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祠堂之劝
天阳郡，方家，祠堂。
一个约摸七八岁大的孩童恭恭敬敬地跪在石阶前，目光毫不避让地直视上首。
“孩儿心意已决，还望慈父成全！”
这孩童面容稚嫩，说出的话却坚定有力。
石阶上的中年男子眉头皱在一起，半晌没有说话，只微微用眼神示意旁边拿着手帕抹眼泪的妇人。
“你这孩子，怎么就不听人劝呢。”
妇人放下手帕，眼睛依然红红的。
“那白苍山是什么好去处？刀光剑影，打打杀杀！我的儿，一个不慎你的小命就不保了！
“你大哥跟着商队走南闯北，一年到头也沾不了几次家。你二哥眼瞅着就要去书院读书。你三哥是个不成器的，吃喝嫖赌样样都学，就是不学好。
“我和你爹就指望着你在跟前，能给我们养老送终。你怎么忍心抛下老爹老娘去那劳什子的青叶剑派。
“你要是非要学武功，叫你爹请几个教头，想学剑就学剑、想学枪就学枪，咱家又不差那几个钱，何苦去那山上吃苦受罪？”
方自行听得心里一软，险些答应下来。
方家是个大富大贵之家，传承已有三代，方自行的爷爷当年中了进士，一路如有神助、扶摇直上，官至三品大员。
可惜方老太爷寿数却不长，在方自行一岁半那年冬天就去世了。不然方家必比如今还要发达。
方家有良田万二千亩，从方老太爷那辈儿打发仆人开始经商，资产巨万。方家在整个天阳郡自然排不上什么名号，不过在这苍西县的一亩三分地还是颇有名望的。
方老太爷有三个儿子，方老爷排行老大。方老爷在科举上止步举人，但却精于世故，把老太爷留下来的家产打理得头头是道。
至于方老爷的两个弟弟，都不争气，全靠方老爷提携混口饭吃。
到了方自行这一代，方老爷生了四个儿子一个闺女。
老大方自智早年愚钝，十六岁成家之后一下子开了窍，在家里当铺历练了一年半，为人处世颇为周正。现在他跟着家里的六条商队之一做副掌队，往返于天阳郡和风国荆河郡。
方家所在的陈国天阳郡和邻国风国荆河郡相离不远，荆河郡的锦缎丝绸在周围几国都颇有名气，这条商队是家中的重要经济来源。
老二方自明自幼聪明伶俐，三五岁便能阅经读传，是苍北县有名的神童。今年第一次参加春闱便中了秀才，现在拜了告老的刘老翰林做老师，明年就会随着刘老翰林到郡府的天阳书院去上课。
老三方自胜和老二方自明是孪生兄弟，同样自幼聪明伶俐，但却是个不着调的浪荡子。今年不过十五六岁，但是吃喝嫖赌无一不精，与其二哥反差之大，让人咋舌。
老四方自行生来早慧，懂事得极早。据方府的奶妈传言，这位小少爷从生下来就从未尿过床。及至四五岁，就如一个小大人一样，颇有主见。
方老爷和方夫人害怕“早慧早夭“，对这小儿子最是疼爱，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还有个老五方秀秀，年芳六岁，长得俊秀可爱，很得大哥、二哥和四哥的喜爱。至于三哥……对方三哥来说，妹妹哪有春香楼的姐儿可亲可爱？
方老爷是个文化人，给这四个兄弟取名时按照《坐忘道德经》上“知人者智，自知者明。胜人者有力，自胜者强。知足者富，强行者有志”，取其自智、自明、自胜、自行之意。
总的来说，除了老三有败家子的趋势外，其他三个儿子都还颇为优秀，守住家业问题不大。
这也是为什么方自行敢于出去学武闯荡的原因。
方自行看了一眼母亲，终究还是把心硬了起来。
“家里请来的教头少有有真本事的，即使一两个武艺不错，也都碍于门规不敢传授。想要学真本事，只能去江湖门派。
“爹，你也知晓我素来不冲动。以咱们家的身份地位，我上山之后并不需要像普通弟子那样为出头的机会拼杀搏命。只要打通好关系，门主弟子做不得，长老弟子还是很容易做的，如此我只需安心练武，不必管帮派争斗，并没有什么危险。”
方自行看父亲的神色已经有所松动，继续道：
“我今年虚岁九岁，正是练武的最佳年纪，若是错过了，这辈子都别想弥补。二老想必也不愿我将来留下遗憾。”
说着，方自行跪在地上向母亲跟前挪了挪。
“娘，那白苍山不过百余里远，坐马车最迟两日也就到了，日后我每年都会回来孝敬二老。我向您保证，最多到十五岁，若是我还没有学有所成，就回来和大哥一起管理家族，再也不提练武之事。”
方夫人泣不成声，既想答应儿子，又不愿他出去受苦，只得将脸转向一边，以帕掩面。
方自行又转向父亲。
“爹！”
方老爷也是实在没法子。
“人家孩子七八岁都在父母膝前承欢，哪个像你这般竟一味地想出去。”他叹了一口气，摆摆手，“你起来吧。打你能说话起，你就是个有理的，我说不过你。你想去白苍山，我可以答应你……”
“老爷……”方夫人转过脸来，就想阻止。
方老爷看了她一眼，反问道，“你能说的过他？”
方自行知道事情已经成了，家里虽然母亲管事，但是大是大非上向来是父亲说了算。
方老爷瞪了一眼方自行，“你还笑！看把你娘气成什么样了！”
“我虽答应让你去，但是要与你约法三章：
“其一，拜师的事情听我安排，我与青叶剑派的几位长老有旧，到时候帮你找一个安全一点的位置。”
方自行一口答应，他想练武不代表喜欢厮杀，对此他正求之不得。
“第二，一年回来一趟太少了，你娘想你想的紧，至少一个月……嗯，算了，估计你也做不到，至少半年回来一趟吧。”
方自行看着父亲母亲担忧的神色，点头应是。
“最后，你张叔的女儿今年虚六岁。那闺女你娘见过，模样周正，和你正般配。等你十五岁，无论学成学不成，都得回来成亲。”
“啊？”方自行一时无措，他可接受不了迎娶一个十一二岁的小丫头做夫人，他如今才**岁，实在没有料到父亲会提出这样一条“章法”来。
第二章 青皮葫芦
“是，爹娘，成亲之事听二老的安排。”
…………
方四少爷回到自己的房里，长舒了一口气。
成亲的事他拗不过父母，暂且答应了下来。在这方世界，自由恋爱肯定是不可能的，感情只能靠后天培养。
方四少爷前世本是一个奋发有为的大好青年，学习努力、工作认真，良好的自我管理与自我约束让他在亲朋、师长、朋辈之中声誉都不错。
尽管社会艰难，但他还是有信心一点一点去克服，毕竟自己的父辈们同样很艰难，甚至条件还不如自己。他对于努力改变自己的命运充满了信心。
然而，没有人能料到明天和穿越哪个先来，他竟稀里糊涂地来到这个世界，成了方家的四少爷。
方四少爷心里想着，到时候若是实在接受不了盲婚哑嫁，再想个不伤颜面的法子解除了这“章法”，反正也没有白纸黑字的签字画押，顶多挨上一顿臭骂。
不过，这次劝说了父母，算是把练武路上最大的坎儿迈过去了。
练武所需要的外部条件，左右不过功法武技和滋补药材两样。
穷文富武，他家里不缺钱，普通打熬身体的药材买个百十来斤也不会皱眉。父亲又与青叶剑派长老有旧，等他拜入山门之后想来功法武技也不会缺。
万事俱备，只差入秋青叶剑派开山门了。
想到这儿，方自行不由微微一笑。
“哎呦”
方自行脸色一变，头疼症又犯了！
他赶忙平心静气，把身子趴在桌上，将意识沉入灵魂空间。
灵魂空间内五感不存，方向无用，无上无下、无左无右，空空荡荡。到处都是灰雾蒙蒙的，介于存在和不存在之间，只有中间一只青皮葫芦和其周围的区域感觉比较真实。
这奇特空间具体是哪儿，又在身体的什么位置，方四少爷并不清楚，名字也是他自己胡乱起的，估摸着或许是古书上说的灵台方寸之类的地方。
名字只是一个代号，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这个奇特空间是躲避头疼怪症的好地方，一进入这里，大脑就清爽了很多。
这个该死的头疼症从方四少爷出生的时候就有，一旦发作，脑袋中就好像有一百万只蜜蜂在嗡嗡叫唤，同时还有一百万根细针反复扎刺。
好在此症的发作多是与情绪波动有关，不会无端发病。他只要能控制好情绪，时刻保持冷静就能最大程度避免。
今日，却是他因为练武之事有点得意忘形，被这病症趁机而入了。
方老爷和方夫人都以为这病症是娘胎里带出来的，是早慧的“副产品”，也因此对这老四格外疼惜。
不过，方自行却怀疑，这病症与他灵魂空间里的那个青皮葫芦有关。
方自行肯定自己前世从没有接触过这样一个青皮葫芦，它就像是无中生有一般出现在自己的灵魂空间之中。
这葫芦虽然看不见、摸不着，但它的样子却直接映入脑海，看上去与普通葫芦并没有什么不同。
“葫芦啊葫芦，你到底是从何处而来？”
“那晚虽是个雷雨夜，但我当时正在寝室休息，雷定劈不到我的，缘何就到了此处？”
“此世也是极好的，家庭和美，生活富足，我无有不满。”
“已经过去了八年，前世的记忆也模糊了，前世的老爹老娘都想不太起来了，唉……拉格朗日中值定理怎么证明来着？”
然而葫芦始终静静地悬在那儿，一动不动。
跟葫芦絮叨已经成了每次头疼时的惯例，在这个混混沌沌的空间，没有五感，连时间流逝了多少都计算不出来，他只能通过与葫芦交流来打发时间。
而且，这些话，他不与这个神秘的葫芦说，又能和谁说呢？
“我刚到此处之时，感觉被东西敲了一下脑袋，是你做的？”
嗡……不知是不是这句话起了效果，葫芦微微亮了一下，周身现出飘飘渺渺的云纹。
有变化了！
方自行神色一动，继续问道：
“葫芦，这头疼症该如何调理？”
葫芦没有反应。
“葫芦，你是什么东西？”
葫芦依旧没有反应。
……
又回到了这个状态！
方有行气急败坏。
他想到刚刚葫芦发光时显现的云纹，这个东西自己以前似乎从没有发现。
其实，这倒不怨方四少爷自己，而实在是条件不允许。具体原因有二：第一，云纹本来就处于半隐匿的状态，不是那么容易观察到的。
第二，奇特的灵魂空间内并没有五感，葫芦的模样是直接映在脑海里的，所以不善使用这种怪异感官的方四少爷根本不知道怎么“看”清这个葫芦。
方四少爷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意识，尝试着细细揣摩上面的纹理。
这云纹飘飘渺渺，聚聚散散，“看”不真切，仿佛雾里看花。若不是刚刚在葫芦上显现了一下，方自行都不敢确定这东西的确存在。
再凝神一点，慢慢去感觉。
似乎“看到”了一点，淡淡的、轻轻的，如雪花飞舞、柳絮纷飞，一吹就散。
再凝神一点，再多看一点，意识陡然一黑，身体沉沉地睡了过去！
……
当方自行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
他只觉得这一觉睡得分外香甜，醒来之后神清气爽。他赶忙再次沉入灵魂空间，想看一看葫芦有没有什么变化，却发现：
青皮还是那个青皮！
葫芦还是那个葫芦！
毫无任何变化！
葫芦上面的云纹也依旧不真切，得聚气凝神才能观察到一星半点。
方自行退出灵魂空间，自嘲地笑了笑，这东西神秘得紧，在身上呆了八年多都没弄清道道来，怎么可能突然就搞明白了呢。晚上再来研究一番吧。
想到这，他把意识收回身体，看了一眼窗缝之中射进来的阳光，高声叫道：
“小月，小月，鬼丫头死哪儿去了，进来帮少爷宽衣。”
“来啦来啦，少爷！”
屋外，清脆俏皮的声音响起。一个小丫头从外面快步跑了进来。
小丫头大概十一二岁，身穿淡粉色的衣裙，头上扎着丫鬟髻，脸上有点婴儿肥，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的。
这丫头叫小月，是方四少爷的贴身丫鬟。小月不是家生子，她是在四五岁时被饿怕了的父母卖进方府的。
后来方四少爷稍长大一点，见她长得好看，又颇有灵性，就向父母讨了过来。
这些年，小月被方四少爷惯得没大没小的，一点也不像个丫鬟。
小月跑到方自行跟前，手脚麻利地为他披上外套，然后打来一盆温水，伺候方四少爷洗脸、梳头。
小月比方四少爷还高了一个头，这些动作做起来颇为顺遂。
“四少爷，不是小月说你，这大夏天的虽然躁得慌，但是您也不能趴在桌子上就睡了。这晚上可跟刀子刮人一样冷嘞。叫您您也不醒。
“您打小就身体好，更得注意爱惜自己的身体。”
“嗯”方自行淡淡嗯了一声，昨夜研究葫芦，意外把自己弄睡着了，想来是小月把自己拖到床上的，可怜她瘦弱的身子骨，能做到这个真不容易。
第三章 三哥登门
“少爷，小月听夫人说，您要去白苍山学武。要小月说，白苍山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小月以前就是住在白苍山下，山里有老虎，还有熊瞎子，每年山上都有人被咬死。
“那什么剑派也不是好人，每年都要下来收租子，交不起租子就打人。还有我邻居家的狗子哥，被招到山上做什么外门弟子，不过一两年，人就没了。”
“好了，小月，这件事已经定下来了。你不要再说了，等着少爷变成武林高手吧。”
方少爷看问题自然跟贫农出身的小月不一样，他有方府作为后盾，这些问题都不用考虑，能不能学到真本事、多长时间能炼出真本事才是他应该担心的。
“好吧，少爷，那你去学武，把小月也带上吧。没有小月，也没人给你穿衣、梳头、洗衣服。”
小月一边给方四少爷梳头一边道。
方四少爷没好气地笑骂几声。
“白苍山上都是习武的弟子，我怎么好带你上去。你就安安心心待在家，替我照顾好老爷夫人，我又不是不回来了。”
“那小月也可以学武功，也是习武的弟子。”小月很不服气。
方自行也不跟她争，小月是个爱钻牛角尖的，你越和她争，她越来劲。为此，她没少挨方夫人的骂，还好方自行护着她。
“对了，我大哥前些时候递来信说近几日就会回来，府里可有消息？”方自行转移了话题。
“有的有的”，小月头点得像小鸡啄米，“大清早就有小厮来报，大少爷昨夜已经到了城东的折柳驿，在那儿歇息了一晚，今儿午时便能回府。”
“夫人让您今儿哪也别去，等大少爷回来一家人吃个团圆饭。”小月的嘴啵啵个不停，“三少爷也被告诉了。三少爷正要出去厮混，被夫人带着管家又从门口拎了回来。您是没看到，当时三少爷的那个脸色，就好像霜打了的茄子似的。”
小月自己禁不住，呵呵直笑起来。
方自行也不由得莞尔，他的这个三哥，虽然本质不坏，但是就是爱玩，再加上几个狐朋狗友带着，整天吆五喝六、斗鸡走狗。
用三哥自己的话说，大哥是要继承家业的，二哥是要光耀门楣的，老四是要做父母膝下的孝子贤孙的，他合该要游玩享乐的。
每次想起三哥这么说时得意洋洋的嘴脸，方自行都忍不住想一巴掌拍上去。
“别管三少爷了，还有其他的吗？”方自行继续问道。
“今儿早上城西庄子上的尤老大来了，说要拜见老爷。老爷下午要去和知县老太爷喝茶下棋，没空搭理他。老爷说让四少爷你接见一下那尤老大，如果有什么事可以等他回来再决定。”
“尤老大就是城西两千亩庄子的头头？”方自行问。
小月点了点头，“是嘞，咱家在城西有两千两百亩的良田，还有一片林场，这些都归那尤老大管。这次好像带着他儿子过来某个差事。”
“呵，权力还不小。那等下我用完饭就让他来见我吧。”
……
“老四，老四，三哥给你送好吃的来啦！”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一阵阴阳怪气的声音。方自行揉了揉眉心，自己那不着调的三哥来了。
推开门，外面站着个风流倜傥的俏公子。
这公子身长六尺有余，挺拔俊秀，面如冠玉，眸如点墨，身着荆河郡百造坊的上等软沃锦，腰悬太玄国玉汝郡传来的碧玉青蝉，足下登的是巧手千回的千层底，手里拿的是大师风流的百香扇。
不得不承认，单论颜值，自己的二哥三哥都要超过方自行。大哥虽然看起来有点木讷，但眉间一缕方正之气给他加分不少，也比自己略强一筹。
方自行心想，难道自己竟是“家里最丑”不成？
小月倒是没被这颜值迷惑，暗啐了一声，小声道：“四少爷，你可不能跟三少爷学坏！”
“老四啊，你看哥哥给你带什么好吃的来了。”说着，方自胜招呼着下人把一个个精美的食盒搬上桌。
“哥哥听说四弟你昨儿的头疼症又犯了，今早睡了大半天，想必起床后腹内空空，特意派人到春香楼给烧了份‘满堂喝彩’，这桌菜可全是春香楼的招牌，瞧瞧这烧鹅，金黄酥脆，外焦里嫩，还有这八宝鲟……”
方自胜亲自将盘碟铺开，一道一道地向方自行介绍春香楼的招牌菜。
小月看了着急，这春香楼是什么地方？那是姐儿卖俏的地方！是青楼妓院！那里的女的都好不要脸，要是自家的四少爷喜欢上春香楼的菜，以后经常跑春香楼怎么办？
“我的好三哥，你这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啊。你要是不把事情说明白，这菜我可不敢吃。”方自行板板正正地坐在桌前，一点动筷子的意思都没有。
“四弟说的哪里话！我们兄弟一奶同胞，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三哥这是关心你、爱护你，你怎么说出这么让三哥伤心的话。”方自胜装模作样地也板起一张脸。
“好，好，那我谢谢三哥。三哥这么关心小弟，小弟无以为报，三哥快说说哪里有用得着小弟的地方，小弟也好尽尽孝悌之谊。”方自行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方自胜听了笑逐颜开。
“我就知道四弟你是最懂事的，不像老二，白瞎长了一张那么好的皮囊，实际是个黑心的。”
方老二长得和你一模一样，你这是夸你自己呢，还是骂我呢，方自行心里暗自嘀咕。
方自胜接着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对四弟来说小事一桩。
“前些天来了个飞沙国的商队你可知道？”
“这事儿我知道。”方自行点了点头，他们天阳郡所属的是陈国。陈国是个小国，全国上下不过数十个郡。
陈国南侧和西侧毗邻吴国，陈吴两国交战多年，据说近些年南部战场打得尤为激烈。东南面是风国，天阳郡到风国荆河郡的商路是方家最主要的贸易线。
陈国正东靠着太玄国。太玄国是个庞大帝国，不是陈、吴、风国所能比的。方自行听老人们说，这太玄国幅员万里，起码有千个郡，郡上还有州，一个州就比一个陈国还大。方自行还想着日后武功大成，要到那里游历一番。
至于这飞沙国嘛……
第四章 太玄之狐
“飞沙国在陈国北方，由一个个草原聚落组成。面积广阔，聚落之数难以估量。
“飞沙国与陈国中间有连绵不绝的山脉相隔，极少往来。偶尔有飞沙国或本国的商队往往也是绕道吴国或者太玄国。”
方自行顿了顿，接着道：“不过这几年陈、吴两国都快把狗脑子打出来了，商队也不敢从吴国走了，一下子少了大半。倒是经过太玄国的商队还如往常一样。
“太玄是个大国，走太玄国的商队往往还会带来不少太玄国的珍宝。难道你看上了什么太玄国的宝贝？”
方自胜听了目瞪口呆，“这……这些你都是怎么知道的？”
方自行轻笑一声，“多听，多看，多分析。”
“有时候我真想把你这小脑袋瓜劈开看看里头都装的什么。你才八岁！老子八岁的时候还在琢磨哪家的小娘子长得俊呢。”
方自胜摇了摇头，决定不和这个四弟比。
“你现在就不琢磨哪家的小娘子长得俊了？”方自行把他的话堵了回去，小月在一旁听了呵呵直乐。
方自胜羞恼地瞪了她一眼，不过被她瞪了回去。
“说吧，你到底看上了什么宝贝？”方自行在一边老神自在。
“也不是什么多么了不得的宝贝”，方自胜收拾了心情说道，“是一只狐狸！”
“狐狸？”方自行来了兴趣，他这三哥改行玩狐狸了？
“对，就是一只狐狸，一只毛色纯白的狐狸”，方自胜继续说道，“四弟，你是没看到那只狐狸多漂亮，那毛色真真如玉琢的一样，还有那一对儿黑眼珠，活溜溜的像个人！”
“我想把它买下来，可你也知道，你三哥兜里装不住钱。找家里要，老娘肯定骂我玩物丧志，决计不会给我的。四弟你从小就能担事，家里好多事都是你在管，手里肯定比老哥充裕。老弟你行行好，帮老哥把那畜生买下来，老哥欠你一个人情。”
方自行听到这儿已经基本明白了，不过他手里攒点钱也不容易，听三哥这意思，狐狸恐怕不便宜。
“三哥你没试过换个法子找母亲要钱？就说你学好了，想买笔墨纸砚。”方自行信口出了个馊主意。
“这个理由之前给白珍珠买太玄国的胭脂时用过了，胭脂没买到，白挨了一顿打。”
方老三哭丧着脸。白珍珠是春香楼的头牌，也是这位三哥的“好妹妹”之一。
“借你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你得在入秋之前还我，你知道我入秋就要上白苍山了，到了那里用钱的地方多着呢。”
方自行思忖了片刻还是决定借给方自胜，毕竟无论怎么说，这都是自己的亲三哥，从小到大也没亏待过自己。相反，相比于大哥的木讷，二哥的学究，这位不着调的三哥常常给自己带点好吃的好玩的。
“行嘞，就知道四弟你仗义，入秋之前哥哥保管把账给你清了。到时候没法子你就到母亲那里告我，我顶多再加一顿不轻不重的打，母亲她老人家难道舍得你这小家伙上山没钱用，不帮我把钱还你？嘿嘿”
方老三的算盘打得叮当响。
方自行眼角抽了抽，方老三在这种小聪明上比谁都精。
“不过，老四，你真的要去那鸟不拉屎的白苍山，在家里享福多好。”方自胜一脸关切地望着这个小四弟，“你要是走了，家里就只剩我了，老爹老娘还不得把我管死。”
方自行本来还有点感动，正准备对他说不必担心，哪知他下一句话就回归了本色。
……
兄弟俩用完了饭。
因为方夫人下了禁足令，方老三没法出去放浪，又听说四弟要接见外头庄子的管事，就留下来凑热闹。
“小月，你去让人把尤老大叫进来吧。”方自行漱了漱口，对一旁的小月吩咐道。
“好嘞。”小月俏声答应。
不一会儿，就见小月领着一老一少两个庄稼汉进来了。
老的看起来五六十岁，不过想必真实年纪没那么大。身上穿着粗布麻衣，规规矩矩地站在阶下，一双满是老茧的手搭在身前，长长地作了个揖，口中恭敬道，“老汉尤老大，拜见三少爷、四少爷！”
他身后跟着一个年轻人，穿着打扮与他类似，但面容白净，正好奇地打量着屋内的装饰和回到方自行身后的小月。
方老三朝方自行努了努嘴，意思是，你来，这事儿别指望我。
方自行朗声道，“你就是尤老大，是负责什么的？”
尤老大一躬身子，“当不得少爷如此称呼，少爷唤老汉一声老尤头就行。老汉现为方家管理城西大王村两千两百一十四亩旱田，并三千六百亩林场和三个水塘。”
“嗯，你倒是记得清楚”，方自行点点头，“那你身后这个孩子是何人？”
尤老汉把身子又低了低，“回禀少爷，这不成器的是老汉的儿子”，尤老汉转头一扯儿子的袖口，“还不给少爷们见礼！”
那年轻人这才施了一礼。
“你此来寻我父亲，所为何事？”方自行一点也没有八岁的自觉，模仿着父亲管理下人时的样子，面色平静。
他不是父亲，也不是大哥，没有经营管理的天赋，再加上年纪又小，说不得会被下人轻视，因此装作冷漠沉静的样子，让人摸不到喜恶。
有些问题他虽然已经知道答案，但还是要轻描淡写地问上一遍，一则看看这尤老汉老不老实，会不会哄骗了他，二来让尤老汉再重复一下自己的身份，提醒他摆正作为奴仆的位置。
“回禀少爷，老汉此来有两件事想请老爷做主。一是今年雨水稀少，春雷响了几阵，可这到入夏了都没下一滴雨，可见年成不好，秋天必会歉收。此来想请老爷开恩，减免一些租子，让庄里人过个好年。
二是，家里年成不好，养不起许多人，想给我这不成器的儿子在贵府上某个差事。”
尤老汉说得条理清楚，可以看出来是个有能力的。
方自行知道这事自己做不了主，田地租税不是一家一户可以定的，必定要县里大户相互协商，要不然你家降了租子那就是抢了其他家的生意。
“行了，这事我知道了，我会转告父亲的。收成不好是老天爷不赏饭吃，怨不得旁人。家父向来心善，原本定会给你们减免一二，但这租子不是我一家说了算，还需与许县令他们商量商量，你回去等消息吧。”
方自行没有把话说死，只是先把问题搁置。
尤老汉千恩万谢，“方老爷和小公子都是大善人，有口皆碑，老汉替大王村上上下下三千余口谢谢方老爷和小公子开恩。”
“至于你家这小子……”
方自行刚想说，只见旁边方老三一个劲儿向自己使眼色，于是话题一转。
“你家这小子，先在后街住下候着，等老爷回来再行考教。你回去吧。”
第五章 方家之议
待尤老汉和他儿子走远了，方自行才转过头来，问方老三：“你刚刚想说什么？”
方老三翘着个二郎腿，得意洋洋。
“老四啊，你刚刚想给那小子一个什么差事啊？”
方自行回道，“家里不缺人手，左右不过补个门子，让熬夜守门的人多倒几班，休息一下。”
“我看啊，老爹不像个大善人，你倒像！”方老三端起桌子上的茶，嘬了一口，砸吧砸吧嘴，对旁边的小月吩咐道，“凉了，给爷续杯热的。”
小月站在一旁不动，不愿意伺候这三少爷，方自行轻声说道，“快去”，她才气鼓鼓地端着茶杯出去。
“老四啊，你家这小月可越来越大小姐脾气了，你是不是就好这一口？”
“说正事”，方自行不理会方老三的油腔滑调，“那小子是有什么问题？”
方老三嘻嘻笑着，“没想到你方老四也有看走眼的时候，让哥哥来好好教教你吧。
“你看那小子，长个小白脸的样子，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一看就不不持久……呸，就是干不了活的。”
方自行自动过滤了三哥的污言秽语，“没错，我观察了一下，那小子手上干干净净，什么老茧也没有，不像是干过农活的。不过，兴许是他以前生过病，干不了活，所以他老爹才把他送到府上某个差事。”
方老三依然得意洋洋，“别那小子那小子，你还没有人家大呢。
“哥哥告诉你吧，那小子是个败家子，不能留下！”
方自行一脸诡异地看着自己的三哥，心里叨咕着难道还有人比你败家？
方老三被看得不好意思，“你别这么看我，我吃喝玩乐花的都是家里干干净净的钱，老娘扣着我的荷包呢，一年能花几个？大哥跑一次商队就够我挥霍好几年。
“上一次我在春香楼争一个姐儿，攒了半个月的银子，愣是没争过！你猜我输给谁了？”
方老三顿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的吐出五个字，“就，是，那，小，子！”
“他当时没看见我，肯定不认识我，可我方老三就吃过这么一次亏，特意去看了看是哪个小白脸夺走了我的香香姑娘，想我那香香姑娘年方二八……”
方自行脸色凝重了下来，这可不是一件小事！
他尤老大不过一个家奴，今日还到府上哭穷，他儿子哪来的银子和别人争花魁？除了中饱私囊，方自行想不出其他的缘由。而且，这中饱私囊的数目恐怕还不小！
……
傍晚，方府知事堂。
方老爷神色平静地端坐上首，他的旁边挨着方夫人。
方老大神色略有些疲惫，不过仍恭敬地坐在左边第一个位置。
他的对面是书生打扮的方老二，神色颇有些不耐烦，似乎不希望因为一些杂事打扰他读书。
方老大的旁边是惫懒的方老三，不过此时的他神色中有掩盖不了的得意。
方自行坐在二哥的旁边，老老实实，做回了乖巧的八岁孩子。
方老爷轻咳一声，其他人神色一震。
“老三和老四说的事你们都知道了。古训有云，道德传家，十代以上，耕读传家次之，诗书传家又次之，富贵传家，不过三代。今我方家自太爷立脉，到你们已经是第三代，须铭记创业难，守业更难的道理。
“富贵不过一时繁华，切莫被遮住了眼。尤老大和他儿子的事，老大，你今夜休息一晚，明日亲自去查，带上账房李先生，他精于数算，等闲假账他一看便知。”
“明白了，父亲。”方老大应道。
“对了”，方老爹补充道，“多带几个护院，把商队刘把式和钱教头也带上，别让刁奴伤了你。”
“是”
方老爹点点头，“若尤老大果真是个贪才，家里其他地方估计也不干净，此事还需从长计议。等处理完尤老大再说。”
“另外，此去荆河郡可还顺利？”这仍是问方老大的。
方自智打了打腹稿，说道：“这一次去荆河郡路上还算顺利，而且风国那边有意扩大交易。如今陈、吴两国在南方边境线打得火热，风国那边担心战火会绵延到东南，所以想要趁早多赚几笔。”
方老爷开口，“你沈叔叔从朝中来信说，双方有意议和。即使不议和，一时半会也打不到风国那边去。所以这一点不用担心。”
这位沈叔叔是方老太爷的学生，如今在朝中做官，一直与他们家关系很好。
“不过荆河郡既然想要多出一些货，我们也没有放着肉不吃的道理。今日我和许知县品茶论棋，他对荆河郡的路子也很感兴趣。你过些时日去拜访他，再联合沈家，把这些货吃下来。”
“明白了，父亲。”方自智一向话少。
方老爷又转过头来对方自明说，“刘老翰林那边的拜师礼送上了吗？”
“送上了，父亲”方自明见说到自己的事，正色道，“明着只送了六礼束，不过听您的吩咐暗地里给刘府管家送去了一套珍品文房四宝、二斤徽州墨、三块上等的羊脂美玉和一幅前朝杨公的字。”
“嗯，刘老翰林是如今右相的座师，你拜他为老师不愁没有晋升的机会。刘老翰林最慕前朝杨公，有空再搜集一点，给老师送去。”方老爷见方自明点头称是，不再多言。
“老三，你最近又闯什么祸事没有？”方老爷厉声道。
方老三原本得意劲儿登时跑了大半，哭丧着脸，“可怜见的，我最近真没有闯祸。”
方夫人打了个圆场，“老爷，最近老三都在我身边，他上哪儿闯祸去。你看他刚刚不还替你识破了尤老大吗？”
方老爷也没有真的生气，“但愿你没有捣鼓出乱七八糟的事，好好跟你大哥二哥学学，多走走正道！”
“知道了，爹。”
“至于老四”，方老爷转过脸来对着方自行，叹了一声，“学武也挺好，如今这世道，谁也不知道会不会乱起来，若真到了那一天，你也能为家里保驾护航。过几日是青叶剑派内门何长老的寿辰，我亲自过去，你就不要担心了。这几日在家多陪陪你娘，如今虽刚入夏，但转眼也就入秋了。”
“知道了，父亲，这几天我在家哪儿也不去。”方自行应道。
“好了，开饭吧。”方老爷一挥手，大家纷纷松了一口气，热热闹闹地吃饭了。
……
第六章 袖里阎王
“四弟，你与我来一下。”
吃完饭，方老大向老四招呼了一声。
方自行心中有数，他定做的东西看来有消息了。
方老大领商队去的风国荆河郡内，有一门派叫合月门。这个门派不以武力见长，专擅百工奇巧，门内流传出的各色暗器更让江湖人闻风丧胆。
方老大出发之前，方自行特意请他帮自己联系打造几件暗器。
方四少爷之后就要进入江湖门派了，虽说有方家做后盾不见得有大危险，但行走江湖留点保命的底牌总不会有错。
方老大把方自行叫进房里，小心翼翼地摊开一个棕色的包裹，神情严肃道：“这里面的东西凶厉地很，你用的时候也要小心。”
包裹里装着的是一副黑色护腕，三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小盒子和三个小瓷瓶。
方老大小心地拿起护腕，向方自行介绍道：“这副护腕名叫‘袖里阎王’，是合月门不外传的好东西，我走了许多门路才弄到的。
“它看起来是护腕，其实内里暗藏机括，完全展开是一把微型弩机。”
说着，他把护腕带到左臂，然后轻轻扣动暗藏的开关。
只听咔嚓咔嚓几声，金属护臂仿佛有了生命，其内齿轮咬合、零件旋转，不到一个呼吸就变形组合成了一支造型精巧的手弩。
这手弩依然是附在手臂上的，机口沿着手背方向朝外，透过机口隐隐能看到里面泛着幽蓝色光芒的微型弩箭。
“这袖里阎王里面藏着六根淬了剧毒的微型弩箭，我见过他们门人试射，二十步内足以能射穿铁甲。据传言，这种弩箭专破内家真气，不可阻挡。可惜数量只有这六根，用完了就没了，没法更换。
“这一只弩机是特制的，手腕的粗细可以调整，正适合你用，就是威力略微缩减了点。”
手弩展开来也不过巴掌大小，像是一件造型巧妙的艺术品，完全看不出是一件杀人利器。
方自行在大哥指导下，将弩机变形、收回，再变形、再收回，玩的不亦乐乎。
方老大又托起包裹里二寸见方的小盒子，解释道：
“这三只小盒子名叫‘天街小雨润如酥’，别看名字起得好听，却也是个杀人不眨眼的。
“盒子里暗藏了一百多根淬了毒的牛毛细针，只要一按开关，便会全部射出，仿佛春日细雨一般无声无息而又无微不至，送敌人上天。
“这暗器有两级开关，只有两级开关都打开才能发射。防止倒霉蛋自己杀了自己还不自知。
“不过缺点也很明显，破防能力不强，只能用来偷袭。”
方自行小心翼翼地接过小盒子，幸亏这两级开关都关了，要不然他还真不敢这么随便。
“你要的毒药我给你找了三种，红色瓶子里装的是见血封喉的‘血断肠’，白色瓶子里装的是咱们家刘把式贡献的祖传蒙汗药，听他言比其他蒙汗药效果好了近倍。最后这绿色瓶子里的是这次意外得来的不知名毒药，人皮肤接触了之后就会奇痒难耐，恨不得把皮抓破了。”
“这些东西你用的时候小心点，别误伤了自己。”
……
大哥办事果然周到！买到的东西比方四少爷期待的还要好。
回到房间里，方自行看着这一堆护身法宝，心头最后一丝担忧也消散了。有这些东西在，小命又多添了几重保障。
“袖里阎王”威力巨大，等闲情况用不到，平时就可化为一个普普通通的护臂戴着。
他的手腕虽然细，但习武之人腕上缠几层绷带是常有的，他缠上几层然后再将护臂的直径调小一点正好合适。将来身子长开了，再把直径调大一点就行了。
“天街小雨润如酥”是阴人利器，暗器嘛，自然是要暗着用，威力小点也就小点。
至于这毒药，反而是方自行最担忧的。毒药这种东西用得好了能起关键作用，用得不好容易伤人伤己。
等到了山上，还得向新拜的师父求几粒解毒圣药才行。
方自行并不想持器伤人，他学武功更多的是出于兴趣和武侠梦，当然能够延年益寿就更好了。
但若是有人犯到他手上，也要让对方没有好果子吃。
……
夜深了，方自行收好自己的护身法宝，嘱咐小月不要乱动，意识再次沉入灵魂空间。
青皮葫芦依然一动不动地悬在那儿，怎么叫都不答应。
他白日里让小月去买了几个普通葫芦，大的小的，黄的绿的，仔细观察对比了一番，没发现自己灵魂空间里地这个葫芦有什么与众不同，顶多就是青得不正常，周身颜色十分均匀，不存在哪里深一点、哪里淡一点的情况。
不像是自然生长的，方四少爷暗自琢磨，这会不会是仙家炼制的宝贝，就像太上老君的紫金葫芦一样？
不对，不对，方四少爷摇了摇头。
这葫芦看着也不像炼制的，葫嘴上还残留着一小截葫芦藤，倒像是被人直接从藤上掐下来的。
而且，这葫芦浑然一体，没有开口，没办法用来装东西。方自行已经观察了这葫芦**年，如果有开口，这么明显的东西他早该发现了。
这葫芦与普通葫芦最大的不同就是昨天才发现的藏在葫芦皮上的云纹了。云纹不似凡俗之物，隐隐的有一种仙家缥缈的神秘力量，惹人想要一探究竟。
可惜的是，方自行现在只能“看”到一小块云纹，还看不清晰，要不然或许可以翻一翻《古今纹饰汇编》之类的书查查。
方自行琢磨了半天没有什么进展。
唯一的突破口仍是这云纹，他决定时常来揣摩着，看看日后会不会有什么变化。
这般想着，方四少爷用自己的意识再次包裹住葫芦，慢慢从表皮渗透进去，感知起上面隐隐约约刻画的云纹。
这云纹在葫芦表面缓缓流动，不时还会有细微的变化。
方自行凝神聚气，不消一炷香的时间，就又睡着了。
第七章 白苍山
天阳郡地处陈国东南，气候较为寒冷，夏季短、冬季长，而且终年降水稀少，山上长的多是苍松翠柏，一年四季常青。因此，如今虽然已经入秋了，白苍山上却依然郁郁葱葱。
往来的武林好汉常赞，“白苍九峰青意浓，青叶一剑白芒透。”
意思是白苍山九座山头，终年常青，完全看不出白在何处。唯一白的，就是青叶剑派那杀人不见血的剑锋了。
不过，当地老人都知道，这不过是以讹传讹，或者干脆是青叶剑派往自己脸上贴金。
白苍山绵延百里，山上何止青叶剑派一家武林门派？而且这白苍之名由来已久，至少有百年历史，区区青叶剑派才立派几年？
比较可靠的说法是，前朝大贤杨公年轻时曾游历到此，正赶上白苍山百年难遇的大雪，天倾地覆，雪压百里，山舞银蛇，原驰蜡象。
杨公当时年轻气盛，看到此景胸内壮志豪情喷薄而出，作出脍炙人口的《巍巍白苍山》。
后来，杨公做了首辅，声名煊赫，文人们都附庸风雅，以白苍山代指此山。
及至本朝，人们早已忘了此山原本叫什么，一贯称之为白苍山。
……
白苍山下，有一小镇名曰苍前镇，镇上招牌林立，做的就是往来旅客和山上武林好汉的生意。
此时已经入夜，苍前镇依然灯火通明。酒肆里，悬刀佩剑的武林侠客在大碗拼酒。街面上，风尘仆仆的小厮正替主家采买吃食。
一辆普普通通的马车从官道上驰过，悠悠驶进了小镇。马车上插着一根三角形的杏黄小旗，旗上绣着一个古体“方”字。苍西县来的人知晓，这是县里大户方老爷家的马车。
马车停靠在镇上的好汉客栈门前，从里头走出来一位**岁的锦袍小公子哥。
这公子哥眉目清秀，气质沉着，正是前来白苍山拜师习武的方家四少爷。
方四少爷看了看远处黑黢黢的白苍山，对身后的车夫道，“福伯，咱们今晚先在镇上歇息一晚，明日再上山吧。”
车夫答道，“是，少爷。”
方自行终究还是没有让小月跟来，带着丫鬟上山学武怎么看都显得心不诚、吃不了苦，在门内容易招人闲话。
方老爷考虑到四子到了山上不能没有个联系打点的人，就把身边的福伯拨了给他。
福伯原先是跟家里商队的，后来受了风湿病，不能再跑远路了，就跟在家主身边。福伯老成持重，又对家族忠心耿耿，他跟在四少爷身边，方老爷很放心。
……
客栈里，方四少爷把略显富态的掌柜叫到跟前。
“佟掌柜，事情你都知道了吧。”
佟掌柜一躬身子，回应道：“回四少爷的话，前东家已经说明白了。以后这好汉客栈就是方家的产业，小的以后就听您的吩咐。”
方四少爷点了点头，方老爷为了方自行学武便利，特地在这苍前镇买了家客栈，方便与家里联系。要是方自明在山上过得不好，也能下来散散心。可谓是用心良苦。
在苍前镇买家客栈并不容易。这里与白苍山上各大门派近在咫尺，又是交通要害，街上的产业背后大多有官府的影子，方便收集各方信息。
例如这好汉客栈，在苍前镇最多排个第三，却是苍西县县太爷的私产，要不是方家与县太爷有合作关系，还买不来呢。
“佟掌柜，这‘好汉客栈’四个字可有什么说头？”
佟掌柜笑呵呵的，“回四少爷的话，这客栈本是小的产业，小的没读过什么书，只知道‘往来四方皆好汉’的说法，就取了这么个名字，好在吃住的好汉大多是些粗人，不多计较。”
“好汉客栈不太好听，如今换了东家，就改叫‘悦来客栈’吧。”方自行有点恶趣味的想到，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也算是为诸天万界的悦来连锁店做了一点点贡献了。
佟掌柜一愣，“不知这‘悦来客栈’所谓何意？”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佟掌柜以为如何？”反正此世没有孔子，方自行也就信口做起了文抄公。
“公子高见！”佟掌柜没听太懂，但是也不敢反驳，硬着头皮回答道。
“佟掌柜，你说这客栈原先是你的产业，那你如今怎么成了掌柜的了？”方自行来了兴趣。
佟掌柜叹了一口气，继而又对方自行笑呵呵道，“也是小的自己造的孽。小的今年五十有五，年轻时放浪形骸，到了三十岁才老来得子。
“小的那儿子与四少爷这样的天人是不能比的，小的又宠溺得多了点，结果这孽障文不成武不就，还染上了赌瘾，把小的的一点家业输了个精光。
“小的只能把这客栈典当出去，好在县太爷他老人家心善，留小的在这儿做个掌柜的，混口饭吃。”
方自行听罢，知晓事情的内幕多半没有那么简单，好好的产业怎么会轻易典当出去，但再问下去恐会问出县太爷的腌事，现在方家与县太爷是合作关系，翻出这些烂账对双方都没好处。
“你那儿子现在如何？”方自行问道。
佟掌柜眼里浮现一点暖色，“那小子也知道自己以前是个混账，如今经历了这番却是大好了，他现在就在客栈的后院帮厨，对小的和小的老婆子还算孝敬。”
方四少爷点了点头，转过来，“福伯，你腿脚不方便，身边也需要个人跑腿，这几日就让佟掌柜的儿子跟着你。若是可堪造就，就在家里留个名，给他一份工钱。”
佟掌柜止不住作揖谢恩。
……
等到佟掌柜千恩万谢地退下后，方自行才又问起福伯：
“那尤老汉的儿子尤可果真没有抓到？”
福伯露出一脸憾色，“大少爷带着人前去查账，谁知那尤老大不知怎的提前得了消息。他自知掩盖不过去，又没胆子逃走，就打发他儿子尤可拿着细软逃跑。自己和老婆子上吊死了。那尤可不知跑到了哪里，大少爷派人追了两个月都没追到。”
“也是奇了，没胆子逃跑，却有胆子上吊。”方自行摇了摇头。
“兴许是故土难离，尤老大一辈子没出过苍西县，人虽贪了点，但让他离开老家比杀了他还让他难受。”福伯走南闯北，对这种人很是了解。
方自行不是很能理解这种小农思想，在他看来，树挪死，人挪活，只停留在自己的舒适区是不会有出息的。
“不过……”福伯有些迟疑，“不过据随大少爷去查账的刘把式所言，那尤老汉夫妇也可能不是自杀，也可能是被人勒死的，而且是被亲近之人勒死的。”
“亲近之人勒死的？若真是如此的话，难道是那尤可贪的钱，然后见事情败露，弑亲潜逃了？
“两个月过去，尤可估计是追不回来了。不过无论是自杀还是他杀，他们能提前得到消息，家里必定还有同流合污之人。”
福伯点头应是，“老爷和大少爷也是这样想的，老爷已经派了心腹筛查，还请了县里邢捕头来帮忙。邢捕头老于刑事，是个有能力的，有他在，查出家里的蛀虫想必不难。”
方自行让福伯退下后，仔细想了想，发现自己没有什么能帮到家里的。父亲和大哥都比自己善于世故，自己能想到的，他们自然也能想到。左右不如认真学武，看看能不能练一身绝世武功。
方自行躺在床上，意识再次潜入了灵魂空间，用意识包裹住青皮葫芦，仔细揣摩上面的云纹。
这葫芦那么神秘，他不自觉想要去研究，甚至让他怀疑，此世是不是有比武功更神秘的存在。不过，他翻阅各种史料典籍都没什么收获，只能作罢。
如今两个月过去，方自行已经从只能模糊“看到”豆丁点大的纹理，到现在能“看到”茶杯口大小。
而且，随着揣摩的云纹越来越多，方自行发现自己的脑袋似乎越来越清晰、灵活，记忆力也变好了，就连前世的记忆都越发清晰起来。
第八章 青叶剑派
第二日一早，方自行就辞别了福伯，独自一人上了山。
青叶剑派在白苍山山顶，须得走上八千八百八十八级台阶才能够到达。武功有成的高人或许一个轻身提纵便能上个十七八级，但是像方自行这样的俗人，只能一步一步往上爬。
好在旁边有个话痨似的接引师兄，倒也不嫌无聊。此时二人已行至了半山腰，方四少爷微微有些气喘，话痨师兄也停了下来，跟这位新师弟唠起了家常。
“方师弟，你拜何暮何长老为师算是拜对了！“
方自行神色一动，有意多了解一些情况，“听师兄这么说，似乎何长老颇为与众不同，师弟我刚刚上山，正找不到人请教，还请师兄教我。”
话痨师兄神色夸张，竖起了大拇指道：“何暮何长老那可真是了不得！何长老六年之前才加入本派，刚入派时，就一人剑挑了洗剑堂十二名长老和三十六名执事！
“要知道，我们青叶剑派分为铸剑堂、洗剑堂、养剑堂和长老堂。除长老堂负责决定门内大事外，其它三堂各司其职。铸剑堂负责打造兵刃利器，养剑堂负责药膳和丹药，这洗剑堂……呵呵，是专门负责护卫宗门，对外厮杀的。
“洗剑堂内长老执事个个都是一顶一的武功好手，可是都栽在何长老一人手上，你说他厉不厉害！”
方自行听了暗暗心惊，这何长老的武力当真高超，不正是自己心心念念的武林高人风范吗？
不过，方自行还有一点担忧，“敢问师兄，何长老武功如此不凡，又挑翻了整个洗剑堂，师弟我会不会因此被人针对？”
“哈哈，师弟大可放心，我青叶剑派是名门正派，宗门里没有那么多蝇营狗苟。若是有人胆敢为难于你，师兄我何大犰第一个不答应！”
“师兄姓何？”方自行想到了什么。
话痨师兄嘿嘿一笑，“师弟想的不错，何长老正是家父！”
话痨师兄一脸得色，一副我爹就是很牛的样子。
方自行一愣，敢情这是自卖自夸？
…………
“师弟你看，那些就是今年新入门的弟子。”
方自行顺着话痨师兄的手指看去，远处的一个大台子上，正有一队灰衣人带着三四十个跟他差不多大的孩子。
那些孩子中有的衣衫华丽，体格健壮，一看就是富家子弟；也有的衣着简朴，相对瘦弱，想必是普通农户出身。
“现在是正午了，他们应该是刚从练骨崖上下来。能爬上练骨崖的，至少一个外门弟子的身份是有了，若是资质再好一点，被门中长老、执事看中，就可晋升为内门弟子。
“当然，师弟你不一样，你是走后门……不，你天资出众，直接可以列为内门弟子。家父正与掌门有要事相谈，我先带你过去玩一玩。”
话痨师兄一边解释着，一边手握鹰爪，反手扣住方自行的肩膀，紧接着脚下用力一踏，身体便如同大鸟一般飞腾出去。方自行只觉身体一轻，整个人凌空虚度，体验了今生的第一次飞行。
他们站立之处距离远处平台至少有百多步，中间是陡峭的山崖，连个落脚借力的地方都没有，可是话痨师兄却轻轻松松飞了过去，脸上连一丝汗也没出。
自己这位便宜师兄竟然是个深藏不漏的高手？
平台上，领头的执事和一众灰衣外门弟子已经停下了动作，对话痨师兄拱了拱手，“何贤侄。”“何师兄！”
一旁没见过世面的新入门弟子张大了嘴巴，如同看到了在世仙人，眼睛里分明写着“好厉害！”“高手啊！”
领头执事对话痨师兄笑道，“何贤侄的轻功愈发精妙了，估计连门中长老也没有几个比得上你。”
“白执事谬赞了，哈哈，我也就轻功好点，哪敢和门中长老相比。”
“贤侄此来，所为何事？”
“也没什么大事，我身后这小子是家父新收的弟子。白执事掌管门中花名册，我特地带他来向你报备一二。”
话痨师兄虽这么说，但方自行严重怀疑，他带自己过来只是为了在自己和外人面前秀一下轻功。
“原来是何长老新收的弟子，看来门中又要多一位剑道宗师了。”
方自行也一拱手，“白执事折煞了小子了，小子不过刚刚入门，连剑都没摸过，焉敢称宗师。以后还请白执事多多关照！”
白执事客套了两句，随即又对话痨师兄说道，“说来也巧，这里正有件事要请贤侄帮忙”，白执事一指人群中两个农家孩子，“这两个孩子在正午时距离崖顶只有半丈之远，按照门规本不应该收录，但是我观他们毅力非凡，不忍心断了他们的前途，正左右为难，还请何贤侄帮我做个决断。”
话痨师兄难得正色了起来，看了他们两眼，沉吟了片刻，说道，“还是收下吧，武道一途虽看根骨，但后天的机缘和毅力更加重要。
“家父年轻时根骨也不好，若非得遇师祖也不会有今日的成就。家父时常教育我说‘根骨天定，人定胜天’。他二人今日遇到我，也算有武道的机缘。不如就留在门中，待日后武功进无可进再打发下山去吧。”
“贤侄所言有理”，白执事显然也是这样想的，转头道，“韩二愣，张铁！”
“到”那两个孩子懵懵懂懂地应着。
“今后你二人就留在山上，做个杂役弟子，允许你们二人和外门师兄一起练武，你二人可愿意？”
“愿意愿意”二人点头如捣蒜，他们或许并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是能够留在山上对他们这些饭都吃不饱的农家弟子已经是极大的恩惠了。
方自行在一旁看着，他知道这二人的命运在这一刻就走向了一条截然不同的道路。
武道求索，根骨、机缘、意志缺一不可。今日话痨师兄一个决定就改变了此二人的命运，不知将来自己会不会变成这两个孩子中的一个，变成被决定的人。
方自行不知自己能在武道上走多远，只能尽己所能，多走一步是一步。
人定，真的能胜天吗？
武道，我来了！
第九章 何暮何师
终于，在太阳快落山时，方自行如愿见到了那位剑挑了整个洗剑堂的何长老。
何长老已经年过不惑，但看起来只有三十岁许，剑眉星目，面如刀削，鬓如刀裁，看着就好像一柄锋芒毕露的绝世宝剑。
方自行想着，这何长老年轻时候必定是个风流潇洒、仗剑天下的白衣侠客，不知让多少待字闺中的少女魂牵梦绕，夜不能寐。
不过……，方自行又看了看一旁有些圆润的话痨师兄，何长老如此神仙一样的人物，怎么生出了这么一个活宝似的话痨师兄。莫非……
方自行不敢多想，收束了心神。
何长老为人冷傲，不拘于俗礼，带着方自行拜了师祖，就认下了他这个弟子。
“你既已拜过苏师祖，如今便算是我的入门弟子。为师一身所学颇杂，最精妙的当属弈剑之术。不过弈剑之术虽对根骨要求不高，但对心神资质要求却极为苛刻，非五感强大、心思细腻、沉着冷静、精于谋算的人不可学。
“我听说你生而早慧，或许可以学成。就算学不成，我也能教你青叶门内的其他剑术，乃至刀枪之术，你不必担心学不到本事。
“不过，在此之前当打牢根基。你出身富贵之家，自小锦衣玉食，养是养得不错，练却练得不行，全无武道根基，你在我这门下先打熬两年身体，熟用基本剑术。等你十岁之后，我再传你剑道。”
方自行点头称是，自己的这位师父看起来很有些真本领。看看旁边的师兄就知道，比自己不过大了**岁，但是一身轻功却让人叹为观止。
自己听师父的安排不会有错！
临了，何长老状若无意地提了一句，“你若可堪造就，我这一身武学尽数传于你也无妨；但你若朽木烂泥，传了你你也学不会。你父亲送来的宝剑这次我收下了，下次不必再送。”
弄得方自行有点讪讪。
……
而与此同时，在白苍山一个不知名的密室中，两道人影正密谋着与有关方自行的事。
这黝黑的密室不知藏于何处，一盏破旧的油灯只剩下一半的油料，昏黄的火光照亮了半间密室，另外半间仍然隐藏在阴影中。
其中一个身影略显佝偻，他皱着眉头，摸了摸山羊胡，声音嘶哑，“剑挑洗剑堂的那位怎么突然收徒了？会不会对我们的计划有影响？”
另一个壮硕身影摇了摇头，“那位行事素来不容易摸透，不过此次或许真的是想传承衣钵了也说不定。方家那位四公子我调查过，颇有聪慧之名，也许能够传承他的剑术。”
“弈剑术……啧啧啧，老夫以前从未听说过这个流派，没想到威力如此强大，寻常剑客能接下一招就是侥天之幸，能接下第二招的更是屈指可数，真是让人眼馋。”佝偻身影语气中透着满满的贪婪。
“哼，此番大事容不得半点威胁，他何暮再强也是一人之力，这一次我们……到时候，何暮必死无疑，你还怕得不到他的剑术？就怕你这老家伙资质低劣，根本学不会。”壮硕身影冷笑了两声。
佝偻身影却没有在意对方的嘲讽，反而认真点了点头，“那东西果真有用？要知道，要对付的这位曾经……“
灯油越烧越少，屋子里更加阴暗，后面的交谈声音也越发小了。
……
第二日，方四少爷跟着自己的话痨师兄熟悉了一圈青叶剑派，与各堂执事都混了个脸熟。你还别说，这青叶剑派不愧是名门正派，自己到洗剑堂时，非但没有遭到刁难，反而颇受礼遇，害得自己白担心了一场。
倒是铸剑堂那边，对自己说不上多么热情。后来一次偶然的机会方自行才知道，自己那位高手师傅曾经评价铸剑堂堂主长老们打出来的剑器“不过废铜烂铁“，因此被记恨上了。
随后，方四少爷找到了上山来替自己跑腿的佟大儿，这佟大儿就是悦来客栈佟掌柜的儿子。
方四少爷要打熬身体，少不得要用到不少药材，这些都得打发佟大儿告知于福伯，由福伯采买。好在这白苍山位于往来要道上，在镇子中就能买到不少。少数珍惜的、不好找的，再由方府出面采购。
此次，何师不但教了自己几门锻体练筋的基本拳法，还给了自己几张药方。
其中一张是药膳。习武之人最是消耗身体能量，若是补得不到位，很容易把自己的身体练垮了。时常有听人说哪个武林豪侠日啖一牛，颇为惊人！不过，这光吃肉也不行，人的肠胃能力有限，肉类虽然能量高但是不易消化。
吃的肉多了，非但浪费钱粮，肉中的能量也得不到吸收，而且还容易肌肉勃发，把自己练成一根铁柱子。习剑之人讲究身轻如燕，臂展如猿，把自己练成健美先生肯定是要不得的。
而药膳的效果则要好很多。上好的药膳之法搭配合理、容易消化，能够快速回复身体能量。
还有一张是药汤。这药汤不是用来喝的，是用来缓解身体疲劳和消解暗伤的。练武之人跌跌打打很正常，若不及时修养，将来必定一身暗伤。
年轻时还好，到了中年，实力就会迅速滑坡，到了晚年，呵呵，不恶疾缠身就是老天爷保佑了。
这张药汤是青叶剑派藏武阁的珍品，只有长老以上的权限才能够动用。何师当年就是为了给何大犰取这张药方调养身体才加入的青叶剑派。
最后一张是药膏。这张药方最为宝贵，是何师的师父，也就是方四少爷的师祖传下来的。
听何师说，这张药膏能够强筋健骨，搭配基本拳法锻炼，能够让自己身体的力量、韧性都上数个台阶。甭说是青叶剑派，就是整个白苍山，整个天阳郡都没听说有这样神奇的秘药！
也不知方四少的师祖是个什么样的神仙人物，不光教出了何师，竟然还有这样的宝药！
至于当方自行问起，这么珍贵的东西，为什么要交到他一个孩童手上？何师却只摇了摇，表示此不过是凡俗外物，他已经看不上，也懒得亲自动手调配。
用何师的原话说，就是“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你既然早慧，家里采买这些药物也没有问题，那就不用我在这些俗世上费心了。”
不过，方自行可不敢大意，买第三张药方的药材时特别注意与其他药材混着买，不泄露了隐秘。
第十一章 始出来
不过，要说起这四年最让方四少爷开心的，还是揣摩青皮葫芦的进度。
刚入山时，他不过能“看到”葫芦皮上茶碗口大小的云纹。
这几年在山上一直没有忘记继续摸索。感知参悟的速度虽越到后面越慢，但是四年苦熬，也把进度磨得差不多了。如今，他已经能够基本感知到所有纹理，只剩下云纹缥缈游动之时还有一两处节点没有搞清楚。
方四少爷觉得，他离成功不远了！
这些年方自行能够练剑如飞，葫芦上的云纹居功至伟。
这云纹对强大心神具有奇效，让方四少爷从“早慧”变成了天赋异禀。而且，心神强大之后，方自行能够非常轻松得进入一种玄而又玄的专注状态。就像是道家所说的入静，像佛家说的无我无相。在这种状态下，心神凝一，思考任何问题都特别有效率。
而且，随着心神变强，他的头疼症早已好得七七八八，很久没有再犯了。
…………
这天晚上，月晦星稀，大片的乌云遮住了半片天空，白苍山一如往常黑黢黢的，偶尔有值山巡逻的弟子举着火把游走，在黑色的幕布上点出零星火光。
方四少爷躺在床上，做着最后的努力。
快了，就快了！
方自行如今已经能够一次揣摩这青皮葫芦三炷香的时间，不过越到最后，这参悟的难度也越大。
方四少爷的额头上渗出点点汗水，意识依然在灵魂空间做着努力。
已经过去了两炷半香的时间，自己距离完整得感知处所有云纹细节就差最后的一丁点。若是今晚参悟不出来，明天又得重新开始，自己已经等不及想要知道云纹究竟代表着什么了。
再加把劲儿！
“啵”
仿佛春泉突破了泉眼，涌出娟娟细流。一股玄妙的心神之力无中生有，缓缓从意识体内觉醒，整个人好似升华了一般，往常看不见的、听不清的，一下子纷至沓来。
木屋外，有三只秋蝉在拍打着翅膀，引得旁边的干枯的树叶都发出沙沙的响声。窗户旁边，一只虚弱的蚊子有气无力地飞着，它的腿上沾着几点墨水，应该是在砚台旁待过。
被褥中散发的淡淡霉气，窗帘的微微晃动，一丝细微的风所带来的冰凉触感，一切的一切都涌入方自行的脑海。
这种尽在掌握得感觉，真好！
大约过了半柱香，这种奇妙的感觉尽数褪去，心神之力也消耗了大半，方自行变得有些疲惫。
看来这种状态消耗的是心神之力，自己就算把所有心神之力全用上，估计也最多能维持一炷香时间。
不过，这种感觉当真让人上瘾，就好像一个高度近视的人戴上了眼睛。
不，这么比喻还不太准确，并不只是五感变强了，冥冥之中的“感觉”也变强了。如果非要比喻的话，应该是盲人突然恢复了视力，眼中重新有了世界的光彩！
现在，自己似乎……能够掌控这个葫芦了！
方自行凝神聚气，心神合一，将意识探入灵魂空间。
“出！”
他轻喝一声，陡时，一只散发着清光的青皮葫芦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方四少爷喜不自胜，千呼万唤始出来，今日自己终于看到了这葫芦的庐山真面目！
这葫芦除了多了一层清光，与自己脑海中的模样并没有什么不同。
大约成年人两个巴掌大小，比平日里所见的普通葫芦要大一些，一只手只能攥住葫芦腰。方自行年弱手小，须得两只手托着才能拿起来。
说来也怪，这葫芦体积不小，托在手上竟完全感觉不出重量。
关上窗，锁紧门，把葫芦放到桌子上，取来旁边的油灯，仔细观察。
这葫芦浑然一体，没有开过口子的痕迹。葫芦皮上的云纹已经隐匿不见，似乎只有在灵魂空间才会显现出来。
当然，也不排除是自己修为不到家，肉眼观察不到。
方四少爷把耳朵贴到葫芦上，静静听了一阵，没有任何声音，倒是听到自己的耳朵上的血管里地血流声。
用手摸了一摸，温凉。似乎比气温略高，但是并不明显，不过自己的手在上面捂了好半天，它的温度也一点没有变化。
用鼻子闻了闻，没有任何气味，比空气都干净。
方自行舔了舔嘴唇，最终还是没有难为自己的舌头舔上去，谁知道上面会不会有毒？万一是个毒葫芦，自己的一条小命很可能不明不白地就没了。应该……或许……大概也没有什么味道吧？
这些都不行的话，方四少爷想了想，再一次凝神聚气，心神合一，进入玄之又玄的奇妙状态，将自己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到葫芦上。
片刻之后，除了感觉葫芦周身似乎有一层薄薄的领域，将附近空气都排除在外，仍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收获。
难道要滴血认主？或是灌注真气？
方四少爷一抽宝剑，在指尖划了一道不深的口子，逼出两滴鲜血，落在葫芦上。
这两滴鲜血顺着葫身外薄薄的领域缓缓下滑，最终滴落在桌面上，完全没什么效果。至于真气，也灌注不进去，仿佛这东西与真气完全绝缘。
方四少爷不是个轻易放弃的人，自己受了八年头疼症的罪，又花了四年多的时间把这个葫芦从灵魂空间里拿了出来，不在乎再花四年、八年乃至四十年、八十年研究出它的用法。
他几乎可以肯定，这必是一件了不得的宝贝！
……
这一夜，方四少爷半盏茶的功夫也没有睡。
他几乎试了所有能想到的法子，剑劈斧砍、水浸火烧，甚至埋在泥土里、挂在树枝上。他住的地方比较偏，大晚上的也没有什么人过来，所以不虞为他人发现。
不，其实还有一种没试！
不过，那种方法当真羞耻，方四少爷想想都觉得脸红，自己虽身体只有十几岁，但毕竟曾经是个成年人。方四少爷在屋里来回踱了几步，显得有些为难。
算了，颜面算什么，反正也没人看到，还是尝试这宝葫芦的用法要紧！
第十章 转眼四年
连绵了四五天的霪霪细雨终于收歇，天高云淡。
白苍山一处瀑布之上，一名劲装少年自瀑布顶端一跃而下，继而脚尖在潭面轻轻一点，整个人如大龙般向后翻踊直上。那少年凌空翻了几翻，飘飘然落在潭面，仿佛踏水而行。
少倾，少年睁开一直闭着的双目，眸中仿佛有万道剑光闪过。
刹那，森然白光一闪，少年拔出了身后的宝剑！他右手持剑，当空斜指，身体前倾半寸五分，左腿斜退六分之一个扇面，继而飞身而起、剑走游龙，在湖面上演化出一片片凛然杀机！
“云缭雾绕！”
“孤松倒挂！”
“峰回路转！”
……
待得百二十招之后，少年剑势一收，戛然而止，右脚如蜻蜓点水，身体缓缓飘回了岸边。
“好！”一阵啪啪的掌声传来，“师弟，你这游龙身法都快赶得上师兄我了。还有这合化归一剑，你已经得了七八分的神髓！当真是羞煞了为兄啊。”
“师兄莫要打趣我，我的武功和师兄相比还差得远呢。”
这二人正是方四公子和他的话痨师兄何大犰。
如今距离方四少爷拜师已经过去了将近四年的时间。
话说四年之前，方四公子上山拜了何长老为师，按理应当打两年的基础。不过由于他本身底子就好，药膳、药浴又舍得用，只用了一年就达到了何师的要求。
何师也不是迂腐的，就一边让方自行继续打熬身体，一边开始传授他剑术。
方自行由于持续不断参悟青皮葫芦上的神秘云纹，心神强大异常，耳聪目明、过目不忘。再加上他本身就不弱的理解能力，何师传一套剑术，他十天半个月就能学会，让何师震惊不小。
自两年之前，何师就开始传授方自行弈剑术。
这弈剑术说难不难，说易更不易。说不难是因为没有固定招数，无须日复一日反复练习，说不易是因为想要发挥这门剑术，须得明剑术、懂剑势、悟剑理，寻常凡夫俗子根本连门都入不了。
为了配合弈剑术的修习，何师传授了他一套合化归一剑。这合化归一剑一共有一百二十招，每招又有至少九种变招，十分难练。
这剑术招数奇多，基本囊括了用剑之人的所有变招，即使还有其他招数，也是万变不离其宗。何师传他此剑主要是为了让他参悟剑招，为弈剑术做准备。一道通则百道通，剑道明了，则刀道、枪道乃至奇门兵刃都脱不了这个道理。
弈剑术大成之后，可以一眼看出敌手所有出招方向，料敌先机，一剑制胜！
只是没想到，不过两年，方四少爷凭借惊人的记忆力就将这套剑术练得有模有样，寻常剑客根本跟不上方少爷的变招节奏，往往一二十招就会手忙脚乱，三四十招就会败下阵来。
用话痨师兄的话说，门内执事已经没有人是这位师弟的对手，即使长老级别的人物，稍有不慎也会吃大亏！
话痨师兄这四年也没有落下，轻功越发得精妙了。不过这位师兄似乎身体有恙，只能练轻功，练不了其他威力巨大的招式，不然以他的天赋说不得又是一个何师。
单论轻功而言，方自行在这白苍山上真没看到有谁能超过话痨师兄。
……
方家在这几年倒是变化不大。
前些年风国那边担心战争加剧影响贸易，一口气放出了数批囤积的锦缎，方家联合几个家族全都吃了下来。结果后面几年陈、吴两国反而议和了，方家狠狠赚了一笔。
家里大哥带着管事上上下下查了一遍账，在邢捕头的帮助下揪出了不少蛀虫，不过好在没有影响根本。家里风气为之一清。
二哥只在书院学了两年就出去游学了，一年之后继续参加科举，竟一口气通过了会试和殿试，成了家里既方老太爷之后的第二个进士，上门说媒的人踏破了方府的门槛。方府一时喜气冲天，方老爷为此在食宝楼摆下流水席，大庆了三天。
三哥许是年纪大了，懂事了，逐渐收敛了自己爱玩的性子，去春香楼的次数也少了。不过，他最近似乎迷上了收藏，在家里囤了一堆前朝留下的朱砂、符纸，还找托二哥找来了上好的狼毫笔和西湖砚，整日宅在自己的小院里，也不出去。
有一次方夫人托媒人向方三哥介绍一些名门闺秀，被方老三拿棍子直接撵了出去。这让方老爷和方夫人不知是喜是忧。
方五妹已经十岁了，出落得越发动人。方老爷和方夫人没急着给她定亲，想要给她寻个最合适的如意郎君。
青叶剑派这几年也是蒸蒸日上，新入门弟子的数量一年比一年多。随着何师送给门派几门不错的剑术，门内涌现出的天才弟子越来越多。大有把青叶剑派发展成天阳郡第一剑派的趋势。
何师最近身体似乎不太好，方自行见的次数都少了，偶尔见到几次，竟发现何师的头上多了几缕白发。据话痨师兄说，这是何师早年练功太过刻苦，又没有注意保养身体，积累的暗伤所致。
方自行暗地里让福伯寻了些珍贵草药给何师送了过去，不过效果聊聊。
这更坚定了方四少爷烧钱的决心，他让福伯把自己所需的草药都调高一个等级，能买到百年的，就绝不用九十九年的！在年少习武阶段一定要调理好自己的身体，不可留下难以弥补的暗伤。
方四少爷这四年都在专心练功，既不需要铸剑堂打制兵器，也很少去洗剑堂。倒是因为药膳药汤的缘故，去养剑堂的次数比较多。
养剑堂的堂主是个微微驼背的小老头，长得慈眉善目，待人很好，经常关心方四少爷的修行进展，表示如果有什么问题都可以去问他。听方自行说要用到药膳，还特意传了他几手医术。虽不是特别高深，但对方自行辨识草药起了大作用。
听其他弟子说，养剑堂堂主年轻时也是一方好手，只是后来不知怎么的不再用剑了，跑到养剑堂干起了清闲的营生。
对了，方自行入门时候见到的韩二楞和张铁也在养剑堂打杂，他后来还见过几次。
只是去年韩二楞莫名失踪了，洗剑堂派了数名弟子找了将近两个月也没有找到。不过好在仅仅是个杂役弟子，身上没有本门的核心武功，只给他家里送去了十几两银子，后来也就不了了之了。
第十二章 请宝贝转身！
这时候，天边已经泛出了鱼肚白，太阳马上就要升起来了。
方四少爷重新把葫芦放到桌面上，脚踏七星，面朝北斗，围着桌子左绕了三圈，右绕了三圈。
继而，双手掐了个剑诀，然后食指中指一并，点向葫芦，“芝麻开门”
没有反应，方少爷老脸一红，再来！
双手掐诀，手指并剑，点向葫芦，“波若波罗密”
没有反应，再来！
“大王叫我来巡山”
没有反应，再来！
“华人牌2060款手机”，“我爱你”
没有反应，再来！
……
“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再来！
“请宝贝转身”
嗡……
此句咒语话音刚落，青皮葫芦便剧烈震动起来，周身清光越发耀眼。
这葫芦仿佛无视了地心引力，从桌面上缓缓飘起，滴溜溜打着转。
方四少爷瞪大了眼睛，牢牢地盯着这葫芦，嘴里念叨着，三清女娲圣人在上，感谢陆压大道君，有空给你多上几炷香，虽然你不一定收得到。
葫芦滴溜溜地旋转，周身云纹化为缥缈的云气，将这个小青皮衬托得仙气缭绕。
方四少爷一见此景，继续念着咒语：
“请宝贝转身！”
这一次更心诚了许多。
青皮葫芦身上的清光越发耀眼，然后骤然一收！
葫嘴蓦然洞开，从里面射出一束七彩霞光！
那霞光中无中生有，竟化出一个小小人儿！
小人儿不过拇指大小，五官俱全，浑身未着片缕，露出白嫩嫩、肉呼呼的小身子。
这小家伙眼睛都没有睁开，张大了嘴巴，狠狠地打了个哈欠，双臂舒展，大大地伸了个懒腰。
然后只见它皱着鼻子左右嗅了嗅，似乎在寻找什么。嗅到方四少爷的方向，脸上一喜，跌跌撞撞地飞了过来，绕着四少爷的脑袋大大绕了个圈子，嘴里“呜哇呜哇”地叫着。
方四少爷心里很欢喜，虽然并不明白这小家伙想表达什么。他伸出手想去摸一摸这个小可爱，但是被灵活地躲开了。
小家伙“呜哇呜哇”叫了一阵，见这个愚蠢的人类没有反应，就转过头去，皱了皱小鼻子在房间里四处闻了起来。
方四少爷静静地看着小家伙的动作。
“呜哇？”
“呜……呜哇！”
小家伙飞到一小堆药材前，左闻了闻，右闻了闻，好像在思索什么。
这一小堆药材是方四少爷调制药汤和药膏剩下的。因为方四少爷对药材的品质和年份有了更高的要求，这些干瘪的、年份不足的就被剩了下来，已经在屋子里放了大半个月了，方自行正准备过几天把它们都清理出去。
小家伙正对着这些药材，大叫一声：
“呜哇！”
然后右手按住一个鼻孔，小嘴紧紧地抿着，用力一呼气，一道青色霞光从另一只鼻孔中射出，照在这堆药材上。
登时，原本就不是特别饱满的药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最后化为一撮木渣留在了原地。而青色霞光中，多出了几缕肉眼可见的飘渺之气。
小家伙拖着这几缕飘渺之气飞到了方四少爷的跟前，有气无力地叫了一声，“呜……哇……”
然后就自顾自地飞回了葫芦口，化为一股流光钻了进去。葫芦嘴洞口一闭，霞光收敛，又变回了普普通通的样子，“啪”的一声掉回了桌子上。
方自行似乎明白了什么，没有管桌子上的葫芦，取来几个玉瓶想将那几缕“仙气”似的东西收起来。
不过，别看这几缕“仙气”只在空中满满游动，也不消散，但是无论方四少爷把它们放进多大的玉瓶中，它们都能畅通无阻地游荡出来。
这可难坏了方四少爷，他没有办法，只能用手去尝试触碰一下。
没想到，当他的手掌刚挨到其中一缕“仙气”时，这东西便如河流入海般钻了进去。方自行只觉一股清凉之气从自己的掌心窜入，游过手臂，游过躯干，在身体内游走了一个周天，最后消散无形。
与此同时，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似乎轻了一些，也比之前更加强健有力，就像是连续涂了三个月的药膏，泡了三个月的药汤。
方四少爷又把手掌伸向剩下的两缕“仙气”，与刚才一般无二，这两缕“仙气”轻松钻入他的身体里。
方自行握了握拳头，向身前猛地一拳击出，呼啦啦，窗帘被拳风带得飞舞起来。
自己的力气确实变大了不少！吸收了这三缕仙气，直顶得上自己辛苦打熬身体一年的成果！
这神秘“仙气”竟如此神奇？
方四少爷把眼睛眯了眯，看了看葫芦，又看了看地上的残渣，心中若有所思。
这些药材本就是强筋健骨、养体修身的东西，如今进过葫芦里小人儿的一番操作，化为三缕“仙气”，也是起了强筋健骨、增强气力的作用，而且似乎效果远强于配置的药膏药汤。
莫非这小人儿竟能将药材里的精粹提取出来，然后供人体快速吸收不成？
若真是这样的话，自己练武的速度岂不是还能加快一大截？要知道，打熬身体这件事最注重日积月累，自己目前还在长身体，非一直锻炼到十七八岁不可。
而且，是药三分毒，这些药材质量再好，里头少不得对身体有害的东西，不能无限量地使用。而经过这青皮葫芦提纯出来的东西直接融入了体内，毫无生涩之感，似乎完全剔除了有害物质。
自己现在练习武功招式速度颇快，唯一的缺点就是年纪太小、气力不足。若是把这身体的短板补上，那自己岂不是很快就能赶上何师？
方自行这样想着，心里分外激动，把葫芦捧在怀里仔细摸了又摸才收回了灵魂空间。
第十三章 白苍会武
自从打开了青皮葫芦，方四少爷心情愉悦了很多，练武也更加努力刻苦了。
不过，此时距离上一次葫芦淬炼了灵药精粹，已经过去大半个月了，方四少爷每日晚上几番尝试，却一直没有再能打开。他心里也不着急，每日照常练功，晚上把葫芦取出来呼唤一番。
方四少爷心想着，上一次葫芦中的小人儿施法之后，很明显变得十分疲惫，这葫芦的使用应该有着消耗，不是毫无限制想用就能用的，自己每日这样尝试一下，等条件达到了自然也就打开了。
……
这一日，何师把话痨师兄和方四少爷叫到身前，考校了一番二人的武功，继而神色颇为凝重地说道：
“这一次叫你们过来，不光是看一看你们师兄弟二人的武功进展，还有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要让你们去做。”
二人神色一正，仔细听着何师的话。
“我青叶剑派立派三十余年，但影响范围一直蜷缩在这小小白苍山之中。近些年来，门中真传弟子涌现诸多天才，颇有大兴之势。门中长老们认为时机已经成熟，宗门应该进行扩张了。这扩张的第一步，就是借着白苍会武的机会，好好打压一下其他门派的青年才俊。
“此次会武本与你们无关，但是一来你们二人着实优秀，门中长老早有耳闻，多番向我请求让你们出战，二来我想武林中人迟早要走上厮杀的道路，去积累些生死交战的经验对你们也有些好处。不过你们也大可放心，这次是我亲自带队，必不会让你们有生命危险。你们二人意下如何？”
方四少爷和话痨师兄对视一眼，竟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跃跃欲试的神情。
“弟子谨遵师尊安排！”两人齐声说道。
“好，那你们准备一下，三日之后午时，准时从山门出发。”
方四少爷数年苦练，正愁没地方称量一下自己的分量。
这些年和何师、话痨师兄对练，总觉得不够过瘾。何师境界太高，即使压制着力量，也能够三招两式制服自己，自己被打得分外憋屈。
话痨师兄轻功高绝，可惜不擅进攻之法，每次与他对练，总是自己打不到他，他也打不到自己，很是没意思。
这次能够有机会一见真正的江湖争斗，而且还有何师保驾护航，方四少爷当然万分愿意。
至于话痨师兄，他素爱人前显圣，这次能够在白苍山这么多青年才俊、门派长老面前秀一秀自己的轻功，他哪里会拒绝。
…………
三日之后，秋阳高照，方四少爷和话痨师兄早早地来到山门之前等待，却没想到此处已经挤满了人。
师兄弟二人费了好大一番劲儿才挤了进去，中间已有数位真传弟子在此等待。
“何师兄，方师弟！没想到你二人也来了，看来这次会武的冠军我青叶是十拿九稳了！”迎面是一位面容方正的高挑师兄。
这位师兄方自行认识，复姓南宫，颇善交际，与门中大多数真传弟子都关系很好。他是养剑堂堂主老头儿的二弟子，一手青叶剑术颇为精妙，还精通数门凌厉的掌法。
“原来是南宫师兄，没想到南宫师兄来的这么早。”方自行回了一礼。
“南宫师弟，不知这周围的弟子是怎么回事？”话痨师兄问。
“嘿，何师兄有所不知。今年的白苍会武有所不同，掌门、长老们十分重视，派遣的真传弟子无论是数量还是质量都远高于从前，可以说这些外门内门弟子的偶像们都会出席。而且，今年还是尊师何长老带队，何长老的名头门中哪个弟子没有听过？
“这些弟子们平时可没有机会看到自己的偶像，何长老更是传说中的人物，他们得遇此机，自然要来凑凑热闹。”
这位南宫师兄是普通外门弟子出身，凭借着自身不俗的天赋才一步一步升为内门、真传弟子，对这些底层弟子的心态十分熟悉。
话痨师兄听了顿觉遍地知音，向两人拱了拱手就脚下轻点，飞身而上，飘飘然落在一块高耸的巨石上，整个人如同谪仙人一般遗世独立，衣袂飘飘，好不自在！
“何师兄当真是……额……与众不同。”南宫师兄尴尬得笑了笑。
“南宫师兄，师弟我入门晚，这几年又在后山练功，不知师兄能不能帮师弟介绍一下诸位前辈师兄？”方自行已经习惯了话痨师兄的做派，状若无事地转移了话题。
“当然”，南宫师兄扫视一周，指着边缘处一个黑衫青年，“这一位是洗剑堂堂主唯一的亲传弟子，真名牧长青，不过我们一般都称他为剑痴。这家伙天赋好得不得了，当年刚一入门就被各大长老争抢，最终还是洗剑堂堂主棋高一着。不过这家伙向来生人勿进，除了剑以外什么也不关心。”
方自行顺着南宫师兄的目光看过去，果见那青年怀抱一柄黑色利剑，盘膝坐于地上，周围三丈都没有人敢接近。方自行轻咦一声，这位牧师兄现在的样子像极了自己入静时的那种玄之又玄的状态。
在青皮葫芦云纹还没有参悟完时，方四少爷就能心神合一进入一种玄之又玄的状态，这种状态下心神凝一、专注，思考问题效果极好，方自行称之为“入静”。后来参悟完云纹，将心神催发到极致，能够进入一种感官全面强化、世界尽在掌握的状态，方自行称之为“心神洞悉”。
这位牧师兄没有葫芦机缘，竟也能“入静”，当真天赋异禀！
南宫师兄又接着向方自行介绍，“那边红衣服的男子是铸剑堂堂主的亲传弟子，也是他的亲儿子，叫裴元之，一手重剑之术门内没有几名弟子扛得住。他旁边的女子是长老堂李长老的亲传弟子，叫越青青，擅长一手软剑。他二人是娃娃亲，向来夫唱妇随。”
方自行抬眼望去，那红衣男子也正好望了过来，只见对方冷眼一瞪，就转过头去并不愿理会方四少爷。
“倒是忘了铸剑堂与尊师关系并不良好”，南宫师兄打了个哈哈，“那边树下的是长老堂沈长老的亲传弟子，叫谭明，为人颇为和善，擅长玉昆剑术。玉昆剑术是门内少有的防御剑术，一旦展开，水泼不进。”
这位谭师兄斜靠在树上闭目养神，感觉到方自行望过来，睁开了眼睛，对着方四少爷友好地点了点头。
接下来，南宫师兄又向方自行介绍了几位师兄师姐，留了点印象。
这时候，人群突然骚乱了起来，隐隐听到有人喊“慕师姐来了！”“慕师姐来了！”
南宫师兄张了张嘴，略显惊讶，“没想到她也来了，这次门派还真是下了本钱啊！”
这位慕师姐方自行也早有耳闻。她是掌门的义女，自幼在青叶长大，剑道天赋比那位剑痴师兄还要高。方自行对她印象尤为深刻的原因是，她在何师赠送门派数本剑术秘籍之后，竟也练成了合化归一剑！
慕师姐一席紫色劲装，所到之处人群自动分开，显然威望不小。
慕师姐径直走到方自行身前，瞥了瞥在石头上装高人的话痨师兄，对着方自行说，“没想到何师竟然舍得把你放出来了，听说你尽得何师衣钵，希望你不要弱了尊师的名头。”说完，竟也不给方自行回应的机会，转身走开了。
这时，剑痴师兄蓦然睁开了眼睛，对着慕师姐道，“三月后，我挑战你！”
说完，还看了一眼方四少爷，似乎对这个慕师姐都另眼相看的小子很有兴趣。
慕师姐显然是不惧挑战的，她一口答应，“好！我也正好奇师弟的一字剑有了几分火候。”
南宫师兄拉着方自行悄悄走远了一点，想要离这两个远一些，免得殃及池鱼。
话痨师兄还勉强维持着高人风范，站在巨石上一动不动，不过看着他羡慕的目光就知道，他对刚刚慕师姐出场的风光定是极为眼馋。
第十四章 什么人？出来！
正午时分，场中参加白苍会武的十多位真传弟子已经全部到齐，带队长老们才姗姗而来。
最中间的是方自行和话痨师兄的师尊何暮，何师鬓发微白，神色淡漠。
何师左手边的是洗剑堂副堂主尤九，尤副堂主面相凶恶，身材壮硕。
右手边的是养剑堂副堂主段辰一，段副堂主面容白净，留三缕长髯，像是一个书生。
段副堂主上前一步。
“这次白苍会武由何长老、尤副堂主和本副堂主一起带队，随行的还有洗剑堂的六位执事。
“本次会武，意义重大，想必你们自家师父也把情况告知了你们。本副堂主在这里只强调一点，对于天刀门、神农帮或者其他杂七杂八门派的弟子，你们只管狠狠地打，剑下不必留人性命。若是出了事，自有门派担着！”
段副堂主看着文弱，说出的话却十分狠辣。
底下真传弟子一阵骚动，没想到这次竟然就要直接撕破脸！
何师双手一压，下面的窃窃私语戛然而止。
“你们不必有顾虑，放手去做就是。好了，时间到了，出发吧！”
说完，带队下了山。
…………
自古“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武林门派最是注重这个“名”字，白苍诸派自立派以来就谁也不服谁。
青叶剑派自恃剑法无双，天刀门认为刀道通神，神农帮不管你刀法、剑法，全都下毒撂倒。还有其他一些小门小派，也都有一二手绝技，自认不比旁人差。
然而举派相战打出个子丑寅卯来是不可能的，几大门派的长辈们便想出了“白苍会武”的主意。让各门各派的青年弟子轮番相斗，以此来决出第一第二。
白苍会武的地点在白苍山脉深处，距离附近的几家门派都不近。
从青叶剑派出发，须得先下山，再登上另一座山头，继续前进。等到了会武的地方，往往已经是傍晚，真传弟子们还要在那里歇息一天，第二日早晨才开始比武。
走了大半天，眼看着就快要到达比武之处。不知为何，方四少爷总有些心神不宁，感觉会有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
他正要向前提醒何师，却见何师已经停下了脚步，手掌一举，让弟子们也停了下来。
“何长老可是有何发现？”旁边的段副堂主问道。
何师没有回答他，而是盯着两边的密林。密林幽深，寂静异常，连寻常的秋蝉嘶鸣都听不到。
何师面色微沉，厉喝一声，“什么人？出来！”
在雄厚的真气加持下，这一声厉喝如闷雷一般，震得人心神恍惚。
好一会儿，才从密林中传出一阵“啪啪啪”的掌声，紧随着掌声的是一群衣着各异、手握刀剑的武林人士。
“青叶派何长老当真好俊的功夫，这一声震得小弟我都险些受了内伤。”
为首之人大腹便便，一身员外服，一边鼓掌一边赞叹。
“上泷帮庄大千？你不在你的赌坊出老千，跑到这白苍山做什么？莫不是自不量力，要掺一脚白苍会武？”段副长老喝问道。
上泷帮是掌管天阳郡漕运的门派，帮内成员多是脚夫苦力，武功不高但是势力颇大。上泷帮与白苍诸派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不知为何现在竟突然出现在这里。
“段副堂主消消气，段副堂主说的没错，本帮的确想要掺一脚这白苍会武。不过，本帮自觉武功实在粗糙，上不得台面，只能用些特殊手段，比如……呵呵……让你们一个都参加不了。”
庄大千把玩着手里的两只黄玉核桃，笑呵呵的像个弥勒佛，说出的话却让人眉头紧皱。
“你上泷帮竟胆大包天，同时埋伏我白苍山诸多门派？活腻歪了是不成？”
段副帮主也没想到这上泷帮竟如此大胆。
“呵呵，段副堂主有话好好说嘛，我们做生意的最讲究和气生财。今日，若是你们白苍诸派精英尽出，我上泷帮自然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但是只是区区一些年轻弟子，我身后的弟兄还是有信心吃下的。再说了，过了今天，你们白苍诸派还能剩下几个，就要看老天爷了……”
“什么，你们竟然……”
“段副堂主，莫中了对方的攻心之计”，段副长老还欲再说，却被何师打断了，“庄大千，你知道青叶此次是我带队，还敢派人来截杀？”
庄大千手中一顿，眼里闪过浓浓忌惮之色。
“何长老威名老夫这个开赌坊的也是如雷贯耳，自不敢与何长老作对。不过，这一次，我上泷帮和吴国境内的下泷帮两帮合力，已投了吴国征陈将军。
“征陈将军如今已经兵临天阳郡城下，只待我等拿下这白苍山上的作乱之人，就会开始攻城。到时我等与征陈将军里应外合，天阳郡可破，我等荣华富贵就在眼前。
“何长老武艺高强，若是投得征陈将军名下必得重用，怎不比在这小小青叶剑派中做一个闲职长老要来得好？”
“陈、吴两国早已议和，姓庄的你编理由也编个像样一点的！”段副堂主面露不屑。
“哼，议和不过是用来诓骗陈国腐朽朝廷的，如今征陈大将军就在城外，老夫稀罕骗你们！”
庄大千对何师恭敬，对其他人可没有好脸色。
何师面色微沉，其他人听了也是一脸担忧。
方四少爷心中火燎，他家就在城内，若真是遭了战争，他家这种大户最是危险。
“青叶剑派于我有恩，我自然不会背弃。”何师给众人定了定心，又对庄大千道，“你既知晓我的厉害，想来不会靠着身后这些土鸡瓦狗来对付我，还有什么底牌都一起亮出来吧。”
庄大千身后的好汉们听了一个个怒火中烧，上去就要和何暮拼命，不过被庄大千挡了下来。显然，他也不认为身后这些帮里的兄弟会是何暮的对手。
“啪”“啪”“啪”“啪”“啪”
庄大千连拍了五下手掌，从密林中窜出一个个浑身铁甲，手持劲弩的士兵，乌压压一片，约摸两三百人。
这些铁甲士兵造型如一，步调一致，煞气十足，用弩箭对着眼前的青叶剑派弟子，看着他们就像猎人看着猎物。
“糟了，竟然是军中弩……”
段副堂主话还没说完，突然，一柄尖锐的、泛着蓝光的匕首竟不知从何处而来，直直地刺向他的心窝！
“噗”，匕尖入肉！
偷袭之人距离靠得如此之近、时机选得如此之好，在场众人竟都没有反应过来。
那偷袭之人将匕首一拧，彻底断绝了段副堂主的生机，然后整个人如大鹏展翅，飞速地向军阵之处冲去。
何师最先回过神来，他目光一凝，怒哼一声，在偷袭之人刚刚腾起之时就挥出凌空一剑。剑气飞出三丈之远，偷袭之人眼见不好，回转身来，拔出重剑挡在胸前。
“碰！”
剑气与重剑相交，压得重剑向后打在偷袭之人的胸膛上，偷袭之人脚下不稳，整个人如同被拍飞的苍蝇般后射了出去，重重摔在十丈之外。
有顷，偷袭之人才拄着重剑晃晃悠悠站了起来，竟是一直未发一言的尤副堂主！
第十五章 再遇伏兵
尤副堂主面色潮红，大口喘着粗气，止不住咳血，好半晌才平静下来。
他扯下身上破碎的衣衫，露出底下的金属内甲。此时，这件质量上乘的内甲中间已经坍塌碎裂，四周也裂开了蜘蛛网似的裂缝，仿佛被重锤砸过。
“没想到你在这十年竟然又进步了如此之多！”
尤副堂主拄剑而立，壮硕的身躯有些佝偻。
“十年前洗剑堂一战，我连你一招都没有接下。这十年来我每日勤练不辍，只为了有朝一日能够一雪前耻。此时的你应该已经身中多重剧毒，真气连一半都催发不了，没想到我竟然还是连一招都接不住！苍天何其不公！何其不公！”
他转过头又对庄大千道：“我已经没有了再战之力。不过何暮此时只剩一半功力，这帮小崽子们也已经中了毒，剩下的就交给你了。”
说着，蹒跚退到一旁。
“什么？中毒？”青叶剑派众弟子们这才从刚刚的惊艳一剑中回过神来，纷纷运转真气，发现真气果然十分凝滞，招式威力连半成都发挥不了！神色大变！
方自行没有慌张，他倒是对刚刚尤副堂主所说的何师身中多重剧毒感兴趣，其中一重应该是现在和大家一起中的，那剩下的几重又是什么时候中的？又是何人所下呢？
他一边思忖着，一边从腰间取出一个黑色瓷瓶，倒出一粒散发着清香的丹药，送入嘴中。此丹刚一入腹，就化为一股股清凉之气游遍全身。他再运转真气，发现怠惰的真气果然重新活泼了起来。
方自行上山前就请大哥帮忙买了些毒药防身，后来害怕自己误中剧毒，就向何师讨了一些一些解毒丹药。这些丹药虽解不了什么旷世奇毒，但对普通毒素还是有很强的克制作用的。
何师看不上这些东西，方自行却一直好好收着，这次外出更是将这些防身宝贝一个不落都带了来。
方自行将解毒丹药递给何师，却见何师摇了摇头，“这药我不需要，你去给你师兄解毒。”
武功到了何暮的境界，普通毒药完全无效，有效果的奇毒又不是这种解毒丹药所能解的。
方自行给话痨师兄和武功最高的慕师姐、剑痴师兄、裴元之、南宫师兄和谭明解了毒，不是方四少爷不想把大家的毒都解了，而是丹药实在有限，只有这么几颗。
“此番事关重大，青叶很可能有灭门之危。
“慕月灵、牧长青、何大犰、方自行，你们四人轻功最好，速速返回宗门，通知掌门！
“裴元之、南宫诚、谭明你们三人不擅疾行，负责保护中毒的同门！
“剩下的……交给我！”
何长老冰冷的目光扫过敌方的弩箭军阵，吩咐道。
“我不走，洗剑堂只死无生，有战无退！”
剑痴师兄神色坚毅。
“我也不走，家父常教育我，绝不可抛弃同门！”
慕月灵话虽如此说，眼睛却直直地看着何长老，眼中的爱慕之色毫不掩饰，只是此等危急关头大家都没有注意。
这时，南宫师兄主动站了出来。
“何长老，我随家师采药时，曾发现一条返回门派的捷径，不如我替牧师兄和慕师姐去！”
送信和留下同样危险，留下好歹有何长老护着，送信一样可能面对围追堵截，所以没有人认为南宫诚是懦夫逃兵。
“好，你们三人去送信，即刻出发！”
“是！”何大犰、南宫诚、方自行点头应是，身形拔地而起，向远处驰去。
“哼，刚刚与你们废话那么久不过是拖延时间等待毒发。既然你们敬酒不吃吃罚酒，那我可不会再与你们机会！”
“给我放箭！”庄大千立刻命令道。
唰唰唰
劲弩在这一刻同时绽放，力穿巨石的弩箭如狂风骤雨一般袭来，笼罩向青叶剑派弟子。就连刚走不远的送信三人也都被覆盖在内，显然是逼何暮不得不正面硬抗。
何师的脸色依然没有什么变化，仿佛无边剑雨是清风拂面。
“师尊啊师尊，真是让你说中了，我果然还是要用这一招……”
何师嘴里喃喃着，目光更加锐利。
仿佛有一束光从天而降，将他包裹在内，只见他身形猛然拔高一寸，因暗伤复发而斑白的鬓角迅速转黑，一双剑目竟射出三寸剑芒！
何师手提长剑，当胸画了个圆，剑光飞出剑尖三丈，汇聚成一面圆形的巨大剑光盾牌，竟将射来的弩箭一根不漏，尽数当下！
“剑……剑……剑仙？！”庄大千吓得胆子都要破了，直命令麾下士兵不断放箭，丝毫不敢带着兄弟们上前。
…………
话说另一边，送信三人组在何师的护持下远去，已经飞驰了半个时辰。
此时距离青叶剑派至少还有一个时辰的路程。
“南宫师弟，你说的近道在哪里？怎么还没有到？”
何大犰担忧着自家父亲的安危，又恨自己帮不上忙，心里颇为着急。
“何师兄，快了，穿过前面这片林子就到了。”南宫诚解释道。
“等等，前面有敌人！”
方自行五感强大，发现前面的林子里也藏有伏兵。
南宫诚诧异得看了他一眼，“不会吧，此处隐蔽，那上泷帮的人不熟悉白苍山地形，怎会在此处埋伏？”
“我的感觉不会有错。再说尤副堂主已经叛变，门内会不会还有其他叛徒谁也说不准，上泷帮的人很可能提前知道了此处关隘。”
方自行态度十分肯定。
南宫诚沉吟了一下，“我相信师弟你的判断，这样吧，何师兄，我们三人里你的轻功最好，待会儿我与方师弟引开伏兵，你抄近路回门内送信。你只需从前面林子处直直向北，走上两千步就可以看到一条小溪，顺着小溪逆流而上，不消半个多时辰就能到达养剑堂的驻地。”
“好！”方自行一口答应，话痨师兄不擅长攻击，若是陷入包围是最危险的。
“师弟，你……”何大犰还想说什么，不过被方自行立刻打断了，“师兄，时间紧迫，事不宜迟，我们立刻行动吧。”
“唉，好吧……”何大犰只得答应，旁边的南宫诚眼中精芒微露。
送信三人组就此兵分两路，由南宫诚和方自行先出发引开伏兵，再由话痨师兄前去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