吁了口气。虽然这什么六九的数字写法闻所未闻,好歹比乡间农夫在田里营造出太极阴阳鱼让人好接受多了。

    农夫又道:“俺家住宿最舒服的,热炕热奶,只要三文……”

    “不用了。”两人笑笑,勒马而走。

    “诶诶诶……”农夫在身后喊,“你们不要这么晚进山,最近山里有毒瘴,还有怪虎,很危险!”

    那少年李青君拍拍枪囊,扭头笑道:“知难而上,才显诚意。不如我们帮你们除了猛虎可好?”

    农夫看了看他们的枪,犹豫片刻,只是道:“那小心些。”

    临近村尾,已到山脚,那云雾缭绕之意更浓了,村尾的几间院落都已经看不太清楚。有樵夫悠悠然挑担而来,仿佛从云雾之中穿梭,口中随意唱着歌谣:

    “世人都晓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古今将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没了。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金银忘不了。终朝只恨聚无多,及到多时眼闭了……”

    兄弟俩怔怔看着听着,马蹄越放越慢,终于彻底停了下来。

    来到这个地方,处处都觉得与别处不同,连一介樵夫唱的曲儿都这等水准,怪不得人们说此山有仙,确实有几分道理。

    “敢问老丈……”李青麟拦住樵夫,“此歌何人所作?”

    樵夫笑道:“秦家小子唱的歌,有点意思吧?”

    何止是有点意思?这是哪里?这是仙迹山,历代寻仙者络绎不绝,在这种地方听到这样的一首歌,更是意味深长。

    “敢问这位秦先生所居何处?”

    樵夫随手一指云雾深处:“村尾最后一间晒药的院子便是,过去就认得。”

    院子确实很好认,小院密密麻麻遍布着支架,架上几层簸箕,铺满各类药草。药草的香味淡淡萦绕,很是舒服。

    一个少年坐在院子中央,正拎着根棒子往石臼里捣药,意态闲适,对于有客人接近恍若不觉。

    两人在马上看了一阵,原本怀有面见高人的心情倒是散了。因为这少年太年轻,怎么看也就十六七的样子,没比李青君大哪儿去,实在没办法和什么高人隐士联系在一起。更何况以两人的武道眼光,这个少年也不过是个修武的,修为还不如自己。

    不过少年倒也有趣。他粗衣草履,略有些瘦弱,外表看着很是清秀文静,不似乡野村民,倒像个书生。捣药时悠悠然的,哼着听不明白的曲子,“”的捣药声飘荡在这寂静的黄昏,带着让人放松的节奏韵律,乡间闲适清幽的感觉油然而起。

    看这模样,他的那歌和数字,多半是看了些杂书,或者是有些家学?家学的话,农夫樵夫都只说“小秦”“秦家小子”,恐怕长辈已经不在。

    有趣的是,他的“药杵”是一根狼牙棒,看上去比他大腿还粗,狰狞的狼牙在夕阳下闪闪发光,和他清秀的外表形成了离谱的反差。

    这是他修武的兵器?

    “喂!”李青君看了半天,忍不住笑:“狼牙棒能捣药吗,前端不是尖齿?”

    少年停下手,转头看了他们一眼,重点关注了一下两人的枪囊,答非所问:“夜里进山多有不便,二位还是小心些。山顶有怪虎,别接近,若是不慎惹上,立刻跑,它不会追。”

    李青麟问道:“小兄弟姓秦?”

    少年随意回答:“秦弈。”

    李青麟又自我介绍了一遍,续道:“我兄弟进山寻仙,听樵夫唱曲,极具意味,据说是秦兄所作?”

    “哦,早年听游方道士唱的,和我没什么关系。”

    “……”李青君早觉得这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少年不可能是什么高士,闻言道了声“打扰”,就想上山。

    李青麟却忽然道:“看秦兄模样可是药师?可有各类解毒药?我们求购几粒。”

    李青君奇怪地看了看兄长,他们各类准备都很齐全的,临时又买什么药?

    “没有各类,一丸尽解。”秦弈随手丢过一个布袋,“里面两丸,十两银子。”

    李青君接过布袋,看着里面两枚红枣似的药丸,嗤声笑道:“哪有解百毒的药丸,你这是什么丸?”

    他的声音清脆,这么嗤声一笑,那种横枪立马的凛然英气冲淡了许多,倒有了些娇憨感。

    秦弈盯着他看了一阵,忽然咧嘴笑了:“这叫吃枣药丸。”

第二章 拒仙

    吃枣药丸是什么鬼,又哪有解百毒的药?怕不是遇到了骗子?

    李青君神色不忿,正要说什么,李青麟却摆手制止,给了银子道:“我们兄弟此番进山寻仙,却没有太多时间,消磨不起。小兄弟长住此间,熟悉状况,不知可否随我们上山做个向导,必有重酬。”

    “不去。”秦弈懒洋洋地站起身来,转身往屋里走,“寻什么仙,吃饱睡好,无虑无忧,岂不就是神仙?”

    少年李青君怒道:“喂!你什么态度!”

    秦弈却已经进了屋内。

    李青君气鼓鼓地就要下马,被兄长一把拉住:“别胡闹。”

    “干嘛对他这么客气?这明明是个骗子,哪有解百毒的药!”

    李青麟勒马而去:“李六的报告,近期进山颇有中毒者,村中秦姓少年一药而愈。许是熟悉山间特殊毒瘴,配药有所针对吧,应当是比我们自备的药合适些。何况此来见闻,你真不觉得这少年有点特别?”

    “多半装腔作势,村民配合他营造些氛围,以便行骗。”

    李青麟哑然失笑。

    李青君快马跟上哥哥,又问:“既然哥哥觉得他有用,为什么不坚持请他向导?”

    李青麟微微一笑:“且不急……向导是带路的,可他能带你找到仙人么?”

    李青君又愣了一下。

    显然不能嘛。

    他们不是来爬山看日出的,而是试图山里寻仙的。山不算太大,所谓有仙缘的传闻也流传了不知多少年,哪寸地方没被人调查过?所以根本不存在所谓目的地,自然也就没有正确的路线,进去也不过试试缘法而已,又何须向导?

    李青君一时有些气馁,挺直的肩膀也微微塌了下去:“所以哥哥也是和旁人一样,本就没把这趟寻仙之旅放在心上的吧……”

    李青麟回首看向来处:“那个秦弈,最后说得倒是挺有意思的……”

    “乡间鄙夫,自以为是,胡说八道而已。我一枪捅他个窟窿,看他还怎么无虑无忧。”

    “哈……”

    声音一路去远,秦弈枕着手臂躺在屋中,狼牙棒就搁在床头。隐隐约约还能听见兄弟俩的对话,听到最后,他笑了一声,似是觉得李青君的话很好玩。

    一个声音突兀地在他识海泛起:“你笑什么,这兄弟俩武道修行似乎很不错,或许真有实力把你捅个窟窿。”

    这声音直达魂魄,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实际上也算不得声音,更分不清男女,就像是直接在你心里形成一句话一样,诡异至极。秦弈却似是习惯得很,懒洋洋道:“我笑的是这世上真有女扮男装的小姑娘,为什么会以为别人看不出呢?”

    那声音顿了一会儿,道:“你怎么知道她是小姑娘?少年人本就喉结不显,声音尖细了些也寻常。”

    “因为你没有鼻子,闻不到她的清香。”

    “……”

    “再说哪有那么漂亮的少年,那小脸蛋满满的胶原蛋白,眉目如画,唇红齿白的,装着一脸英气,那股娘味儿闭着眼睛都感觉得出来好么?你以为有美颜滤镜啊……”

    “胶原蛋白是什么东西?美颜滤镜又是什么鬼?”

    “……不关你事。”

    那声音叹了口气:“管她是男是女。你看见了吧,世人多少寻仙问道,虔诚不已,真给他们仙缘,怕是跪个三天三夜都甘之如饴。让你修仙怎么就是不肯修呢?”

    “我不是已经在修仙?你看我今晚又打算通宵……”

    “这也叫修仙?别拿忽悠他们那套来忽悠我。”

    秦弈冷冷道:“你也别拿忽悠傻子那套忽悠我!”

    一边说着,随手就把狼牙棒丢进了床边洗脚水里。

    识海里的声音变得气急败坏:“拿我捣药拿我锤钉子我都不说什么了,再把我塞洗脚水里,我跟你没完!”

    狼牙棒“腾”地从水里蹦了出来,冲着秦弈就敲。秦弈靠在床头飞起一脚,正中棒柄,狼牙棒在空中转体几圈,“啪”地砸在墙上,顺着滑了下去,在地上弹了两下不动了。

    浓浓的怨念在棒身上满溢。

    “喂,棒棒……”

    “说了一万次,我叫流苏。”

    “一根狼牙棒的器灵,叫流苏……这俩玩意是一个画风么?你原主人是谁,心里不能有点13数?”

    流苏冷笑不语。

    秦弈又问:“棒棒,你看这两人对付得了山间的问题么?”

    自从秦弈穿越过来,这座山也开始有了变化,一是山间多出了毒瘴,总有人进了山就生病;二是乱石堆里莫名其妙冒出一只很奇怪的插翅虎。毒瘴不是毒,是流苏带出来的空间怨气,那长了翅膀的老虎倒和流苏没关系,而是先前那两人埋下的“化妖瘴”导致的结果。

    两个问题都和秦弈有关。

    流苏懒懒道:“让你跟我修仙,你又不肯学,不然怎么会对付不了一头刚刚开始化妖才几天的老虎?”

    “因为它要不了我的命,可你会。”

    距离穿越已经有段时间了,秦弈回忆当初场景,已经完全能够理顺那是怎么回事儿。

    那是流苏在夺舍,恰逢自己穿越,还想直接吞噬了自己的灵魂。结果自己一个世界完全格格不入的文化差异吃得流苏吐出来,反而被自己占据了躯体。流苏积攒了不知道多少年的灵魂力量受此重挫变得虚弱无比,退回棒子里苟延残喘。

    于是流苏号称教他修仙,将来帮它重铸身躯。

    但秦弈不敢学。

    要知道现在原主的灵魂都已经被流苏吞噬了,这可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天知道它教导的修仙功法是不是暗留后门,方便它再度夺舍?秦弈自认没那么头铁,不敢尝试。

    本来秦弈甚至想丢了这个狼牙棒,但实在对这个修行的世界太过好奇,终于还是把它带在了身边。反正现在它很虚弱不是?

    真香。

    流苏冷笑道:“反正我可以告诉你,这怨气不久自散,不需要人解决。可这老虎已经开始妖化,就靠我教你那点缚妖阵,尤其你还没有修行,根本束缚不了它太久,早晚会开始伤人。要想彻底解决这个问题,你就必须跟我修行。”

    秦弈抿了抿嘴,憋了半晌才道:“反正我总会解决的。”

    流苏嗤笑不已:“你的办法就是把这个已经无人问津的仙迹重新往外传扬,吸引寻仙者来除虎?”

    “终归比村民们靠谱点,我看这李家兄弟就有点本事的样子。”

    流苏笑道:“如果要走你这路子,我倒有个更十拿九稳的主意。”

    “什么?”

    “这李家兄妹非富即贵,只要把他们坑死在虎口之下,这老虎包保要被人剥皮抽筋,绝对没有活命的余地。你却反倒提醒他们不敌便跑,老虎不会追……”

    “呸!”秦弈翻身而起,跑到屋角将狼牙棒拎起来,再度塞进了洗脚水里。

    流苏在水中破口大骂:“妇人之仁的蠢货!如果他们伤在虎口下跑出来,第一个就拿你出气!”

    秦弈根本不理它,转身走到屋角。屋角有小炉候火,陶罐微热,隐隐散着丹药的清香。

    制药炼丹之术和一些简要阵法布置,既是秦弈在擦边满足对这个世界修行的好奇心,也是流苏希望展示“我真能教你修仙”的证明,双方在这个方面倒是一拍即合,一个学得认真,一个教得用心,没有吵吵嚷嚷的争辩。

    秦弈盯着炉火看了一会儿,默默盘算了一下时间,又顺手取了一壶酒,走到窗前小口小口地喝。

    天色已经彻底黑了,漫天星月生辉。

    人间更漏不到处,虫蛰蝉鸣,小酒微醺,秦弈一直觉得这样的环境本身就几近于仙。脱离了车马喧嚣,远去了勾心斗角,这月色的清辉,田野的芬芳,世俗之人又留意了多少?寻仙寻仙,到头来寻到的还不是自己这种别有用心的欺骗。

    秦弈一直觉得,如果能把山间的问题解决掉,其实一辈子窝在这里也没什么不好的。前世是坠崖而死,穿越至此无异于重获一次生命,就享受生命不好吗?

    他传唱《好了歌》,倒也不是装仙境,而是真的见多了寻仙者,有感而发。

    “你说,这夜多美……”他喃喃地说着,仿佛梦呓。

    闹别扭中的流苏“嗤”了一声,似是不屑。

    而事实上它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一直认为秦弈非常适合修仙。他有种很恬淡的气息,不执、不妄、没有入世封侯之念,好像一间草庐就可渡平生,这种人比那些虔诚叩首执意苦求的人更适合修行。

    可惜他不肯修。

    其实天知道,所谓的恬淡不入世,在秦弈的世界里另有称呼,叫宅。

第三章 不信仙

    慢慢喝完了壶中酒,秦弈看了看院子里的月晷,再度盘算了一下时间,转身回到炉火前。炉火被风带得微晃,他立刻小心翼翼地护住风向,再也不走开了,认真专注地盯着炉火,两眼一眨不眨。

    也不知盯了多久,炉火上的陶罐微微晃动,似有微光隐现,芳香扑鼻。秦弈飞速扣下罩子,炉火顿熄。

    小心地揭开罐子,一枚青湛湛的丹丸安静地躺在罐子里,有隐隐光华绕着丹丸一闪即逝。

    “成了?”

    “成了。”流苏的声音再度浮现,“说你无求吧,做起事来却熬得住性子,炼药这么枯燥,盯着一动不动的事你怎么就能做得这么安稳?”

    “你给我一个游戏,我能更久不动。”

    “……你把炼丹当成了某种游戏?”

    “差不多,反正也是升级……”

    “算了。”流苏很是无语:“反正你之前那种药丸,只是解除怨气侵袭致病,并不是解毒丸。这一枚才是真正可以一丹解百毒的仙丹当然,这不过是第九品最下阶的玩意,仅限解凡间之毒,还要看中毒程度。但已经可以说,你基础入门了。”

    秦弈面上没什么表情,心中却有些翻涌。

    把丹药捧在手心,真能感觉到有一种能量在流转,仿佛蕴含了很多很多玄妙的意义在其中,无法分辨。

    两个多月了,终于练出了第一枚脱离了“凡品”的“仙丹”。

    这是没有修炼任何功法,没有一丝灵力,没有特殊药材特殊火种特殊丹炉,纯粹用高明的炼丹药方和火候掌控,炼制出了仙丹!

    “现在知道我没有骗你了吧。”流苏冷冷道。

    秦弈去墙角拎起了狼牙棒,棒身黑不隆冬,但在月色下却似乎能隐隐看出一丝暗红色泽,仿佛残存万年的血迹,细思有些狰狞。他叹了口气:“没有修行,都可以布置阵法、炼制仙丹。你教给我的应该是很高端的法门吧?”

    “也是你契合之故,你是我见过最适合修仙的人。”流苏也没再和他争吵,反而夸奖道:“如此悟性,又耐得住性子,澄明清净,便是许多自称有道行者也及不上你。”

    “就别天天重复着怂恿我修仙了。小命最要紧,夺舍这种事情想想都恐怖,谁敢赌?”

    “就是太怕死。”流苏冷冷道:“之前教你练的丹药,你一枚都不敢吃,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起个吃枣药丸是什么意思,这枚新丹你又想怎么命名?”

    秦弈没回答,出神地看着丹药,忽然道:“你想教我修行,为的是让我将来有能力助你重塑身躯对吧?”

    流苏没好气道:“对。”

    “那我说把你送出去找过一个主家,你又不同意。多少寻仙者都会把你当宝贝供起来,又何必和我在这较劲?日复一日磨着我,说着一模一样的车轱辘话,有意思吗?”

    流苏冷冷道:“这两三月来,你提防我,我又何曾不在观察你?你虽怕死多疑,内心倒良善,别人则未必。我不过一缕残魂,并无自保之力,也怕所托非人,万劫不复。”

    秦弈笑道:“你这么一个恶毒的器灵,居然会怕所托非人?”

    “我不是器……算了。”流苏若无其事道:“正是因为我这种……器灵,才更知道遇上了同类是什么下场。”

    “好有道理。”

    “当然有道理。”流苏悠悠道:“反正我在山间千万年都等过来了,很有耐心,你既然对炼丹布阵感兴趣,终有一日会忍不住跟我修行……说实在的,让你把我扔了,你舍得不?”

    秦弈抽抽嘴角,没说话。

    流苏冷笑:“就像你跟我说的小故事一样,人类的本质果然是真香。”

    “那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人类的另一个本质?”

    “什么?”

    “复读机。”秦弈板起了脸:“听不懂不要紧,你只要知道这很像你。”

    …………

    “嗖!”银光如练,李青君枪出如龙,将一头突然窜出的青蟒钉死在山壁上。这男装少女,竟有着极为上乘的武学,修行已然登堂入室。

    淡淡毒气溢散出来,她皱了皱眉,挥手驱散。

    李青麟似是很放心妹妹的实力,他没去出手,而是很认真地在观察山间形势。山间云霞缭绕,也漫过两人所处的方位,很淡,影响视觉程度不高。他伸手虚捞了一把,那云雾却似是躲着他一样,反而散开了。

    “青君,进山之后,是否觉得哪里不舒服?”

    “觉得从头皮到骨髓透着悚然,皮肤有些发麻……”李青君双手抱臂打了个哆嗦,“就像听着两把枪身摩擦的那种声音……”

    话音未落,忽有毛骨悚然之意兴起,头皮都有些炸开的感觉。两人转头看去,却见一头浑身通红的野猪从山石之后骤然跃了出来,獠牙森森,竟有尺许长,远在数丈都能闻到血口之中传来扑鼻的腥味。

    李青麟也提起了长枪。

    “吼!”野猪急速撞来,带起一片沙尘。

    两人左右散开,野猪一个急刹,猪蹄竟然在地上按出了一个土坑。

    李青君正要出枪,另一边李青麟的枪尖早到,炫目的厉芒狠狠戳在野猪脑袋上,直贯而过。野猪挣扎嘶吼,却没有即刻身死,那獠牙还在尝试反挑,如同有灵一般,形状诡异至极。

    李青君一声轻喝,翩然跃起,长枪从野猪口中直插而入,野猪挣扎片刻,终于没了声息。

    三下五除二就击毙猛兽,两人却也没什么自得之情,仿佛天经地义。李青麟看着野猪尸首,忽然一笑:“这山下村民倒也厉害得很,有这样的猛兽在山中,居然个个过得自得其乐,那秦弈直接就住在山脚下,也真不怕死?”

    李青君犹豫道:“会不会是真有什么道行之士隐匿山中,护佑村民……”

    “没有。”李青麟斩钉截铁,“这世上根本就没有神仙!”

    仿佛回应他的话语,四面八方的薄雾之中响起了低低的呜咽,似有怨恨之意缭绕心田,挥之不去。

    李青麟听着呜咽声,不为所动,沉吟道:“我觉得这云霞根本不是仙气,反而可能是怨气鬼厉所聚,这野猪很可能就是受了什么脏东西影响变得这样的……”

    他的判断至少对了一半。云霞是怨气,只是野猪的变异与此无关。

    李青君奇道:“那怎么会是红彤彤的颜色,看着仙气飘飘?”

    李青麟漠然道:“究竟是谁说的红霞就很仙气?血是什么颜色?”

    “呃……”

    “所以这雾气反而躲我,因为我征战过沙场,身上的煞气或许比这些千万年来无所凭依快要散尽的怨气更浓。”

    李青君很信服兄长,闻言便道:“这么说来,或许千万年前这里死过很多人?”

    “不知道,反正我看它也到快散尽的时候了。”李青麟伸手掂出秦弈的药丸,摇头笑道:“所谓山间毒瘴,其实只是被怨气侵袭。那些九流方士的丹药反而比正经解毒丹好用……这便是所谓秦弈一丸解百毒的秘密。”

    李青君瞪大了眼睛:“你……你来这里,是为了……”

    “世上或许有些魑魅魍魉,也有些捉鬼除妖的法术,却根本不可能存在真正的长生之法。否则多少帝王沉迷于此,为何不见一人长生?你我武道有成,延年益寿已非寻常,妖魔鬼怪亦可破之,又寻个什么仙!”李青麟断然道:“东华子不过用些九流方术哄骗父王修道,乱我朝纲,我也带一个方士回去,破他伎俩便是了。”

    “所以你根本就是专为那秦弈而来!”李青君顿足道:“你号称陪我来寻仙,其实只是为了验证传闻,搞明白他是不是你想要的人!”

    李青麟转头看着她,再次重复:“世上根本没有神仙。”

    李青君气鼓鼓地往山下跑:“我这就去揭穿那姓秦的骗子真面目,看你是不是要带个和东华子没两样的骗子回家!”

    李青麟目送他下山,摇头笑笑,又抬头看了看山间云雾,继续往更高处信步而去。

    他要去看看秦弈说的不会追人的怪虎。

第四章 闯院

    秦弈没睡,他还在配药。流苏号称有许多药物要借月华,逼得他总是通宵。

    “红萤草,只取尖端一寸;寒簟花,只取花蕊中心。再加三滴金蟾脓液,以月华之露相和,反复捣锤……秦弈你大爷,别用我捣药!”

    “没把你喂蟾蜍粪就不错了!金蟾脓液是什么鬼东西,加进去配出来的不是淬体液而是痒痒粉吧?”

    “你懂什么,这叫君臣佐使,调和阴阳……”

    “少来这套,上次教我配的石肤水,添了什么鬼头岩粉,害老子痒了三天三夜,还有上上次……”

    流苏理直气壮地打断:“欲锻体肤,本来就要忍人所不能忍,你以为修武是吃饭睡觉?”

    “老子信了你的邪!”秦弈愤愤然滴了三滴脓液,拎起狼牙棒锤进了石臼里,自动脑补出摁着一个人的脑袋往里砸,两条腿在石臼外面蹬啊蹬的场面,聊表慰藉。

    “秦弈你大爷!”

    “闭嘴,臭棒!”

    学习药理和炼丹也有段时间了,随着药理知识逐渐加深,秦弈早就开始怀疑有些玩意根本不是必须的,只是这根死棒子故意让他添加一些坑人却又没太大后果的添加剂,报复自己破坏了它夺舍的事情。包括所谓的借月华,听着也不靠谱得很,不知道是不是连这个都是假的。

    可实习生终究没底气推翻导师的指点,只能选择听流苏的方子,日复一日地被坑。

    秦弈现在炼的是锻体药。

    他虽然没有学任何修仙法门,却正在学习武道。

    武技的来源不是流苏教的,而是身体原主自带的,身上还有秘籍呢。只是似乎不得其法,练得不怎么样。而流苏却能知道不少高端法门,连棒法都会……

    这身体原主习武一般般,可血液却能打开流苏那个奇怪空间,秦弈也知道这里必然有蹊跷,恐怕就连村民们都没有表面所知的这么简单。流苏理应知道一些,可惜无论怎么问流苏,得到的回应都是顾左右而言他。

    秘密藏了一箩筐,能信任这根臭棒子才有鬼了。

    “反复捣锤九九八十一次,使药液均匀,呈淡红色糊状,然后开炉炼?”

    “唔……炼、炼个头……唔……”狼牙棒在石臼里进进出出,辛苦道:“最多先炼药胚,你还差一味紫莲根做主药!”

    秦弈一愣:“紫莲根……”

    “你以为这座破山什么药材都有吗?就是县城也没什么好货可言。该出去了小子,去大地方,去仙灵之地。在这破地方有什么前途,要什么没什么,靠做梦炼丹吗?”

    秦弈停下了捣药,抿了抿唇,有些出神。良久才道:“解决了山间问题再说。”

    他没再说什么,提了一桶水,洒上以前配过的石肤水,调和成一份锻体液。然后整个人脱得精光,就在院子里配合着月华慢慢地泡进了水中。

    刚刚泡进去没多久,药力还没来得及发散呢,院门“砰”地被踹开,李青君一手提枪,一手拎着个野兔,踹门而入:“骗子……”

    话音未落,头顶门框上骤然裂开一个水囊,奇怪的乳白色液体劈头盖脸地浇了下来。李青君下意识想要冲前躲避,可这不足一尺的距离倒下水来又如何躲得过?结结实实地糊了一头一脸,浑身湿透。

    这还没完,随着她下意识前冲的动作,脚下又踩到了什么东西,一条藤蔓直接把脚踝缠得严严实实。李青君猛地运劲试图挣裂藤蔓,却发现被淋的水有问题,自己居然浑身酸软提不起力气,而这藤蔓也不知道经过什么特殊制作,她减弱了的真气再也震不断。

    “唰”地一声,藤蔓上拉,伴随着一声尖叫,李青君没来得及再做第二个自救措施,就被整个儿倒吊起来,悬在门框上,一晃一晃。

    就在被倒吊起来的同一时间,左右又有两道藤蔓穿了过来,把她双手也缠个严实。

    “秦……”李青君咬牙切齿,刚开了个口,原先糊在下巴上的液体又倒灌回嘴里,剩下“唔唔”的声音。

    眼眸同样被糊得乱七八糟,倒着看过去,能模糊看见秦弈似乎缩在桶里,正目瞪口呆地看着她。

    从她破门闯入,到被倒吊而起,也就一个呼吸的时间,秦弈自己都没反应过来,门口就倒吊了一个妹子……

    对,很明确是个姑娘。被淋透之后那身材已经明显看得出窈窕之意,尤其是玲珑的腰肢绝不可能是男子拥有的体态。

    她的束发已经散了,长发倒垂而下,虽然沾着奇怪的白液,依然算是秀发如瀑,那脸蛋气得红彤彤的,银牙紧咬,双目喷火,一副很不屈的烈女形象……

    “你一副贞烈的样子看着我干嘛?”秦弈抱着肩膀缩在桶里:“这是我在自己家里洗澡,你闯进来看我好不好?”

    李青君倒挂着怒目而视,咬着牙不吭声。

    出生十五年来没这么丢脸过,她怕一说话就会忍不住掉下眼泪。

    秦弈也不说话了,现在的状况有点尴尬……李青君的倒吊是面朝院子的,正对着他的澡桶。他起身又不是,不起身又不是。

    两人大眼瞪小眼地对视半天,李青君才终于切齿道:“放开我!”

    秦弈只好道:“你先闭上眼睛。”

    李青君警惕:“你想干什么!”

    “……”秦弈慢慢提起倚在桶边的狼牙棒:“看见棒子没?”

    李青君:“?”

    秦弈慢慢道:“我还有一根,莫非你想看?小姑娘家家的,请自重好吗?”

    李青君又羞又气,被吊起来都没哭的她这回真哭了,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眼睛一闭就掉了出来。

    秦弈的识海里传来流苏的笑声:“这姑娘好玩。”

    秦弈没理它,他还不会灵魂交流。

    一阵哗哗水响,过了一阵子,脚步声传来,似乎有人站在面前。李青君紧紧闭着眼,等了半天却不见秦弈放人,脑补他的目光在自己身上逡巡打量的场面实在不寒而栗。她忍不住一阵心慌:“你、你不要乱来,我哥哥就要到了,他会杀了你!”

    秦弈偏头欣赏了一会美人倒挂、一身粘液的狼狈样子,湿透了的身躯展露着姣好纤细的腰肢,紧紧攥着的枪身凸显了小姑娘心中的慌乱。

    可惜好像没胸?

    他哑然失笑:“放心,我对扮男人都可以不用缠胸的平板丫头没有任何兴趣。”

    李青君猛地睁眼,怒目圆瞪。

    这一睁眼发现秦弈穿得好好的,距离她也有两尺距离,心中好歹安定了点,怒道:“放我下来!”

    秦弈忽然出手,点在李青君穴位上。

    李青君大惊:“你!”

    秦弈却慢悠悠地开始解藤蔓:“不加点手段,万一下来就给我一个窟窿,我可受不起。得罪莫怪。”

    李青君想说的话收了回去,冷冷问道:“你这水里加了软筋散,还需要再点穴截脉?”

    “小心点儿没坏处。”秦弈伸手在她肩头一推,另一手在脚踝一拖,没有任何挨挨抱抱的过分动作,轻松就把她身子转正。

    李青君已经做好被人占便宜的准备,秦弈的表现让她有些意外,一个看似口花花的人,其实还挺守礼的?满腔的羞怒反倒被这么个举动消敛了些。

    她刚落地,左右上下缠绕的藤蔓就“嗖”地消失不见,场面有些梦幻。李青君默默看着,揉了揉自己的手腕,没说什么。

    至少这人绝不是一个普通村民,普通村民可不会在自家门口设陷阱,也设置不来这种揉合了某种阵法在内的陷阱。

    秦弈随意拉了把椅子给她,悠悠道:“姑娘闯我院子应该不是只为了看棒棒,现在姑娘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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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方士

    晚风掠过,浑身被淋透又提不起真气的李青君微微有些发抖,秦弈视若无睹,没有任何照顾一下的意思。

    李青君也咬牙坚持着寒冷,拎起地上的兔子:“我给它灌了我自带的毒药,用你所谓解百毒的药丸根本解不了。给我个解释!”

    秦弈笑了起来:“山脚卖药,只对此山,外面带来的毒素与我何干?来个非洲猪瘟难道也赖我啊?”

    李青君自动过滤了听不懂的非洲,怒道:“就知道你要这么说,那么你可有能耐解它的毒?解不了就是个毫无药理的骗子罢了。”

    秦弈接过兔子,发现兔子浑身僵硬如铁。

    “它中的根本不是毒,而是一种致肌肉如金石的方术,人若战时服用是有益的,只是有点后遗症。”秦弈随手把兔子一丢:“半个时辰药效自散,还要我解个什么?让我给它活络筋骨,消弭后遗症?我看算了吧,硬硬的其实挺好……”

    李青君愣愣地看着他,不知道说什么好。

    说白了是自己任性,气愤哥哥名义上陪她寻仙,实则另有盘算,使得她兴致勃勃的寻仙之旅彷如儿戏。她气不过,故意想证明一下哥哥的错误。

    可看起来……哥哥是对的。

    这金石散正是国师东华子所配制,不是普通药师能识的。这个秦弈一眼就认得出来,确实是个隐居的方士。

    一股气散了,李青君顿时觉得寒冷袭来,抱着手臂缩在椅子上打了个寒颤。白色液体依然从发梢往下滴,脸上一块又一块的斑点,发丝凌乱,看上去很是无助。

    正当秦弈以为小姑娘要哭唧唧时,却见她慢慢站起身来,缓缓道:“抱歉,误解秦先生了。”

    说完咻然转身,提枪大步而出,纤瘦的背影挺直如枪。

    “很要强的小姑娘。”流苏在识海中吐槽:“她现在筋肉酸软,身无真气,也不肯求你解除,这么出去也不怕被狼叼了。诶,我说你是不是太监?这都不做点什么?”

    这话提醒了秦弈,开口道:“姑娘留步。”

    李青君脚步顿了顿,淡淡道:“莫非先生想要补偿?”

    “寒舍提供住宿服务,热炕热茶,草药浴桶,疏络筋骨,活血通脉,一晚只需三文。”

    李青君倒没想到秦弈是这个态度,下意识正要拒绝,寒风袭来,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想到这山间并不安全,如今这状态去找哥哥的路上都危险,拒绝的话便吞了回去。

    默然片刻,摸出一锭碎银放在院子石桌上,面无表情地从秦弈身边走进了屋子:“店家,打水。”

    秦弈扭头看她进屋的背影,忍不住笑出声来:“别扭的小姑娘。”

    流苏冷笑:“别扭的男人。”

    看着屋门关上,秦弈压低声音:“我哪别扭了?”

    “有谁泡澡桶里还拎着狼牙棒的?”

    “这不是跟你关系好的表现么,形影不离嘛……”

    “少来这套。”流苏语含讥讽,“她闯进来你都缩成一团,倒不怕我是女的,把你看光?”

    秦弈嗤声道:“器灵也有性别吗?好吧就算有,一根这么爷们的狼牙棒能孕育出女器灵?还打算夺男人的舍?别逗了好吗,就算是女的,大概也是青面獠牙五大三粗腰如水桶吧。”

    流苏没有回答。

    …………

    李青君泡在热水里,出神地看着客房内的布置。

    普通的小木屋,连漆都没刷过,但刨得非常仔细,柱子圆润光洁,几乎可以想象出少年刨木时的专注与用心。干净的木色外面包裹了一层光滑的凝胶,似是防蛀。窗台有一盆小花,在月色下幽幽绽放,清香缭绕,沁人心脾。

    被子也是素白的丝绵,散发着阳光的清香,铺得整整齐齐。

    墙上有画,画的是山林云雾。画工颇有些怪异,似乎是用眉笔削尖了画出来的,只有黑白色,但却出奇地有了远近和光影的意味,惟妙惟肖。在李青君的眼里,这画偏于匠气,少了点神韵意境,但对于一个少年来说已经很不容易,何况画风如此新颖。

    画上有落款:秦弈涂鸦于第一年第二月第八日。

    不知道这计时是什么意思……

    总之雅致、清新,李青君能从中感受到一种态度,恬淡且精致的生活意味。很难想象这是一个乡间少年的家里,和所谓神神道道的方士也看不出什么关系,倒是更像书香门第。

    桶中的热水是加了药草的,丝丝热力浸透四肢百骸,把刚才湿透的了寒意尽数驱散,软筋散的药效也被驱逐,被截的脉也疏通开了,真气重新奔流。

    李青君觉得这个叫秦弈的人很矛盾。

    在院门口设计陷阱,不管是防野兽的还是防人的,总之看上去像是一个很没有安全感、很谨慎的人。可在他们此刻算是有了大梁子的前提下,他居然敢留自己在家里,替自己去除了一切限制。

    是太心软了?

    真当自己不会报复吗?

    或许是他另有信心?面对这种奇怪的“方士”,李青君拿不准他是不是还有什么不可测的手段。

    把报复的念头勉强摁了回去,李青君吐出一口气,伸手去探桶边的脸盆。

    脸盆是之前秦弈打完热水之后送进来的,里面有毛巾和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其中有个东西叫香胰子,秦弈说是自己制作的,取代人们常用的皂荚来清洁身躯,还有一种澡豆,说是抹开洗脸用……

    李青君试了一下,温泉滑水,如洗凝脂,清香隐隐,真的很舒服,洗得也特别干净。之前被粘乎乎的怪异液体沾的头发,也重新被洗得光洁靓丽。

    还有这个……李青君奇怪地掂起一个木柄,木柄一端密密麻麻地插满了硬毛,不知用什么固定起来。秦弈说这是刷牙用的,取代惯用的嫩柳枝……与其搭配的还有他自制的号称“牙膏”的东西,取代盐末……

    处处透着怪异,可用起来却不得不承认,真的很好用。

    这就是“方士”们的特殊之处吗?炼制的东西一个比一个怪异且实用。

    可东华子那群人怎么没炼出这些东西来,天天就知道给父王炼什么壮阳丹、长生不老药……

    李青君甚至觉得就为了这些东西,把这姓秦的抓京城去都值得……

    居然意外与兄长达成了统一,李青君自己都有点想笑,旋又板起了脸。这秦弈可把自己得罪死了,才不会轻易让他好过!

    她终于起身,从包裹里取过一套男装换上,束带一扎,又是一个俊美少年。

    走出客房,秦弈果然没睡,他坐在院子里,就着月色在配药,依稀可以听见他的自语:“紫莲根其实可以托张三哥去郡里的时候带回来,也不是非要自己去……”

    顿了一下,又自语道:“丹炉?唔……哪里都有的吧……”

    说到这里忽然住了嘴,转头看向李青君站立的地方。

    轻风徐来,李青君的衣袂轻飘,头发带着刚出浴的湿意,虽是一身男装,可少女味儿再也遮掩不住。但偏偏她有一双极具英气的眼眸,配着长枪驻地,身形挺拔,更有与一般少女不同的骄傲与凛然。

    其实是个非常漂亮的小姑娘啊……

    秦弈眼眸动了动,问道:“还不休息?”

    李青君板着脸道:“你缺药材,缺好的丹炉,对不对?”

    “那又如何?”

    “你个人合用的丹炉,让人给你捎带也未必称心。而且你的财力……”李青君左右打量了一下,露出一抹嘲讽的笑意,“怕也买不起多少所需之物。”

    “和你有什么关系?”

    “本公……本公子聘你做我家的药师,你只需奉我为主,为我炼药,你的一应所需,我家包了。”

    “有病。”秦弈翻了个白眼,“还公子,没被吊够是吧?”

    “你!”

    “对了,我若说我所需的是你,你家包不包啊?”

    李青君神色铁青:“秦弈,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不知道。”秦弈道:“被包养本来就要负责暖床的啊,你又要包养我,又不让我暖床,我这么个有职业操守的人会过意不去的,还是算了。”

    李青君强忍住一枪捅过去的冲动,嗖地转身,“砰”地砸上了房门。

    识海里泛起流苏的声音:“啧啧,不懂风情的男人。小姑娘骄傲了点,说几句好话骗骗小妹妹又怎么了?”

    秦弈懒懒道:“村头大黄你认识吧?”

    “怎么?”

    “那狗可怜哦,天天舔徐老伯的鞋底子,徐老伯连个狗屋都不给它搭,可见舔狗没有房子。”

    “……”流苏早已习惯秦弈偶尔莫名其妙的奇葩言语,并不去较真,只是吐槽道:“我说你是不是对女人不感兴趣?从没见过你对哪个女人多说过话,我以为村里姑娘你看不上。可这姑娘冰肌玉骨浑如天成,眉宇更有英气,非同凡俗,连我见了都动心,你居然一点反应都没。”

    秦弈倒吃惊起来:“喂,你什么意思,一边怂恿我修仙,一边怂恿我近女色?这二者不是冲突的吗?”

    流苏沉默了一下,似是想说什么又忍了下去,忽然笑了:“虽然道理是这样,但也不是你想象的这么非此即彼。玄门有双修,邪道有采补,有朝一日你踏上仙途,如果还是这么一副抱着肩膀缩桶里的破样子,那说不定我要经常看你在那惊恐,诶诶,仙子,请自重。”

第六章 除虎

    此时的李青麟独自走上了山巅,山巅是云雾汇聚最浓的地方,场面上各种乱石耸立,在雾里模糊不清,看着真的有几分像是仙境。

    他伸手抚摸了一下,岩石棱角粗糙,可见并没有经常遭受人们的抚摸,没什么特别的。只是四处山石上都隐隐有干透了的血迹,像是有人在这受过重伤,血洒山巅。

    他沉吟片刻,有意伸手,在石棱上蹭破,抹了一片血迹在上面,认真等待片刻,毫无动静。

    可见这血迹确实无关,没什么秘密。

    倒是地面上横七竖八地刻了一些纹理,很繁复且没什么规则,不知道用途,倒像是小孩子无聊乱划的。

    李青麟想了一想,又解下腰间一块玉佩,放在旁边。

    原本像是躲着他走的云雾,却不再躲他,而是躲开了那块玉佩。李青麟摇摇头,身边泛起淡淡光华,外放的真气将这些云雾隔绝于外。

    这些是“怨气”不假,但不是躲着他的战场凶煞,而是因为躲着他的宝物。但同样的,他们的武者真气也可以克制这些怨气,没什么问题。

    李青麟收起玉佩,正要往乱石群中看看怪虎。正在此时,乱石中央忽然传来一阵腥意,他握枪凝视,夜色里慢慢出现了一对铜铃大小的血红眼眸。

    一只半人高的老虎缓缓出现,李青麟眯着眼睛看着老虎背上的肉翅,肉翅伸展,已有数尺长。那血色的瞳孔里居然有了几分被打扰的不悦之意,和之前所见的变异野猪相比,这只老虎显然有了些许灵智……已经成妖。

    一声虎啸,猛虎飞身扑了上来。

    李青麟有意试探所谓“不追人”,便抽身退出了乱石阵外。

    果然老虎像是有什么挡着一样,就是出不来。

    李青麟目光再度落在地面的纹理上,微微一笑。这必是束缚此虎的阵法,此间果然有高人。

    “既是如此,我替你除了它吧。”

    李青麟长枪一震,甩出了一条银龙之形,长枪呼啸之间,有若龙吟。

    那边李青君没有睡觉,她被秦弈气得睡不着,于是盘膝打坐,凝神静气。还没打坐多久,风中隐隐传来虎啸龙吟之声,李青君豁然睁眼:“天龙吟?哥哥!”

    她再也坐不住,拿起床头银枪,飞速出门。

    看着李青君消失在夜色里,秦弈慢慢地跟了上去。

    他特意散发早已无人问津的仙迹消息,为的就是吸引新的寻仙者前来除虎。

    这老虎已经妖化,他打不过,只得向流苏学习了缚妖之阵,将它束缚在乱石堆里,以免伤人。但这不是长久之计,万一哪天束缚不住了呢?终究是要把这隐患除去才是。

    等妖虎除去,自己也能把那什么化妖瘴给挖了,从此天高海阔,是住在这里也好,是天下云游也好,都再也没有挂碍。

    希望李家兄妹能靠谱。

    还没到山顶,就已经可以看见银光如电,闪耀星辰。空气之中恐怖的能量余波,震得草木砂石四处飞散,离得近了,似乎可以感受到整片空间里遍布着尖锐的厉芒,靠近就要被刺得百孔千疮。

    “很厉害的武者,怕是已经渡过易经期,步入先天之巅了。”流苏道:“想不到这荒僻小国,居然有把凡间武学练到这么高超的人。”

    秦弈有些咋舌,他也是学武的,知道这个说法的意思就是,李青麟这个武学档次已经是凡间一流,再比他强的就可以算是凡间绝世强者了。想要再上一步,那就是走剑修路线,或者是肉身成圣这一类了,那已经不算是凡间武学,天下有此机缘的人寥寥可数。

    所以才有人寻仙。

    踏足山巅,第一眼见到的是李青麟银芒闪过,那怪虎居然振翅飞开,极其灵动。李青麟一枪刺空,直接弹扫,抽在怪虎侧翼。怪虎挥翅一扫,翅枪相交,“嘭”地一声巨响,千斤猛虎居然被抽得侧飞,撞在一边山壁上。

    而李青麟只略微退了一步,显然占据绝对上风。

    随着一声轻叱,李青君挺枪加入战局。刚刚撞在山壁上还有些僵直的猛虎迎面就接到了另一柄银枪,带着一模一样的寒芒,同样一往无前的势。

    与此同时,李青麟配合默契地往猛虎另一侧一枪直刺,封锁了闪避空间。

    “吼!”怪虎猛地一跳,虎尾一剪,弹在李青君枪身上,李青君一身闷哼,却不收手,反而逆势再上,矫若惊龙。

    怪虎失去了从这边突破的机会,再也避不过李青麟的枪,终于被一枪戳在侧腹,鲜血迸流。

    受伤的猛虎狂吼一声,重重撞往李青君的方向。李青君横枪一档,巨力涌来,她直接被撞飞老远,长靴在地上拖出了长长的印记。李青麟戳在猛虎侧腹的枪一拖一带,居然把整头巨虎掼在山岩上,“砰”地一声,地动山摇。

    李青君撞上另一侧乱石,一缕血迹从她唇角淌出,她连擦都不擦,合身再上。

    “也挺厉害的,这姑娘。”秦弈心中有些佩服。这猛虎已经比自己布置缚妖阵那时候厉害多了,看来是在此地吸收了化妖瘴的不少妖气,又有了进化,要是当初就这么强,自己恐怕连缚妖阵都没办法布了。

    可李青君看着娇滴滴的小姑娘,居然这么刚!

    这对兄妹真的很有一股铁血战士气质,这李青君虽然有点骄纵气,却绝非温室里的花朵,不知道什么家庭能培养这样的一对兄妹,看上去像将军家?

    只李青麟一人就足够对付妖虎,再加李青君合力就更没有悬念,受伤的猛虎再也扛不住兄妹俩的合击,终于挣扎着被捅死在地上。

    一缕妖气悠悠荡荡,散于空中。

    秦弈吁了口气。果然这对兄妹还是靠谱的……

    流苏一声冷哼。秦弈计划成功,就意味着他更恶毒的方案进了臭水沟里。

    “秦兄,出来吧。”那边李青麟脸色不变地笑了一笑:“看了这么久也不帮个忙,很不够意思,这可是你们山里的猛兽。”

    秦弈面不红心不跳地走出阴影,笑道:“各司其职,我有其他事做。”

    李青君驻枪喘息,奇怪地看着秦弈走进了乱石堆里。兄妹俩对视一眼,跟了进去。

    很快就看见秦弈蹲下身,掏出个小铲子在地上挖掘。过不片刻,低声道:“果然。”

    只见秦弈从地下掏出一个满是泥巴的东西,拂开泥巴一看,像个小香炉,炉边雕刻妖物之形,炉上隐隐散发着暗红的烟气。

    李青君忽然醒悟了什么:“原来你是故意散发这里有仙迹的消息,就是为了哄人上山除虎,以便你取这里的东西!”

    秦弈转头看了她一眼,笑笑:“不是我要取,而是……”

    一边说着,一边举起狼牙棒,一棒就把香炉砸得稀巴烂。

    李青君怔了一怔,还是有些不忿:“那你也是利用了我们!”

    秦弈摸摸索索地摸出一锭银子:“要不……我给你钱?”

    李青君气得吐血,差点就要动枪,李青麟摆手制止道:“秦兄早就提醒过山上怪虎之事,是我自己想要看看,自己愿做了一次秦兄手中枪,又怨得谁来?不过照这么看,这猛虎是秦兄束缚在此?”

    秦弈点点头:“不能让它伤了人。”

    李青麟道:“山间另有怨气,秦兄一丸可解。再加上对这种特殊之物的熟悉,又懂束缚妖物的阵法,所以秦兄确实是个懂得各类异术的方士,有真才实学,不知师承何门?”

    “自己瞎摸索着玩的,也算不上什么方士……”秦弈只能道:“李兄有何指教?”

    “哦,是这样的。”李青麟微叹一口气:“家父近年来被一些招摇撞骗的方士蛊惑,滥用丹药,以致身体日衰。做儿女的看在眼里,忧心如焚。秦兄既有真术,不知可否看在我们兄弟一番孝心,出山替家父拨乱反正,去伪存真。至于酬劳,定当让秦兄满意。”

    顿了一顿,又道:“因为这种缘故,青君对骗子方士一直没有好感,行事过激了些,得罪莫怪。”

    看来他以为之前妹妹找秦弈麻烦,肯定是秦弈吃了亏,所以得罪莫怪。李青君垂首不说话,秦弈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道:“我山野闲人,散漫惯了,怕是要让李兄失望。”

    李青麟道:“便当是我为秦兄除去猛虎的回报,如何?”

    秦弈哽了一下,失笑道:“原来李兄除虎,也是打好主意的。”

    李青君瞥了哥哥一眼,怪不得哥哥根本不计较自己被当了枪使的事,他分明就是故意要当这回枪的,以此人情换秦弈出山。

    只有自己始终什么都不知道,傻子一样。

    这边秦弈还是想拒绝,他性子较宅,本就觉得在村子里挺好的,又哪里愿意跟人出去卷入什么方士争端里?他沉吟片刻,取出刚刚练好的解毒丸,道:“这药就当李兄替我除虎的报答吧。”

    李青麟叹了口气,还待劝说,李青君再也憋不住了,怒道:“不去就不去,有什么了不起!我们找过其他人,就不信南离只有他一个方士!”

    李青麟柔声安抚:“青君,你知道,再去寻找别人,又是迁延日久。”

    李青君怒道:“看他一肚子坏水,焉知不是第二个东华子!”

    秦弈本来都已经转身要走了,“东华子”三字入耳,他猛地驻足,豁然转身:“你说你要对付的是谁?”

    原主灵魂已经被流苏吞噬,而身躯里还残留着最强烈的执念和恨意。那残念中刻骨憎恨着的所谓“国师”,想要问一句“为什么”,深重的执念影响了秦弈的多少梦魇。这些日子秦弈当然探听过,南离国师,道号东华子!

    见秦弈色变的模样,李青麟有些后悔,本来这秦弈都已经一脸不愿了,再泄露是要对付国师,那他就更不可能去了。本来打算先忽悠了去,不料妹妹藏不住话,还是漏了出来。

    他无奈地看着秦弈,缓缓道:“南离国师东华子,秦兄若是害怕,那在下也只好另寻高明。”

    “不。”秦弈一字一字道:“我随你去。”

    李青麟愕然:“秦兄这是……”

    秦弈冷冷地指着地上的香炉碎片:“我想替人问他一句,为什么!”

    连李青君也愕然看着秦弈,她没想过这个看似没正形的人居然会有这种冷肃凌厉的表情,几欲择人而噬。

第七章 出山

    “你真要跟他们出去啦?”

    一旦决定出去,自然没什么可矫情,直接就可以收拾细软走了。

    房间里,秦弈正在收拾东西,狼牙棒倚在墙边,流苏打量着秦弈忙上忙下的样子,悠悠发问。

    秦弈随口道:“不是正合你意?你不是一直在说这药不够、那炉不行,忽悠我出去么?”

    “呵呵。”流苏冷笑:“我想你出去,是为了更广阔的天地与资源,而不是去涉足争斗,尤其还事涉位高权重的国师,你现在这点手段真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

    “所以?”秦弈停下收拾,冷冷道:“东华子再派人来埋一次所谓化妖瘴,又怎么办?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源头不除,又何来安宁?以前我是想要接近国师都没辙,这回正好借着李家兄妹的势,说不定是一劳永逸的最好办法了。”

    流苏无所谓地道:“你都离开了,管这里干嘛?实话说,还不如让人把这村子毁了,你从此更无牵挂。”

    秦弈眯着眼睛看着狼牙棒,寻思把它塞到屋后臭水沟里滚一滚。

    流苏立刻感受到他的不怀好意,急忙道:“好吧好吧,就算为了替你这身躯原主报仇,求个念头通达,也是要干掉仇家才行,不然让你修仙多半会有心魔。”

    “仇人?那我觉得他说不定更想弄死你。”秦弈瞪了它一眼。

    流苏干笑两声:“他那时候本来就要死的,可不算我杀的。倒是你坏了我的好事,哪来脾气瞪我?”

    那你还想吃我呢?秦弈懒得理它,转身继续收拾。

    有很多这些日子来为涨经验而炼的杂七杂八的药,以后多半也不会去炼了,看似无用,都得带走,指不定有时就能起作用……

    转头打开床头暗格,里面静静躺着一些银两,和一本蓝皮秘笈。秘笈没有名字,是这身体原主自带之物,秦弈称之为“无名秘笈”。

    本来秦弈觉得这身体原主也练到十几岁了,没见练出什么名堂,应该是个低端秘笈?但他却发现这本书质地很奇特,就像很多武侠小说写的水火不侵,刀割不破。这样的材质,记载的不应该是个低级功法,只能是流苏判断的,原主修炼不得其法,又或者是这功法基础艰难。

    武学这玩意在此世也是有前途的,看李青麟那样子怕是普通修仙者都不一定干得过他,何况有机缘还可以另有发展路径。如今秦弈既然暂时不敢跟流苏学修仙,习武就是最好的自保之道了,反正拎着狼牙棒,练武反倒有些cp感……

    流苏也没有形成修仙鄙视链去劝他别练,反而教他配置锻体所需的药材,教他棒法,或许也是相同的想法。

    一人一棒,同处一室两个多月了,各自的秘密都不能让外人知悉。无论对互相有什么保留和提防,在这世上他们都可以算是关系最亲密的人,虽然这种亲密有点另类。

    …………

    离开的时候,李家兄弟牵马步行,秦弈没马,走在身边。

    “出去之后第一时间给秦兄买一匹马。”李青麟有些歉意,“来前是我考虑不周了。”

    秦弈有些奇怪地问:“我看你们必是富贵人家,能和国师作对也不是一般人。就这么两兄弟出门,连个护卫都不带,也不怕出事?”

    李青麟笑了笑:“我家有些不同,向来鼓励子弟历练,面对风浪。”

    秦弈看了李青君一眼:“若是令弟昨晚找我麻烦,误中我的陷阱出事呢?”

    李青君大怒,想要驳斥,却想起昨天如果秦弈真要杀人,自己恐怕还真死了。想要做点别的,恐怕更惨……于是一肚子话说不出来,俏脸憋得通红。

    李青麟看着妹妹的表情颇有些惊奇,原本还想当然的认为秦弈被妹妹教训了一顿,如今看这副模样,原来昨晚真是妹妹吃了亏?这秦弈看似修行不过锻体,是怎么办到的?

    也许方士真的有些门道。

    念头在心中转过,李青麟只是笑道:“就算昨夜青君被秦兄害了,那也只能怪自己学艺不精。当然,在下会杀了秦兄,为妹复仇。”顿了一下,又道:“另外,青君是女的,事到如今自然不用再瞒秦兄……或许秦兄早就看出来了。”

    李青君哼了一声,别过脑袋。

    秦弈摇了摇头:“你家真是……怪得很。”

    说话间,有村民见到秦弈出行,便打起招呼:“小秦这是出去玩么?几时回来?”

    秦弈指了指马背上的行囊:“打算去外面闯闯。”

    这话一出,一群村民都放下手头的事儿,团团围了上来。

    “真要离村?”

    “可惜了咧,俺还打算把俺家小桃花许配给你咧……”

    “外面有啥好的……”

    “出村好,出村好,俺欠你的四文药钱是不是不用还了?”

    秦弈冷汗淋漓。

    “都闪开都闪开!”一个老汉挤进人群,烟杆子敲了一圈,“都在说什么屁话?”

    说着老眼在李家兄妹身上转了又转,满脸不信任的神色:“你想好了?城里人坏滴狠,别被他们卖了还帮数钱。”

    李青麟笑笑,没反驳。秦弈只能道:“徐伯放心,我有分寸。”

    老汉抽了几口烟杆,吁了口气:“想好了就行。你这么年轻,又有学问,家里……嗯,家里也没人需要照料了,成天缩在山里算什么鸟事?早该出去闯闯。”

    于是一片七嘴八舌:“就是哩,俺早就说了小秦不该窝在山沟沟里……”

    “出去腻味了,随时回来,俺家小桃花等你几年……”

    “你的院子俺们帮你留着,谁敢占了,敲断他腿!”

    李青麟的笑意变得有些意味深长。一路行来所见所闻,几乎人人有意把线索往秦弈身上带,很明显有些刻意为了让外人发现秦弈的不凡,从而带他出山的意思。

    这地方很有趣,故意引外人来寻仙的秦弈,故意引外人关注秦弈的村民,思维角度不一样,却都各有盘算。

    是秦弈在村里人缘不好,导致人们想赶他走?李青麟觉得不像,说不定另有缘故。

    秦弈其实也觉得很怪,此身原主和自己显然不是一个作风,但村民们几乎完全没看出有不同似的,是不是朴实得过了分?

    他也没多想,团团作了个揖:“感谢大家多年照料,仙迹村就是我家,秦弈若是有闲,还会回来看望大家。小桃花嫁人了,以后把小小桃花给我留着……”

    群情暴怒:“滚!要不要脸?”

    一片汹涌中,又是那姓徐的老汉道:“还回来干啥?混得好就别回来了,混不好,回来总归有你一口饭吃。”

    说罢转过身,从边上牵来一匹老马:“这马也没多久活头了,给你骑出去,希望不要再骑回来。滚滚滚!”

    再没多久活头那也是马,平素徐伯宝贝得什么一样,如今竟说送就送。

    秦弈深深吸了口气,没再多话,长揖到地,翻身上马。

    李青麟意味深长地最后看了眼小村,也和妹妹一起上了马,三匹马迎着朝阳,缓缓出村。

    “还没问李兄,我们的目的地是哪里?”

    “南离国都,离火城。”

    一个有了仙缘却拒仙的人,一个心心念念想要寻仙的人,一个根本不信有仙的人,结伴离开了传说可能有仙的山村,踏入红尘。

第八章 道观

    南离国,取南明离火之意为国名,国都便称离火。仙迹村便是此国境内西南小村。

    秦弈这两个多月来也不是没去城里玩过,更有意地去了解了许多信息,知道这是一片非常大的大陆,国家林立。南离国只是一个蛮荒小国,再往南就是一片横断裂谷,深不见底,飞鸟难渡。也不知道裂谷对面是不是还有乾坤,理论上南离国就是大陆最南疆了。

    正因南离地处偏僻,多山岭,多密林,道路崎岖,和中土交通极为不便,故消息闭塞,自给自足。秦弈特意探听都听不到中土的多少实情,多是“风闻”,传来传去也不知道走样了多少。

    但此地民风善战,在中土多有大国兴亡时,这个偏远小国倒屹立了不知多少代,彷如神佑。现任国王叫武德王,已经在位二十年。

    在秦弈听说李家兄妹的敌人是国师之前,是没想到李家兄妹来自都城离火的。南离虽小,数郡之地也是有的,离火城距离仙迹村之间起码隔了两个大郡、好几座小城呢。本以为他们来自郡上也差不多了,居然是都城,还是能和国师对刚的大人物……李青麟另有盘算也就罢了,这个李青君是纯粹为了看个传说之中虚无缥缈许多人压根不信的仙迹,巴巴地跑这么远,可真是太有闲了……

    “秦兄,你真不换马?”

    “不换。这路崎岖,本就跑不起马,换了马又能快多少?”秦弈当然不会告诉他们其实自己能骑马慢行就不错了,跑起马来自己先要摔死。

    “能快一点是一点,真不懂你这么个少年人怎么跟老头子一样做什么都慢悠悠的!”

    “青君!”李青麟拦住了发火的妹妹,“秦兄不换马,是念情之故,这是可贵的品质。何况秦兄说的没有错,此路不合奔马,换了什么都一样。”

    “哼,我们来时明明可以更快。”

    山道之上,两匹骏马,马上两袭锦衣,金银束带,玄铁银枪。身后数丈处跟着一匹老马,马上少年粗布衣裳,马边悬着脏兮兮的狼牙棒,手上拎着旧葫芦,悠然自得地喝着酒,对路人怪异的目光和李青君斜睨的眼神恍若不见。

    李青君不去理秦弈,对哥哥叹气道:“真希望真有神仙,驾雾腾云,御风而行,多自在。”

    这姑娘原先也生哥哥的气,如今却又亲近起来,也是对这个哥哥自幼亲近得太习惯了。秦弈斜眼看着,总觉得这妹子缺根筋,说不定被卖了还要帮人数钱。

    李青麟这回没去打击妹妹寻仙的兴致,反而颇为宠溺地笑笑:“我也希望。”

    李青君悠悠道:“应该是个人都希望吧。”

    身后忽然传来歌声:“朝泛苍梧暮却还,洞中日月我为天。匣中宝剑时时吼,不遇……”

    李青君颇为神往地看着天空,不管对秦弈有什么看法,这小子时不时冒出的一些玩意真的很戳她的梦想。

    可歌声到了第四句忽然停了,李青君转头道:“还有呢?”

    “哦,下面是不遇同人誓不传。我不知道为什么非要传同人不传原著,所以不唱了。”

    “……”李青君觉得原本的意思她听得明白,被秦弈曲解之后反而不明白了,索性不去管他曲解了什么,翻了个白眼道:“又是游方道士唱的?”

    “真聪明,都会抢答了。”

    李青君叹了口气:“说不定那是真仙人呢。”

    “其实神仙也有骑毛驴的。”

    又把天聊死了,李青君瞪了他一眼,懒得理他。

    “秦弈。”识海中却泛起流苏的声音,“你这些歌诀到底哪来的?别忽悠我什么游方道士。”

    秦弈无声道:“要你管?”

    “自己作的歌吧。”流苏叹道:“可见你也很渴望那样的场景,为什么不跟我……”

    “闭嘴,复读棒。大不了我自己去寻仙,跟李青君一样。”

    “呵……仙缘难求,你真以为谁都有这好命?自从当年……唔……”

    又开始藏话了,秦弈都习惯了,顺手把葫芦一偏,酒液淋在狼牙棒头上。

    谁不想修仙,谁不想朝游北海暮苍梧?

    可大家能坦诚点嘛?

    “秦兄。”前方李青麟忽然道:“这天色不太对,看似要下雨。”

    秦弈也看了看天色。他们在路上一天了,又值黄昏,远方黑云悬于天际,闷闷的有些阴翳,果然看似要下雨。

    “前方城镇起码还有一个时辰的路,可能赶不及。”秦弈为了了解世界环境,倒也特意出门去过县城,还算识得路途,“右边山里有座道观,所距不远,可以暂避。”

    三人齐齐勒马,向右侧山道窜去。

    天色越发阴沉了,才远远看见道观檐角在林间隐现,那乌云已经黑压压地沉了下来,三人不约而同地下马,牵着往道观里跑。秦弈看着李青君的背影,心中称奇,这真不是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倒像个惯闯江湖的侠女。

    “秦兄。”跑在前方的李青麟忽然停步,有些犹豫地问:“这道观……是没人住持的?”

    秦弈把目光从李青君背影上收回,左右打量了一下,心中微凛。

    曾经来过这里,道观是有人的。这种天色黑沉的时候,只要有人,必然已经点起烛火。可眼前的道观却是黑灯瞎火,一片死寂。

    秋风之中,左右树叶摇晃,偶尔有树叶落下,在风中卷起飘零,有隐隐的腥味在风中轻散,如同荒冢死地。

    “我也只是一个月前来这儿参观过,那时候是有人的。”秦弈谨慎地握住了狼牙棒:“可能有什么变故,大家注意些……”

    话音未落,豆大的雨点倾盆而下,李青君擎出长枪,一脚踹开了观门。

    观中一片安静,遍布灰尘,道观神像上罩了一张巨大的蛛网,似是已经很久没有人住。地面还有死老鼠,臭味大约就是来自于此。李青君倒是吁了口气:“人搬走了吧,没什么特别的。”

    李青麟也很自然地扫开脏物,随手拎了个蒲团点火,笑道:“出门在外,也就这么回事。”

    “……”秦弈挠了挠头。看电视看小说的什么破庙春情,想想有点不对头,多脏啊,怎么春得起来?

    李青麟已经打开包裹拿干粮,流苏的声音却突兀在识海泛起:“这道观有问题,注意些。”

    秦弈借着解手走到道观门外,低声问:“怎么?”

    流苏道:“后门外面有可能躲着妖物。”

    “感觉到了妖气?”

    “我魂力虚弱,感知不了妖气。”流苏道:“你家一个月没人住,会有这么大的蛛网么?我看有些不寻常,怀疑有蛛妖之类,被你们忽然到来,惊得躲了起来……”

    秦弈一惊:“那这种妖怪比那只妖虎通灵许多,妖力多半更强,他们还真不一定对付得了,得去提醒一下……”

    “别啊,我都说了感知不了妖气,纯属猜的,万一猜错了岂不是很丢人?”

    “……”

    “放心,它既然躲避,便有默契。李家兄妹长枪凛然,身上刚气浓郁,它不会轻易启衅。只是蜘蛛习性讨厌吵闹,讨厌自己的网被破坏,所以只要别高声喧哗,不破坏它的蛛网,基本就相安无事。”

    秦弈松了口气:“那就行,李家兄妹也不是咋咋呼呼的人。”

    结果回到道观内,第一眼就看见李青君拎了条棍子,伸手去扫蛛网。

    秦弈满头大汗地冲过去一把拉住:“你干嘛?”

    李青君转头怒视:“我才要问你干嘛,这么大张的蛛网就在旁边,看着不渗人吗?”

    “哦哦,我的意思是这种脏活不劳姑娘家动手,我来,我来就好。”

    李青君也没坚持,任他拿过棍子,自己转头往后门走。

    秦弈又一把拉住:“你去哪里?”

    李青君慢慢挪下目光,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拉着自己手腕的大手。

    秦弈自知这样拉住人家妹子很不妥,转头看李青麟的神色都变得古怪起来了,只好放开道:“夜黑,暴雨,独自出去太危险……”

    话还没说完呢,一群江湖人冒雨向道观冲来:“此处有道观,可以避雨!”

    秦弈捂住了额头。

第九章 蛛妖

    李青君要出去大约也是为了小解。有大群外人来,李青君也很难放下脸去小什么解了,只得憋着坐回篝火边。秦弈也只能蔫蔫地坐了回去,承受李青君如看流氓的眼神。

    他只想知道,这帮江湖人来了,会不会惊到妖怪。

    篝火摇曳,一群江湖人随意进门,哄然谈笑。

    道观避雨遇到路人,对于江湖人物来说实在司空见惯,他们完全没把秦弈等人当回事,目光在李家兄妹的长枪上多停留了一会儿,也不怕事,反而有人啧啧笑道:“这么个小白脸,居然玩枪。”

    秦弈暗道坏了,却见李青君慢慢吃着干粮,没有理会别人的挑衅。

    她不回应,别人无端端的倒也不会太过生事,便也嗤笑一声,没再说什么,转头聊着自己的事情。

    秦弈倒有些惊讶地看着李青君,这货的脾气不像这么好啊……

    李青君斜睨着他道:“说好了你去除蛛网的呢?怎么坐着不动了?”

    秦弈随口道:“只有我们自己人的时候,可以搞个大扫除图个干净。这一群外人,我给他们搞什么清洁?”

    “呸,谁跟你是自己人?”李青君啐了一口,却也没强求扫网的事了,看来也是觉得不愿意替这群出口不逊的人搞什么清洁。

    江湖人的谈笑声一句句传来。

    “听说了吗?横山郡外张家庄闹鬼,庄主都被鬼害了。”

    “闹什么鬼,苍松道长去看过,回来说没鬼,人是病死的。”

    “苍松道长说没有,那就是没有了。”别人一脸的信服:“那可是有道之士,能口含真火,手入油锅的。”

    “如此说来是张家自己不修善果,遭的报应。”

    几个人的意见达成了统一,都高声笑道:“是极,那些富户家里有什么好名堂?改天说不得就给他们来个劫富济贫。”

    李青麟抿着酒,脸上带着微微笑意。秦弈知道他在笑什么,那是冷笑。这国度就连江湖人都信仙神,那种什么手入油锅的骗术都能大行其道,也难怪有识者心中不满。

    秦弈心中此时比李青麟更蛋疼,因为这群人高声喧哗,有很大可能触怒此间妖魔,可他居然找不到理由去劝止。

    这又不是他的地方,凭什么叫人别说话?指望江湖人物轻声细语也不现实啊。

    那边江湖人的话题又换了一个:“林家那事……”

    马上有人回应:“那是活该,国师要炽焰燧石,搜遍全国都找不到,这林家老头明明有,也敢藏着。”

    “那是给武德王炼长生丹的吧?这次是炽焰燧石,上回是全境摘朱紫草,搞得四处搜刮,民怨沸腾,我说林老头做得对,就不该给这昏君。”

    “你懂个什么?昏君死不死关我们什么事,国师那是真仙人,得罪不得的!”

    “哎……你说这么个真仙人,怎么会给昏君炼丹?”

    一边李青麟还是在笑,李青君早就憋不住了,大怒道:“朱紫草,炽焰石,全是国师所为,你们不怪国师,倒恨国王?”

    便有江湖人斜睨着她道:“不是国王叫国师炼丹,人家一个真仙人为什么要搞这些名堂?郡县官吏借着这些东西的名头,刮地三尺,这也是国师主使?根子还不是在国王身上?”

    李青君还想反驳,李青麟递过一块饼:“吃东西。”

    李青君便憋了下来,悻悻然吃饼。这回那些江湖人却没放过她了,一条大汉讥笑道:“哟,吃个饼都吃得一身娘气,这是京城出来的兔儿爷吧?多半就是向达官贵人们卖屁股的,怪不得为国王说话。”

    秦弈看着李青君憋得发紫的脸色,忽然道:“奉劝各位说话留神。”

    有人讥笑道:“怎么,你们还要报官拿我们不成?”

    一片轰然大笑,声震屋瓦,有沙土簌簌而落,打在了蛛网上。

    秦弈淡淡道:“不要怪我没有提醒,你们可以笑得更大声点。”

    那讥刺李青君兔儿爷的大汉站了起来,仰天大笑道:“爷就笑了,你们想怎么的?”

    话音未落,笑声忽然像被砍断一样止在喉咙里,众人肉眼可见一只小蜘蛛从梁上掉落,恰好掉在了他张开的大嘴里。大汉脸都绿了。

    “大哥!”一群人慌了,纷纷扶住大汉,大汉弯腰想吐出蜘蛛,却哪里吐得出来?只剩下干呕,秦弈听着都替他蛋疼。

    李青君轻声问秦弈:“你的手段?”

    秦弈小声回应:“不是,此处多半有妖潜伏,小心。”

    李青君脸色变了:“你刚才阻止我动蛛网,阻止我出门……”

    “嗯。”

    李青君不说话了。

    同样那些江湖人也不敢高声了。秦弈提醒别大声,转眼就真吃了个蜘蛛,让他们觉得有点邪门,一时都忘了继续找茬。那大汉捂着喉咙向后门走去,想借雨水漱口。

    刚刚绕过道观神龛,大汉眼睛忽然亮了:“后门有个好大的珊瑚树!”

    秦弈和李青麟对视一眼,刚进来的时候他们就看过一圈,没见什么珊瑚树。秦弈心中有了底,这必是妖怪做好了布置,此时开始投饵了。

    捕人和捕虫,没有什么本质区别,无非都是投饵吸引而已。

    那群江湖人全部蜂拥往后门跑,李青君忍不住道:“不要出去,这是陷阱!”

    哪里有人听她的?后门庭院中间,赫然立着一株宝树,在夜雨之中流光溢彩,万分诱人。那大汉早就第一个冲出门外,一手就摸在了树上:“果然是珊瑚,这么大的珊瑚树……”

    他摸上了也没事,就更没人听李青君的劝了,一群人蜂拥而上,满眼都是贪婪的光。

    李青君站在神龛边上看向后门外,眼睁睁看着那大汉眼耳鼻口都“咝咝”地冒出了缕缕白丝,场面极度诡异,而围在他身边的人却恍若不觉。

    人的七窍往外钻白丝的场面实在太过恶心,李青君捂着嘴,差点没吐出来。

    下一刻白丝暴涨,万道白芒仿佛从大汉的每一个毛孔钻出来一样,只在眨眼之间就把身边所有人缠了个严严实实,变成了七八个人形白茧。那大汉本身更是整个炸开,一头蜘蛛撕开他的胸腹,从他心脏部位钻了出来,继而慢慢变大,直到变得如马车一样大小的蜘蛛怪物。

    身躯尚是蜘蛛,而脑袋上却长了一张人脸,有獠牙凸起,形色狰狞。

    哪里还有什么珊瑚树,分明只是一棵歪脖子枯树,上面遍布蛛网,珊瑚上的宝色此时看去,全是老鼠蟑螂的腐肉。

    李青麟饮酒不语,李青君站在一边看着全程,紧紧握着长枪,手上微微有些发抖,看得出也有些对蛛妖形象的恐惧之意。

    妖虎毕竟看着还是老虎,可这大蜘蛛有了人脸,给人的感觉就全然不一样了,很恶心。

    加上整个内脏都变得空荡荡的大汉尸体横躺于地,小蜘蛛在身躯上爬来爬去,场面更是血腥奇诡。

    秦弈也觉得很恶心,毛骨悚然。心中忽然无厘头地想起一些穿越dnd的前辈泡蛛后罗丝的,可真是条汉子……

    识海中冒起流苏的声音:“你有两个选择,第一种,此妖与我们仍有默契,只要不去破坏,还是相安无事,甚至可能得到一定的友谊。不过我建议你选择第二种,这妖怪已经有了人脸,术法也很有意思,这是通灵期即将大成的特征,若是把这些人全吃了,可能有所突破,诞生妖丹。我们那时再杀之取丹,可以……”

    话音未落,李青君深深吸了口气,长枪如练,直奔蛛妖:“妖怪别伤人命!”

第十章 相助

    只有小孩子才做选择,大人……根本没得选择。

    战斗已经打响。

    李青君银枪飞刺,那蛛妖似也没想到这边会破坏默契,脸上泛起怒容,挥起上臂相格,竟“铛”地一下,发出金铁交鸣的撞击声。

    蛛妖另一臂直如长剑,插向李青君面门,李青君微微一侧,那蜘蛛臂便擦着头发过去了,带下了一缕断发。

    银枪一个崩劲,弹扫腰身,怪物再度一挡,双方各自微退一步。

    周遭是七八个裹得严严实实的人形茧,而李青君单手举枪直面妖物,此前的恐惧感已然消失,眼眸里带着森然冷意。

    大雨滂沱之中,她的长发飘散,被雨水贴在面颊,一身比当初被秦弈淋得更加湿透,身形却挺直如枪,岿然不动。

    “道观里原先的道士何在?”

    蛛妖桀桀怪笑,还真的发出了人声:“当然是吃了。”

    肯定是吃了,李青君已经可以看见后院一角里堆着森森白骨,白骨上还是道袍。

    她深吸一口气,冷喝道:“罪不容诛!”

    银芒再起,划破漆黑的道观,气劲被怪物带偏,在院中土墙上戳出了一个大洞。

    李青麟也出了院子,背负长枪站在旁边为妹妹掠阵,没有参战,看得出来是锻炼妹妹的意思。

    流苏正在叹气:“这些人明明得罪了她,有什么可救?原先的道士?死都死了,何必呢?”

    秦弈没有理它,他并不觉得李青君这回有什么错,隐隐的反而有些欣赏。他想了想,悄悄站在院子出口边,用狼牙棒尖端利齿在地面上简单刻了一个法阵。

    简化的小型缚妖阵,当初对付妖虎的就是这种,只是不知道这个对蛛妖有没有用,反正能做多少算多少。

    再看场中激战,一方长发飘飘,银枪如龙,翩若惊鸿,风雨惊雷映照着一张玉颜,在漫天白丝之中穿梭,光是看着就是一种享受。另一方形容可怖,吼声如雷,身影交错之间,有极端的视觉反差感,映衬得李青君更如仙子一般。

    “之前真没觉得这莽丫头漂亮成这样,果然红花还需绿叶衬。”秦弈低声吐槽。

    流苏失笑。

    秦弈看着地上人形白茧,还是觉得胃里翻涌,谨慎问:“这怪物除了束缚,还有没有特殊术法?”

    “毒,蜘蛛多半带毒。”流苏道:“别的我看它也没修出来,毕竟还只是个小妖怪,单论战斗技法而言,未必比得上李青君。不过术法难缠,李青君独力未必打得过。”

    交战中央,李青君一枪挑开数道白丝,直刺蛛妖肩头。

    蛛妖没能躲开,发出一声痛吼,几条腿同时踉跄后退几步,那看似刀枪不入的躯体竟然也被戳出了一个伤口,青色的血液汩汩流淌而出。

    但与此同时,扎在它身上的枪尖迅速布满蛛网,竟被缠着抽不回来。继而暗青色泽从枪尖一路往上蔓延,直逼李青君双手。

    李青君猛地崩开蛛网,抽枪飞退,有些狼狈。

    秦弈摸着下巴自语:“果然这蛛妖看着可怕,倒也不是非常强……单看力道好像还不如那妖虎?”

    “力量是本体天赋所限,综合各类术法能力可比那妖虎强了很多。”流苏道:“尤其是陷阱,李青君没中而已。妖与兽的最大区别,不在力量,而在于此。”

    “灵智?”

    “是。你看它一直不敢往李青麟方向启衅,反而眼珠子频频看你,大约是把你当软柿子,打算见势不妙就往你这儿突破了,多聪明。”

    “……”

    战局之中,李青君已经落入下风。

    如流苏所言,说起战斗技法这蛛妖没什么亮点,但李青君同样没有什么应对术法的经验,每每看着能胜,总是被各种异术搞得十分狼狈。

    秦弈还看得有滋有味,李青麟担心妹妹有失,终于出手。

    “嗖!”

    连动作都不见,银枪已至面门,凄厉的煞气冲得蛛妖硬毛倒竖,下意识举臂挡了一下,那如剑的上臂竟然“滋滋”地冒起了烧焦的味道,那是瞬间爆发的螺旋劲气在它坚实无比的臂上钻出了烧灼。

    与此同时,李青麟身上似乎还有什么光芒漾起,蛛妖惊恐地一声厉啸,慌不择路地往李青君方向猛地撞了过去,丝毫不顾李青君自己的枪尖也已经到了它面门。

    流苏若有所思:“李青麟身上有点东西……这不是纯武学能达到的效果……”

    似乎是李青麟带给蛛妖的恐惧感太过强烈,它连闪避都不干了,直接肩头一撞,带偏李青君的枪尖,继而合身直撞进去。李青君左掌一切,正中那蛛妖的人脸咽喉上,蛛妖忍痛继续冲撞,顶着李青君一路冲了十几步。

    李青君也不慌,一边顶着蛛妖后退,那枪早已调整过来,她纤手握住长枪前端,重重捅进了人面口中,獠牙都崩碎了好几颗,直贯入喉。

    蛛妖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痛嘶,口中却忽然喷出红色烟雾来,瞬间将近在咫尺的李青君笼罩其中。

    毒,天知道这是哪款蜘蛛,是哪款毒?

    那边李青麟一惊,刚要出手帮妹妹,却忽然一愣,停了下来。

    眼见蛛妖上臂就要插进李青君咽喉,“啪”地一响,却再度痛叫出声,那本该插进李青君咽喉的上臂居然插在了一根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狼牙棒上。

    狼牙棒上的森然利牙戳在臂上,饶是它臂硬如剑,也痛不可当。

    却是他们一路推顶,已经接近了秦弈身边。

    秦弈一手狼牙棒挡了蜘蛛臂,另一手揽过李青君的腰肢后撤三步,刚刚站定,就立刻摸出一枚丹药塞进了李青君嘴里。

    李青麟没再追过来,似是饶有兴致地观察秦弈表现。

    李青君也愣了一愣。

    丹药入口即溶,一股清凉散入脑海,沁入四肢,刚刚被毒影响而昏昏沉沉的脑袋瞬间清明,手上也重新有了力气。

    转头看去,却是秦弈笑眯眯的面庞。

    “这是真解百毒的丹,之前给你哥哥他没要。”

    李青君抿了抿嘴,正要说什么,秦弈忽然再度揽住她的腰,飞速向后飘退三尺。

    蛛妖再度插空,狂吼着迈起四足追了过来。

    秦弈揽着李青君退到了门边,蛛妖刚刚追至,忽然不动了。

    脚下不知道踩了什么东西,好像被黏在地上似的,怎么都抬不起来,伸手想攻击秦弈两人,却差了一尺,怎么也够不到。

    抬头看去,秦弈露齿一笑,亮出了狼牙棒。

    “把我当软柿子?性感棒棒,教你登仙。”

    “砰”地一声,那长着人面的脑袋都被砸成了西瓜。

    …………

    “多谢恩公相救。”被放出白茧的江湖人千恩万谢,“此番回头,必定到长生观上香,给恩公祈福。”

    “喂!”李青君不满道:“救你的是我们,你到长生观上什么香?”

    “虽然恩公是要谢的,可此番既见真正的妖物,自该更敬仙神了啊……”

    李青君都不知道怎么反驳这话,默然看着他们千恩万谢地离去。

    三人也没再呆在道观里,来到了山外的亭台,雨中亭台清新干净,让刚刚离开道观腐臭的三人精神都舒坦了几分。

    李青君闷闷不乐的情绪也很快好转了起来,伸展着手臂道:“居然真杀了个吃人的妖怪,这是不是可以算仙女了?”

    秦弈觉得她很有意思。其实他很想问,你小解憋了这么久,真的不需要解决一下吗?

    他饶有兴致地看李青君,李青麟则饶有兴致地看他:“刚才真是要感谢秦兄相助了。”

    李青君撇撇嘴,转头看着远山不说话。

    秦弈道:“哪有的事,只是一时情急,后来想想其实就是我不出手,李兄也不可能让令妹出事的,这怪物根本不是你的对手。”

    “总归是秦兄帮了忙。”李青麟笑道:“而且秦兄竟能先行察觉此地有妖,很有手段。”

    秦弈汗颜。

    李青麟看了看秦弈的狼牙棒,笑道:“不过倒是看不出来,秦兄这根狼牙棒看似不起眼,居然能砸碎这怪物的脑袋。”

    “啊哈哈哈,它的脑袋是人脑袋,不够头铁了吧。”秦弈不想他们探究狼牙棒,直接转了话题:“之前听李兄言语,似是不信世上有仙。猛虎生翼尚可算是变异,可这种妖物活生生的在面前,李兄怎么也不惊奇?”

    李青麟解释道:“秦兄误会了。在下不信的只是虚夸的长生不老,对于妖魔鬼怪或者是降妖除魔的道术并不怀疑。因为前者找不到任何实证,而后者却有很多事实。其实我也不是没有杀过妖怪的。”

    “原来如此……”如果照这么说,李青麟眼中的“神仙”和别人眼中的不太一样,在凡人眼里你有些道法就算神仙了,可在李青麟眼里那也只不过是掌握了一些特殊手段的人而已,说不定都打不过他。

    不能长生,本质上就还没超出人的范畴。

    难怪他对妹妹的“寻仙”没有任何兴趣。也许“仙迹”很多,“妖魔”也不少,那都不是足以让他惊奇的东西。

    李青麟又道:“其实吧,对付妖很简单,对付人却难多了。”

    秦弈一愣:“这又是为何?”

    “因为妖怪也没什么了不起的,照样一枪一个窟窿,杀起来还没有任何负担,就算你杀的是不为恶的妖,传出去还是人人夸奖。可你要杀人,却会有各种麻烦,无论什么身份也很难为所欲为。”

    秦弈默然。

第十一章 责任

    昨天夜里李青麟在仙迹山上呆了一夜没睡,为了保证行路精力,也就没再闲扯多久。不一会儿就坐在亭边柱栏上,靠着亭柱,抱枪而眠。

    李青君没有睡,她目光灼灼地看着秦弈。

    秦弈昨晚也通宵来着,这时候也困了,见李青君模样很是莫名其妙:“你不去睡觉,盯着我看什么?”

    李青君道:“我若也睡了,你对我们起了歹意怎么办?”

    “神经病。”秦弈懒得理她,也坐了个栏杆,靠在柱子上出神。

    李家兄妹的武学对付这些妖魔鬼怪的轻松程度让他有些吃惊。他总觉得,低级的修道者放些低级法术来对付之前的插翅虎与如今这个蜘蛛妖,还未必有李家兄妹打得畅快呢。

    他自己也很享受一棒子敲下去的快感……

    可惜武道显然有些局限性,必然对付不了一些古怪的法术,否则李青麟也没必要跑来请自己出山,李青君也不至于总是中一些低端陷阱和毒素……这么说来,纯修武道确实也不行。

    不过好像也是这丫头太莽,没什么经验的缘故……一边想着,一边忍不住又看了李青君一眼。

    李青君坐在石桌上,一手支着下巴,还在看秦弈。

    秦弈很是无奈:“你一直盯着我干嘛啊?”

    “看你性子冷淡,且谨慎惜命,山上除虎也不见你出手。何况你我有梁子,你为什么救我?”

    “毕竟你我现在是伙伴,就在我面前出事,我不出手像话么?”

    李青君嘴角有了一抹笑意:“伙伴?”

    那笑意不是高兴,反倒有些讥嘲。

    秦弈斜睨一眼,冷冷道:“我知道你们身份高,是我高攀了好吧。”

    “我倒不是那个意思。”李青君笑笑:“只是很久没听到这样的称呼了,有些……嗯,有些新鲜。”

    见她态度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秦弈的语气也好了点,叹道:“你们到底什么身份?原先我以为是个将军家庭,如今看你们说法,不太像。”

    都打算共同对付东华子了,当然没必要再瞒这个,李青君也就很随意地回答:“哥哥是王子,南离二王子。”

    “哥哥是王子……”这逼装得挺脱俗的,秦弈愣了半天,神色慢慢变得有些尴尬。

    李青麟是王子,那你李青君是啥?

    也就是说,自己居然把本国公主倒吊在门口晃荡,淋了一身乳白色液体……

    还好当时没有毛手毛脚,不然被剁了都没处说理去。

    这什么奇葩国家啊,王子公主独自出行去深山老林,连个护卫都没有,还兴致勃勃亲力亲为地降妖除魔?王子居然还表示,如果公主挂在他手上,那是自己学艺不精?公主还整天想当仙女?

    秦弈觉得这国度疯了。

    “怎么?”李青君有些讽意:“怕了?”

    秦弈很诚实:“是有点。”

    “怕我用身份报复你?”李青君懒懒道:“放心,那些江湖人出口不逊,我都没怎么样。”

    我好像不止是出口不逊……不过想到这里,秦弈倒是更觉得李家兄妹不容易,这种身份,居然能忍受江湖人的羞辱……也许是因为李青麟说的,不管你什么身份,杀人都会有点麻烦?

    他口中当然不会这么说,只是道:“王室中人,寻求方士,我觉得我似乎卷入了世上最麻烦的事情,所以怕。”

    李青君很快理解他指的哪方面,不由失笑道:“你一个乡间村民,对王室嫡争为什么是这种态度,简直不可思议。放心,哥哥找你与此无关,你倒可以认为是正邪之争。”

    正邪你个鬼,就算不是嫡争,也必然是朝堂权争好吗!秦弈没去笑她天真,反问她:“你一个公主,又不是侠士。见到那么恶心的妖怪,我明明看你十分恐惧,却居然第一个挺枪上前,到底怎么想的?”

    李青君平静道:“这间道观是我南离境内,里面的道士就是我的子民,即使那些江湖人也是。护佑一方保境安民的责任,本就是我们的,而不是什么侠士的。”

    秦弈眼神微动,转头看着李青君的表情。

    她的眼神很认真,依然如此英气。

    “喝酒么?”秦弈掏出一个葫芦:“这一葫芦是新灌的,我没喝过。”

    葫芦抛了过去,李青君随手接住,秦弈掏出自己日间喝的葫芦,遥敬了一下:“敬你这话。”

    李青君笑了笑,拔开塞子,仰头灌了一大口,意态倒是潇洒得很。

    秦弈也喝了一大口,亭外大雨淅淅沥沥,他看着檐外雨帘,忽然觉得这次的离火城之旅可能会很有趣。

    流苏吐槽:“无聊的使命感,连公主都不会做。”

    秦弈神色不变,悄悄冲着狼牙棒放了个屁。

    …………

    次日一早,夜雨初晴。

    李青君从桌上醒来,只见哥哥已经和秦弈站在亭外说话了。她一时有些脸红,说着防秦弈呢,结果都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看这模样,说不定是秦弈替他们兄妹守了一晚上才是真的。

    脑海中不由浮现昨晚两度被秦弈搂着腰肢的场景。

    浑身不自在,一想起来就觉得腰间还在发热。可他是为了救自己……李青君什么话都没法说,除了瞪着他看又能如何?

    走出亭外,就听见哥哥问秦弈的话语:“秦兄一晚没睡?”

    “惯常通宵炼药盯炉火,习惯了。”

    李青麟点点头,也没多问,只是看着道观出神了一阵,低叹道:“烧了吧。”

    秦弈“嗯”了一声,这道观当然还是烧了的好。见李青麟掏出火折子,秦弈忽然道:“等等。”

    李青麟奇怪地看着秦弈去马背上取了背囊,掏出了一个瓶子,绕着道观洒了一圈。

    李青君走出亭外,奇怪地问:“你在干什么?”

    “哦,这是防火用的,平时家里洒一些,炼丹不走火。”秦弈抬头笑道:“要烧道观,可小心焚山。”

    李青君咕哝道:“雨后要点燃道观都不容易,你还怕烧山。”

    然后就看见秦弈掏出另一个瓶子,往道观窗棂洒了一点。

    “这是什么?”

    “速效干燥粉。”

    “……古里古怪的东西真多。”

    “那是,不然你们请我干嘛的?”

    话到这里安静下来,三人你看我我看你,忽然同时笑了。

    道观大火熊熊燃起,火势果然很诡异地控制在秦弈洒过粉的圈内。李青君看了一阵,啧啧有声。这还真是武道做不到的事情,如果武道要限制这样的大火,只能蛮横地绕着道观挖沟才行,费时费力。

    “喂。”李青君忽然问秦弈:“一会到了城镇,我要洗漱,你那个牙刷还有吗?”

    “有。”秦弈笑道:“你说我去离火城卖牙刷能不能安身立命?”

    李青麟哑然失笑:“虽然我不知你们说的牙刷是什么东西,但若秦兄之志仅止于做个商贩,倒是可惜得很了。”

    秦弈笑而不语。

    三人牵了马,缓步下山,到了半途,李青麟驻足回望山上大火,轻声叹了口气。

    秦弈问道:“怎么?”

    “以前妖物公然食人的事很少见,可这几个月来已经出现了不少。这与化妖瘴必然脱不开干系……”李青麟顿了顿,低声续道:“无论他在盘算什么……此人不除,必是妖星祸国,大厦将倾。”

第十二章 悬榜

    秦弈知道南离国虽然地处偏僻,自给自足,却也不是没有敌人在侧。

    西荒国便是南离宿敌。不像南离千年立国,文化上已经很接近中土模板,西荒国只是崛起百年的蛮人部落形成的国度,野蛮凶悍,屡屡进犯。当然南离人也不是好惹的,多有大将抗击西荒甚至反攻,两国交战已历百年。

    一个多月前南离才打退了一次西荒进攻,而坐镇京师调兵遣将的便是眼前这位青麟王子。秦弈哪能想到,这货前脚还在抗击敌国,后脚就陪妹妹寻仙来了。

    而且以前李青麟还亲自上过多次战场,长枪下无数敌国之血。

    秦弈自己志向不高,可对这样的人还是很有几分佩服的。也怪不得李青君认为哥哥和国师之争属于正邪之争,这确实很像国之良将和祸国妖孽之间的斗争。

    “所以李兄是太子么?”秦弈对此不太了解。

    “不是。我还有个王兄,他是嫡长,才是太子。”李青麟很无所谓地笑笑:“王兄自幼学的就是治国之术,不像我与青君这等匹夫之勇,也就只能打打仗了。”

    秦弈认真地看着他的表情,什么都看不出来。

    李青君道:“什么匹夫之勇?要么领军作战,护境安民,要么闯荡江湖,斩奸除恶,才是你我所愿。难不成学她们在闺阁绣花,娇弱无力的装腔作态?”

    李青麟笑着对秦弈解释道:“我南离太祖本出自江湖,祖制定例,王家子弟都需要遮掩身份独自闯荡,历练红尘。虽然历代也酿出过一些不忍见之事,但整体对王室风气大为有利,故延续至今。不过也正因如此,历代嫁出去的公主家里气氛都有点那啥……”

    秦弈也忍不住笑,怪不得这王子公主独自出行,原来是有此定例。话说这位太祖的定例倒是挺有意思的……但这样养出来的公主,恐怕一般驸马很难消受。

    李青君嗤声道:“要什么嫁人?等我找到仙人,从此遨游日月,斩妖除魔,岂不痛快?”

    李青麟笑笑,没回应。

    秦弈也笑了一下,总感觉这妹子不该投胎做公主,做个侠女多好啊?

    说起来这妹子既然渴求仙缘,不知如果是她遇上流苏会怎么样……想来以这两者的三观差异,吵架要比自己还凶吧。

    此时三人已经行路很久,前方已经隐隐看得见郡城的轮廓。

    “这是横山郡,过了此郡疾行不足两日便是离火城,可以先在此地休整一下。”李青麟下了马,跟普通江湖人物一样牵马入城。秦弈也就下了马跟在后面,打量这座大郡。

    穿来才两个多月,离村最远也就只到县城,还真没好好观摩过这古代大城市的风采。

    南离人口不多,郡上也没太热闹的感觉,行人很多提刀带剑,凸显民风彪悍,自与僻处世外的仙迹村风情不同。城门入口张贴着各种榜文,还有民间悬赏,只是看上去已经挂榜很久,行人已经不在意地直接路过。

    秦弈驻足看了一圈,有征兵的榜文,也有搜集某些事物的榜文,其中就有“炽焰燧石”。用的印章和征兵榜不同,反倒像是道家符模样,可见这是国师悬榜,不是朝廷名义,那么用途也就未必是给国王炼丹,说不定是为了国师自家的事。

    但偏偏出了事,别人只会把锅往国王身上扣。当然,也有当地官员巴结国师,或者借机自己搜刮,导致民怨的缘故。

    总之这南离国,真的有点不健康。

    旁边李青君瞥了他一眼,意味难明。

    秦弈知道她的意思,之前“招揽”自己的时候,她就表示过可以帮他搞一些难得的药材。配着她的身份,此言真的非虚,如同这国师可以用举国之力搜寻资源,怎么也强过自己一人茫无头绪地瞎找。

    李青君淡淡开口:“如果你真能帮得上忙,到时候让你取他而代之也未尝不可。”

    秦弈摇摇头,没搭这话。见李青君虽然和他说话,但目光却在看其他榜文,便也顺着看了一眼。

    李青君看的是一份郡上的官府悬赏,说是城外张家庄似乎闹鬼,总有庄客无故失踪,就连庄主近日也无病无灾无故身亡,悬榜能人异士前往一探究竟,必有酬劳。

    这也是那时候听江湖人说过的事,什么苍松道长去看过,说没鬼。

    其实秦弈也觉得这种破事人为的可能性居多。

    看李青君跃跃欲试的模样,就是好奇心兼侠义心又动了。不过临近离火城,李青麟此刻应该满脑子都是和国师之争,不会有节外生枝去查案子的心情了吧?

    “我们去看看吧?”李青君终于问哥哥。

    出乎秦弈预料,李青麟只是略一沉吟,就转头问秦弈:“秦兄可愿耽搁一天?”

    敢情他反倒是觉得秦弈不像个爱多管闲事的人。

    秦弈问道:“国师不负责处理这些异事?”

    “没见他做过什么正事。”李青麟嘲讽地笑笑,“再说这种事情可未必是闹鬼,**的可能性更大。”

    “嗯,那我们去看看吧。”秦弈没有拒绝:“赴京也不差这一时半刻。”

    李青君板着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

    流苏万分惊讶,它比谁都清楚秦弈真的不是爱管闲事的人,何况这种明显可能是人为的案件?忍不住在识海里问:“喂,你该不是真看上了这公主?说好的舔狗没有房子呢?”

    秦弈没理它。三人转头又出了城,直奔城外农庄。

    临近农庄,又已黄昏,举目望去,农庄内依稀还挑着白幡,一片萧索。

    有农夫田边收工,看见李家兄妹的长枪,都有些战战兢兢地弯腰立在一边让道,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李青麟若有所指地道:“这才是正常村夫。”

    说的自然是仙迹村的村民与众不同,秦弈没回这话,直接入庄。仙迹山,特异的空间,流苏的所在,自己穿越的缘起。村民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不知道,自己显然是最特别的那一个,还是别扯太多的好……

    庄门没关,有庄丁看门。秦弈便问:“城门已闭,我们错过了宿头,不知可否在贵庄借宿一宿?”

    庄丁愣了愣:“不是来捉鬼的?那你们快走,此地闹鬼,还借什么宿头?”

    李青君道:“你住这儿都不怕,闹个什么鬼?”

    庄丁顿足道:“要不是离不得田,早走了!连庄主都去世了,这庄真的有鬼!”

    “来福!”庄内传来柔美的声音,“拦着客人像什么话?让人进来。”

    来福无奈地行礼:“是,夫人。”

    秦弈没有想过,所谓“张夫人”居然会是如此绝色。

    眼前的女人最多不过二十岁,一身素白的孝服,胸前的饱满直欲裂衣而出,不施粉黛,却已粉面如朱。脸上颇有戚容,可那桃花眼一瞥,顾盼生辉,不经意地便是勾魂夺魄,配着一身孝,更添滋味。

    而且她很香,把身边李青君的清香都盖过去了,这种香味无疑能唤起男人们的**,可以发现站在她身后的家丁们眼里都是藏不住的钦慕与热情,包括来福也一样。

    连秦弈素来淡定的心脏都忍不住跳了一下,暗道庄主说不定是死在女人肚皮上的吧……

    张夫人目光在秦弈身上掠过,毫无停留,显然秦弈瘦弱的少年身躯和一身粗衣布履丝毫引不起她的兴趣。目光掠过李青君,抿嘴微微一笑,也没什么表示。

    当她的目光落在李青麟身上时,秦弈很明显可以看出她的眼睛骤然亮了一亮,那声音更是柔得要滴出水来:“出门在外,谁没个不方便的时候?若三位不嫌此庄不洁,便住一宿又何妨?”

第十三章 查案

    “你到底在想什么呢?”厢房里,流苏不可思议地问秦弈:“你什么时候有过这种查案的好奇心?”

    秦弈斜靠窗台,悠悠抿着酒:“你好像搞错了什么,李家兄妹都想来看看,我一个人坚持不来?还没开始正事合作呢,就在这种旁枝末节的地方闹别扭?”

    流苏倒哽了一下,好像是这样没错……看来千万年没和人交往,连为人处世的基本道理都忘了。

    “真奇怪的倒是李青麟为什么会来,按理他绝对没这种闲情逸致才对。”秦弈看着窗外夜色,若有所思:“如果换了我是他,请得方士出山,恨不得肋生双翼赶紧回京了,怎么会一路任我骑着老马慢悠悠的连催都不催……这也罢了,居然还来管闲事查案子。”

    流苏道:“别人见你脾气怪,不催也是不想和你闹别扭吧,李青麟稳重得很,你以为都跟李青君那样天真的?”

    “也许吧。”秦弈笑道:“反正这次的事看来与我们没什么关系,那夫人的眼神简直恨不得把李青麟吞肚子里去。”

    流苏也笑。李青麟这样的青年俊彦,明显又是富贵人家,确实很能对少妇产生杀伤力。

    “喂,棒棒,你觉得会不会是这夫人谋杀亲夫暗夺家产?”

    “不知道,我又不会读心术。”

    “那你有没有感觉到这庄子有妖气什么的?”

    流苏懒洋洋道:“蛛妖那会儿我就告诉过你,我如今太过虚弱,魂力极低,能视物能传音已经不错了,让我感知妖气是强人所难。”

    “连感知妖气都不会,还号称教人修行呢……”

    “……”流苏切齿道:“我是虚弱,不是不会!”

    “那你还有什么办法能判定对方是人是妖?”

    流苏理直气壮:“要是你随我修仙,自有无数办法,现在嘛,没有办法!”

    秦弈正待说话,门外传来脚步声,他立刻闭上了嘴。

    敲门声很快响起,秦弈打开门,却是李青君。

    “我来找你商议一下晚上如何调查此事。”李青君神色有点兴奋感,看得出兴致勃勃。

    秦弈无奈道:“你哥哥何等人物,不去跟他商量,问我干嘛啊?”

    李青君左右看看,压低声音:“先让我进去。”

    秦弈让开身位,李青君闪身而入,关上了门。

    “此间之事,是人为还是妖鬼作祟,尚不能确定。若是人为,哥哥自然能查,可若是妖魔鬼怪,当然要问你的意见。”李青君顿了一下,又有点无奈地道:“何况今晚哥哥有可能不方便跟我们行事。”

    秦弈笑了起来:“是因为张夫人可能会去找你哥哥?”

    “是,所以哥哥今晚留在屋里,说不定反有所获,出门行动的事就你我来办了。”

    “听你这语气,对你哥哥在外面有艳遇好像还挺支持的?”

    “为什么不支持?”李青君很奇怪地看着他:“哥哥贵为王子,妃嫔无数,在外面有点艳遇怎么了?若是这个女人真与案子无关,那哥哥喜欢的话带回去收了房也正常得很,不过我看她水性杨花,哥哥看不上。”

    说得真叫一个理所当然,啧……古代世界啊……瞧妹子们对三妻四妾的态度,真是后宫党的福音。

    秦弈想着笑容就有点暧昧,李青君鄙视道:“男人。”

    “喂,你这是不是双标?你哥哥喜欢就可以带回去,我连笑一下都要鄙视?”

    “因为你笑得很恶心。”

    “你管我怎么笑呢,有艳遇的是你哥哥又不是我,你倒不怕你哥哥被女色迷了魂去?”

    “没可能的事。”李青君很是随意地回答:“那就不是李青麟。”

    秦弈终于点了点头,虽然相处不多,他对李青麟也很有信心。

    李青君又似是无意地问:“我看你凡事淡然得很,为什么也会对这种闲事感兴趣?”

    秦弈道:“路见不平,快意江湖的梦,秦某也有。”

    流苏真的很想操纵着狼牙棒敲下去,你刚才不是这么说的啊!

    李青君听着也不知信没信,只是微微一笑:“那今晚我们行动,你有什么建议?”

    秦弈沉吟片刻:“我觉得得去看看庄主尸体,据说没出头七不是?应该还停尸在灵堂的。”

    李青君颔首,看看尸体应该是最直接的手段,所谓离奇死亡,难道真的看不出一点蛛丝马迹?

    月黑风高,两人悄悄潜到了灵堂之后。从窗外看进去,灵堂依然点着烛光,有几个人在守灵。其中一人孝子装扮,似是少庄主,只是脸青唇白,显得身子很虚的样子。而这少庄主年纪看上去和那夫人差不多大了……可见所谓夫人只是庄主续弦。

    少庄主正在和几个庄丁谈论着秋收的话题,两人伏在窗外听了一阵,没什么收获。李青君便附耳道:“喂,你有没有特殊的手段,让他们去睡觉?”

    秦弈耳朵微痒,闻着身边如兰芬芳,一时怔了怔,想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李青君也意识到这姿态过于暧昧,俏脸有些微红,却很快不在意地催道:“哪来的矫情,快说有没有办法!”

    “有。”秦弈摸出一包药粉:“将这粉末吹进去,他们闻了自会打瞌睡。”

    这两个多月为了给炼丹技能涨些前置经验,各类基本制药实验着实做了不少,许多都被整理带了出来,果然处处派上用场。李青君离开他半尺,鄙视道:“偷摸摸做这种药,你是想干什么?”

    秦弈哭笑不得:“你又需要这种药,又鄙视我有这种药,精神分裂吗?”

    李青君“哼”了一声,劈手夺过药粉,正待运功往里送。

    而此时里面的交谈也正好结束,几个庄丁纷纷向少庄主告辞。李青君怔了一怔,这些人不陪少庄主守灵的吗?

    正纳闷间,就见到少庄主一人孤零零地站在灵堂正中,这月黑风高之际,烛火摇曳,映得他苍白的脸色也如鬼魅一般,看得人浑身发冷。

    少庄主静静地呆了一阵子,忽然说话了:“你为什么要留那三个客人?”

    空旷无人的灵堂,夜深人静之间,这么一说话更是如同鬼狱。

    门外慢慢地走进一个孝服人影,柔声道:“那个公子身具内力,那对我很重要……说不定从此就可以不要别人的了,你不是也不喜欢我和别人……”

    少庄主语气不渝,却又有些无奈:“身具内力,你可别闪了腰!而且见他气质装扮,非富即贵,可别惹出大问题。”

    “只要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又能有什么问题?”张夫人纤手抚在少庄主胸膛上,柔声道:“别怕那些所谓悬榜捉鬼的人,哪有什么真的道行之士,还不都是些招摇撞骗的骗子,一个个眼珠子盯在人家胸脯上都舍不得挪开……”

    少庄主恼怒地“哼”了一声:“所以今天那三人也是如此?”

    “倒也不是……”张夫人略一犹豫,“其中有个是姑娘家就不提了,两个男子眼神个个清明,姓李的公子或许富贵人家惯见美色,那姓秦的少年看着粗衣草履,竟也安然淡逸,均非俗流……”

    秦弈有些无语,原来有时候正常的表现在有心人看来就是破绽,学习了。

    少庄主道:“所以你就不怕他们真是来捉鬼的?”

    张夫人摇摇头:“我没有感觉到他们有任何法力修行,只是武者内力而已,便是真来捉鬼的,也不在话下。”

    “你就是喜欢那李公子吧!”少庄主恼怒地甩开她的手,转身就走。

    看似恼怒,其实还是默许了她去勾搭李青麟。张夫人在原地站了一阵子,微微一笑,继而也转身而出。

    秦弈和李青君面面相觑了一阵子,这灵堂忽然就没人守灵了……

    “走吧,催眠粉末用不上了。”默默等到人离开远了,确认再也没人过来,李青君自以为足够谨慎了,便穿窗而入。

    “诶诶诶等等!”秦弈还来不及喊,就看到她闯到了棺材边上,伸手掀盖。

    “咔”地一响,仿佛触动了什么开关,棺材边上的地面忽然裂开,李青君猝不及防,整个人栽了下去。

    “这傻女人!”秦弈飞身过去试图拉她,只来得及拉住一只纤手,飞坠的力道带得他也栽了下去。

    “嘭!”所幸陷阱不算太深,李青君砸在坑底,摔得四仰八叉,秦弈就栽在她身上,压得严严实实。

第十四章 道姑

    洞窟灵堂之外,对面的屋顶上,不知何时静静站着一名道姑。蓝白相间的道袍在月色之下随风轻摆,素色的道巾轻轻飘荡着,彷如乘风而去的仙子。

    她安静地看着灵堂之中,仿佛能够看清地底两个人的样子。

    “如此深浓的妖气,此间不知残害了多少人命……想不到南离昭阳公主竟会如此以身涉险,虽然莽撞,肝胆可昭日月。”道姑低声自语:“且再看看,她能否破局。”

    洞窟之内。

    曾经秦弈以为李青君是没胸的。

    就算被他淋湿了一身,那玲珑线条已经显露,可还是看不出有多少胸。

    可这回秦弈发誓其实她有胸,否则手中的触感不可能如此绵软。多半是缠过?

    念头只是一闪而过,秦弈立刻警觉,他闻到了媚药的烟气。

    脑子里有些昏沉感,小腹有股热流奔涌,身下的暖玉温香诱惑无比,他可以感觉到李青君面颊的热度和胸膛的起伏他闻了烟气,李青君当然也闻到了。

    李青君闻到的结果就是,任何女子第一反应就该推开身上的男人,她却没有推。心底隐隐有些混乱,觉得他压在身上很难受,覆在某处的大手更是让人发热,可却隐隐又觉得这人并不讨厌,那儿其实也挺舒服……

    一时之间只有两人都变得粗重的呼吸,黑暗的地窟看不清双方的脸,却更让这种暗室之中的心绪变得旖旎,让人心中下意识觉得,可以做些什么……反正都是中了药的结果,似乎可以顺理成章?

    秦弈用力咬了下嘴唇,一蹦而起。

    别人可以装顺理成章,他不行。

    他是方士,是药师,专业对口。

    他身边还有流苏在看戏。

    秦弈飞速伸手入怀,摸出一份药丸塞进嘴里,不管对不对症,好歹略微减缓了一下昏沉的思绪和欲念,便擦亮火石,给李青君也塞了粒药丸。

    道姑低声自语:“这少年神思坦荡,颇有定力,倒是个正人君子……”

    “你果然是太监……”看了半天戏的流苏发出了截然相反的感叹。

    “……”秦弈运功驱除残余药力,吐槽的心思都没有。

    李青君服了药,也半坐而起,神色复杂地整理衣襟。火光掩映之中,她的粉腮上仍有潮红,衣襟还有些散乱,看上去更有了些别样的诱惑。

    秦弈别过脑袋不去看,李青君微微抬头,也只是瞪着大眼睛直直地看他,似乎想骂人,却又不知道从何骂起。

    流苏继续感叹:“讲道理的女人,过得要比较累一点。所以女人该有不讲道理的权力,这时候开骂起码能让她自己不那么尴尬。”

    秦弈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一把将李青君拉起:“没事吧?”

    “没……”李青君蠕动了一下嘴唇,终究变成了:“练武的人,这么点高度摔不疼。”

    是摔不摔的问题么?秦弈很聪明地没去认真,反而顺着一本正经回答:“嗯,大概也就一两丈高。”

    他的配合让李青君吁了口气,又道:“我好像又莽撞了?”

    秦弈道:“得亏你莽撞,不然那天我不是要被你揍了?”

    李青君失笑,那天正是因为自己莽撞中了秦弈的陷阱才被倒吊起来,当时觉得愤怒无比,可如今反倒成了秦弈安慰的言语。

    这秦弈其实……还过得去吧,明明被自己坑进了陷阱,却不责怪反而安慰。而且……

    好像是个真君子。若非真君子,自己这说不定都**给他第二次了。

    刚才那一刹的旖旎,莫说现在装着平静,李青君自知自己满脑子还在回旋。只能靠着装出来的淡定,和他会做人的默契,不然她都不知道该不该一头撞死在墙上。

    两人都很默契地没再说这些,扭头往左右看了一眼,李青君忽然打了个寒颤,什么乱七八糟的心思都被惊没了。

    秦弈也抿紧了嘴唇。

    周围都是森森白骨,却不是凌乱堆得满地,而是有人将之摆成了间隔整齐的八个方位,每个方位上都有一具骨骼,骨骼被拆散摆成一个台状支架,骷髅头便摆在骨骼支架上。他们落入正中,环顾左右正好是八个骷髅头从四面八方将他们围绕,空洞漆黑的眼眸森然瞪视着,闭合的牙关仿佛讥嘲。

    有淡红的烟气从骷髅口中散出,闻着依然能让人心跳加速,不敢相视。

    李青君艰涩地道:“这就是所谓失踪的人了吧?”

    “应该是了。”秦弈低声道:“这是人为布置的阵法,那么我们闯入必然已经被布阵者发现了。此时不是寻根究底的时候,应当立刻离开,否则这是死地。”

    李青君抬头看去,坠下的坑洞口已经闭合,四周看似没有出路,而顶上的石板看样子也并不容易轰开。

    “怎么出去?”她期待地问秦弈:“你懂这种阵法对不对?”

    秦弈一边听着流苏的指点,一边道:“这是一种聚灵阵,功效是聚生灵之气以吸收修炼,另外含有一点八门金锁的套路,只要走对了门,出口的机括就在那里,要是走错了,恐怕会有些不妥。”

    实际上流苏的话是这样的:“这什么蠢货布置的阵,聚灵修炼的功效都没发挥多少,生气散尽,尽剩一些垃圾死气。还好意思往里面叠八门金锁呢,生门一眼可辩,臭不可闻……别慌,布阵的是个废物,来了直接敲死它就行。”

    李青君当然听不到流苏的灵魂交流,见秦弈胸有成竹的样子也不由安心几分。却见秦弈连看都不看,直接便走向东侧的骷髅。

    道姑正在掐指而算:“这个八门金锁,逢时而变,合九十六般变化,颇为精妙,他们怕是出不来,看来贫道得救她一救……咦?”

    “咦”的一声,自然是秦弈准确地走向了生门方位,顺手在骷髅头上一按,顶上闭合的洞口便开了。

    李青君大喜,拉着秦弈的手轻身一跃,便直出坑口。

    “原来这少年竟是位道友,双重叠阵,时轮金锁,竟一眼而破。举重若轻至此,此间无恙了。”道姑笑笑,忽然消失不见。

    事实上就在她说这句话的同时,灵堂外就已经响起人声,少庄主领着一大帮人提着火把刀剑,将李青君秦弈团团围住。

    那道姑明明见到这等阵仗,却毫不在意地表示“此间无恙”,也不知道是太过信任李青君的武力,还是信任“道友”的手段,抑或是对于人与人的争斗根本不放在心里?

    少庄主可不知道外面来了仙子,他带人围住秦弈李青君,第一反应也是心中一个咯噔。继母可是去找李青麟了,这两个人却来闯灵堂……那李青麟那边?

    他心急火燎得很,迅速喊了一个庄丁去李青麟客房看看情况,一边冲着秦弈冷笑道:“家母好心,收容诸位做客,原来竟是招了贼?”

    秦弈还没说话,李青君厉声道:“灵堂之内,暗设陷阱,停棺之下,白骨成堆!谁才是贼!”

    少庄主冷笑道:“此乃我家祖祠,底下都是我家祖宗之骨,与他人何干?布置陷阱正是对付你们这种盗墓贼!”

    李青君瞪大了眼睛,一时竟被呛得说不出话来。

    秦弈淡淡道:“那种聚生灵之气以修行的邪门阵法也是你祖宗布置?”

    少庄主愣了愣:“什么阵法?”

    秦弈皱起了眉头。

    少庄主显然没心思跟他们扯淡,挥手道:“把他们拿下!”

    庄丁一拥而上,李青君举起了长枪。

    正在此时,不远处的客房忽然传来一声惨叫,声音凄厉无比,带着极致的痛苦和恐惧,领着令人毛骨悚然。

    是张夫人的声音。只是此刻已经走样,犹如鬼厉。

    “不好!”少庄主神色大变,竟连围困的两个人都不管了,慌忙朝客房冲去,路过门槛还踉跄了一下,显得极为惊惶。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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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道红尘介绍:
秦弈曾认为,修仙的人首要淡泊宁静,无欲无求,耐得住性子,经得住诱惑。可最终发现,仙首先有个人字旁。仙路苦寒,你我相拥取暖。问道红尘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问道红尘,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问道红尘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