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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国谍影全文阅读

作者:寻青藤     北国谍影txt下载     北国谍影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北国谍影全文阅读

新书感言

    终于要开新书了,距离《谍影风云》完本,老藤休息了半年的时间,这比我预想的要长的多。

    停笔初期,确实是过了一段轻松愉悦的日子,可是随着时间流逝,心头却总是不由自主的涌起一股莫名的焦虑。

    我知道,写作已经如同我身体里的血液,成为生命的一部分,无法割舍。

    于是在一个静悄悄的深夜,我开始擦拭蒙尘已久的键盘,再次敲击熟悉的文字,书写新的故事。

    新书的构思很久以前就有了,可是落笔之后才发现还有不少问题没有考虑周全,再加上停笔时间太长,状态一时恢复不过来,写出来的初稿,实在是惨不忍睹。

    好在有我的主编水墨,他一直在给予我莫大的鼓励,几次审稿,耐心的指出其中的问题和不足,于是推翻了重写,几易其稿,才算找回一点感觉,勉强觉得过得去,应该能对得起书友们的关心和支持。

    对于《北国谍影》这本新书,我虽然期望甚重,可是我自己很清楚,它很难复制《谍影风云》的辉煌,原因有很多,不一一细说。

    只说我的原因,主要还是身体,到了我这个年纪,哪怕是再小心注意,很多伤病也是不可逆的,尤其是不时发作的头痛,真的是很顽固,折磨日久,也就懒得纠结了,这是大自然的规律,谁也不能抗拒。

    再加上我白天单位工作比较多,只能晚上写几个小时,作为手残党的我,又要向新老书友们先告罪一声,新书开始,先每天一更,以后状态回升,我会尽快恢复两更,大家抽空翻阅几页,打发闲暇时间之余,过两天回来看一眼,时时关注,不要忘了老藤,我就很知足了。

    不多说了,在这里再次感谢广大的书友们,你们的支持,永远是我前进的动力,请和我一起见证新的传奇!

第一章 深夜行动

    一九三九年初春的深夜,中国山西省太原古城。

    沉沉的夜色,仿佛无边的黑幕笼罩着天地,乌云遮月,连星星的微光也看不到了,没有了白日的喧嚣和嘈杂,这座城市安静的出奇,沉寂无声的黑暗充实着城市的每一个角落。

    中心市区一处大院的拐角处,一前一后闪出两道身影,靠近院墙,侧耳凝听了片刻之后,相视一眼,微微点头示意。

    一人身形半蹲,双手交叉搭起手架,另一个人抬脚踩在手架上,两个人同时使力,一道身影轻飘飘的跃上了墙头。

    先行者重心稳定之后,再伸手借力,后来者奋力跃起,抓住同伴的手臂,一较力翻过墙头,同时手臂在墙壁上一撑,身体硬生生的向前横推了两尺,卸去重力,双脚悄无声息的落在地上。

    两个人敏捷的如同灵巧至极的狸猫,整套动作如行云流水,仿佛演练了千百遍一样,只在瞬间就翻身进入了大院内。

    大院中是一处面积很大,三层高的西式洋楼,两个人猫着腰摸到近前,一人伸手试了试前厅的大门,转头向同伴摇了摇头。

    同伴示意,两个人左右分开,查看一层周边的窗户,可是无一例外的都是从里面销死,没有找到侵入的途径。

    不过他们并不意外,其中一人从腰间抽出一团绳索,抬头看了看三楼的露天阳台,轻轻的一抛,然后轻轻的回拉,绳索那端的钢爪已经挂住露天阳台的栏杆。

    微微用力扽了扽绳索,确定牢靠之后,身形一纵,脚踩着墙壁,手臂接连使力,动如脱兔,很快就来到阳台处,翻身一跃,进入了房屋。

    留下的一人,身形紧贴着墙壁,静静地等待着,随时准备接应同伴,应对意外的发生。

    不多时,三楼阳台处,那道身影再次出现,顺着绳索轻轻的滑了下来,脚落在实地上,单手轻轻一抖,那条绳索如同一条灵活的长蛇,轻轻抛起一道圆弧,钢爪脱开,并向下坠落,绳端准确的落在手中,盘绕了几下收在腰间。

    望风的人看向同伴,同伴点头示意,表示行动顺利,于是二人顺着原路返回,再次翻墙而去。

    东部市区的一处独门小院,院门推开,许诚言和计云闪身而入,回手栓好了院门,几步进了房间里,许诚言抬手打开电灯,屋子里一下子明亮起来。

    他来到桌案旁,伸手从腰间解下了绳索,轻轻的放在桌案上,细细长长的绳体是由黑色的柔麻编制,绳索的顶端固定着三个弯曲如钩的钢爪,造型甚为奇特。

    从桌上拿起茶壶,倒了两碗温茶,自己拿起一碗,喝了几口,便坐在座椅上,安神静气,养了养神。

    计云一屁股坐在对面,也拿起另外一碗温茶,喝了几口就放下了。

    许诚言首先开口说道:“这是第三个目标了,不过今天刺杀的原田和也,是新民会的高级顾问,不比之前的两个,这动静绝小不了,特高课也一定会插手调查,风声会更紧。”

    许诚言口中的“新民会”,是华北沦陷后,由日本人主张授意,以华北伪政府的名义,成立的一个特殊政治组织。

    因为占领之初,日本人对占领区的统治难以展开,面对中**民的不断兴起的武力反抗,还有中国民众思想意识上的抗拒,兵力有限的日本军方感到十分的棘手。

    为此,日本军方改变了统治措施和办法,推行“以华制华”政策,仿照东北伪满“协和会”的办法,建立华北的“新民会”。

    其主要负责人就是日本特高课总课长,土原敬二中将。

    新民会的会员结构组成,主要是由日本人为主要骨干,大量的汉奸为基层人员,与华北伪政府结为一体,设会长为最高领导人,也就是伪政府的首脑王叔鲁为会长,土原敬二担任总顾问,当然,这只是掩人耳目的做法,实际上,新民会的所有权力归土原敬二掌控,王叔鲁不过就是一个名义上的会长。

    新民会的组织结构也很严谨,它下设中央指导部作为日常事务的具体组织、指导机构,其地方机构,也一般由伪政府的政府部门首脑兼任,当然,情况也是一样,实际权力都由日本“顾问”或者“参议”掌控。

    原田和也就是太原新民会的高级顾问,称得上是重量级人物,在许诚言刺杀的三个目标中,就以此人的地位最高。

    计云哼了一声,说道:“风声紧又不是这一天两天了,只要我们手脚麻利,处理的干净,这偌大的太原城,几十万人口,日本人的鼻子没有那么灵。”

    说完,他眉头一皱,看向许诚言,问道:“今天我们动手,可没有向老丁打招呼,明天老丁那边,咱们怎么说?”

    “怎么说?”许诚言嘴角上扬,“就照实了说,我们完成了清除任务,料想他也不能说什么。”

    “就是,我就不信他还敢鸡蛋里面挑骨头,”计云闻言点头说道,“说起来,清除行动以来,一共解决了四个目标,这里面我们就占了三个,表现是有目共睹,他还要沾我们的光,有什么可抱怨的?老丁这个人我算是看清楚了,胆小怕事,畏敌如虎,真不知道老师是怎么想的,这样的人也要召来,要是在苏南,畏敌不前,早就被军法处给毙了!”

    许诚言眉头一皱,摆手说道:“这也不能怨老师,他这些年一直困守局总部,没有实权,手中的家底就这么多,这次重建太原站,肯跟他一起来的,也就这些旧部了,也是不容易,我们要体谅一下。”

    对于许诚言的话,计云显然是不赞同的,他身子一挺,声调也高了一些:“体谅?我们体谅他,谁来体谅我们?堂堂的**中尉,一纸调令就千里迢迢,从苏南跑到山西潜伏敌后,难道就因为,我们是他的学生,就可以让我们牺牲前途,为他卖命?

    想当初,我们还救过他的命呢,口口声声说什么师生之情,我还信以为真了!

    之前想着来了这里,有老师的关照,怎么着也得给个一官半职,这可好,就当个小情报员,还要受老丁这样的人的压制,就因为军衔高,资历老,又是老师的旧部,这才爬到了我们的头上……”

    “好了,好了,不要牢骚连天,老师自有他的难处。”许诚言顿时脸色一沉,“杀鬼子到哪里都一样,还有,我警告你,在任何人面前都不要发老师的牢骚,人心难测,管好你这张嘴。”

    看到许诚言表情严肃,计云顿时不敢再说什么,他们是同窗,更是战友,彼此了解的很深。

    他知道自己这位同伴的脾气秉性,外表看上去是随意温和,可实际上内敛深沉,典型的外圆内方,心性坚忍,骨子里透着一股令人信服的气质,所以两个人之间,一向是以许诚言为首。

    许诚言也觉得自己语气有些重了,语气一缓,耐心解释道:“来都来了,现在抱怨有什么用?人虽然是老师选的,可调令是总部下发的,我们难道敢抗命?在这里,我们唯一的靠山就是老师,如果再生嫌隙,只怕以后寸步难行。”

    “这个道理我当然知道,也就是和你说说。”计云嘴里嘟囔了一句,对于许诚言的话,他自然是听了进去,其实他也知道,许诚言对此次的调动也是心有不满,只是城府远比自己深,从不表露出来罢了。

    “你心里有数就好,”许诚言从怀里取出怀表,看了看时间,“时间不早了,你回去吧,明天去书馆汇合,把情况向老丁汇报一下。”

    计云点了点头,起身出了门,许诚言跟在后面,又叮嘱了一番,把他送了出去,然后关好院门,回到了房间里。

    把工具和身上的衣服收起来藏好,这才简单洗漱了一下,躺在床上辗转多时,才迷迷糊糊入了睡。

    不知过了多久,恍惚之间,仿佛又回到了那熟悉的场景…

    无数的炮弹带着划破天空的尖啸声砸在阵地上,火光爆闪,发起一阵阵轰隆隆巨裂爆炸声,巨大的冲击波将泥土和尸体高高抛起,空气中到处弥漫着刺鼻的火药味和令人作呕的血腥味道。

    日本重炮和机枪的火力迅猛而又密集,高空中的日本航空飞机也呼啸而来,同时配合集中火力攻击守卫阵地,子弹向暴雨一般倾斜下来,壕沟里面的士兵们鲜血飞溅,纷纷倒地,凄厉痛苦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一处坑道里,横七竖八的倒着无数具尸体,头缠绷带,满脸是血的许诚言,怀里紧紧抱着一个已经血肉模糊的伤者身体,神情焦急万分。

    “诚…诚言…”

    伤者已经气息奄奄,努力摊开手掌,露出里面一块银色怀表,用尽最后力气塞到了许诚言的手中,嘴里断断续续的说道:“他们都…都牺牲了,小组成员只剩下你我,我…我是不行了,拿…拿着它,如果你,你活着回去,就替我还给老师……”

    只是话未说完,悬着的手无力地垂了下来,已然停止了呼吸。

    “振民,振民…”许诚言心中悲愤,手中握着那块怀表,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连声呼唤战友的名字,却是无力回天。

    紧接着又是一阵连天的炮火袭来,爆炸肆虐着阵地,大地都为之震动,一股热浪加杂着泥土迎面扑来,将二人席卷其中…

    “啊…”

    一声惊呼,许诚言一下子从床上翻身坐起,只觉后背浸透了汗水,浑身冰凉,口中喘着粗气,好半天惊魂不定。

    又是这场噩梦,相同的场景,相同的人物,这两年来,一直挥之不去,徘徊在记忆深处。

    待他的心情平静了下来,回手从枕边取过那块怀表,这是一块瑞士怀表,通体的玫瑰金色,轻轻用手指弹开表盖,珐琅表盘,蓝钢表针,表体配有闪亮的碎钻,外带有金色的表链,外形精美,一看就是名贵之物。

    许诚言将怀表翻转,在壳体的背面,还镌刻着一个“殷”字,拿在手里轻轻的摩挲着,再次回忆起尘封的往事。

第二章 前尘往事

    许诚言原是山西夏县人,家中是当地有名的士绅,五年前去往上海读书,在大学里,受老师殷同和的影响,接触到了**新思想,耳濡目染之下,逐渐成为了一名忠实的**追随者。

    可就在这个时候,中日全面战争突然爆发,日本人悍然举兵进攻上海,举世闻名的淞沪战役打响了。

    这是一场事关国运,事关民族存亡的重大战役,在日本军队的强大压力下,中**民,举国上下,各党各派抛弃以往的成见和仇恨,携手合作,倾尽全力支持和投身抗战。

    会战初期,国党的强力情报部门,军事情报调查处,为了配合正面军队的作战,也迅速组建了一支由军情处特工为骨干,上海青帮帮众,青年学生,工人为基层的一支特殊军队,也就是所谓的江浙别动队。

    当时在全民抗战的号召之下,红党自然也投身其中,派出了自己的参战人员,加入了这支别动队,其中就有许诚言和他的同学们。

    可是因为青年学生都是富有爱国热情,有知识有文化的人才,军情处高层不愿意把这些人充当炮灰,考虑到长远发展,决定就把这些学生抽调出来,组成一个特训班,专门教授战斗、爆破、侦察等各种军事技能,做为储备人才,留待后用。

    于是许诚言和他的三名同学组成的潜伏小组,顺利加入了这个特训班,成为了特训班的学员。

    因为特训班的校址就在上海西郊的青浦城,所以,这个特训班被称为“青浦特训班”,这也是军情处在抗战时期,成立最早,资格最老的训练班。

    可是接下来的战事发展远远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尽管中**队前赴后继,不怕牺牲,付出了极为惨重的代价,可是在日本人的飞机重炮面前,还是不堪战力,步步后退,逐渐撤出了上海市区。

    在这样的情况下,因为正规部队伤亡惨重,兵力逐渐枯竭,青浦特训班的学员们在战争后期也被投入使用。

    可是这些学生兵刚刚学会拿起武器,战斗力可想而知,很快就在这场空前惨烈的战斗中,付出了难以承受的巨大损失。

    在几次残酷至极的防守战中,许诚言所在潜伏小组的三名成员陆续牺牲,他的学长兼上线,小组组长关振民,最后也倒在他的怀里,来不及交代清楚,只留下了这块怀表,就匆匆离世。

    之后的局势更是急转直下,日本本土大举增兵上海,前后夹击中**队,军政府高层最终还是下令军队撤退,结束了长达三个月的淞沪会战。

    而许诚言所在的部队,混在溃军中,一路撤退,经苏州、溧水、繁昌、九江,辗转到了安徽,这才算暂时安顿了下来。

    不久之后,江浙别动队的剩余人员,整合为忠义救**,青浦特训班的学员们受命归建,再次加入救**。

    此后的两年时间里,许诚言就在救**任职,成为了一名**军官,在苏南地区与日本军队进行了长期而又艰苦的战斗。

    在这期间,他也曾找机会回到上海一次,寻找自己的老师殷同和,试图找回党组织,恢复组织关系。

    可是当初会战打的太激烈,昔日的校园在日本飞机的轰炸中,早已经被炸成一片废墟,附近市区的百姓,学生和老师都纷纷逃离,四散而走不知所踪。

    他四处寻访,可是茫茫人海,却再也没有了老师的消息,百般无奈之下,最后只能失望而返,这之后,因为战事连延,部队为了应付日本人的围剿,四处游击,飘忽不定,他也再没有机会回到上海。

    至此,许诚言成了一个断线的风筝,失去了和组织上的最后一丝联系。

    而就在两个多月前,他接到来自军统局总部的紧急调令,让他火速赶往山西省的省会太原,一起被调离的,还有他的战友,青浦特训班的同窗计云。

    他们奉命加入即将重建的军统太原情报站,而新任情报站站长,正是他们的老师,青浦特训班的情报教官楚光济。

    于是他们一路马不停蹄,昼夜兼程,终于在规定时间里赶到太原,向楚光济报到。

    询问之下,他们才知道,原来不久之前,军统在山西和绥远地区的情报组织,被日本情报部门摧毁,整个情报网络遭受到了空前的打击。

    民国时期的华北地区一共五个省,分别为河北省,山东省,山西省,绥远省,还有察哈尔省。

    因为其地域广阔,人口众多,军统为便于工作,就在华北布置了两个大区,分别是北平区和晋绥察区。

    北平区主要是负责河北和山东两省的情报工作,而晋绥察区就负责其他三省的情报工作。

    北平区的总部设在古都北平城,下辖北平站,天津站和青岛站。

    晋绥察区的总部设在山西省的太原市,下设三个站,分别是三省的省会,太原站,归绥站,万全站。

    而在各大情报站之下,又分别在各大重要城市设有情报组,总的来说,军统在华北地区的力量还算是雄厚,仅次于华东和华中地区。

    而此时的山西局势也是非常严峻的,从抗战一开始,日本人占领平津之后,立刻马不停蹄举兵西进,倾尽全力攻取资源丰富,民生富饶的山西省,以达到以战养战的目的。

    尽管中**队进行了非常坚决的抵抗,组织了规模宏大的忻口和太原保卫战等一系列战役,可还是难以抵挡日本人的飞机大炮,就在当年的年底,山西大部分地区,包括太原在内的各大重要城市都相继沦陷。

    目前这片三晋大地,已经成为整个华北抗战的主战场,日军和中国各方军队相互对峙,激战正酣,而太原作为山西省的省会城市,也成为了日军后方的重要军事基地,这里的情报工作就显得尤为重要。

    可是恰逢此时,一场重大的变故发生了,这一次的问题出在了军统局的晋绥察区。

    华北日军特高课取得重大突破,查出军统归绥站的情报系统,大肆搜捕之下,整个归绥情报站在一夜之间,所属人员悉数被捕和牺牲,损失惨重。

    可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这种恶劣的情况迅速蔓延,竟然牵连到了太原站。

    日本特高课趁这个难得的机会接连发难,结果晋绥察区长兼太原站站长籍兴怀牺牲,手下重要干部纷纷被捕,太原站的情报人员更是损失惨重。

    这一系列的行动,就像推倒了多米诺骨牌,形势越来越恶化,就这样,太原站遭受了前所未有的重大打击,除了少部分机关人员侥幸撤离,整个太原站几乎全军覆没,损失之大,震惊了整个军统高层。

    要知道太原站是整个晋绥察区的总部所在,地位远不是其他两个情报站所能相比,此次事变,直接导致了军统在晋绥察三省的情报力量损失殆尽,情报工作也陷于瘫痪。

    就是在这样一个背景下,楚光济临危受命,被派到太原处理危局,重建太原站,清锄叛徒,恢复情报工作。

    楚光济深知要想在山西挽回危局,重开一番局面,手中必须要有自己信得过的得力人员,可是他因为长期在局总部工作,没有掌握过实权,手中能用的旧部并不多。

    好在,他之前一直担任军统特训班的情报教官,培养了不少出色的情报人员,于是他经过仔细斟酌和筛选,从中挑选了一些学生,而许诚言和计云就名列其中。

    于是他向总部提出申请,在这个危急时候,总部当然是全力支持,一纸调令,就把远在千里之外的许诚言和计云,调到了太原。

    而许诚言加入太原情报站之后,发现情况远比他想象的要糟糕的多,不仅是因为这里的斗争环境非常的恶劣,就是在情报站内部也是问题重重。

    因为太原站在军统各大情报站里,只能算是乙种站,能够分配的职务并不多,而这些职位大多都被楚光济的旧部占据。

    而许诚言和计云因为军衔和资历都无法和这些人相比,只能在情报组里担任普通的组员,这也是两个人心生不满的原因。

    此时许诚言看着手中的怀表,心情也平复了下来,他知道,这块怀表是老师殷同和的心爱之物,临别之时,送给了最特意的学生关振民,以作纪念,关振民牺牲后,怀表辗转落在自己的手中。

    他对这块怀表是极为爱惜,两年来,一直是随身佩戴,从未离身,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找到殷老师,回归组织的怀抱。

第三章 情报组长

    第二天早上,许诚言起来洗漱,刮脸洗头,整理仪表,换上一身合体干净的棉布长衫,取过一条长长的青色围巾搭在脖子上,在镜子里端详了片刻。

    镜中人面容俊逸柔和,五官协调,即有南方人的精致,但也不缺北方男子的神采,再加上身材修长,气质颇为出众,完全是一个温文尔雅的教书先生。

    这一身颇具欺骗性的打扮,任谁也无法将他和昨夜行刺暗杀的军统特工联系在一起。

    许诚言满意的点了点头,又从书桌上取了一本书夹在腋下,收拾妥当,出了房间,打开院门,迈步走出,回身将院门上锁。

    “许先生,您早啊!”

    许诚言闻声转身一看,原来是在街道对面,开裁缝铺子的老陈,这时正拎着一个筐子,向门外倒煤渣。

    许诚言租住的这处独院,就是老陈的房子,老陈即是许诚言的邻居,也是他的房东。

    “陈师傅,您也起得早啊!”许诚言微微一笑,客气点头,打着招呼。

    “这早上天气冷,您穿的可是有些少了,要不,到我的铺子里挑件棉衣……”

    这个老陈真是个精明人,许诚言不禁有些失笑,嘴里客气的推辞道:“还好,以后这天气越来越暖和,再熬几天也就过去了,再说我手头也不方便,等找到工作,就去您那里订身好衣裳。”

    见到许诚言婉言推辞,老陈也就不好意思再推销自己家的衣裳,转了话题问道:“怎么,还没有找到工作?您都来了一个多月了,坐吃山空可不行啊,要我说,您初来乍到的,能将就混口饭吃就行了,现在世道差,体面的工作可难找,读书人也要吃饭不是……”

    “你大早晨没事做啊?满嘴没有一句好话……”

    老陈的话音未落,就听见自己铺子里传出一声呵斥,布帘一挑,自家的婆娘手拿着扫帚走了出来,对着老陈就是一痛臭骂。

    老陈向来是怕这个婆娘的,一见老婆现身,顿时不敢再多说,向许诚言匆匆示意,接着去倒煤渣了。

    “陈婶!”许诚言笑着和老陈媳妇打着招呼。

    老陈媳妇是典型的北方女子,身高体壮,嗓门也大,对着许诚言却是非常客气,笑着说道:“许先生,可别听我们家老头子的,您身子弱,可不能跟那些苦力比,吃不了那个苦,再说您能写会算,到哪找不了一碗饭吃?慢慢找别着急,要是手头不方便,房租我们也不催您。”

    许诚言连忙拱手谢道:“承情了,陈婶,不过您放心,说什么也不会短了您的租钱……”

    两个人又客套了几句,许诚言这才转身离去,看着他的背影,老陈忍不住嘟囔道:“你净瞎大方,什么就不着急租钱了,万一他当真拖欠,你又要埋怨我找的房客不好……”

    话没有说完,就被婆娘一扫帚拍在身上,立时不敢多说半句。

    许诚言走了几步,来到街尾的面馆里,要了两碗刀削面。

    不多时,计云也从外面进来,为了方便联系,他的住处就在许诚言的租房附近,平时也都是来这里吃饭。

    此时他一身西服便装,手里提着一个公文包,打扮的一本正经,倒像是一个银行职员,直接坐在许诚言的对面。

    因为周围的人不少,两个人没有说话,等着伙计将两碗热气腾腾的刀削面端上来,三两口吃了面,一起出了面馆。

    许诚言掏出怀表看了看时间,说道:“时间还早,我们先去看一看情况。”

    两个人一路步行,穿街走巷,来到了昨天晚上行动的地方。

    远远就看到街道尽头,几辆轿车停在原田和也的住所,周围尽是警察和便衣,还有身穿军装的日本军士在四周警戒,几名日本军官在大门处进进出出,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特高课的人来了!”许诚言低声说道。

    计云微微点头,轻声笑道:“估计吉冈正雄就在里面,要不要搞他一下?说不定就立下这盖世奇功了!”

    吉冈正雄是日本驻太原特高课的情报组长,也是日伪政府在太原首屈一指的情报头子。

    目前在日本侵华的三支主力军团中,各自都有自己的直属情报部门,比如东北关东军的南满调查科,华中方面军的军部情报处和梅机关,在华北方面军中,最有实力的就是日本特高课了。

    因为日本特高课的总部就设在华北,总课长土原敬二更是军中资历深厚的高级将领,日本第三代情报界大头目,在中国近代史上,策划了许多震惊中外的重大事件,在日本高层中名声卓著。

    自从土原敬二接手特高课以来,在军中大力发展特高课的势力,经营了多年,到现在,特高课的势力遍布中国各地,尤其是华北地区,几乎每一个重要城市,都会布置有特高课的组织,他们在军中地位特殊,享有很大的权力,后期提拔的主要干部,也都是训练有素,情报经验丰富的正规军人,吉冈正雄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自从太原特高课成立以来,吉冈正雄就担任特高课情报工作的主要执行人,身居要职,地位举足轻重,仅次于太原特高课课长明石英树大佐。

    所以,一直以来,吉冈正雄都是中国各方情报部门在山西地区的主要对手,头号大敌。

    这一次剿灭军统绥远站和太原站的行动,就是他负责主持的。

    中方各大情报组织,尤其是军统局的特工,无不对他恨之入骨,都把吉冈正雄当做刺杀的首要目标,只是几次刺杀未果,反而搭进去了不少特工精英。

    许诚言对于计云的话,显然没有当真,他也知道这只是一句戏言,在众目睽睽之下,如果敢冒然动手,他们根本没有生还的可能。

    此时闻言,忍不住没好气的说道:“行啊,那你先上,我掩护!”

    “一向都是你动手,我掩护,不愿意就算了!”计云嘿嘿一笑。

    这时在周围也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人群,他们伸长了脖子,探头探脑向大院里面张望,低声纷纷议论着。

    “这可是原田鬼子的住处,看样子是出了大事了……”

    “昨天我还看见原田鬼子的轿车进门了呢,今天早上就来了这么多人,搞不好全死了。”

    “把这些混蛋全杀了才好,一个个都不是好东西,我听说,这段时间已经死了好几个了,东街住的那个警察局的科长,就被人勒死在家里了,这就是当汉奸的下场……”

    “嘘…小点声,不怕让日本人听见!”

    “我怕什么,嘁…”出声的人口气虽硬,可音调到底还是降了下来。

    听着众人的议论,许诚言和计云相视一眼,转身离开了看热闹的人群。

    不多时,他们来到了老城区的一条街道上,走到街尾的一处书馆附近,停了下来。

    许诚言抬头看了看,一块颇显破旧的招牌,上面写着“聚文书馆”四个大字,半掩着店门,用一道厚厚的挂帘遮挡着,从外面看不清楚里面的情景,这里就是情报组汇合的联络点。

    又看了一眼窗户上贴着的一片旧窗花,确认安全标记无误,这才向计云点了点头,两个人一前一后,撩开门帘,迈步进了书馆。

    刚一进入,一股热气迎面而来,让人浑身一暖,初春的寒意就去了几分。

    这个书馆从外面看有些破败,可是里面却是宽敞整齐,几排书架上摆放着各种书籍,旁边一处居家常用烧煤炉子,炉盖上面放着一个水壶,正咕噜咕噜的冒着水气。

    此时书馆里并没有顾客,只有一个中年男子坐在门口的柜台后面,手拿着一份闲书,正在翻看。

    此人容貌普通,放在人群里毫不出众,正是情报组的组长丁明睿。

    看到许诚言二人进门,丁明睿合上了手中的书,站起身来,从柜台后面走出,来到二人面前,沉声问道:“你们来晚了。”

    “时间刚刚好,我们心里有数!”计云硬生生的顶了一句。

    这让丁明睿脸色一沉,其实按照约定的时间,许诚言和计云来的确实是刚刚好,并不算迟到。

    只不过他对眼前这两个手下颇有微词,相处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总是磕磕绊绊,话不投机,相互都看不顺眼。

    其实原因他也很清楚,这两个人不仅是更是站长楚光济的学生,还都是在前线拼杀过的,有军功的中尉军官,有能力,也有资历,可以说,在各方面都算的上是精英人才,如今却屈居在自己手下,自然是心不甘情不愿。

    一句话,就是对自己不服气!

    可是丁明睿又何尝看得惯这样的手下,军统内部纪律森严,等级分明,下级要绝对服从上级,这是毋庸置疑的,可是偏偏这两个人根本不买账,数次违抗自己的指令。

    自己几次向站长汇报这个情况,可都是被站长压了下来,显然是不愿意处罚自己的学生,这让丁明睿很是无奈。

第四章 不欢而散

    此时看到计云又出言顶撞,丁明睿不禁心头冒火,好半天才强忍了下去,摆手说道:“进去吧,他们两个已经到了。”

    说完,先迈步进入后堂,许诚言和计云随后走进房间。

    此时房间里已经坐着两个青年,两个人其实在屋子里已经隐约听到外面的谈话,只是佯装不知,此时看到三个人走了进来,都赶紧站起身来。

    “组长!”

    “学长!”

    这两个人也都是第三情报小组的成员,个子稍高一点,容貌清秀的青年叫张志远。

    稍微矮一点,却是肩宽背厚,体型壮硕的青年,叫时玉山。

    他们其实也和许诚言一样,也都是楚光济在特训班教授的学生,不同的是,许诚言和计云都是青浦班的学员,而他们则是临澧班毕业的学员,所以对许诚言和计云都称呼“学长”。

    不过,青浦班是军情处时期举办的特训班,而临澧班是在军统局正式成立后举办的训练班,两者资历相差甚远。

    所以张志远和时玉山在情报组里,基本没有什么话语权,组长和两位学长之间的冲突,都是装作看不见。

    因为太原站刚刚重建,人员还没有全部到位,目前第三情报组的成员也就是眼前这五个人。

    在这个情报小组里,除了丁明睿之外,其他四个人都是山西人,这也是楚光济为什么从众多学生中,选中了他们的原因之一。

    因为这样安排的话,情报员在家乡都有经得起查验的身份,还有各自的人脉和社交渠道,相对而言,对于搞情报工作来说,就省去了很多麻烦和危险,工作起来也是更加方便,可谓是事半功倍。

    就是培训班的学员在分配的时候,也基本上都会按照学员的籍贯而有所考量,大多数情况下,都是分配回到自己的原籍。

    选中张志远和时玉山,就是因为他们都是太原人,而且张志远的父亲张兴贤是太原商会会长,在本地根基很深,目前张志远已经说动父亲,凭借他的人脉,很顺利地加入了太原警察总局。

    时玉山的父亲时知轩,原本也是山西省政府的一名官员,日本人占领山西之后,并没有逃走,而是继续投靠了新的华北伪政府,目前是省政府的一名部长级官员,所以时玉山也是目前情报站里,最有发展价值的情报员。

    许诚言和计云都不是太原人,人脉和资源也就无从谈起,不过他们身手好,战斗经验丰富,是难得的行动人才,所以也被楚光济选中。

    五个人分别落座,丁明睿首先开口说道:“这段期间以来,我们小组的情况还算是不错,志远和玉山这边进展顺利,都已经落了脚,以后的工作就是找机会,设法打入日伪政府的高层,最好是具有情报价值的关键岗位。”

    说到这里,他的语气加重:“别忘了,我们是情报员,以后是要搞情报为主,打打杀杀,杀个把鬼子汉奸有什么用?”

    他的话一出口,坐在对面的许诚言和计云都眉头一挑,这后一句话明显是冲着他们两个说的。

    自从太原站和绥远站遭到日本特高科的彻底破坏,大批军统特工被捕或被杀害,军统高层对此大为震怒。

    要知道在中国情报部门中,以军统局的作风是最为强硬。

    在抗战之初,军统高层就为了打击日本人的嚣张气焰,维持日本占领区民众的抗日信心,下令各地情报站发起各种袭击。

    对日本军人和汉奸不断地实施了刺杀,对重要仓库和军用设施进行爆破等多种手段,这一做法让日本人头痛不已,成效显著,所以日伪政府的对军统特工也最为忌惮。

    这一次军统局吃了这么大的亏,自然是要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在楚光济临走之时,局座特意交代他,必须实施报复行动,打击日伪特工,严惩叛徒和汉奸,所以,在楚光济上任之后,头一件事,就是拟定了一份清除名单,开始了报复行动。

    这一个多月来,情报站已经成功刺杀了三个目标,加上昨天晚上刺杀的原田和也,已经是第四个目标了。

    许诚言脸上不变声色,嘴里淡淡的说道:“老丁,清除任务是上峰下达的,我们做下属的自然要不折不扣的执行,我们想尽办法完成任务,这也没有错。”

    许诚言一开口,计云自然不甘于后,他的性情远比许诚言更直接,嘴角一撇,脸上露出不屑之色:“用不着在这里不阴不阳的,整天把什么情报工作挂在嘴边,大家都不是外行。

    现在情报站刚刚重建,要建立有效的情报渠道,要下的工夫不是一天两天,难道这之前什么事都不用做?

    还有,你要搞清楚,清除计划是总部特意下达的指令,你老丁难道还敢抗命?”

    听到许诚言和计云一开口就顶撞自己,丁明睿再也忍耐不住,怒斥道:“清除任务是要完成,可也要量力而行,你们两个行事鲁莽,不顾我的劝阻,短短的一个月,接连出手刺杀目标,万一出了问题,谁来负这个责任?”

    一旁的张志远和时玉山看到双方一见面又是针锋相对,剑拔弩张,无奈的相视一眼,这种场景,这段时间时有发生,几乎都是不欢而散。

    许诚言冷声说道:“我们完成任务,不代表就是行动鲁莽,每一次的行动之前,都有充分的准备,经过精心的设计才会动手,之前的两次,做的干脆利落,就是站长也是多加褒奖。

    还有,通知你一声,昨天晚上我们摸进了原田和也的住所,成功解决了目标,现在日本特高课和新民会的调查科都在勘察现场,你可以向上面汇报了。”

    “什么?你们已经动手了?”丁明睿立时一惊。

    张志远和时玉山闻言,却是兴奋不已,忍不住出声赞道:“干得漂亮,学长出手,真是手到擒来……”

    可是丁明睿却是另一番心情,他一拍桌案,沉声问道:“为什么行动之前不汇报?前两天我不是告诫过你们,要多观察一段时间,彻底搞清楚他的行动规律,必须要万无一失才可以行动,你们当耳旁风了?”

    “我们的准备工作很充分。”许诚言马上反驳道,“昨天晚上,原田和也在畅心楼喝酒,喝的伶仃大醉,一直到了晚上十点才回住所,这是一个难得的好机会,我们来不及向你汇报,就直接下手了,再说,行动时什么情况都可能发生,我们不可能事事禀报,结果也证明,行动很顺利,我们的决定是正确的。”

    一番话,让丁明睿一时无言,可是对于他来说,其实并不关心任务是否完成,他对这次清除行动原本就不热衷,甚至还有些抵触,只是上命难违罢了。

    他在意的是安全,宁可什么都不做,也不能冒半点风险,当然,他也更在意这两个人根本没有把他放在眼里,招呼也不打一声,擅自就发起了刺杀行动。

    他强忍住怒气,开口说道:“我会向上面汇报这次的行动,不过我再次命令你们,你们这段时间不能再动手了,等我请示后,再决定下一步措施。”

    计云听到丁明睿的话,哪里肯干,直接把话点明:“老丁,你一再阻拦,不就是怕我们失了手,牵连你吗?放心,我们兄弟是从战火硝烟中杀出来的,就算是行动不成,杀身成仁的勇气还是有的。”

    “你……”丁明睿气的好半天说不出话来,他虽然资历比眼前这两个人老,可是从来没有上过前线厮杀,这对于一个军人来说,确实是一种遗憾,所以每次一提到这个话题,丁明睿都感觉没了底气。

    而许诚言和计云不同,他们虽然资历浅,但是一直身在抗战第一线,斗志和勇气却不是丁明睿所能比的,所以看到丁明睿的做派,从骨子里瞧不上这个组长。

    不得不说,二者之间在脾气秉性和做事风都是格格格不入,也不能说谁对谁错,只是许诚言和计云喜欢主动出击,掌握节奏,从不肯把自己处于被动的位置。

    可是丁明睿完全相反,他加入军情处多年,特工这一行,经的事越多,胆子就越小,步步谨小慎微,所以对许诚言二人多方压制,生怕出了差错。

    此时,丁明睿狠声说道:“不说你们一再妄为,多次违抗我的命令,就是之前,你们越过我和处长,直接向站长请示,这算不算越权,你还把军统家规放在眼里吗?”

    计云闻言,一拍桌案,冷声说道:“你这也怕那也怕,干脆缩在重庆好了,大老远跑到太原来干什么?我们兄弟拼死杀敌,你却处处掣肘,不要以为你是组长,就可以为所欲为,告诉你,畏敌不前,这在军统家规上,也是死罪!”

    这一番话,气得丁明睿怒不可遏,手指着许诚言二人,手指颤抖:“好,好,我知道你们都是站长的得意门生,有恃无恐,我只能请示站长,请他决断了!”

    此言一出,许诚言和计云自然是不惧,他们说到底并没有犯错,一切都是遵照指令的行事,谅丁明睿也奈何不了他们。

    就是张志远和时玉山心里也是有些不舒服,他们也是楚光济的学生,丁明睿话中多多少少也有针对他们的意思。

    再加上他们原本也都是一心报国的热血青年,并不惧怕牺牲,不然也不会加入军统,不就是为了抗击日寇吗?所以在内心,还是更倾向两位学长的立场。

    接下来的谈话更是话不投机,没说几句,许诚言和计云就起身离去,这一次的会面再次不欢而散。

第五章 现场勘查

    许诚言和计云出了聚文书馆,计云忍不住有些奇怪地看了看许诚言。

    “看我干什么?”许诚言撇了他一眼。

    “我只是有些奇怪,平常都是我出头和老丁吵,你轻易不发一言,今天怎么回事儿,反应有些大呀!”

    计云虽说是性情直爽,但并不代表他没脑子,恰恰相反,他反应灵敏,头脑精明,做事不拘一格,常常能够做出惊人之举。

    况且他和许诚言彼此非常了解,深知他的秉性习惯,今天许诚言和丁明睿之间的冲突,表现的太刻意了。

    “还算你聪明!”

    许诚言知道瞒不过同伴,微微一笑,点头说道:“今天我确实是有意刺激老丁,其实站在老丁的立场而言,他做的也没有错,干特工这一行,尤其是潜伏敌后,就像是在悬崖上走钢丝,战战兢兢,如临深渊,一步都不能踏错,这个道理我们也懂。

    老丁这个人是经过风雨,磨平了棱角的老特工,他不在乎晋升,不在乎前程,他只在乎无病无灾,平平安安,所以他不争功,不冒进,半点风险也不想担,这无可厚非。

    可是…他挡了我们的路!

    不争不抢,我们兄弟什么时候能出头?

    这次我就是要逼他摊牌,让他去告我们的状,让老师来裁决,反正我们有功无过,又没有错处和把柄在他手上,不怕他去嚼舌头,早点表明态度撇开他,省得他拖累我们。”

    计云闻言,重重的点了点头,这次虽然离开了部队,被调到敌后工作,让他们颇受挫折。

    可是二人有能力有抱负,怎么甘心在底层当一个情报员,按部就班的熬资历,都是激情热血的年纪,谁不想杀敌报国,力争上游?

    “就应该这样,”计云深吸一口气,狠声说道,“凭我们的本事,到哪里也能闯出一番局面,何必受这个老家伙的鸟气!”

    新民会高级顾问,原田和也的宅院的卧室房间,几名日本军官正在勘察现场。

    为首的军官,四十出头,容貌虽然普通,但是目光锐利,气质沉稳,眉宇之间尽是精明强悍之色,此人正是日本驻太原特高课情报组长吉冈正雄。

    “原田顾问的死因,是平躺在床上,被人自左向右,大力挫断了颈骨,身体没有任何挣扎的痕迹,应该是在睡梦中被袭击,当场毙命,凶手做的干脆利落。”

    “屋子里的所有物品都没有移动过,包括床头柜上摆放的金表,还有下面抽屉里的现金也没有丢失。”

    “这所住宅里除了原田顾问,还有两名仆人,一名司机和两名保镖,我们已经分别询问过,昨天晚上,他们都在自己的房间里休息,没有听到任何声音,所以也无法确定原田顾问具体的死亡时间,这需要进行后期的检验。”

    ………

    手下的几名情报官,分别将自己勘察到的一些情况进行汇报。

    吉冈正雄一言不发,静静地听取手下的汇报,脑子里综合各种情况,飞快地思考着。

    这时,一个身穿西服便装的中年男子,从阳台走进了卧室,此人是新民会调查科科长马维德。

    因为原田和也是新民会的高级顾问,所以事发之后,马维德第一时间就带队赶了过来。

    调查科是在新民会里,唯一负责情报调查工作的部门,成员都是由特高课特工担任的顾问,和受过日本人培训的中国特工组成,因为新民会是特高课的外围组织,所以他们也受情报组长吉冈正雄的直接领导。

    他上前一步,向吉冈正雄恭敬地一礼,汇报道:“组长,在阳台栏杆上,我们发现了一些特殊的痕迹,这和我们之前调查的,戴文山的案子里发现的痕迹相吻合……”

    “在哪里?”吉冈正雄闻言眼神一凝。

    马维德连忙侧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引领着吉冈正雄来到阳台,指着一处栏杆上的痕迹。

    栏杆是实木所制,上面清晰印出三道竖痕,吉冈正雄查看了一下,然后脱去手套,用手指轻轻的摸了摸,吩咐道:“拍照!”

    一旁的一名情报官凑上前,“咔嚓,咔嚓…”用相机拍摄下来。

    “你说的没错,这确实和戴文山被杀案中,出现的痕迹相同,凶手很可能是同一个人。”

    戴文山是太原警察总局刑侦科科长,十天前的一个深夜,被人勒死在家中,在现场也发现了这种三道竖纹的爪痕。

    马维德在一旁说道:“这几天我询问过一些人,有人认出这种爪痕的来历。”

    “哦!是什么来历?”

    “这是一种飞索,有个名称,叫‘飞虎爪’,绳索的顶端有三个钢爪,尖锐锋利,伸展灵活,可以很轻易的勾抓住各种物体,使用之后,用特殊手法就可以轻松脱离,是江湖中人用来走空门,飞檐走壁的一种利器。”

    马维德手下就有不少江湖人,对这类工具非常熟悉,没用几天,就查出了一些有价值的东西。

    “飞虎爪?”

    吉冈正雄对此很是好奇,接着问道:“使用这种工具的人多吗?”

    “应该不多,飞虎爪最早是出现在津门,之后在北平也有人使用过这种飞索,再后来传入山西,前些年在太原也出现过,基本上都是飞贼一路的人在使用,犯的都是失窃案,但从来没有出现杀害事主的情况,只是这几年销声匿迹了,而且据我手下的人说,因为在钢爪的结构上有独到之处,飞虎爪很难仿制,没想到,现在又出现在这里。”

    吉冈正雄想了想,分析道:“凶手进入大院之后,没有从大门进入住所内部,应该是不想惊动在一层和二层休息的仆人和保镖,于是就直接用飞索搭住栏杆,爬上了三楼阳台,然后通过阳台进入卧室,杀害了原田顾问。

    在行凶之后,近在手边的财物都没有取走,这说明他的目的非常明确,就是刺杀原田顾问。

    没有拿走床头柜上摆放的金表,是因为拿走了也无法销赃,因为这类贵重物品太显眼,一旦出现,我们有可能会通过销赃渠道找到他。

    留在身边,又会增加暴露的风险,他不肯为这点小利,把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

    没有拿走抽屉里的现金,是因为他不肯浪费时间寻找财物,一击既走,不肯停留片刻。

    要知道这只是顺手牵羊的事,用不了多少时间,可是他却不肯冒半点风险,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这说明凶手自律性极强,处事冷静果断。”

    马维德闻言,点头答道:“确实是如此,之前在戴文山家中,也没有发现财物丢失,凶手的风格一致。”

    “看来,我们遇到了一个难缠的对手!”吉冈正雄轻吁了一口气。

    这时,吉冈正雄的助手,情报官山田大友也上楼向汇报道:“组长,我们在院墙附近,找到了两双比较清晰的鞋印,应该是凶手翻墙的时候,落地时留下的。”

    “两双?凶手是两个人?”吉冈正雄闻言一愣,“去看一看!”

    一行人下了楼,来到院墙附近,一名情报官正在给凶手留下的鞋印拍照,看到吉冈正雄前来,赶紧让在一旁。

    吉冈正雄俯下身子仔细察看,并用手比量了一下鞋印的尺寸大小,略微思索了一下,这才起身,摇了摇头说道:“这是布底鞋,市面上到处都是,鞋的号码偏大,这两个人的身材应该高于常人,可是也很难通过这一点,确认其身份,唯一可以给我们提供的信息,就是潜入的凶手应该是两个人。”

    众人闻言,都是有些一筹莫展,只根据眼前的这一点线索,想要找到凶手,可能性是非常小的。

    这时吉冈正雄突然转头看自己的助手山田大友,问道:“加上戴文山的案子,这应该是这一个月以来,发生的第四起刺杀案了吧?”

    山田大友闻言,略微回忆了一下,点头答道:“您说的没错,剔除去一般的凶杀案,针对政府人员和日本侨民的案件,这应该是第四起了,不过之前被刺杀的都是中国人,没想到这一次,原田顾问也遇害了。”

    这让吉冈正雄眉头皱得更紧了。

    第一起案件,是在一个月前,保安军团长吕大勇,在戏院看戏的时候,被人捂住口鼻,从后背捅了两刀,直中要害,吕大勇当场毙命,因为影院的放映现场光线黑暗,直到电影散场才被观众发现。

    第二起案件,是在吕大勇被杀的第三天,治安便衣队的副队长蔡武,回家的时候,被人刺死在家门口附近的巷道里,也是天亮后,才被人发现。

    这两起的案件因为死的都是中国人,死者身份还不足以惊动日本特高课,所以都送交给了警察局刑侦科调查。

    可是之后没几天,负责这两个案件的刑侦科科长戴文山,也被人勒死在家中,警察局这才感觉不对,马上向特高课汇报,这案子才转到了特高课的手中,不过因为吉冈正雄当时手中正处理一件重要的事情,只是匆匆查看了一下卷宗,就交给了助手山田大友处理。

    “这三起案件有什么关联吗?”吉冈正雄接着问道。

    “有!”

    山田大友回答道:“我发现,这三个人都和两个月多前,我们破获军统绥远情报站和太原情报站有关系。

    当时从绥远押送军统绥远情报站人员到太原,就是保安军部队负责的,指挥军官就是吕大勇。

    后来在太原城全城搜捕太原站人员的时候,警察局和便衣队都参与了这次行动,戴文山和蔡武还当街抓捕了多名逃跑的军统太原站特工。

    根据这些情况,我认为这是军统特工在实施报复行动,刺杀目标都是曾经参与过抓捕军统特工的人员。”

    此言一出,吉冈正雄微微点头,事情果然是这样,其实吉冈正雄接到原田和也被刺杀的消息之时,他就感觉这和之前的几桩凶杀案有联系。

    来到现场之后,根据收集的线索,把原田和也和戴文山联系在一起,马上明白,这是有人在有目的,有计划的刺杀指定目标。

    之前的破获军统的行动获得重大成功,军统特工损失殆尽,他还乐观的认为,军统方面最少也要三四个月甚至半年,才能恢复元气。

    可是没有想到,对方的作风如此强悍,身上的血还没有擦干,就又扑了上来,看来,一场新的较量已经悄然开始了。

    “看来军统已经开始了报复计划,可我们的反应迟钝,之前竟然忽视这一点。”吉冈正雄有些懊恼的说道。

    这时,马维德有些疑惑问道:“据我所知,原田顾问好像并不没有参与之前针对军统特工的行动,那么这次为什么也遇害了呢?”

    众人闻言,都把目光看向了吉冈正雄。

    吉冈正雄冷哼一声:“很简单,这说明军统的报复目标,已经不仅限于之前针对过他们的人,只要是我们的军政官员,情报人员,甚至日本侨民,都有可能成为他们刺杀的目标,这一次他们所图甚大,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吉冈正雄的话让所有人都心神一凛,如果情况如此,对方可以主动出击,任意选择刺杀目标,自己一方被动防御,将疲于应付,太原城里很快就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可是吉冈正雄却是丝毫不惧,在这太原城里,他经营多时,手中有充足的资源,又占据主场优势,不管是任何对手,他都有信心将之击倒。

    “很好,那我们就看一看,到底谁才能够笑到最后!”眼中凶光闪过,吉冈正雄冷冷的说道。

第六章 应对之策

    结束了现场勘查,吉冈正雄回到了特高课,刚进办公室,就接到课长明石英树的电话,于是赶紧放下电话,快步上楼,来到课长的办公室外,敲门而入。

    办公室的办公桌后面,端坐着一名中年军官,面容消瘦得有些苍白,稀疏的胡须,身板有些单薄,可是看似平静却暗藏着锐利如鹰般的眼神,充满了危险,让人不敢直视。

    明石英树大佐,吉冈正雄的顶头上司,也是日本华北方面军在山西省的最高情报长官。

    看到吉冈正雄进来,明石英树脸色深沉,开口问道:“我听说原田顾问昨夜被害了,情况确实吗?”

    “情况确实,我们也是刚得到报告,”吉冈正雄心中一紧,原田和也的身份特殊,他的被害,一定会掀起不小的波澜,于是小心翼翼的回答道,“昨天深夜有人潜入他的卧室,在熟睡之际折断了他的脖颈,我刚刚勘察完现场,正想向您汇报此事。”

    听到吉冈正雄的回答,明石英树忍不住轻叹了一声,语带悲伤的说道:“当年在天津驻守的时候,我与原田君结识,此后相交多年,没想到竟然遭遇不测。”

    说到这里,语气顿了顿,接着问道:“想必原田顾问身后的背景你是清楚的,他不仅是总部派驻在太原,主持新民会工作的高级干部,更是安藤事务长的亲信,可是刚刚来太原上任不到半年,就出了这样的事,作为驻守本地的情报官,我们很难向总部作出解释,这让我们非常被动。”

    吉冈正雄闻言,心头一沉,微微低头,静候明石英树的下文。

    可明石英树却没有过多追究,语气一转,接着问道:“在现场有什么线索吗?凶手是什么人?”

    “根据我们在现场收集到的线索,认为是军统特工所为,而且据我判断,这是军统特工发起的报复行动,之前还发生过三次刺杀……”

    吉冈正雄将之前的三个案件,向明石英树详详细细的进行了汇报,最后说道:“目前看来,对方已经在有计划的展开报复行动,我估计,接下来他们还会有进一步的行动,我们需要做好应变的准备。”

    明石英树听完了他的汇报,沉吟了片刻,缓声说道:“看来你心里已经有了打算,说一说吧!”

    吉冈正雄身形一挺,汇报道:“首先,我们要在气势上压倒对方,我打算即刻发起反击,不能示弱于人。”

    “怎么反击?”

    “马上枪决一批在牢房里关押的人犯,这些人都是之前行动中抓捕的军统人员,除了已经击毙和受刑死亡的,现在还有六十三名人犯。

    本来也是准备处理的,现在就提前一步,我打算明天就当众枪决,以震慑人心。”

    明石英树一听,想了想问道:“这里面有军统的重要人物吗?”

    “有,其中地位最高的就是绥远站站长吴正云,这个人非常顽固,到现在也没有开口,不过绥远站已经全部破获,这些人已经没有了利用价值。”

    明石英树点头同意道:“好吧,反谍的工作一直都是由你负责,你可以自行决定,不用再请示我,除此之外,你还有别的措施吗?”

    “我打算再给他们制造几个目标,”吉冈正雄显然胸有成竹,“目前军统特工的打击范围很大,我们无法确定,这让我们非常的被动,只是单纯的防御,恐怕起不到什么作用。

    我想着把之前已经投靠我们的军统人员,投放出去,这几个人在军统局的眼中,可是不折不扣的叛徒。

    而军统的作风我很清楚,他们最恨的就是叛徒,只要这几个人出现在人前,一定会被他们优先列在清除名单里上,这样一来,我只要暗中盯紧了这几个人,坐等他们上钩,相信一定会有收获的。”

    之前绥远站和太原站之所以被迅速破获,就是因为在内部出现了叛徒,所以事情一出,绥远站和太原站方面根本没有来得及做出反应,就被打得一败涂地,损失惨重。

    而这几名叛徒目前还被特高课保护着,吉冈正雄怕他们被军统特工清除,所以一直不让他们露面,原本打算过段时间等风声过去,再把他们转移到北平或者天津安置,现在看来,也就顾不上他们了,正好可以抛出去做鱼饵,也算是废物利用。

    而军统局军法家规极为严厉,尤其是对于叛徒的追责和惩罚,更是贯彻的不遗余力,这也是为了遏制情报战线上,日益严重的投敌行为,警示他人,以儆效尤。

    “这个办法好!”明石英树点头赞道。

    吉冈正雄接着说道:“课长,还有一件事,这次军统方面的反应速度出乎我的预料,他们能够这么快的组织起报复行动,我想他们在太原,已经有了足够的行动力量,也就是说,他们已经潜入太原,重新组建了情报站,对于这一情况,不知道您,有没有渠道了解一下?”

    “好,我这就向华中的特高课了解情况,他们在重庆应该有眼线,打听一下还是可以的。”明石英树一口答应下来,站在他的层面,资源和人脉都不是吉冈正雄所能相比的。

    想了想,明石英树又接着说道:“至于原田顾问的事情,我会和总部解释清楚,你这边不要有压力,你要做的,是尽快找出军统特工的踪迹,将他们一网打尽。”

    不得不说,明石英树确实算的上是一个有担当的上司,这让吉冈正雄一直心存敬意。

    此时听到明石英树的话,吉冈正雄心头一松,马上脚后跟一磕,挺胸立正,高声道:“请课长放心,我会在最短的时间里,挖出军统特工,彻底摧毁潜伏组织,绝不会让您失望。”

    明石英树此时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他起身来到了吉冈正雄面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臂膀,笑着说道:“好了,工作已经谈完了,我们来说一说你的事情。”

    “我的事情?”吉冈正雄一愣。

    明石英树微微一笑,点头说道:“我刚刚接到总部的正式公文,因为这一次成功剿灭重庆政府军统局绥远站和太原站,沉重打击敌方情报系统的行动,功绩卓著。

    你的晋升令也已经下达,晋升帝国陆军大佐军衔,恭喜你了!”

    吉冈正雄闻言,顿时惊喜万分,虽然破获军统两大情报站,功劳确实不小,总部嘉奖自然也是预料之中,之前他也都是在紧张的期盼着,可是能够直接晋升大佐,还是让他太意外了。

    要知道在情报部门,军衔的晋升远比作战部队困难的多,每一步都需要足够的功劳和机缘,这天大的好消息,让吉冈正雄喜出望外,好半天才缓过神来。

    此时他再次挺身立正,向明石英树恭恭敬敬的深施了一礼,语气郑重的说道:“这次全靠课长您的支持,正雄才能得以晋升,以后但有驱使,无有不从。”

    明石英树作为他的长官,在工作上一直对他信任有加,倾力支持,而且两个人私下的交情也很不错,在这一次叙功报告中,明石英树也为吉冈正雄说尽好话,最后能够有这么好的结果,明石英树为他出力不少。

    明石英树微笑着点了点头,这次吉冈正雄得了好处,太原特高课也是颜面有光,总部的嘉奖公文中,总课长土原将军,特意夸奖了自己几句,这让明石英树也是心情大好。

    于是接着说道:“吉冈君,先不要着急,我这里还有一个好消息。”

    “还有好消息?”吉冈正雄不禁心中一喜。

    “是从总部那边传来的消息,因为这次的功劳,你近期可能会被调回北平总部。”

    “什么,这是真的吗?”吉冈正雄忍不住出声问道,能够回到总部机关任职,这对他的仕途,是极为重要的一大步,由不得他不心动。

    明石英树点头说道:“虽然还没有落实,但问题不大,吉冈君,你我共事这些年,我对你的工作是非常满意的,本来以为可以再多相处些时光,可惜你调任北平,以后再见面可就困难了。”

    吉冈正雄顿时心中大定,以明石英树的行事作风,没有十足把握,是不会向自己透露这个消息的。

    他感激的说道:“这几年来,从您这里,我学到了很多,知遇之恩,正雄定有后报,回到总部之后,只要您有用的上我的地方,请一定不要客气。”

    “那我们就一言为定,哈哈!”明石英树哈哈一笑,对吉冈正雄的态度非常满意。

    傍晚时分,许诚言脚步匆匆走在街道上,刚拐过街尾,就看见街边站立的一人,立时脚步一顿。

    这个人看到许诚言已经注意到他,转身就走,许诚言跟在后面,两个人拉开距离,一前一后,很快进入一条小巷,再走几步,就有一处不起眼的小酒馆。

    此人迈步进了酒馆,许诚言紧随其后,这个小酒馆从外面看简陋狭小,可是里面空间却甚大,穿过前厅,两个人来到一个单独的雅间,抬手一轻一重,有节奏地敲了敲门,然后推门而进。

    许诚言也跟着进了房间,只见里面负手站着一名中年男子。

    此人身着长衫,瘦高身材,长方的脸庞,神情沉静,目光深邃,透着睿智和干练,正是许诚言的老师,新任军统太原情报站站长楚光济。

    “老师!”

    “都坐吧!”看到许诚言进来,楚光济的脸上顿时露出一丝笑容,挥手示意两个人坐下来。

    之前引领许诚言过来的人,就是太原站情报处长曹瑞安,主管情报工作,下辖三个情报组,许诚言就隶属于第三情报组。

    三个人相对而坐,楚光济轻咳了一声,笑着对许诚言说道:“诚言,今天叫你来,是专门给你庆功的,原田和也的身份可不简单,除掉了他,抵得上杀十个汉奸走狗,我会马上为你向总部提交叙功报告,来,为了庆祝你再建奇功,我们喝一杯!”

    “多谢老师栽培,学生感激不尽!”许诚言赶紧也拿起酒杯,起身恭敬相迎,在座的两个人都是他的顶头上司,他不敢有半分怠慢。

    曹瑞安也举杯应和,三个人一饮而尽。

    楚光济放下举杯,示意许诚言道:“不用拘束,坐,坐下来谈!”

    许诚言坐了下来,开口说道:“老师,这几次都是我和计云一起行动,刺杀原田和也,也是他配合做策应……”

    许诚言自然不会撇开兄弟,自己独吞功劳,而且他也怕是丁明睿在汇报的时候耍了心眼,故意隐瞒了计云的情况,从中挑拨离间,所以特意出言提醒楚光济。

    这些惯于勾心斗角的老家伙们,哪一个也不是省油的灯,由不得他不小心应对。

    对于许诚言的表现,也在楚光济意料之中,他是了解自己这个学生的,性情沉稳,外冷内热,对自己人向来都是赤诚相待,永远不用担心他在背后耍手段,这也是楚光济最欣赏许诚言的原因。

    这时闻言,哈哈一笑,说道:“这些我都清楚,你放心,都是我的学生,我不会厚此薄彼的。”

    说道这里,他微微一顿,接着说道:“只是计云做事虽然勤勉,可是性情却鲁莽了些,你可要劝劝他,要多加约束,无规矩不成方圆。

    尤其是顶撞上司,这可是以下犯上,军统家规森严,可不惯这个毛病。”

    话说到最后,语气已经变重,让许诚言感受到了一丝压力,他很清楚这番话,明面上是说计云,其实就是在针对自己,只不过是绕了一个大圈子,给自己留了颜面。

    因为楚光济对这两个学生知之甚深,计云一向是以许诚言马首是瞻,没有许诚言的默许和鼓动,计云不会直接和丁明睿发生冲突。

    许诚言不禁心中不悦,看来自己这位老师,到底还是向着旧部,听了汇报,嘴上说的是来给自己庆功,实际上是来敲打的。

第七章 新的任务

    许诚言心中恼火,脸上却不露半点声色,如今,他已经不是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论城府心机,是绝不输给这些官场老手。

    太原不是苏南,他在救**里还有一些人脉,可是在这里,唯一能指望的,就是这位老师了,说什么也不能生了嫌隙。

    此时只能是点头答应,诚恳的说道:“学生明白,丁组长这个人老成持重,做事谨慎,我们并没有不敬的意思,只是……”

    “好了,多余的话就不要说了!”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楚光济挥手打断,“我现在通知你,暂时不要执行清除任务了,现在行动队已经进入太原,这些事情交给他们去做。”

    许诚言一听,心中更是失望,原来之前太原站的重建人员并没有完全到位,尤其是行动队,一直迟迟没有进入太原,原因就是他们在过临汾的时候漏了行踪,被日本军队攻击,损失大半,不得已又退回到了**据守的中条山。

    这也就造成楚光济的手中行动力量缺乏,而总部下达的清除报复行动不容推诿,不得已,楚光济下令,先期到达的情报小组成员,伺机执行清除任务。

    许诚言就是在这种情况,接连出手解决了三个目标,尤其是成功刺杀原田和也,让他捞到了不小的功劳。

    可是现在行动队抵达太原,楚光济自然不会再动用情报人员执行清除任务,这样做的成本太高了。

    因为一个优秀的情报特工综合素质,要比只需要身手敏捷的行动特工高出很多。

    情报特工除了要学习枪械射击和擒拿格斗,还要接受各种极为严格的训练,比如情报分析,无线电收发,车辆驾驶,侦察伪装,下毒爆破,摄影技术等等,所以培养一个情报特工的成本远远高于行动特工。

    这也是丁明睿口中所说的,情报人员的主要任务就是搞情报,对刺杀这样的外勤工作颇为抵触的原因。

    可是行动能力一向是许诚言的强项,这样一来,没有了施展手段获取功劳的机会,这让他心中一沉。

    这个时候,一直没有开口的曹瑞安,从口袋里取出一张照片,放在桌上,推到许诚言的面前,满脸和煦地笑道:“诚言,站长也是关心你的安全,再说,我们情报处的工作也非常繁重,人手严重不足,现在我手里就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任务,需要你这样的老手,你看一看。”

    曹瑞安言辞婉转,可意思却不容置疑,这是在提醒许诚言,告诫他还是情报处的下属,还是要以情报工作为主。

    许诚言拿起照片,只见照片上是一个男子的全身照,此人身形较高,方正的脸庞,略微有些络腮胡,容貌普通,身上穿着一件深色皮袍,外加黑缎马褂,看上去像是一个有身份的人。

    “韩志荣,四十三岁,伪山西省公署政务厅科长,目前住在城中的庙前街十六号。

    你要做的,就是严密监视他的一举一动,包括作息规律,经常出入的场所,所接触到的可疑人员,都要尽可能的调查清楚,但记住,前提是不能惊动他,否则后果难料。”曹瑞安简短的介绍道。

    这确实是情报处的本职工作,在情报站里,按照分工,行动队的任务就是执行狙击,暗杀,爆破,绑架等外勤任务。

    而情报组的工作范围相对来说要大很多,不单是侦查和获取情报那么简单,还包括侦查间谍和策反敌方势力,以及调查情报站所需要的各方面资料等一系列工作。

    像是这样的调查最是平常,一般都是水磨工夫,调查耗费时间,花的力气还不小,但是却显不出功劳,也就所谓的吃力不讨好,这也是许诚言最不想做的事情。

    可是曹瑞安交代下来任务,作为下属他没有理由拒绝,也不敢拒绝,只能点头领命道:“我马上调查,任务有时间要求吗?”

    “没有,只要我没有下令停止,你就一直监视调查,我会定期向询问进度,你调查到多少情况,就汇报多少。”曹瑞安又以询问的目光看向楚光济。

    楚光济微微点头,示意他可以继续透漏一些情况。

    于是曹瑞安接着介绍道:“这个人的背景我要给你交代清楚,他的身份非常特殊,是原太原情报站的高级情报员。”

    “他是我们的人?”许诚言不禁一愣,再次拿起相片观看,“那调查的理由是什么?我需要调查对象真实的情况,否则,中途一旦出现问题,我无法正确进行判断。”

    “当然,我们既然决定把这个任务交给你,当然是对你完全的信任。”曹瑞安点头说道。

    接下来,他详细介绍了韩志荣的情况,

    原来这一次的重大变故,让军统晋绥察区的情报网络遭受巨大损失,绥远站自站长吴正云以下,整个情报站全军覆没。

    太原站也损失惨重,站长籍兴怀牺牲,情报处长翟和玉被捕,情报处特工大部被俘或者牺牲。

    损失最惨重的就是行动队,行动队长卢明志被捕后,在酷刑面前,根本没有坚持多久,很快就把手下的行动队员全部出卖,行动队一个也没有逃出来。

    也就是机关人员保留完好,机要书记黎元纬应变及时,带领机关人员,以及一部分残余的情报人员,成功躲过日本人的抓捕,危急时刻还将电台和密码本带了出来,也算是不幸中之万幸。

    而在这次事变当中,有一个重大的疑点,一直没有搞清楚,那就是站长籍兴怀是如何牺牲的?到底是谁杀害了他?

    据机要书记黎元纬回忆,在事变的当天,籍兴怀突然从外面急匆匆赶回机关,通知黎元纬,归绥站出了事,日本特高课已经顺着线索查到了太原站,情况万分危急。

    因为绥远站就是从太原站分离出去的分站,很多成员之前都在太原站工作过,绥远站一旦陷落,对太原站的威胁实在太大。

    所以籍兴怀下令,情报站全体人员暂时撤离太原。

    于是黎元纬马上保护电台和密码本,并迅速转移机关人员,可是籍兴怀本人又急急忙忙离开,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

    此时,许诚言忍不住插口问道:“籍站长为什么不跟着机关人员一起撤离?他离开的原因是什么?”

    曹瑞安解释道:“据黎元纬说,籍站长临走时说了一句,说是要对情报线的工作做一些安排,黎元纬猜测,应该是要通知情报线上,那几位潜伏的高级情报员。”

    曹瑞安口中所说的情报员,就是指情报价值相对重要的潜伏人员,这样的高级情报员在每个军统情报站都有,因为他们的身份特殊,保密级别很高,通常都是由站长亲自直接领导,单线联系,情报站的其他人根本无法了解内情。

    而太原站的情况也是如此,在籍兴怀手中就有这样的人,都是打入日伪政府的重要情报员,按照黎元纬所说,当时籍兴怀应该就是去联系他们,通报事变消息,做出后续安排。

    “后来呢?”

    “后来,黎元纬带领人员撤离后,听说在东成街附近发生了凶案,就感觉有些不对,冒险赶了过去,赶到的时候,那里已经围了很多人,挤进人群中,他才看到籍站长就倒在街口,浑身是血,当时就已经牺牲了,至于是谁杀害的,不得而知,接着日本人和警察很快赶到,他也只好趁乱离开了。”

    “也就是说,籍站长是在去通知情报线潜伏人员的时候,被人杀害的,而他牺牲的时候,日本人还没有找到他?”

    “对,我和站长认为,问题应该是出在那几名潜伏情报员的身上,要知道当时籍站长就是去通知他们事变情况的,最后接触到的人,也应该是他们。”

    “韩志荣就是其中一个,对吗?”许诚言问道。

    “是的!”曹瑞安很干脆的点了点头,“我们目前没有任何依据,不过在这几个情报员当中,籍站长牺牲的地点,距离韩志荣的家最近,除此之外,也没有其它的线索了。”

    曹瑞安所说的理由并不充分,可以说比较牵强,可是现在手中的线索太少,很多时候只能凭借大概的判断去处理问题,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许诚言皱了皱眉,略微思索了片刻,突然问道:“整个过程都是黎元纬的叙述?他会不会有问题?”

    这时一直没有开口的楚光济说道:“我们已经确认过,当时籍站长交代黎元纬的时候,在场的还有几名机关人员,这之后,黎元纬带领人员撤离,一直都和同伴们在一起,没有单独离开过,再后来去寻找籍站长,身边也带了两名护卫人员,整个过程他没有脱离其他人的视线,我们还仔细询问了所有的撤离人员,回答的内容都是一致的,所以黎元纬没有问题。”

    许诚言点了点头,情报工作错综复杂,什么情况都可能发生,他也只是一种猜想,现在排除了这一可能,那么又回到了原来的问题上了。

第八章 师生密谈

    曹瑞安接着说道:“我们需要调查清楚,这些情报员到底有没有出问题?是哪个人出了问题?这对我们接下来的工作非常重要。”

    虽然这些潜伏人员都是由籍兴怀单线联系,直接指挥,但是这样级别的情报员,他们的身份在局总部密档处都有备案,所以楚光济手中是有这份名单的,不用担心失联。

    籍兴怀的意外死亡,让所有可能接触到他的潜伏情报员都有了嫌疑,要知道这些情报员都很有情报价值,新的情报站如果想要顺利打开局面,开展工作,这些人将会发挥很重要的作用。

    可是如果不能够找出真正有问题的那个人,确保他们身份安全无虑,那就不能启用他们,这些情报员也就只能陷入漫长的休眠期,甚至最后有断线的可能,要知道这些情报员的价值巨大,一旦出现这种情况,对情报站而言,那损失可就大了。

    曹瑞安接着说道:“这几名潜伏情报员,是太原站留下来的,最有价值的资源,我们又是初来乍到,一切都要从头开始,困难重重啊!这个时候急需要这些情报员的配合,所以你们的调查工作也要抓紧,等有了结论之后,我们要尽快启用这些人。”

    “好,我会尽快完成调查工作。”许诚言点了点头,虽然曹瑞安没有提到其他潜伏情报员,但是他知道,曹瑞安肯定也安排了其他的情报员执行相同的任务,自己的目标就是韩志荣。

    “还有,韩志荣的保密级别很高,按照规矩只能由站长直接指挥,这一次如果不是情况特殊,我们是不能告诉你有关他的任何情况的,所以,这一次的调查,你们要严格保密,下达封口令,不能让他的身份有暴露的危险!”

    曹瑞安的顾虑当然不是没有道理的,太原站的这些潜伏情报员都是军统花费巨大代价,安插在日伪政府里的重要棋子,甚至可以说,他们才是情报站最宝贵的力量,整个情报站获取情报的工作,几乎都是围绕着这些人进行的,如果不是现在这样的艰难处境,情报站必须要对他们进行甄别,否则是绝不会泄露有关于这些人的任何情况的。

    许诚言当然清楚里面的关系,当即点头答应道:“明白,我也会和计云说清楚,信息绝对不会泄露。”

    这个时候,楚光济才缓声说道:“你的能力我们都清楚,所以才会把这样一个重要任务交给你。

    韩志荣到底是敌是友?与籍站长的死到底有没有关系?我们不得而知,都要根据你的调查情况下最后的结论,你是老特勤了,要慎之又慎,把握好尺度,我会随时监督进度。”

    “是,我一定尽快搞清楚他的真实身份。”许诚言点头领命。

    任务交代清楚,又交谈了一会,楚光济这才向曹瑞安使了个眼色,曹瑞安会意,随便找了个借口,起身离席而去,屋子里就只剩下了楚光济和许诚言二人。

    看到曹瑞安离开,楚光济脸上的表情随之变得和蔼可亲,许诚言也明显放松了一些。

    “刚才心里是不是在埋怨我不支持你?”楚光济和声问道。

    “当然不是,”许诚言当即摇头说道:“我清楚,曹处长在场,您多少要给他一些面子。”

    楚光济哈哈一笑,对许诚言的回答很是满意。

    目前太原情报站初建,所有人员都是楚光济特意招揽的,无论是他的旧部还是他的学生,都算是楚光济的嫡系人马。

    这些旧部就是以曹瑞安为首,这次丁明睿前来述说许诚言二人桀骜不驯,不服领导,二者发生冲突,让楚光济很是为难,所以在曹瑞安的面前,也要故作姿态,然后私下里再和许诚言说清楚。

    “诚言,你我师生情义多年,不比旁人,当初要不是你舍命相救,我早就黄土埋身了,所以你放心,我是绝对支持你的,只不过,事情不能做的太明显了,多少也要给瑞安他们一些面子。”

    原来许诚言和楚光济之间,确实不比普通的师生关系,当初在淞沪之战失利,在撤退之时,被日本人一路追击,数十万大军死在撤退路上的,就多达十几万,可谓是死伤惨重,溃不成军。

    楚光济作为带队的教官,带着这些学员兵们一路撤退,可是部队在途中被日本飞机轰炸,是许诚言舍命将他扑倒,滚进河沟里,这才侥幸生还。

    后来,许诚言和计云等人轮流背着重伤在身的楚光济一路逃亡,过苏州、渡溧水、九江,最后辗转到了安徽,这才算是安顿了下来。

    这段时间里,也多亏许诚言等人的悉心照顾,楚光济最终才保住了一条性命,所以楚光济对许诚言自然不同于一般的学生。

    再后来,楚光济调回总部,许诚言去了苏南加入救**,师生洒泪分别。

    这次楚光济出任太原站站长,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把许诚言调回身边,足以说明他对许诚言的看重。

    “老师,您言重了,您的苦心我自然清楚,只是这个丁明睿,畏首畏尾,做事太没有担当,自己不出力,还一味压制,不让我出手,实在是……”

    说到这里,许诚言是一脸的无奈,委屈之情溢于言表。

    楚光济知道许诚言的意思,轻声说道:“是委屈你了,之前我也对丁明睿严加训斥,原以为他经验是有的,能够为我分忧,可是这段时间以来的表现……”

    说到这里,楚光济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其实他此时的心情,倒是和许诚言颇为相像。

    楚光济是力行处时期就加入的老人,资历和能力都是不差的,可是偏偏不得上司的赏识,就这样一直被压在中层,没有得到过重用。

    就这样苦熬了多年,直到这一次绥远和太原两大情报站遭受重大损失,又正值山西前线局势危急,军统局高层急需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恢复山西的情报组织,局座这才想起楚光济,这位坐了多年冷板凳的老部下。

    而楚光济苦熬多年,此次终于能够出任军事主官,主持一方工作,这心里自然是踌躇满志,下定决心要在山西闯开一番局面,所以心里的迫切之情绝不下于许诚言。

    之所以一上任,就展开清除报复行动,除了是高层的命令之外,他自己也是有急于表现的意思。

    可是这第一件任务,就让他对自己的这些旧部大为失望,行动开始之后,这些旧部都是谨慎有余,行动不足。

    已经清除的这四个目标,都是自己的学生做的,尤其是许诚言和计云,只这二人就在一个月里,接连刺杀三个目标,尤其还包括原田和也这样的重要人物,这个成绩汇报上去,绝对是能够让高层满意的。

    想到这里,他再次和声说道:“不过,这些人毕竟跟我多年,我总要给他们留些颜面,所以你还是要低调一些,现在,最重要的是,先把韩志荣的事情做完。

    你可不要小看这件事,它的重要性不下于清除任务,也是高层特意交代的一项任务。

    如今我们在山西的处境非常的艰难,长期隐蔽潜伏的情报员大多被捕,多年经营情报系统遭受到前所未有的打击,导致现在我们对情报的获取能力几乎为零,这段时间获取的一点信息,还是我凭着老关系,通过北平区那边转过来的,可这到底不是长久之计,我们如今最需要的,就是能够发挥作用的情报员,现在太原城里能用的,就剩下这几个暗子,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宝贝啊,所以,你还是要用心啊,至于以后的事情,我自会安排!”

    “我明白,一切听从老师的安排!”

    楚光济微微一笑,赞许说道:“这段时间以来,你的表现让我非常满意,几次出手做的干净漂亮,尤其是这一次刺杀原田和也,影响甚大,我会着重为你叙功,积攒功勋,设法在短期内为你提一级军衔,绝不会误了你的前程。”

    “多谢老师的关爱,学生铭记在心!”许诚言感激的说道。

    此时,楚光济突然想起了什么,继续问道:“我知道你在苏南的时候,也在做情报工作?”

    “是的,不过只是一般性质的侦查之类的工作,具体的情报方面,很少接触。”许诚言点头说道。

    他和计云在苏南救**的时候,因为身手好,又接受过特工训练,所以加入之后不久,就都被调入侦查小组。

    只是他们的工作性质偏向于军事,主要负责化装侦察、武装突袭,刺杀目标,抓捕舌头之类的行动,和一般意义上的间谍情报工作有很大的不同。

    主要是救**在苏南被日本人压制的困难,到处打游击,连根据地都经常变动,所以在搞间谍情报这一方面很是薄弱,许诚言也没有机会接触这些工作,他更擅长搞军事一路。

    “有没有自己的代号?”

    “代号?”许诚言顿时明白了楚光济的意思,心中不禁暗喜。

    这是楚光济要正式给许诚言和计云安排代号了,要知道在一个情报组织里,不是每一个情报员都会有代号。

    只有在组织里具有相当的地位,具有一定的情报价值情报员,才可以得到一个专门属于自己的代号,因为他的名字需要在传递的电文中和情报交接的文档中出现。

    为了防止情报员的真实身份在电文被破获,情报被截留,这一类的意外发生,应保密工作的需要,这类情报员才可以用代号命名。

    所以说,在组织里,有代号的情报员远比没有代号的情报员,地位要重要的多。

    比如说情报站站长楚光济的代号就是蜘蛛,情报处长曹瑞安代号叫猎犬,甚至丁明睿的都有代号,叫蒲公英。

    但是像情报小组里的张志远和时玉山就没有代号,只有以后随着他们本身的情报价值的提升,组织才会考虑给他们安排代号。

    现在楚光济这么问,许诚言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这也标志着自己的地位提升,看来之前的几次行动,确实让自己收益匪浅。

    他赶紧回答道:“我的代号叫蝰蛇,计云的代号叫蝮蛇!”

    许诚言和计云之前因为在苏南的时候,专门执行刺杀任务,尤其是两个人都擅长伪装和用毒,多次刺杀敌方重要目标,所以才有了这样的代号。

    蝰蛇和蝮蛇!

    楚光济点了点头,军统潜伏特工的代号都不讲究好听,反而以狡黠凶狠为荣,大多都是这一类,比如他自己的代号蜘蛛,也算不上多好听,反正只要实用就行。

    他当即说道:“好吧,以后你们就接着使用这两个代号,我会马上给总部发电报为你请功。”

第九章 壮烈牺牲

    第二天一大早,已经换了一身装束打扮,稍作伪装的许诚言和计云,来到韩志荣的住所附近,观察了周围的地形建筑,最后选定,在庙前街口的一处茶馆作为监视地点。

    清晨时分,茶馆里还并没有几个客人,两个人的目光看向右前方不远处,韩志荣的家门口,

    计云扫视了一眼,低声问道:“昨天老师叫你过去,就给了这么个任务,没说点别的?”

    许诚言将茶杯端起,轻轻抿了一口茶,冷淡的说道:“还能说什么,各打五十大板,我看他的态度也是敷衍,不会对老丁怎么样。”

    “我就知道是这样!”计云眼眉一挑,不悦的说道,“到底还是看重老臣子,我们的份量不够啊!”

    “那就加重我们的份量,把事情做得漂亮些,”许诚言冷声说道,目光看着窗外,“尽快搞清楚韩志荣的真正身份,让他们也明白,我们兄弟不止是会杀人,做情报工作,也不是他们所能比的,免得老丁这个家伙整天倚老卖老,吹嘘自己那点老资历。”

    计云闻言打起精神,说道:“这不成问题,哪次行动前,不都是要调查清楚目标才下手,我倒希望这个韩志荣有问题,到时候我们顺便解决了他。”

    “你想得美!”许诚言没好气的说道,“据老师说,行动队那边已经进入太原,以后像这类外勤行动,都会交给他们去做,我们很难再接手了。”

    “什么?”

    计云闻言脸色一变,他还指望着这一次的清除行动中,能够再搞几次有份量的大动作,这样一来,如意算盘是落空了。

    此时忍不住骂了一声:“混蛋,这次可如了老丁那个家伙的意了。”

    许诚言瞪了他一眼,示意他安静,不要惹起周围人的注意,再次压低了声音说道:“脑子活泛点,有些事情可以先做了再说,不能让别人牵着鼻子走,我自有打算。”

    计云深知许诚言的脾气秉性,一旦下定决心,就没有人能够改变他的心意,当下心中一宽,正想说点什么,突然眼神一凝,示意许诚言。

    许诚言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就见一个人力车夫,一路小跑的来到了韩志荣的家门前,然后放下了车把,取下用肩膀上的毛巾,在车座上拍打了几下,清扫了一下灰尘,然后,转身几步来到门口的石阶上坐了下来。

    “一大早就直接到家门口候着,这应该是韩志荣家的包车。”计云分析说道。

    太原市虽然是山西省会,经济发展的不错,可到底是地处内陆,远不及上海和天津这样的港口大都市,而且因为运输不便,像轿车这样的高端货,还是比较少见的。

    一般都是政府要员,还有军政部门的公用车辆,以及有钱的商家才会购买,像是韩志荣这样的一个公务员,还没有那个实力购买,但是长期租用专用的人力车夫,还是没有问题的。

    不多时,韩志荣家的院门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个女子,手里牵着个七八岁的男孩。

    人力车夫赶紧起身,上前将男孩抱起,小心地放在车座上,女子也随即迈步上车,口中吩咐了一句,人力车夫点头答应,拉起车把,向街口方向就走。

    “这是韩志荣的老婆孩子,跟上他们。”许诚言低声说道。

    计云点了点头,正准备起身,许诚言又接着说道:“这个人力车夫也要注意,我看他对韩志荣的家人很熟悉,对他家中的情况肯定有所了解,回头可以下下功夫。”

    “明白!”计云转身离去。

    许诚言对计云非常放心,两个人合作这么长时间,一直是许诚言的得力助手,还从来没有让许诚言失望过,对于这样的调查工作,是能够轻松胜任的。

    很快,院门再次打开,目标韩志荣出现在许诚言的视线中,只见他手中提了个公文包出了门,身后一个佣人打扮的中年妇女跟了出来,韩志荣对她嘱咐了几句,女佣人连连点头。

    韩志荣这才迈步向街口方向走去,看着韩志荣离去,女佣人转身回了大院,将院门紧闭。

    许诚言立时起身,在餐桌上扔了张钞票,就快步出了茶馆,顺着方向跟了下去。

    远远的缀在韩志荣的身后,许诚言的跟踪技术很好,和目标的距离保持的恰到好处,放的足够远,却又能保证目标的身影不脱离他的视线范围。

    韩志荣的脚步很快,没过多久,就穿过几条街区,一路来到省公署大楼附近,看着韩志荣径直走进了大楼,许诚言只好停下了脚步。

    他掏出怀表看了看时间,计算了一下韩志荣的家到工作单位之间的用时,共用了二十一分钟。

    现在无法进入省公署继续监视,许诚言只能暂时让韩志荣脱离自己的视线,不过这只是正常跟踪监视,所以也不用寸步不离。

    像是这种调查工作,实际上都是非常枯燥无趣的,调查人员要极大的耐心,在时间上确实很煎熬,好在许诚言的耐心一向极好。

    他做事虽然胆大,但是心更细,之前的几次刺杀行动之前,他都会对目标进行长时间的跟踪监视,摸清对方的作息规律和各种喜好,所以一旦出手,就是一击必中。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许诚言期间换了两个监视位置,到了上午九点三十分左右,街道上原本平静的人群,突然变得骚动起来,耳边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声音。

    这让正在街边佯装看报纸的许诚言,一下子就感受到了气氛异常,他抬头看向街尾。

    只见不少市民结伙成群的走过街道,周围的人也是七嘴八舌的议论,从许诚言的身边走过。

    许诚言一把抓住一个行人,满脸好奇的问道:“老哥,这是出了什么事?”

    这个行人一撇嘴,指着前方说道:“你不知道?警察在八大门楼贴了告示,日本人又要杀人了!”

    “杀人?杀什么人?”

    “说是反日分子,前几个月不是满城搜捕吗,抓了好多人,听说都是重庆政府的人,今天要当众枪决,好几十个呢!就在振华煤场那片空地,大家都去赶去看呢!”

    重庆政府的人?还要枪决几十人?许诚言闻言一惊,这一定是指之前被捕的军统情报站的特工。

    这次的被捕人员众多,时间过去了这么久,楚光济等人虽然知道没有营救的可能,但还是多方打听这些人的下落,可因为没有渠道,具体的情况一直没有搞清楚,没想到,今天就出了这么大的动静。

    这时也顾不得监视韩志荣,他混在人群中一路前行,向振华煤场赶去。

    振华煤场,实际上就是一个废弃的露天仓库,原来的老板在日本人来了之后就跑了,这处煤厂倒闭歇业,荒废了起来,后来被日本人当做刑场使用,经常在这里枪杀中国民众。

    来到广场上时,周围已经挤满了人,广场的前方停着十数辆军车,周围都是全服武装的日本军士警戒,还有伪军和手拿警棍的大队警察巡逻,大声吆喝着维持秩序,不时还挥棍驱赶杂乱的人员,将正中央的空地清理出来。

    很快,日本军士开始从军车上解下人犯,推推搡搡的驱赶到一旁集中看管。

    许诚言不着痕迹地向前靠拢,不多时,慢慢的挤到近前,仔细观察着这些人。

    只见这些人大多都是衣衫破烂,面容憔悴苍白,脸上和身上一道道血痕清晰可见,形象凄惨,他们的后背都夹着一块牌子,上面清楚写着每个人的名字,手臂也都被反背在后,捆绑的结结实实,所有人的口中都塞着布团,发不出半点声音。

    其中还有几个人,甚至还带着沉重的手铐和脚镣,因为无法行动,被日本军士拖着下车,像麻袋一样扔在地上。

    不用说,这些被俘的军统特工们都经受过严酷的刑讯拷打,这几个人应该是被拷打的最狠,伤势最为严重,现在还带着脚镣,肯定都是以坚强的意志,熬过敌人的酷刑,至今还没有屈服的人员。

    其中一个五十出头的老者最为瞩目,花白的头发,脸庞枯槁,瘦骨嶙峋,此时闭着眼睛,微张着嘴,浑身上下都是已经枯干的血迹,显然已经被折磨的只剩下一口气了。

    许诚言看向他背后插着的木牌,当看清楚上面写着“吴正云”三个字时,忍不住差点呼出声来。

    此人竟然是绥远情报站站长吴正云!

    自从绥远站被日本人摧毁,但是因为情报渠道都被截断,具体的情况都是不明,军统方面对于这些被俘人员也就有了各种猜测,其中最受关注的,就是绥远站站长吴正云。

    有人说他被捕后,贪生怕死,卖国求荣,很快投降敌人,随后出卖了整个绥远站,是造成此次事变的罪魁祸首之一。

    也有人说他在被捕时当场牺牲,杀身成仁,更有人说他被日本人关在大牢里,严刑拷打,受刑不过,已经死在狱中。

    事情到了现在,一切都已经明白了,吴正云并没有屈服于贼,而是坚贞不屈,坚持到了最后时刻。

    此时,吴正云好像是感受到什么,他慢慢地睁开眼,在一旁同伴的帮助下,撑起半个身子,左右环视。

    片刻之后,目光扫过许诚言的所在,两个人目光对视,江博文只觉得心头一颤,下意识的身形一动,正要想向前移动。

    可是吴正云好像感受到了许诚言的异常,目光迅速闪过,就再也没有和许诚言有过交集。

    许诚言深吸了一口气,强自按耐住激动的心绪,他知道,自己什么也不能做,就是做也是徒劳。

    这个时候,他要做的,也是唯一能做的,就只能是尽量记住这里所有人的姓名,这些即将为国牺牲者的名字。

    此次事变牵连整个晋绥地区,军统失踪被捕的情报员有近百人之多,出现在这里的,总共有六十三名军统被俘人员。

    至于其他的人不是牺牲,就是已经叛变投敌,甘心为日本人卖命了,只要记下他们的名字,之后进行核对,很快就能搞清楚被捕人员的大致情况。

    许诚言目光所及,只见其他的被俘人员都是形形色色,有沉默不言,麻木面对的,更有强行挣扎,不甘受死的,不过很快就被日本军士用枪托狠狠打倒在地,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却是动弹不得。

    这个时候,从远处又驶来几辆轿车,一直来到广场中间停下来,早就等候的日本军官上前打开车门,一名日本军官迈步下车,正是亲自执行枪决任务的吉冈正雄。

    许诚言是见过吉冈正雄的照片的,因为此次清除任务中,排名第一的目标,就是这位特高课情报组长,特务头子吉冈正雄,他也是中国情报部门在山西最主要的对手,所以对于他的资料,许诚言了解的不少。

    此时,吉冈正雄左右看了看,只见刑场周围人头攒动,里里里外外挤满了人,他满意的点了点头。

    今天当众处决这么多中国特工,就是要起到震慑人心的作用,现在看来起到的效果不错。

    这个时候,从另外一辆军车上又走下来几名便衣人员,他们被日本军士带到了吉冈正雄的面前。

    “周桑,卢桑,今天让你们来观刑,意思,你们清楚?”

    “清楚,清楚,都是组长您的关照,我等才能得存性命,真是感激不尽,以后一定为组长鞍前马后,万死不辞!”

    “对,对,我们一定为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绝不敢再生异心……”

    这六个人听到吉冈正雄的话后,都是忙不迭的表示忠心,他们正是这一次事变中,叛变投敌之后出卖战友,并具有相当地位的军统特工干部。

    为首的两个人,就是原太原站行动队长卢明志和原绥远站情报处长周泰清。

    这一次吉冈正雄将所有被捕军统特工尽数枪决,唯独留下了眼前这六个人,当然都是已经被日本人吓破了胆,彻底收服的人员。

    带他们来观刑,是为了继续给这些人施加精神上的压力,让他们不敢心生二意,死心塌地的为自己效力,同时,也让这几个人暴露在军统特工的视线之下,提前布置鱼饵,等待大鱼上钩。

    吉冈正雄嘴角扬起,伸手一指周围的人群,呵呵的笑道:“我敢肯定,现在这些人当中,就有军统人员正在看着这里的一举一动。”

    这几名叛徒闻言,不禁下意识的转身看向周围,脸色也变得更加难看,他们知道,自从他们叛变投敌的那一刻,就已经上了军统的锄奸名单,随时都可能有枪口对准了他们。

    看到他们惊恐不安的样子,吉冈正雄更是好笑,开口说道:“此次集体处决人犯,就是要告诉他们,在这里,帝**队才是真正的统治者。

    周桑,对于你们的工作,我已经有了安排,你们调进太原警察总局刑侦科,之前的科长戴文山被军统特工刺杀,这个职务见由你来担任,卢桑担任副科长一职。

    你们今后的工作,就是要对付这些反日分子,对你们而言,你们的工作越出色,自己的人身安全就越能得到保障,这个道理,相信你们应该清楚。”

    听到吉冈正雄的话,这几个都是脸色一变,军统方面这么快,就已经开始清算报复了?

    周泰清反应最快,他心中震惊,可是嘴里却马上回答道:“是,是,多谢组长您的器重,我们都很清楚其中的厉害,一定竭尽全力,清剿反日分子,请您放心。”

    其他叛徒也急忙应声附和,一时丑态百出。

    就在他们交谈之时,在拥挤的人群中,确实有很多双眼睛在注视着这里,这些有心人将这里发生的一切,都牢记在心里。

    尤其是许诚言,他尽可能的记下所有被俘人员的名字,之后又把目光看向了吉冈正雄,还有他身边的几名叛徒,虽然不知道他们的身份,可是看他们的神态表情,心里也猜出了几分。

    过不多时,有军官向吉冈正雄请示,吉冈正雄抬手看了看时间,点头示意,只见他来到广场正中,其他几名日本军官还有几名警察官员紧随其后,一名警察官员高声宣布了枪决的告示,并按照程序验明正身。

    然后,十名军统特工被推到刑场上,日本军士持枪对准后脑。

    吉冈正雄一声令下,枪声轰然响起,被俘特工们毫无反抗之力,颓然栽倒在地,身体在地上抽搐挣扎着,鲜血流出,空气中顿时弥漫着血腥的味道。

    围观的民众也被这一幕吓得人群晃动,有惊呼声,有哭泣声,声音嘈乱不绝于耳,甚至还有人,被吓得四散而走,准备离开,现场一时混乱不堪。

    周围戒备的日本军士和警察们都上前约束人群,长枪警棍挥舞,口中吆喝着,好半天才让人群安静了下来,恢复了秩序。

    吉冈正雄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脸上更是露出洋洋自得的笑容,他再次挥手,又是十名被俘人员被推上刑场。

    如此轮番几次,被俘人员被杀戮待尽,最后一批就剩下吴正云这几个人了。

    他们都是坚持到最后的忠贞志士,因为长期的刑讯和拷打,以致身体虚弱无力,手脚也被束缚,无法行走,被日本军士左右架着,拖到了刑场正中,扔在地上。

    吴正云倒地之后,用尽浑身的力气挣扎着,想要挺身站起,可是实在没有力气,最后只好斜靠在已经死去的同伴身体上,目光坦然地看向吉冈正雄和那几名叛徒。

    周泰清和卢明志等人顿时如遭雷击,面色惨白之极,眼睛更是不敢与之对视。

    这让吉冈正雄很是不满,嘴里冷哼了一声,吓得这些人更是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倒地的吴正云目光环视一周,又转头看向身边的几名同伴,他们也都斜靠在同伴的尸体上,勉强支起半边身体,目光也看向吴正云。

    吴正云的眼中满是欣慰,身边之人都是忠诚于自己的信仰,以坚韧的意志熬过炼狱一般的酷刑,最后也没有向敌人屈服的勇士,虽然此时口中被塞了布团,无法发声,但以眼神交流,都明白彼此眼中的坚决,相互微微点头示意,激励鼓舞,毫无畏惧之色。

    这一幕立时让吉冈正雄脸色一变,不禁恼羞成怒,用力的一挥手。

    一阵枪声再次响起,几名勇士身体一颤,身子缓缓地落下,无力的倒在地上。

    眼前悲惨的情景,让周围的人群一下子安静无声,所有人看着这悲壮的一幕,都被强烈的震撼着。

    周泰清等几名叛徒更是把身子侧过去,不敢直视。

    许诚言忍不住心中燃烧起一团火焰,一股热血上涌,充斥着耳膜,感觉一阵轰鸣,周边什么声音也听不见。

    手中双拳攥得紧紧的,无法抑制的悲愤充斥心间,却只能站在人群里不出一声,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发生,心中一股无力之感油然而生,悲伤不已,许久不能平复。

第十章 事件影响

    两个小时后,聚文书馆的后堂里,许诚言坐在桌案旁飞快地书写着,片刻之后停了笔,将手中的钢笔拧上笔盖,插回上衣兜口。

    再将稿纸核对了一遍,抬手递给一旁的丁明睿,说道:“我估计还有其他情报员也会上报,但不会比我的齐全。”

    今天日本人杀害这么多军统特工,为震慑人心全城宣告,消息传的范围很广,应该还有其他情报员去现场观看,肯定会记下烈士们的名字,但是许诚言对自己的记忆力非常自信。

    丁明睿接过稿纸,仔细的查看了一遍,有些诧异的说道:“今天我闻讯也赶到现场了,可是只记下来四十一个烈士的名字,还有几个名字记错了,已经是我的极限了,没想到你竟然一个不差,真是好记性。

    怪不得站长说你有超强的记忆力,称得上是过目不忘,每次的情报分析课目都是满分,是他最得意的学生。”

    对于许诚言,丁明睿虽然看不惯他的做法,但也是知道,二者只是态度和作风的分歧,在本质上并不没有什么大的冲突,再加上许诚言后面有楚光济的支持,所以对许诚言的态度也有所缓和。

    “老师过誉了!”许诚言淡淡的回了一句,就没有再多说。

    丁明睿看着许诚言的脸色,也知道是什么原因,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眼看着这么多的战友和同事被日本人活生生的屠杀,心中的悲愤之情,也是感同身受。

    丁明睿轻叹了一声,开口说道:“日本人这么干,就是针对我们之前的报复行动,看来他们已经有所防范,这段时间,你们小心些,不要轻举妄动。”

    许诚言有些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恍然想起,自己接受调查韩志荣的任务,是直接接受楚光济和曹瑞安的命令。

    因为韩志荣的身份特殊,楚光济下达了封口令,这件事情也对丁明睿保密,所以丁明睿是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做什么。

    许诚言离开了聚文书馆,再次赶往韩志荣的家,此时已经是正午时分,韩志荣应该已经回到家中休息。

    来到茶馆的时候,计云已经在那里等候,看着许诚言回来,脸上虽然沉静,可是目光阴郁,让他心中诧异不已。

    许诚言向来城府极深,不形于色,今天这样的表现,一定是和今天上午发生的那件事有关,于是计云也没有多问,两个人相对而坐,一时都没有说话。

    过了片刻,许诚言才突然冒出一句:“我要杀了吉冈正雄!”

    计云闻言一愣,但很快明白了同伴的意思,他知道许诚言的性情,只要这句话一出口,不成功便成仁,绝没有回头的可能。

    许诚言这次的决定,绝不是心血来潮,他是从战场上拼杀出来的战士,对生死早已经看淡,可是今天的情景不同于战场,尤其是一回想起吴正云等人牺牲时那一幕的悲壮,他的内心就一直无法平静。

    最后,他决心已定,势必要杀了始作俑者吉冈正雄和那些可耻的叛徒,为今天死去的烈士们报仇雪恨,哪怕付出生命的代价。

    他们二人一向是共进退,计云自然不会退缩,他想了想,开口问道:“打算怎么做?这个家伙可是老奸巨猾,身边的守卫非常严密,吃住都在特高课,一旦出行,走到哪里全是一大群的日本特工护卫,我们根本靠不近身,听说之前太原站和其他方面的势力也曾对他发起过多次刺杀行动,可是每次都是损失惨重,想找到他的弱点并不容易。”

    “办法是人想出来的!”许诚言斩钉截铁的说道,语气中不容半点反驳,“别人不行,不等于说我们不行,我就不信,找不到他的弱点。”

    计云一向都是听许诚言的,只要许诚言想做,哪怕是刀山,他也不惧,这是这么长时间以来,在残酷的战火中结成的情谊,彼此都可以把性命交给对方。

    闻言点头说道:“好,那我们就要尽快完成韩志荣的调查,腾出手来对付吉冈正雄,不过……”

    说到这里,计云有些犹豫的问道:“要不要向老师申请这个任务?”

    “不用,”许诚言断然否决,他心里早有打算,“现在行动队已经到位,老师已经明言,此类任务不会交给我们了,如果我们申请任务,他根本不会同意,反而会遭到他的训斥,这次我们自己来!”

    深夜,太原情报站机关所在,昏暗的灯光下,楚光济站在书桌前,目光深邃,表情肃穆,良久之后,落笔挥毫。

    “西北望长安,可怜无数山!”

    力道遒劲,笔锋纵横,书尽了持笔人的复杂心绪,就在他怅然之时,脚步声传来,门外响起敲门之声。

    楚光济这才回过神来,应道:“进来!”

    房门推开,曹瑞安推门而入,几步来到楚光济面前,汇报道:“烈士们的尸体被警察局的人送到城北的乱葬岗,我暗中送了好处,让收敛的人都做了标记,收集在一处,等风声过去,再做处理。”

    楚光济闻言微微点了点头,还是没有说话,今天他也在行刑的现场,发生的一切,都是历历在目,感受尤深。

    好半天才出声问道:“情况都搜集了吗?”

    “已经搜集了,今天总共有四名情报员在行刑的现场,他们各自都记下了一部分名单,尤其是许诚言,他提供了所有牺牲烈士的名单,还认出了六名投敌的叛徒,现在把这些情况汇总了一下,这是名单。”

    说完,将手中的名单递了过去。

    楚光济接过来,仔细查看,这上面列举的很清楚。

    “六名叛徒已经确认无误,分别是原绥远站情报处长周泰清,情报组长浦兴运和姚自珍,原太原站行动队长卢明志,行动组长邓辉和严高义。”

    楚光济略微思索了片刻,沉声说道:“绥远站的叛徒都是情报人员,太原站的叛徒都是行动人员,也就是说,这六个叛徒里以地位最高的周泰清和卢明志为首,剩下的四个人,都是他们的亲信人员,日本人是依据这两个人的意见,或者说是因为这两个人,才选定的人选。”

    曹瑞安也有同感,点头说道:“我们也是这么分析的,周泰清和卢明志当为首恶,按照我们军统的家规,这两个人必须清除,绝不宽容!”

    楚光济冷哼一声,此次事变影响巨大,整个晋绥察区情报组织成建制被破坏,这在军统的历史上,还是从未有过的。

    在他来太原之前,局座就曾经亲自接见,并交代的很清楚,对这次的失利,一定要做出坚决的反击。

    “把名单马上上报,局总部那边的反应我也能猜到,这么大的牺牲,还搭上了王站长和籍站长这样的高级干部,局总部不可能轻轻放过,接下来,我们的工作会很繁重。”

    就在他们交谈之时,门外再次传来敲门声,很快,一名青壮男子走了进来。

    此人看上去三十多岁,浓眉大眼,身形高大,宽圆的肩膀,高挺的胸脯,体型健壮如同铁柱一般,正是楚光济的心腹旧部,太原站行动队长戴英杰。

    曹瑞安知道戴英杰一定有事情和楚光济谈,自己不便留在这里,便冲着戴英杰微微颔首,打了个招呼,便转头向楚光济道:“站长,那我先走了!”

    “好!”楚光济点头同意。

    待曹瑞安离去,戴英杰这才上前问道:“站长,您找我有什么任务?”

    楚光济嗯了一声,缓声问道:“今天的事情听说了吧?”

    “听说了,日本人处决了所有的被俘人员,满城皆知。”戴英杰说道,他在来之前,已经猜测此次大概率和白天发生的事有关。

    “简直丧心病狂!”楚光济一拳砸在桌案上,震得笔墨纸砚都是一颤,“这次行动的目标就定为吉冈正雄,我们直接来个斩首行动,为籍站长和王站长他们报仇!”

    戴英杰心中一震,他没有想到楚光济这次的决心这么大,直接就对日本情报头目吉冈正雄下手。

    之前楚光济给他的清除名单,上面的日伪军政人员,哪一个的身份也不能和吉冈正雄相比,他还是有信心完成锄奸任务的,可是如果刺杀吉冈正雄这样等级的日本情报头子,难度非常大,己方不付出一定是代价,根本不可能成功。

    不过,对于楚光济的命令,他作为行动队长,必须要不折不扣的执行,当即身形一挺,答应道:“是,我马上制定计划,刺杀吉冈正雄!”

    说到这里,他眼光闪过一丝犹豫之色,这一细微的变化,却没有逃过楚光济的眼睛,顿时眉头一皱,有些不悦的问道:“怎么,你是没有信心,还是没有胆子?”

    这段时间以来,楚光济对自己这些旧部的表现并不满意,连带着对戴英杰的态度也是有些不客气了。

    楚光济的语气很重,戴英杰闻言一怔,赶紧解释道:“站长,您知道,我这次带来的行动人员并不多,在临汾的时候又损失了不少,如今进入太原的,加在一起不到二十人,执行一般的行动还可以,可是要刺杀吉冈正雄,需要的人手少不了,这其中还有各种准备工作,我手中的人员缺乏,我想,能不能从情报处里挑几名干练的人员补充给我,这样行动的把握也大一些。”

    对于戴英杰的要求,楚光济不禁有些为难,因为情报处的人员也是十分紧张,三个情报小组,满打满算也就十六人,这里面大多行动能力并不强,哪有富裕的人员补充给戴英杰。

    看着楚光济有些为难,戴英杰干脆把话挑明,再次说道:“我听说这段时间以来,我们已经成功刺杀了四名目标,都是做的干净利落,不知道都是谁做的?这样的行动好手,放在情报处是有些屈才了,能不能……”

    “不行!”楚光济大手一挥,断然回绝他的提议,“蝰蛇和蝮蛇都是优秀的情报老手,他们也是我最得意的学生,不能作为行动人员使用。”

    情报特工的地位和使用,都是优于行动特工的,楚光济对许诚言二人寄予厚望,当然不能把他们放炮灰使用。

    这时他又不想戴英杰多心,赶紧又解释道:“再说,真要是把人给你,也是麻烦,你知道吗?这两个人桀骜不驯,独来独往惯了,之前丁明睿几次到我这里来告状,说他们冲动冒进,不服领导,很难与之相处,而且他们现在正在执行一项很重要的任务,一时也无法抽身,所以你不要指望他们了。”

    戴英杰看楚光济态度坚决,也只好作罢,再说真如楚光济所说,这样的人放在自己手下,也确实是个麻烦,搞不好还会影响其他队员,于是不再多言。

第十一章 酒鬼蒋三

    许诚言和计云抓紧时间对韩志荣的调查,没用几天时间,就已经颇有收获。

    深夜,在许诚言的住所里,两个人将这几天收集的资料整理了一下,开始逐步逐条的分析,这也是他们每次行动前都要做的事情。

    “韩志荣的行动作息非常规律,每天早上七点半出门,上午十一点半下班,回家休息,然后下午两点出门,六点下班回家,平时也没有什么应酬,深居简出,在他身边也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

    “他是河北人,在太原没有亲戚,妻子叫徐曼珍,是本地人,有一个儿子,已经八岁了,就在附近的小学读书。”

    “家中有一个女佣人,姓陈,一直在他们家帮佣,吃住都在他们家,韩志荣夫妇对她很信任。”

    “还有一个,就是他们家包车的人力车夫,没有大名,大家都叫他蒋三,这个人我特意调查了一下,四十二岁,和韩志荣同岁,以前也有老婆孩子,可是因为他好酒贪杯,拉车的时候把人摔成重伤,把家产都赔光了,老婆熬不住带着孩子跑了,现在是孤家寡人,韩志荣看他可怜,就包了他的车,说起来也有好些年了,这个人对韩家的事情一定很清楚。”

    “今天上午徐曼珍送完孩子上学,并没有回家,而是去了东大街的一处金号,名叫‘宝盛金号’,这是附近很有些名声的金银铺子,徐曼珍在那里订了整套纯金的头饰,价值可是不菲。”

    …………

    两个人已经把资料收集的很齐全了,可是许诚言总觉得还是少了点什么,仔细想了想,分析道:“我们是不是疏忽了什么?徐曼珍是本地人,她的娘家你调查过吗?”

    “调查过,她的父亲是一个教书先生,母亲很早就去世了,家中还有个弟弟,这小子是附近有名的浪荡子,吃喝嫖赌样样精通,就差吸大烟了,搞的家无余财,父子二人的生计全靠徐曼珍接济。

    不过现在知道回头了,盘下了一个糖果铺子,竟然当起小老板了,周围的人都是刮目相看……”

    他的话没有说完,许诚言抬手打断,问道:“知道是什么时候盘下的铺子吗?”

    “就在一个月前,也就是我们刚进太原的时候。”计云回答道,突然也是眼睛一亮,想到了什么,“时间上有些巧合了,是吗?”

    “确实有些巧了,一个衣食无着,还要靠姐姐接济的浪荡子,突然就当了小老板,时间正好是太原站出事不久,这不觉得蹊跷吗?

    他盘铺子的钱是谁给的?是不是徐曼珍?如果是,那这个女人又是订金银首饰,又给娘家贴补这么多钱,这些钱又是哪里来的?一个深居简出的妇道人家,她的钱自然是韩志荣挣得,那么韩志荣的这些钱又是哪来的?”

    这一连串的问题,让两个人都是沉思了片刻,要知道对这一类目标的调查中,有一项工作内容非常关键,那就是要搞清楚目标的经济情况,从一个人的经济状况和消费习惯上,就能够看出很多东西。

    计云思虑了许久,开口说道:“韩志荣的家底有多少?他一个在省公署政务厅当科长,这里面到底有多少油水?这些钱是不是在他能够负担范围之内?我们都不清楚,这可不太好查,如果要查的话,需要的时间可短不了,我们还要腾出手对付吉冈正雄,可跟他耗不起。”

    “确实耗不起,我们不能再用常规的调查方法。”许诚言也是轻轻吐出一句,他的心思都在刺杀吉冈正雄的事情上,不能在韩志荣的事情上耽误时间。

    想到这里,他再次说道:“这些钱的来路一定要搞清楚,如果是韩志荣捞好处收的钱,那还好说。

    可如果……,如果是日本人给的好处,那他就是我们要找的内鬼,更有可能是杀害籍站长的凶手。”

    因为调查的时间太紧张,从侧面了解目标的难度也增加了不少,常规的调查手段已经不合适了,许诚言决定从韩志荣身边的人入手。

    韩志荣身边的人,一个是那名女佣,不过这个女佣吃住都在韩志荣的家里,接触起来并不方便,而且她和韩家人的关系更加亲近,忠诚度更高,想要从她的口里,询问韩志荣的情况是很有难度的。

    于是两个人最后把目光集中在那个人力车夫蒋三的身上,这个人常年为韩志荣家拉车,肯定了解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

    最主要的是,此人有一个很明显的弱点,那就是好酒贪杯,这样的人意志力一般来说,都会比常人要差,只要略施手段,撬开他的嘴应该不成问题。

    许诚言用笔在稿纸上写下“蒋三”的名字,在名字上画了一个大圈圈了起来,重重地点了点,说道:“这就是我们的突破点,尽快接触蒋三,问出我们想要的东西!”

    第二天的傍晚时分,人力车夫蒋三下了工,拉着车离开韩家,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来到了自己相熟的酒馆,在院子里放下了车,撩开布帘走了进去。

    酒馆的生意并不好,厅堂里只有两三个客人,其中一桌是两个人相互对饮,还有一个食客独自在角落里自斟自饮。

    蒋三熟络地向掌柜招呼一声,要了一盘花生米,二两白干,又找了一个闲桌坐下,身子靠墙,捶了捶腿,舒展了一下关节,感觉着实有些疲乏。

    蒋三今年已经四十多岁了,民国时民众缺乏营养,身体素质普遍低下,平均寿命也很短,尤其是像他这样熬苦力气的,身体亏空的厉害,再加上他长年酗酒,年轻时落下的毛病拖着拖着就变的严重起来,一歇下来,就觉得浑身的肌肉和关节都酸痛的厉害,每天不喝上几两白酒压一压,简直连觉都睡不着。

    所以他每天下了工,都会来这里喝上几杯,这辛辛苦苦挣的一点包月钱,几乎全送到这个酒馆里。

    酒馆掌柜和伙计和蒋三非常的熟络,很快把花生米和白干送上来,还送了一盘小咸菜。

    放下了酒菜,伙计看着蒋三打趣道:“蒋三,看看你软泥的样子,守着包月的活,不比你那些在外头吹风晒雨的伙计们强多了,别是在外面找了娘们,把身子都掏空了吧……”

    “狗屁,我有那闲钱,还不如多喝两杯呢,这世上就这杯中的酒是好东西,其他什么都他么是虚的……”蒋三不以为意,蛮不在乎的说道。

    说着就倒上了一杯酒,迫不及待的一口下了肚,只觉一股辛辣的热流顺喉而下,神清气爽,忍不住美滋滋的哼了几句小曲,浑然忘了身上的不适。

    看着蒋三的这幅模样,掌柜和伙计都是摇了摇头,这样的酒鬼,他们见的多了,只要有酒喝,天塌下来都不在乎。

    几杯酒下肚,蒋三也缓过劲儿来,话就有些多了,不时抽空和伙计唠嗑说话,叙说着这一天的见闻。

    “你知道吗?今天我过三河桥的时候,那里又有人掉到河里淹死了,我挤过去看了看,你猜怎么着,是个男的,身上的西装都是好料子,一看就是个有钱的,啧啧……”

    一旁的两个食客一听,顿时来了兴趣,插嘴说道:“是吗?那座破桥早就该有人修修了,连护栏都烂没了,桥面坑坑洼洼的,隔三差五的就得掉进去一个,这个月已经是第二个了。”

    “可不,原来咱们太原城是多好的地,要搁着以前,这事儿肯定有人管,可现在日本人来了,就知道抓人抢粮,谁还管这些事情……”

    话题一开,众人都是来了兴致,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了起来,嘴里骂着日本人,只觉得精神都好了很多。

    蒋三也是越发活跃,他这一天的就指着这会工夫发泄情绪,嘴巴吐沫飞溅,聊的兴高采烈。

    可是他要酒实在太少,没过一会儿就喝得干净,将酒壶倒了半天,也没有流出一滴酒,只能无奈的放下了酒壶,目光看向柜台后面的掌柜,正想要说点什么。

    掌柜知道他又想赊酒,抢先开口道:“蒋三,你这个月在我这里已经赊了不少了,我不催你,就算是不错了,别指望再赊账。”

    像是蒋三这样的酒鬼,只喝酒不要菜,一盘花生米加点咸菜就能对付一顿,本来酒馆也挣不着他的钱,所以根本就不愿意赊账,要不是蒋三是他们的常客,之前的帐也是不让赊的。

    蒋三闻听,顿时如霜打的茄子,没了精神,长出了一口气:“得了,打道回府喽!”

    说完,准备起身离开。

    “老哥,先别着急走,我请你喝几杯!”

    一个清朗的声音传来,众人回头一看,原来是一直坐在角落里,没有说话的那位食客。

    这个人年龄三十出头,一身的长衫,脸色微黄,星星点点的一张麻子脸,看着上去容貌不佳,不过身上的衣着,款式面料都是上乘,显然是个有钱的主。

    蒋三闻言不禁有些发愣,他看着这位食客,有些疑惑的问道:“先生,您要请我喝酒?”

    “看老哥好酒量,我也是好酒的,今天有缘,咱们一起好好喝几杯。”

    食客说完,转身对柜台喊道:“掌柜,来两壶上好的玉堂春,再来一盘锅烧羊肉,其它的看着上几个好菜,对了,再给我们找张清静的桌子。”

    蒋三原本还有些犹豫,可是一听到“玉堂春”三个字,就什么也顾不上了。

    玉堂春是山西名酒,甚至能够和杏花汾酒齐名,只是这酒产量少,价格贵,蒋三好多年前尝过几次,这之后就兜里空空,就再也没有喝过。

    此时真是喜出望外,连声答应着,嘴角的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掌柜和伙计都是有些意外,不过有生意岂能不做,伙计笑着对蒋三说道:“你今天走大运了,让你尝一尝我们掌柜珍藏的好酒。”

    这时掌柜也走出柜台,几步来到食客的面前,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笑道:“我这里面有张桌子,单间,清静的很,请…”

    食客起身招呼蒋三一起进了一处单间,伙计手脚麻利的地端上来新的酒菜,又将两壶玉堂春小心放在桌上,招呼道:“您慢用!”

    说完转身退了出去,看着一桌子好酒好菜,蒋三也是有些手足无措,他心中没底,忍不住又拱手问道:“先生贵姓,我们之前见过?”

    食客正是许诚言,今天他乔装打扮,是专门等候在此,准备接触蒋三的,此时哈哈一笑,说道:“鄙人姓陈,老哥,把心放肚子里,虽然咱们素未谋面,可就是看着你投缘,想和你聊一聊,今天敞开了喝,好酒管够。”

    说完,亲手给蒋三斟满了酒杯,清色透明的酒水一入杯,一股浓郁醇厚的酒香顿时溢散开来。

    蒋三心中也顿时抛开顾虑,他光棍一个,穷困度日,兜里干净,没有几个铜子,根本就没有让对方惦记的东西,也就是院子里的那部半旧人力车还值点钱,不过他看对方衣着光鲜,出手豪阔,估计也是看不上自己那点破家当。

    “原来是陈先生,今天让您破费了,我敬您…”

    话没说完,蒋三就自己先迫不及待的饮了一口,这玉堂春酒质醇厚微甜,酒性柔绵,味香纯正,只一口下肚,就让蒋三不禁浑身一激灵,连呼过瘾。

    看着蒋三的这幅模样,许诚言心中好笑,也是举杯同饮,两个人又吃又喝,很快就聊的熟络起来。

    接下来酒席之间,许诚言能说会道,侃侃而谈,蒋三也是过足了酒瘾,谈性大发,待几壶老酒下肚,早已不知东南西北,甚至不用许诚言刻意询问,蒋三自己就已经是无话不谈了。

    “您是要问这位韩科长?哈哈…这您问对人了,我给他家拉了八年的车,他们家的事,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了…”

    随着许诚言的一步步引导,蒋三将自己知道的事情一件一件倒了出来。

    ………

    “他家的那个小舅子,叫徐仕武,我打小看他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吃喝嫖赌,一样不缺,尤其是赌,前几年跑到高三爷的场子里赌钱,输掉了一大笔钱,差一点就被人给分尸了,还是韩科长出面给他还了账,为这事,还和韩太太大吵了一架,韩科长到底心疼太太,最后不得已,把东街的那处宅子,还有韩太太的首饰珠宝都卖了,才凑够了这笔钱,么的,差一点还要把我辞了,这小子真不是个东西……”

    “他能有什么油水?之前阎主席在的时候,他这个科长还管点事,家里的日子过的宽裕,高兴了还能给我打赏几个大洋,可是自从日本人来了主事之后,他这个科长就不管用了,日子一天不如一天。

    这两年,韩家的日子过得紧张,还要填韩太太娘家的那个无底洞,连件好衣服都没有置办,给我的那点包月钱,减了又减,要不是我这个腿脚越来越不灵,在外面实在找不到好差事,早就不给他干了。”

    ………

    随着蒋三嘟嘟囔囔的叙述着,许诚言很快也理清楚了脉络。

    果然,韩志荣的钱来历可疑,按照蒋三所说,韩志荣早年积攒的家底儿为了救小舅子,都搭了进去,这两年因为日本人插手政务,他这个小科长手中无权,外快也捞的少了,又要接济妻子的娘家,甚至连蒋三的包月车钱,都给的越来越少,可想而知,日子过得窘迫。

    既然不是灰色收入,那么韩家这段时间给太太买首饰,又给小舅子盘铺子的钱,是哪里来的?时间上又正好巧合,恰恰是太原站出事之后?

    答案几乎是呼之欲出,不过这样的事很难说,万一韩志荣突然时来运转,从别的渠道搞到钱,也是有可能的,必须要查确实才可以。

    想到这里,许诚言又开口问道:“你听说韩家两个多月前出了点事,你知道吗?”

    蒋三闻言怔了怔,晃了晃脑袋,努力使自己清醒一点,好半天才有些疑惑的问道:“你怎么知道出事了?……不对,你到底是谁。”

    他虽然贪酒,但是脑子并不笨,最后勉强保持的一点理智,让他有些清醒过来。

    许诚言此时也不再隐瞒,问了这么多,蒋三就是再糊涂,也应该知道不对了。

    既然酒不管用了,那就换个办法,他直接从兜里掏出一沓子钞票,摔在蒋三的面前。

    蒋三本来混浊的眼睛顿时一亮,脑子被刺激的一激灵:“陈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给你的好处!”许诚言嘿嘿一笑,一把按住蒋三伸出去的手,“不过,你要给我说清楚,那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蒋三眼睛紧紧盯着桌子上的钞票,气儿都喘的粗了,根本没有多想,他这种人自私自利,连家人都顾不上,何况是韩志荣,当下直接点头答应道:“是出了一件事,不过韩科长交代过我,绝对不能对外说。”

    “别卖关子了,快说!”许诚言拍了拍桌子上的钞票。

    蒋三痛快的说道:“就在两个月前的一天傍晚,到了下班的时间,韩科长也一直没有回来,韩太太让我去省公署接他下班,可是到了时间也没见人影,我就回了韩家,可是刚走到家门口,就看见一伙人冲进了韩家,我在门口听着,说是韩科长让他们来接太太和孩子。”

    “接人,知道这些人是什么人?把人接走了吗?”许诚言疑惑的问道。

    “接走了,别看都是中国人打扮,可我看得出来,这些都是日本人,凶神恶煞的,手里还拿着枪,吓得我撒腿就跑,哪敢拦着!”

    许诚言顿时眼神一紧,急声追问道:“你怎么知道是日本人?”

    “为首的那个人,说中国话,舌头都捋不直,日本人都是一个味儿,我一听就知道!”

    蒋三脸上不禁露出得意之色,接着说道:“我当时吓得不轻,就跑回家躲了起来,可是第二天早上我再去打听的时候,韩科长一家人又都回来,毫毛都没有少一根。

    后来韩科长说,是一个朋友请全家人吃饭,吃完饭就回来了,可是他特意告诫我和陈婶,不要对任何人提起这件事,免得麻烦。

    哼,他还以为我不知道那些人是日本人,其实我早就知道事情不对。”

    “还记得具体时间吗?”

    蒋三仔细回想了一下,有些拿不准的说道:“去年十二月中旬,应该是十六号?对,就是十六号。

    不过打那以后,他的手头突然就宽裕了,韩太太又买衣服又置办首饰,还给他的小舅子盘铺子来干买卖,么的,日子好过了,可就给我涨了十块钱的车钱,呸……”

    蒋三的一番话,彻底让许诚言证实了之前的猜想,韩志荣一定被日本人抓捕了,之后还把他的家人都抓了起来,肯定是用来胁迫韩志荣,结果韩志荣一家人平安回来,一定是已经向日本人投降,这才能够被放回来,不然早就遭遇不测了。

    而他被抓捕的时间,正是太原站出事的前几天,也就是说,籍兴怀牺牲之前,韩志荣就已经投敌叛变了。

    之后籍兴怀如果去通知韩志荣,就很有可能被韩志荣算计,落入圈套,被其所害!

    一切都解释通了,心中再无疑虑,许诚言忍不住“咣当”一拳砸在桌子上,狠声骂道:“这个混蛋!”

第十二章 深夜遇袭

    许诚言搞清楚了一切,心中的杀机再起,这个韩志荣为祸巨大,不仅叛变投敌,竟然还敢杀害籍兴怀。

    要知道籍兴怀在军统局的分量可是不轻,他是局座的亲信人员,早在民国时期,就一直主持一方,不仅是太原站站长,更是军统绥晋察区的区长,主持华北三省的情报工作,手中掌握的情报力量庞大,知晓的机密太多了。

    就是许诚言的老师楚光济,这一次上任,局总部给的职务也就是个太原站站长,只能主持山西一省的情报工作,地位比之籍兴怀相差不小。

    而籍兴怀的牺牲,也是这次事变的最大损失,至今为止,军统方面,还没有区长级以上的高级干部牺牲,籍兴怀是第一个,这也是局总部为什么这么重视,一定要搞清楚籍兴怀死因的缘故。

    而且因为这次损失的太严重,整个晋绥察区的情报网络被破坏,所谓的晋绥察区已经名存实亡了,以后能不能恢复,可就难说了。

    所以说籍兴怀的地位非常重要,如果真是韩志荣杀害了籍兴怀,那么按照军统的规矩,凡是投敌叛变的首恶分子,或者是造成己方重大损失的叛徒,不仅要不计代价的清除本人,甚至还要追究其家人,斩草除根,以儆效尤!

    此时许诚言暗下决心,必须要把清除韩志荣的任务拿到手,这样做,不止是为了给籍兴怀报仇,更是因为,这绝对是个可以在局总部高层们眼中露脸的好机会,这对于急于出头的许诚言而言,更是绝不容错过。

    “陈先生,您还有什么要问的,我一定知无不言,这钱……?”蒋三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桌子上的钱,看着许诚言半天没有说话,忍不住壮着胆子问道。

    “哦,拿去吧!”许诚言摆了摆手。

    蒋三闻言,赶紧一把抓住钞票,看着这些钱,他笑的嘴都合不拢了,毫不掩饰目光中的贪婪之色。

    看着蒋三的丑态毕露,许诚言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按照一般的调查程序,他是不会贸然接触目标身边的亲近之人,因为这样做,后果难料,他无法控制之后的事态发展。

    就像是现在,他不能保证蒋三是否会向韩志荣高密,把今天的事情说出去,一旦让韩志荣惊觉,那么接下来的刺杀行动就有可能遭遇到日本人的陷阱,自己这条命可就搭进去了。

    至于这些钱财,不过是他为了稳住蒋三的诱饵,像是蒋三这种人,只要有好处,什么都可能出卖。

    韩志荣当了他八年的东家,甚至在日渐窘迫的情况下,也没有辞退他,给了他一碗饭吃,可是到了最后,蒋三没有半点感恩之心,反而还记恨韩志荣只给他涨了十块钱的工钱,这样的人,谁又敢把赌注压在他身上?

    想到这里,许诚言的脸上露出亲切和蔼的笑容,笑着说道:“今天的事情,你老哥可要保密,我们从来没有见过面,你说是吗?”

    “当然,当然,我和陈先生从未见过,嘿嘿,其实您以后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只管吩咐就是!”蒋三的话中有话,意思只要有钱,哪怕再出卖自己东家一次,也是可以商量的。

    说完,他将钞票小心翼翼的揣进兜里,又按了按,这才放下心来。

    许诚言一拍他的肩膀,和声说道:“好了,事情谈完了,我家住在宜春门外不远,还要辛苦老哥拉我一趟,怎么样?没喝多吧?”

    “当然没问题,这点酒算什么,拿了您这么多好处,伺候您一段路,算什么事!”蒋三一拍胸脯,满口答应道。

    许诚言哈哈一笑,可是看向蒋三的目光中却闪过一丝杀机。

    与此同时,在太原中部市区的一条街道上,三辆轿车依次行驶着,中间轿车的后车座上,吉冈正雄已经是满脸泛红,颇有醉意。

    今天晚上,吉冈正雄在燕春楼举办庆祝宴会,庆祝他晋升陆军大佐,课长明石英树也亲自出面,招朋唤友,与会者皆是日伪政府部门的骨干人员,日本驻宪兵司令部,太原警察局,新民会等等,甚至连日兴会社也派重要人物参加,场面宏大,一场宴会觥帱交错,宾主尽欢。

    宴会热热闹闹,直到深夜才散去,吉冈正雄作为主家,将宾客送走,最后才离开燕春酒楼。

    司机右边的座位上,助手山田大友也是颇为兴奋,回首对吉冈正雄说道:“组长,这次您晋升大佐,军衔上已经和明石课长相当,这以后的事情您也要考虑一下了。”

    吉冈正雄闻听此言,已经知道这位助手的意思,这次的晋升对他来说,意义重大,因为课长明石英树的军衔也是陆军大佐,这样,自己再担任情报组长的可能性就不大了。

    一般这种情况下,总部高层都会有考虑,自己很可能会调任一个级别更高的职务,所以总部才会有意把他调回北平,另行安排。

    这样一来,情报组长的位置就空悬了,而山田大友作为自己的助手,是有资格接替自己职务的,看来自己这一次的晋升,让很多人都动心了。

    想到这里,吉冈正雄微微一笑,缓声说道:“山田,你考虑的很周到,不过,还是顺其自然吧,如果真的有所变动,我会优先推荐你的。”

    吉冈正雄真是很愿意把这个机会留给山田大友,一方面山田大友的确是一个出色的情报员,能力出众,资历也够,是个很好的人选。

    同时,两个人在一起共事多年,私交甚好,如果能帮助山田大友再进一步,对吉冈正雄也是大有好处。

    山田大友得到吉冈正雄的承诺,心中大喜,特高课内部的晋升难度太大,没有拿得出手的大功,根本不予考虑,以至于他苦熬到现在,也不过是少佐军衔,如果想担任情报组长这个职务,军衔上还是有些低了,如果没有吉冈正雄的支持,机会很小。

    此时忍不住感激说道:“真是太感谢了,一切都要仰仗您的关照。”

    “嗯,”吉冈正雄微微点头,他不愿意再谈论这个话题,于是话锋一转,“对了,之前的刺杀案,你调查的怎么样了?”

    一听到吉冈正雄询问这件事,山田大友不禁脸上露出一丝为难之色,有些无奈的回答道:“目前没有什么进展,实在是因为能用的线索实在太少,不过马维德那边倒是有些消息,听说他已经抓捕了几名活动在太原多年的惯偷,调查飞虎爪的事情,就是不知道进展如何?”

    “这个马维德倒是一个可用之才,做事的能力确实不错,可惜,他是个中国人……”

    说到这里,吉冈正雄有些惋惜的摇了摇头,新民会是由特高课一手扶植的组织,主要骨干都是日本人,能够在这些日本人里出头,担任调查科科长的要职,可见马维德的能力出众。

    正在他们交谈之际,突然感觉车辆的行进速度一缓,第一辆前行的护卫车辆慢慢的停了下来。

    吉冈正雄侧身,透过前车窗观望,原来前方一道路卡拦路,几名警察正在伸手拦停车辆,准备进行查验。

    “怎么把路卡都放到这里了?”山田大友嘴里嘟囔了一句。

    这一次的庆祝宴会,与会者都是太原日伪情报部门的骨干,尽管燕春酒楼处于市中心的位置,这里分布的大多都是日伪政府的各个部门,附近都有巡逻队日夜巡视,治安一向良好,可吉冈正雄做事一向谨慎周密,还是做了必要的安全措施。

    酒楼的保安工作由特高课特工负责,周边的街道都交给警察局设卡守卫,盘查过往可疑人员和车辆。

    只是这里已经距离燕春酒楼有一段距离了,没想到警察在这里也设了路卡。

    前行的轿车上,一名日本军官下了车,大声斥喝这些警察,让他们赶紧让开。

    这几名警察都是点头哈腰,嘴里应承着,目光却是看向吉冈正雄乘坐的轿车,仔细打量,像是在确认着什么。

    可是吉冈正雄的眼力极好,路灯的光亮之下,清楚地看见几名警察的腰间都配挎着枪匣,突然他感觉到了什么,不禁浑身肌肉一紧,脑后凉意升起,酒意全无,一下子清醒过来。

    作为情报主管,他对于太原各大机关的情况都有所了解,尤其是像警察局,调查科这样的部门,更是了如指掌。

    他很清楚警察局的武器装备情况,并不是所有的警察都配备枪支,一般只有保安警才有这个权限,这些警察也就是所谓的武装警察。

    他们负责巡逻搜捕,缉盗查毒等外勤任务,而且大多持有长枪,只有警长之类的小头目才持有专用的短枪。

    而在华北地区,警察们大多使用仿制的驳壳枪,因为放在木质的枪匣里,民间也称匣子枪。

    在一只警察小队里,只有头目才会持有短枪,可是眼前这几名警察每个人都挎着一把匣子枪,情况就明显不对了。

    此时就见这几名警察已经转身向自己的车辆靠近,吉冈正雄只在一瞬间就明白过来,立时对司机喊道:“这是敌袭,冲过去!”

第十三章 全城搜查

    深夜时分,许诚言悄然回到了家中,计云早就在这里等候多时。

    看到许诚言回来,计云赶紧为许诚言倒了杯水,开口问道:“怎么样,蒋三那里有收获吗?”

    许诚言点了点头,笑着说道:“收获巨大,一会我们详细谈。”

    他先去打了盘清水,沁湿了毛巾敷在脸上,过了好半天,待清水浸透,这才来到镜子前面,把假胡子轻轻撕掉,又慢慢地擦干了脸,干黄的肤色和星星的麻点渐渐消失,恢复了往日的俊朗。

    许诚言在青浦特训班的时候,就对乔装这一门功课很有兴趣,后来加入忠义救**,也一直从事侦查工作,对这一门手艺不仅没有放下,反而越加的精通,一番装扮下来,几乎毫无破绽。

    一切收拾妥当,这才坐下来,拿起杯子喝了口水,喘了口气,开始向计云仔仔细细的叙述了一遍,最后说道:“现在可以确定,我们之前的思路是对的,韩志荣的钱来源有问题,最重要的是,他被日本人秘密抓捕过,而且当天就被放了回来,这就足以说明他已经叛变。

    这样,也就能解释那些钱财的来源,应该是日本人花重金收买了他,或者是奖赏给他杀害籍站长的赏金,韩志荣是叛徒无疑。”

    “太好了,那这次的调查任务就算是完成了,我们明天就上报,交了差事,就可以着手对付吉冈正雄了。”

    计云也是颇为兴奋,这次的调查任务进行的很顺利,仅仅几天的时间,就查明了韩志荣的真实身份,这足以向其他人,尤其是丁明睿之流,证明自己两人的情报能力,让他们说不出话来。

    可是计云的话,却没有得到许诚言的赞同,看到同伴没有出声,他敏锐的察觉到同伴似乎另有打算,诧异的问道:“怎么,你有别的想法?”

    许诚言微微点头,不紧不慢的说道:“我想先不要着急上报,现在报上去,老师一定会让行动队接手下一步的清除工作,我们岂不是为他人做嫁衣。”

    计云闻言一愣,这和之前两人商量的可不一样,忍不住问道:“你还想我们自己来动手?这可是有点犯忌。”

    抗战初期,军统局的军纪家规是非常严厉的,之前他们敢和丁明睿这个组长对着干,那是因为他们的行动得到了上司的认可,拿得出手,站得住脚,丁明睿也挑不出毛病,可如果他们明着违抗楚光济的命令,问题还是很严重的。

    许诚言微微一笑,显得胸有成竹,他早就盘算的清楚,解释说道:“这次我仔细想了想,总部一再强调查清楚籍站长的死因,可见重视的程度,之后肯定也会关注后续的情况,如果由我们来下手除掉凶手,为籍站长报仇,叙功报告上一定少不了我们的名字。

    像我们这些小人物,能够有几次机会能让这些大佬们记住我们的名字,所以,我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自己动手。

    至于怎么应对上峰,当然要找好借口,比如说,跟踪监视的过程中,我们一时不小心,惊了韩志荣,他发起反击,或者是通知日本人,我们迫不得已抢先动手,也是可以理解的,反正只要有推托的余地,我想老师不会太过计较,大不了被训斥几句,他总不能为了这件事,真拿我们怎么样,到最后,还是要为我们叙功。”

    许诚言对此颇有信心,他们毕竟和楚光济有师徒的关系,而且还有救命的交情,估计楚光济也不会真的为难他们二人。

    “只要你盘算好了,那就没问题!”计云原本就是想自己动手,现在看到许诚言也改了主意,当然是求之不得,“韩志荣的身边没有守卫力量,相比之前的几次,刺杀难度小,可是收益大,是个好买卖,对了,蒋三怎么安排,这个人可不牢靠。”

    “放心,已经处理了,这种人确实靠不住,万一他向韩志荣告密,我们接下来的行动就危险了。”

    许诚言和计云的性格都是杀伐果断,做事绝不会留半点隐患,所以都想到了一处。

    “那就剩最后一件事了!”计云紧盯着许诚言,“韩志荣杀害籍站长,犯的可是重罪,按照家规是要处置他的老婆孩子的,这该怎么做?我们可没有干过这种事!”

    这确实是个问题,许诚言犹豫了一下,思虑再三,最后还是摇了摇头:“虽然是死有余辜,可杀妇孺孩童,这种事我们不能做。

    还有一点,我们能确定韩志荣是叛徒,是因为他曾经被日本人秘密抓捕过,这个线索是从蒋三的口中得知的,现在蒋三被我灭了口,如果上峰有疑虑,想要证明这一点,就只能从韩志荣的老婆孩子口中证实,所以我们要留下这两个人,给自己留条后路。”

    许诚言的思虑周到,很快就找到了留下韩志荣家人的理由,其实这也是给他们自己一个理由,虽说二人都是见惯了血腥的人,可到底还是有自己的底线,做不到那么冷血。

    “好,就是这个道理,我们只杀韩志荣,越快越好!”计云点头赞同道。

    两个人又商量了一些细节之后,计云便起身离开。

    待计云走后,许诚言将屋子里收拾干净,简单洗漱一下,这才躺下休息,这些年他到处奔波,精神总是不自觉的紧绷着,难得有松懈的时候,就是在深夜,也是辗转反侧多时,才能勉强进入梦乡。

    可是就在他刚刚入睡不久,突然被一道长长的警笛之声惊醒,他反应极快,立时翻身而起,几步来到窗口处,向外观看。

    他的租房临近街道,视野比较开阔,只见街道上人影幢幢,嘈杂之声四起,很快车辆的发动机声也传入耳中。

    紧接着手电和探照灯等照明设备亮起,有人高声吆喝着,言明是警察局进行紧急搜查,市民需全力配合,拖延违抗者格杀勿论云云。

    每家每户都被惊扰起来,整个街道很快就变得明亮,还响起了一阵砸门声。

    许诚言不由得心神一紧,进入太原以来,警察局的人倒是来检查过两次,但都是一般的验证居民证件,排查可疑人员,不过是走个过场,像是今天这样兴师动众,深夜突袭的情况,还没有发生过。

    这一定是发生的什么重要事件!

    他赶紧穿好衣服,收拾妥当,又在屋子里检查了一番,确认没有问题,就在这时,自家的院门也传来一阵紧促的砸门声:“开门,开门……”

    许诚言赶紧嘴里答应道:“来了,来了,稍候…”

    说完,快步出屋,来到院门,刚撤去门闩,院门就被人从外面“咣当”一声,一把推开。

    几名警察率先冲了进来,身后跟着一名警长打扮的人,个个手持枪械,一副来者不善的样子。

    还没有等许诚言说话,为首的警长一挥手,警察们就一拥而上,开始四处搜查,有的在院子里查找,有的直接冲进房门,屋里立时响起翻箱倒柜的声音。

    许诚言倒是不惧搜查,他做事仔细,身边的武器和工具都已经藏匿在极为隐蔽的地方,屋子里并没有可疑的物品,就算是把这处住宅翻个底儿朝天,也不会有什么收获。

    不过他还是出声问道:“请问,这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了?”

    “费什么话!把证件拿出来,搜查完,还要问你的话!”警长厉声喝道,脸色阴沉,一脸的不善,目光在许诚言的身上审视了一番。

    许诚言只好从兜里取出良民证,递给了这名警长,这是日本人占领山西之后,重新登记统计,并统一发放的身份证件,每个人都要办理,不然一旦查实无证,就会被立刻抓捕,太原城里有很多人就是这样不明不白的被抓走,有的死在大牢里,有的送到矿山挖煤去了,至今不知死活。

    许诚言和计云原本就是晋南人,身份上没有任何问题,经得起查验,所以他们一进入太原之后,就去警察局办理了良民证。

    警长把良民证拿在手里,仔细查看,并没有发现问题,于是又转身对一旁手拿登记簿的警察吩咐道:“核对一下,是不是有这个人?”

    这是一个户籍警,日本人对太原城控制的很严,每次搜查之前,都要户籍警配合负责,此时这名户籍警闻声回答道:“赵警长,这位是许先生,我们之前几次都查验过的,身份没有问题。”

    听到户籍警的回答,赵警长又看了看许诚言,问道:“你是什么时候来的太原?”

    许诚言只好照实回答道:“一个多月前。”

    办理良民证的时候,这些内容都需要登记在案,所以许诚言进入太原的时间没有办法隐瞒。

    警长一听,顿时眼神一眯,他马上追问道:“来太原做什么?”

    “晋南现在到处都在打仗,人也都跑光了,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我就想着来太原谋生。”

    现在晋南已经是战争前沿,日本军队和中**队在晋南的中条山一线相持不下,周边地区的民众生活艰难,只能纷纷逃离战区,很多人都逃到了太原,像许诚言所说的这种情况非常多。

    “上峰有令,近来重庆特工活动猖獗,今天晚上又袭击了特高课的长官,我们要全城搜捕,尤其要严查近两个月内进入太原的不明人士,我看你就很可疑,一会儿跟我们走一趟吧!”

    许诚言一听,暗叫不好,这明显是冲着新建立的太原站而来,因为事发已经两个多月,重新组建的太原情报站特工,都是在这个时间以后进入太原的。

    至于此人口中所说的刺杀特高课的事情,应该就是今天晚上全城搜捕的原因。

    此时许诚言一脸的焦急,赶紧争辩道:“警长,我这真是冤枉啊!做那种事的人,可都是亡命之徒,您看我这个样子,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怎么可能和重庆特工有关系……”

    说到这里,许诚言上前一步,几张大面额的钞票就塞进了这位赵警长的手中。

    赵警长看到这几张钞票,显然不是小数目,不由得嘿嘿一笑,眼前这个人还真是上道,不用他费口舌,好处就送了上来。

    其实他也就是为了借着这次全城搜捕的机会,想狠狠的捞上一把,做警察这一行的,哪个不是为了钱?不然谁愿意真的为日本人卖命。

    之前说要人带回去,就是为了找借口恐吓事主的老手段,事主怕事,总是愿意花钱打发,这一晚上,搜刮的油水可是丰厚的很。

    这个时候,一旁的户籍警看到许诚言塞了钱,知道该自己上场了,他和赵警长,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一向配合默契,此时开口说道:“赵警长,这处房子是对面老陈的,这位许先生是老陈的租客,乡里乡亲多年的交情,多少也要给老陈些面子。”

    “说的也是!”赵警长马上换了一副面孔,“我看你斯斯文文的,也不像为非作歹之徒。”

    说完,他招呼了一声,屋子里里面的警察们都闻声撤了出来。

    “搜到什么违禁品吗?”

    “没有…”

    “没有…”

    警察们纷纷摇头,这个住户屋里干干净净,别说是违禁品了,就是半点油水也没捞到。

    “好,收队,去下一家!”

    赵警长大手一挥,众人都转身正要离去。

    可就在这个时候,院门外又走进来几个黑衣警察,看服饰都是警官,为首的一人身材高瘦,面目阴鸷,一看就是个难缠的角色。

    赵警长一看此人,赶紧上前几步,挺身立正,嘴里恭敬的称呼道:“卢科长,您过来了!”

    来人正是刚刚被吉冈正雄任命的,新任太原警察总局刑侦科副科长的卢明志,今天他就负责这一带的搜查工作。

    卢明志看着赵警长就是没好气的训斥道:“怎么回事,老赵,你们搜了半天,才搜了这几户,照你这个进度,搜到天亮也搜不完,明天一大早,可是要向特高课的吉冈组长汇报的。”

    赵警长一听,心中暗骂了一声,可他也不过就是个小头目,和卢明志的地位相差甚远,尤其是卢明志是特高课特意安排下来的,他更是惹不起,此时赶紧点头哈腰的解释道:“是,是,确实是有些慢了,我马上加快进度。”

    而一旁的许诚言早就在卢明志进院的一瞬间,就认出了他,之前在刑场的时候,许诚言对他们这几个叛徒非常留心,将他们的样貌都记在了脑子里,因为自从他们在刑场露了相,就已经是太原情报站清除名单上的人了。

    至于卢明志口中的吉冈组长,那一定是指情报组长吉冈正雄,看来在这次袭击中,吉冈正雄并没有受到波及。

    这时卢明志又指着许诚言问道:“这人是住户吗?有问题吗?”

    赵警长之前收了好处,闻言赶紧回答道:“没有问题,这是老住户了,身份都核对过。”

    卢明志嗯了一声,正准备转身离去,可是看了许诚言一眼,总是觉得有些不妥,可又不知哪里不对,于是上前几步,来到许诚言的面前,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鄙人姓许,许诚言!”

    “今天晚上十点,你在什么地方?”

    “我胆子小,天一黑就不出门了,今天晚上就在家里,哪也没去。”

    “嗯!”卢明志突然好像闻到了什么,鼻子嗅了嗅,眉头一皱,疑惑的问道:“你喝酒了?”

    许诚言一愣,原来晚上给蒋三灌酒的时候,自己也喝了不少,口中的酒气未散,竟然让卢明志闻了出来,不过他并没有慌张,立时回答道:“是,是,我没事的时候,就喜欢自己喝几杯,让长官见笑了。”

    没想到他这么一说,反而让卢明志打消了疑虑,因为卢明志就是原太原情报站的行动队长,对军统的情况极为了解,军统纪律严明,特工在执行刺杀行动之前,绝不可能饮酒,这是要受到严厉处罚的。

    于是卢明志不再纠结,正如他所说,今天晚上必须要把辖区里的住户都搜查一遍,明天要向吉冈正雄汇报,他没有时间耽搁,于是挥手示意:“撤吧!”

    众人一听,都赶紧出了院门,卢明志走在最后,又看向许诚言一眼,许诚言赶紧躬身一礼。

    卢明志看不出许诚言的破绽,确认是自己多心,便转身迈步出了院门。

    看到他们离开,许诚言上前几步把院门关闭,这才轻出了一口气!

第十四章 有所警觉

    许诚言回到屋子里,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仔细分析今天晚上的搜查行动。

    从赵警长和卢明志的话语中,可以猜测出大概的情况,首先,是有人对特高课发起了袭击,至于是不是赵警长口中所说的重庆特工,许诚言倒是相信确有其事。

    因为在这次太原站发起的报复行动中,清除名单里,以特高课的吉冈正雄为首的日本军官,都名列在前,是太原站准备刺杀的首要目标。

    其次,按照楚光济所说,太原站的行动队已经到位,正准备执行清除任务,这个时间刚刚好,所以,许诚言判断,这次应该是行动队的一次大行动。

    只是有些可惜,按照卢明志所说,吉冈正雄显然还活着,这次的袭击不能算是成功。

    不过以许诚言的判断,这样大的行动,行动队不可能全身而退,多少都是要付出些代价的,只是不知道会不会被日本人咬上,给太原站带来更大的威胁。

    他反复思量,却苦于没有多余的情报和线索,总是不得要领,而且他也无从打听,即便是丁明睿那边,估计也不会知道的更多。

    因为情报站的工作都是各有分工,行动队的任务不会通知情报处,丁明睿只不过是个情报组长,也接触不到什么机密。

    一夜无话,待第二天一大早,许诚言汇合计云,一起赶往韩志荣的住处,依然是那处茶馆,两个人要了茶和点心,在靠着窗户的座位旁相对而坐。

    计云低声说道:“昨天晚上真是有些凶险,这次搜查的力度很大,差一点就要把我抓回去,花费了不少,才算是侥幸过关。”

    “我也是一样,还好那些警察认钱,不然搞不好真被卷进去了。”许诚言轻声说道,他仔细回忆昨天晚上的情景,至今还心有余悸,尤其是后来的卢明志,看向自己的目光,总是有些不妥。

    “我听说是有人对日本特高课进行了袭击,是我们的人吗?”

    “错不了,应该是行动队发起的,但估计没有成功,吉冈正雄还活着。”

    许诚言把自己昨天听到的情况向计云叙述了一遍。

    “卢明志?你见到他了?”计云诧异的问道,这可是此次事变的几名叛徒之一,原太原情报站行动队长,把整个行动队出卖给了日本人,绝对算的上是罪大恶极的叛徒。

    “何止见到,这个家伙到底是老特工,感觉很敏锐,还询问了我几句,虽然是勉强过关了,可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有些不妥,此人早晚是个隐患。”

    许诚言做事谨慎之极,只要是有隐患,就必须要提前清除掉,以他的风格,一向是主动出击,绝不会等待危险已经降临在头上的时候,再做反应,到那时已经是于事无补。

    “要不提前干掉他?”

    计云眼中杀机一闪,他们这些潜伏人员,之所以能够和敌人周旋,最大的优势就是自己的隐藏身份,他们可以隐藏在普通人中间,敌明我暗,掌握主动权,可如果一旦身份被怀疑,那么危险就会接踵而至。

    许诚言想了想,点头说道:“是有这个想法,那个家伙一身警服,那名警长还称呼他为卢科长,看来他现在在警察总局做事,具体的职务也很好查。

    不过,这个人在这个时候被日本人抛出来露面,我怕问题不简单,别搞不好是个诱饵,我们还是要小心些。”

    两个人都是有些迟疑,过了半晌,许诚言一摆手:“先不要管他,饭总要一口一口的吃,我们计划不变,先杀韩志荣,再对付吉冈正雄,如果我们能够全身而退,再打他的主意不迟。”

    言下之意,即便是以许诚言的自信,也对刺杀吉冈正雄的行动并不乐观,他已经做好了随时牺牲的准备,只要能够刺杀吉冈正雄成功,那么一切都是值得的。

    就在他们交谈的时候,不远处韩志荣家的大门打开,韩志荣带着妻子和孩子走了出来。

    在门口等了好一会,却没有等到蒋三出现,韩志荣抬手看了看时间,显然有些着急,便紧走了几步,在路口招手叫了辆人力车,把老婆孩子送上了车,赶去学校上学,自己这才向省公署走去。

    许诚言把这些举动看在眼里,对计云说道:“蒋三没有出现,我怕这个家伙可能会有所警觉,我们别跟的太紧!”

    计云点了点头,两个人一起出了茶馆,远远地跟在韩志荣的身后。

    正如许诚言所料,韩志荣果然显得有些异常,他特意改变了往日的路程,宁肯多绕了两条街,也选择了人多热闹的道路,不时的观察周围的情况。

    不过,许诚言和计云都早有防备,把距离放的足够远,直到韩志荣进了省公署,也没有发现问题。

    躲在角落里,计云看着省公署的大门,有些无奈的说道:“这家伙真是谨慎,看来除掉蒋三,一定让他感觉出不对了。”

    许诚言却是颇有信心,早在他除掉蒋三之前,就已经预想到现在的情况,淡淡的说道:“不用担心,韩志荣就算是知道蒋三死了,也只是心中怀疑,不能确认就和军统有关,只要他心存侥幸,我们就有机会。”

    正如他们猜测的一样,韩志荣确实感觉有些不对,蒋三在他家帮工多年,虽然有些贪杯,可是从来不误事,因为蒋三很珍惜这份工作,除非是得病或者发生重大事情,每天早晨都会准时上工,可是今天却久等不至,这让本来就心中有鬼的韩志荣,顿时有些忐忑不安。

    所以他这一路上就格外小心,留心观察身边发生的每一件事,不过几番验证,确实没有发现异常,这才心中稍安,暗道自己实在是精神压力太大,反应过激,搞的有些疑神疑鬼了。

    等到中午时分,他赶回了家,刚走到大门口,就看见妻子和孩子坐着一辆人力车从学校回来,可是人力车夫并不是蒋三,看面目也是相熟,是经常在附近拉活的一个车夫。

    待妻子下了车,韩志荣皱眉问道:“怎么,蒋三没有去接你们,到现在还没有来上工?”

    妻子徐曼珍将孩子牵在手中,脸上尽是哀伤,转头示意那个车夫,轻声回答道:“刚才我听他们说,今天上午在三河桥那里发现了蒋三和他的车,昨天人还好好的,突然就这么没了。”

    韩志荣闻听顿时一惊,蒋三死了?他赶紧向那个车夫询问道:“蒋三真的死了?他是怎么死的?”

    车夫连忙回答道:“肯定是昨天晚上失足掉到河里了,三河桥那地方,您也清楚,那座破桥年久失修,桥面又窄又滑,连个围栏都不全,白天还好说,晚上掉进去就危险了,隔三差五的都有人掉下去丢了命,这不,前天就有一个,昨天晚上蒋三又掉下去了,唉,也没人管一管,以后过那个鬼地方可要小心了。”

    三河桥的情况由来已久,韩志荣自然是清楚的,可是那里并不是蒋三的回家之路。

    想到这里,他追问了一句:“蒋三大晚上怎么会跑到三河桥那里?”

    “这一定是去拉私活了。”车夫赶紧解释道。

    他还想着接替蒋三,给韩家当包车车夫,要知道能够被主家包车,收入高还稳定,劳动强度还低,比他们这些人在外面顶风冒雨,到处走街串巷拉散活可强多了。

    所以他也不再忌讳,直接把事情说的清楚:“韩先生,其实蒋三这个家伙我们都知道,他在您这里拿着包月钱,还经常抽空出去拉散活,不管是脏的破的,什么样的人都拉,两份钱挣着一点都不耽误。

    昨天肯定是跑到宜春门那边挣外快了,这家伙做事不地道,您要是用我,一准不让别人碰这车,您看,我这车里子面子都是新的,干净的很……”

    车夫絮絮叨叨的推销自己,可是韩志荣根本没有心情谈这事,他给了钱打发走了车夫,脸色阴沉的回到了自己的家中。

    一进门,将公文包扔在桌上,自己坐在座椅上一言不发,脑子里反复思索着,刚才车夫的一番话,虽然能够解释蒋三的死,但是他依然不能确定,这里面到底和他有没有关系?要知道如果有人在暗中调查他,那么就有可能接触他身边的人,蒋三就是一个很好的目标。

    作为一个潜伏的情报特工,对身边发生的任何异常,都要持有怀疑的态度,对于蒋三的死,韩志荣觉得还要再想办法求证,不然总是不放心。

    想到这里,他再也坐不住了,起身准备再次出门,却被妻子徐曼珍给喊住了。

    “这马上要吃饭了,你又要去哪里?”

    韩志荣随口回答道:“我去三河桥看一看,蒋三在我们家这里帮工这么多年,他孤家寡人一个,只怕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现在走了,我总要去看一眼。”

    徐曼珍闻听也是这个道理,便不再多说,可是韩志荣却停住了脚,再次对徐曼珍嘱咐道:“还有,这两天你和孩子就不要出门了,就在家里待着,哪不要去。”

    “什么?”徐曼珍不禁有些诧异,她看着韩志荣,“孩子总要去上学吧,我明天还要去拿订制的首饰,再有,仕武说这两天他有事,让我去帮他看铺子……”

    妻子的话还没有说完,韩志荣就忍耐不住了,只要一提到他那个混蛋舅子,他就一肚子火,狠声说道:“好了,又是你那个宝贝弟弟,他一天到晚游手好闲,花了这么多钱,盘了铺子给他,指望他改邪归正,好好做个营生,可是他倒好,当个甩手掌柜,连面都难得露几回,还好意思要你这个姐姐抛头露面去给他看铺子,你真是不知利害。”

    他正是心情焦虑之时,此时又提起烦心事,忍不住越说越气,想着之前的种种,更是压抑不住,训斥道:“咱们这个家你到底还要不要?什么都是你弟弟,你弟弟!他比天都大!跑到你面前哭两嗓子,你就恨不得把心都掏给他,之前为了救他,把家底都掏空了,我看在你的面上,也就算了。

    可是我一再告诫你,那笔钱不要乱动,可你就是不听,听他的蛊惑,大手一挥,就给他盘了那间铺子,搞的人尽皆知,这些钱是怎么来的,你不知道吗?你这是要害死我啊!”

    看着韩志荣又重提旧事,徐曼珍也是不甘示弱,她最讨厌韩志荣针对自己的弟弟,立时反驳道:“正是因为仕武他不成器,我才想着帮衬他一下,我就这一个弟弟,是我在这个世上最亲的人,为他花点钱怎么了?现在不花,等着我们去了北平,谁来看顾他?”

    此言一出,韩志荣气得浑身发抖,手指着徐曼珍,嘴唇哆哆缩缩,好半天才吐出一句:“老话常说,家有贤妻,夫不遭横祸,我这条命,早晚要死在你手里!”

    说罢,不再和徐曼珍纠缠,拂袖而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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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国谍影介绍:
一九三九春,**地下党员,军统情报站特工许诚言,奉命前往太原锄奸,眼见日寇的残暴,为抗击日寇决定深入敌后,化身蝰蛇,刺杀敌酋,清除汉奸,潜伏敌营,收集情报,在这片北国大地上,续写谍战传奇!北国谍影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北国谍影,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北国谍影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