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送走
清秋的十月,窗外雷声震震,雨势渐大。
镇上最高档的一家旅馆顶层,正上演一幕凄厉的悲歌。
即便深夜,此时旅馆的楼下也聚满了人。周围的商铺人家灯火通明,皆在遥望或探听这方的动静。
雨刷刷的下着,楼下警车,救护车纷纷赶来。
温野木然的坐在天台边上,安静又温顺的看着旅馆门前地上那一摊隐约的人形。
很快,有人上了天台,见到这么个小姑娘晃晃悠悠的坐在天台边上都吓得出了一身冷汗。
警-察立马一边缓缓靠近一边低声诱哄,声音温柔态度和蔼,小姑娘闻声抬眸望过来,一双漂亮宛若葡萄的黑眸闪闪亮亮,她冲着逐渐接近她的警-察甜甜的笑:“叔叔,我腿好疼,可以帮我解开它们吗?”
靠近的警-察一听连忙上前,临近了,才看见女孩纤细瘦弱的腿上被紧紧的缠绕了固定住她的铁丝,铁丝一端被绑在天台凸起的一条栏杆上,女孩身量矮小,力气也小,挣脱不开,动弹不得。
只是,她宛若感受不到,面上不见泪痕,反而扬着天真又甜软的笑。众人见了,心情沉重又揪心,同时,还有浓稠的怒意。
三天后,医院检查结果出来,这个叫温野的小姑娘,估计再也站不起来了。
铁丝穿破皮肉神经,长久禁锢,血液不通,加上人尚且弱小,身体更为脆弱,最终的诊断结果是,双腿神经几近坏死,小镇的医疗水平远远不够,如果后期恶化,可能还要截肢。即便努力康复,也会留下后遗症。
一时间,所有看向温野的眼神都沾染了一层怜悯——小姑娘这么漂亮可爱,嘴尤为甜,可是结果却……
虎毒不食子,最毒妇人心。
警方经过调查已经得知,三天前雨夜坠楼的是女孩亲生母亲,而女孩被折磨成这样,也是缘自她的亲生母亲。
温野坐在宽大的轮椅上,睁着亮晶晶的双眸看向把她从天台抱下来的叔叔,天真纯然仿若天使,“叔叔,我以后都要坐着这个东西了吗?”
只是,没人忍心回答,只能哄道,只要乖乖听话,认真复健,伤会长好的。
皮肉的伤口能够长好,但心口的裂痕却只会逐渐扩大。
最终,女孩在警局呆了一周后,被来自远方的亲属接走。
这个小镇,也彻底成为了灰色的回忆。
十三年后。
二月底,春寒料峭,窗外还是雾蒙蒙的一片,充斥着凛冽的冷。
做完最后一次腿部康复手术之后,温野踏上了远方的火车。
当年,她亲生父亲将她带走,现在,迫于家庭中的压力,又不得不把她送离。
原本的颇富的家庭负担起她这么多年的医药费已经很是不易,如今腿已基本康复,继母再也不愿留着一个外人在家中。
火车穿过大厦林立的都市,窗外的景逐渐变得平脊荒芜,随着“滴滴”的到站声,温野拖着行李起身,缓步走出车厢。
铜市,一个连三线都算不上的小城。
荒远郊僻,民风淳朴。
温野在公交站台等车。
寒风瑟瑟的吹,公交却久久未到。方圆入目的,也不见一辆的士。
十指有些僵硬的拿出手机,看到一封未读信息——
“野野,到了给我报个平安。”
短信来自林辰海,她的亲生父亲。
温野看着周围的小城老楼,天色渐黑,万家灯火已经点上。
指尖不自觉的捏紧了手机,似乎忍耐了许久,温野才重新看向亮起的屏幕,指节微动,回复道:“爸爸,我已经到了,一切都妥当。”
温野拖着行李跟着导航走,从依稀的微暗天光走到星辰满天。
她望着导航上还有四点九公里的目的地,心下深感无力。
饱经创伤的腿又开始疼了。
抬眼遥望见不远处一间店家还没关门,仔细辨别,还能看见褪色的“网吧”字样。温野吸了口气,拉着行礼箱朝那边走。
“沈哥牛逼!今晚运气爆棚啊!”
“再来一把!再来一把!”
“三石,你快起开,这局我要沈哥带我飞!”
“滚滚滚,我还没玩够呢!”
还未进门,里面喧闹声便传了出来。
温野伫足听了两句,猜测是一群社会青年,犹豫要不要进去打扰。
只是看着手机导航上显示的对她来说着实艰难的距离,咬了咬牙,抬腿进了门。
食指轻扣门扉,声音温婉清甜,温野开口打断了他们即将开始的下一局游戏:“请问,这里有卖热水袋吗?”
温野一身雪白的羽绒服裹得严严实实,从棉帽遮掩下露出一双漆黑明亮的杏眸,干净又漂亮,一眼望去,和这个地方……格格不入。
顿时,围着桌子玩游戏的几个少年抬眸看过来,唏嘘的口哨声一串接一串。
“美女,你走错地了吧,看清楚没,这是网吧。”
温野有些踌躇,她下意识看向懒懒的靠坐在中间椅子上,眉眼桀骜分明却唯一没有挑衅吹口哨的少年。
她垂下眸,声音软糯,强作镇定,“抱歉。请问附近有超市吗?”
一个染了红色头发的少年打断这群社会青年的揶揄,指路道:“出门右转第三个巷口,左数第三个门。”
“谢谢。”温野得到答复急忙道谢,随即退出网吧,拉着行礼往右折去。
人走远了,才又有人出声:“稀奇!这姑娘不是本地人吧,不过我们这小破地方竟然还有人来?”
挑染了银色头发的少年,也就是刚刚温野下意识看过的那个桀骜男生,他的手随意的搭在桌面上,敲了敲,嗓音清淡漠然,“刷牌,继续。”
“好嘞沈哥,您老把握好,这局我可跟着你飞了!”
这边,温野寻到小店,买了热水袋并装了热水,捧在手心,僵硬的十指总算有了些缓和。
又向店主询问了一番,这才出了门找到掩藏在夜色下的旅店。
拿了钥匙,温野让人帮忙把行礼搬上了楼,住进最便宜的仅有四平方的房间,将房门落了锁,才深深的吐了口气。
旅馆的小房间没有空调,温野脱了外衣钻进棉被里,用还有余温的热水袋暖暖针扎般刺疼的腿。
经历一天的疲惫路程,入睡并不困难。只是,心里的悲切却在黑暗中被放大,在梦境中来回的反复。
第2章:不良少年
房间没有窗,温野再次睁眼时刚过凌晨五点。
点开手机查看未读信息,置顶的那个聊天框只有一条未读,是回复她傍晚发出的报平安短信,只有一个“好”字。
她的联系人里只有寥寥几个,除了家人,似乎只有这些年接触的各个医生护士。
孤身来到铜市,既无人挂念,也无人接应。仿佛一座城的孤独和空旷都在一瞬间席卷而来,压的她喘不过气。
闭目蹙眉缓和许久,温野爬起身,掏出一直放在羽绒服口袋里的一张纸片,上面写了一串地址,未来几年,这里便是她的家了。
铜市,石斛巷177号。
这里是她祖父祖母生前住的地方,也算是她的老家。两位老人家几年前去世,只留下一座空置的老宅还在,也是温野即将入住的地方。
原本这座老宅是要卖了的,只是铜市偏远,房价也不高,更何况是老巷,拖了许久没卖出去,便搁置到现在。
来这座城之前,温野的大部分生活用品和书籍等都寄了过来,拖林辰海以往的老友帮忙签收放到石斛巷的老宅。
温野看着通讯录里不久前添加的新的联系人,石姨。
犹豫了片刻,还是没有将电话拨出去。
人总是要学会独立的。
从被通知孤身前来这座城市那一刻,她便明白了这个道理。
因为明天要去学校报道,今天温野便要将自己的生活打理好。
时间过了六点,她拜托店家帮忙把行礼搬下楼,又仔细打听一番这里的交通方式,这才重新拖着行李出了旅馆。
难怪火车站附近没有公交和的士,因为最近这边在修路,唯一一条通往这里的路被堵住,要想坐到车,只能再徒步到修路前的公交站。
温野放弃导航,循着问到的小路找到了最近的站台,又等了十几分钟,终于打到了车。
石斛巷并非一条到底的长巷,而是弯弯绕绕接连一片的老巷。
巷路窄峭,车进不来,只能在路口下车自己挨着门牌号找。
第四排第七户,掉漆的大门上落了锁,透过门缝,隐约看见院子里堆叠如山的寄过来的包裹。
温野摸到大门钥匙,开了门,入目的小院落魄荒凉,主屋右侧的一片土地里长满杂草,辨别不出以前是菜地还是花园。
老宅不大,只有一间主卧,一间次卧,一间卫生间和安置在一间的厨房餐厅。
院子里杂乱,房间里却并不麻烦,各种家具都被防尘罩罩住,揭下就好。
温野趁着还是上午,阳光还在时,忙着揭了各个房间的防尘罩,又拆了堆叠如山的包裹,一一安置。
直到腿实在刺疼难耐,僵硬的动弹不得时,她才放弃打扫,把她的轮椅从快递箱里拖出来,坐上的一瞬才顿觉灵台清明,舒缓不少。
把一些简单的包裹搁在腿上,摇着轮椅爬上木板搭成的斜坡,进进出出把自己的东西一一整理摆放。
随便吃了点面包和矿泉水,温野累极的瘫在轮椅上。
她还没去学校看看,也没有买必要的生活用品,更没有多余的吃食备着,可是腿因为这两天奔波过多,还没恢复就隐隐还要恶化。坐在这座空空的老宅里,温野心中的迷茫从未有一刻这样的沉重。
休息片刻,最终温野还是拨通了石姨的电话。
见到人时,已接近傍晚。
“真的认不出来,小野都长这么大了。”石姨带了一个和她一般大的女孩过来,女孩戴着一副厚重的眼镜,不怎么讲话,看向坐在轮椅上的温野时,也不过是眸中略过的一丝诧异。
“你这孩子来到时就该跟我打电话的,怎么就自个儿闷不吭声收拾了大半天这才找了我?就算不想麻烦我,总而欣欣也能帮衬你一些。”
石兰欣便是跟来的女孩,是石姨的女儿。
“石姨,真的麻烦您了。”温野没说自己本不想麻烦人,只能诚挚的道谢。
三个人的效率远超过了一个半残的温野,天幕将黑时,这座老宅便亮起了灯光,就连院子里都被打理的井井有条。
温野拒绝了去石姨家吃饭的邀请,最后只能不断的感谢,摇着轮椅去送她们二人离开。
离开时,石姨叹了口气,看向温野时眼里有着惋惜,“那小野,明早让欣欣跟你一起去学校啊,你初来乍到也不认路,欣欣也一个人上下学,以后你俩做伴,我也能放心。”
“好,谢谢石姨,谢谢欣欣。”温野看向立在一旁沉默不语的女孩,见她看过来,便对着笑了笑。
温野长的好看,笑起来很甜美迷人,且她眼睛很亮,像天上的星辰,石兰欣顿了一下便移开了目光。
送走二人,温野关上大门,摇着轮椅朝刚询问到的小超市去。
别人帮忙是情分,不帮是本分,她没有权利,旁人也没有义务。初到这个地方一人生存,能在最困窘的时候得一分真心已经很是知足。
她需要添置的东西还有许多,今晚先买些常用的。
超市说小也不小,它是商铺和快递寄收点合成的一家,说大也不大,进了门帘挡住的大门,门内区域一分为二,左边几排货架摆放着商品,右边的几排货架摆放着快递包裹。
门口停了一辆深蓝色的摩托车,头盔挂在车把上,通体一色的蓝,在灯光下折射出一片耀眼的光泽,很是炫酷。
温野颇为费力的摇上一层低矮的阶梯,打开门帘进了门,朝着凑在一起的几人看过去,愣了一瞬。
昨晚的那几个疑似社会混混不好惹的少年,此时又凑在一张桌前,桌子中央哗啦啦的正洗着麻将,格外的热闹。
其他两人在起着哄,温野听见那银发少年眸光淡淡,满不在意的道:“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
客人来了门口会有铃响,依旧是那个红头发率先看过来,见到这个模样的温野还诧异了一瞬,随后才道:“买东西左边,拿快递右边,有什么不知道的可以问我。”
似乎对于昨晚温野的形象过于深刻,一时间整个室内安静了下来,四双眼睛有一瞬都焦灼在了温野……的腿上,挑染了银色头发的最先反应过来,漠然的转过头,敲了敲桌面,“赶紧刷牌,不想玩老子先走了。”
热闹声重新响起,温野也下意识的舒了口气。
这些年她早就习惯了各种各样的目光,镇定下来后便控制轮椅穿行在货架之间,一样一样的拿着找寻自己需要的商品。
付了钱,出了门,人声渐远,依稀还能听到门内传来的唏嘘。
老巷的夜格外安静,夜半时,温野听到摩托声由近及远,最后消失。
第5章:小城
石兰欣虽然看着不苟言笑,但是却有着这个小城纯正良善的特色风情,温野报道第一天她便给指了路——全校唯一一间残疾人卫生间。
这个特殊的卫生间设立在办公楼的一楼,特别设立了一处滑坡,上了三级台阶左转就能看见一间门牌泛黄的特殊卫生间。
因为长久没人使用,所以看着有些陈旧。温野拿出准备的湿纸巾简单的清洁一下,这才扶着搀扶架子从轮椅上起身。
校园荒僻一角,杂草和废旧砖石随处摆放,朝里面走,一个藏在空置实验楼器材室背后的角落便露了出来。
此时,角落里烟雾缭绕,还有一些人声。
“沈哥,你那同…咳,邻桌,你觉得咋样?”深深地抽了一口烟的红毛张磊好奇的问道。
其他人也看向沈氿,李树白接腔问的直白:“沈哥,你们城里人都这么会玩吗?连残疾都装上了?”
毕竟他们三天前确实亲眼见到这姑娘两条腿走的稳稳的,顶多就是慢了些,结果一转眼就坐了轮椅,很难解释的通。
沈氿蹲在一块大石上表情漠然的抽着烟,完全没有回答的意思。
黄阁踢了踢他脚下的石块,“沈哥?”
沈氿扫了他们一眼,掐了烟起身,语气不见得好:“管你们屁事。”
说完便转头率先离开“不良少年”作案现场。
余下的三人摸摸鼻子摸摸头发,感到莫名其妙。
黄阁又抽了几根烟出来,递给其他两人,无所谓道:“不想上课,再抽一根。”
一中的实验楼是在一排大楼的最后面,而办公楼位于最前面,两栋楼之间夹着高一高二高三年级的三栋大楼。
教学楼的右侧是一片操场,有足球场和篮球场,此时的篮球场正热火朝天打着比赛,一阵阵的喧闹声传出来,令温野朝教室去的步伐停下来看了一会。
篮球场围满了人,她看不到什么,不过光听着声音也能想象到场中的热闹。
沈氿停下脚步,站在教学楼外墙拐角的阴影里,微抬着下巴看着不远处的温野。
少女今日穿了一套厚实绵软的羊毛大衣,米色大衣扣子扣到顶,头上顶着一只可爱的棉帽,安静的坐在轮椅上看向操场方向。她身侧原本普通极了的表彰墙成了天然的背景,衔接草坪和蓝天白云,软软的一只,有种说不出的温度。
沈氿伸出手拨弄了一下自己身上单薄的棒球衫,心想,她这么冷吗?天天裹得跟个南极企鹅一样。
如今冬末春初,月初的年味早就消散,温度较之前早就回升了不少,着实该没那么冷的。
温野也就听了片刻便动了,很快消失在沈氿的视线里。
最后一节是自习课,温野原本在认真的刷着练习题。
结果前门被猛地撞了一下,她闻声抬头,便见到一身戾气的沈氿走进来。
班级里瞬间安静如鸡,温野茫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便学着班级其他人,低着头继续刷题缩小存在感。
不过显然她没有成功。
轮椅被拖过去时,温野被惊了一下。
前座宋西西悄悄投来目光,给了她一个自求多福的同情眼神。然后给沈氿冷冷一扫,立马吓得乖乖如也转回去。
温野手中还握着笔,她指尖摩挲了一下笔身,咽了咽口水,惊异的问:“沈同学,你……”
沈氿打断她,眼神暴戾的盯着她看,语气不耐的问:“听说你成绩不错?”
温野不明所以,不知该怎样回答。
沈氿又问,吊儿郎当的:“会写作业吧。”
“......会。”
“那行。”
沈氿说完,转头看正悄悄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张磊,语气烦躁:“给我一个本子,然后,闭嘴闭眼转回去。”
五分钟后,温野看着自己手中崭新的英语本,神情复杂。
宋西西的八卦小纸条恰好传了过来——
“沈氿绝逼又被英语老师教训了,全班这么多科的老师,也就只有英语老师王华华有这个胆子敢搞一搞校霸沈哥。不过,他让你干嘛了?”
温野从刚才的复杂情绪中抽出,回复宋西西:“帮他写作业。”
回完之后,温野便委婉的询问了宋西西为什么唯有英语老师敢这样怼沈氿还不被他……恐吓。
宋西西很快便回复了过来:“哦,大概是因为沈哥以前说过,他不打女人。”
对于沈氿的脾气班级里似乎都分外摸得清楚,并且统一认定,在他心情不好的时候绝对绝对不能轻易惹事。
连总和他在一起的红黄灰三剑客也格外安分。
温野自来到这个学校这个班级,算是第一次过了一节较为正常又不乏诡异的自习课。
一中传统,高一高二可以不上晚自习,高三却必须上。温野没打算上,她需要花费一些时间回家。
初春傍晚黑的早,也冷的快。
温野慢慢在路灯下前行,周遭行人来往,学生喧闹,她却像处于另一个世界,努力的,孤独的,拼尽全力的向未知的前方突破。
冬季寒夜里的梅,清霜高洁,孑孑独立,粉白的花开在最冷的夜间,冷艳的香散在最苦的深冬。
沈氿觉得,这个意外闯入了这方偏僻小城,显得格格不入的女孩,别样的另类。
跟他们都不一样。
既不像世代居住于此守着这座小城的居民一样庸庸碌碌,也不像被流放至此的他一样,沦陷在这里,挣扎不出。
以至于,格外的令人生厌。
寒风呼啸,卷着春天未散的冷气扑面而来,摩托车像穿过这片暗色空间里的一道蓝色闪电,承载了少年心底的暴躁和肆意。
女孩声音甜软,态度柔和,很容易让人轻易地对她产生好感。
“……嗯,谢谢马老师,我会认真学习的,您发过来的资料我会认真看……等我考上大学再去拜访您……马老师再见……”
每年四五月份各省市都会举办全国数学竞赛预选赛,需要提前报名准备。
市级别的数学竞赛只是预选,过了以后便要前往省级参加联赛,联赛以后再经过省级顶尖学子的竞争,最后决出省队,代表省去参加CMO(中国数学奥林匹克大赛)。
能再次争锋留下名次的人,才是真正需要格外珍视的天才学子,涉及到未来省市教育资源的划分匹配,人才流入,所以,对于比赛,省市都会格外重视。
马老师,便是温野之前的数学老师,特地打电话过来便是提醒她报名参加并准备即将迎来的市级预赛。
温野抿了抿唇,坐在窗前看向外面。
铜市是一个极小的县级市,高中也不过只有两所,她不知道这里有没有准备这个繁琐又庄重的大赛预赛。
第6章:“学霸啊,真巧。”
次日是周六,一群风华正茂的少年人难得迎来每周一次的狂欢。
温野早晨乘着缭绕的雾气打算趁着时间还早路上没什么人活动活动筋骨,借助腋下的拐杖,尽量放松腿部的力量,朝早餐铺子走去。
铺子开在街道外围,需要穿过几条小巷才能到。
还没走近,便远远看见早餐铺的老板娘手脚麻利的给排队买早餐的人打包,旁边桌上也有人点餐,老板娘忙的脚不沾地嘴里还要嘟嘟囔囔催着她的丈夫赶紧先过来给人家上早餐。
走近了,清晨别样的喧闹场景映入温野的眼中,她趁着挑坐位的空档想了下,这估计就是许多书中描述人言记载的所谓淳朴民风。
烟火嚣嚷,注满人情。
天气寒冷,她挑了小餐馆内为数不多的一张桌子坐下,是一个靠窗的角落,能看到外面排着队的人,以及相对窄瘦的马路上寥寥的行车。
小城不像都市,周末的清晨人们都爱窝在家里,释放攒了一周的工作和社交上带来的疲倦。在这里,空气清新,生活节奏缓慢,早起的老人都爱聚到早餐店来唠上两句,等到太阳大了,才揣上买好的包子油饼回去伺候自家那些假期闲在家的小祖宗们。
温野没着急催,等到老板娘忙完了才买了米粥和包子坐下来慢慢吃。
她很享受这种因为自由和放松而带来的惬意。
只是,不知是不是错觉,一阵磨耳的嗡嗡声由远及近,等温野反应过来时,一条宛若深蓝游龙一般的摩托停在早餐店门口。
温野下意识的抬头看,恰看到那张算不上熟悉却印象深刻的脸正从头盔下脱离。
一身深黑的机车服很是炫酷,动作利落的将头盔挂在车上,抬步便朝店里走。
温野急忙垂下头,意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此时店里人已经走的差不多了,而不巧的是,温野旁边这桌刚刚被清理打扫干净。
她耳朵秀白小巧,静静的听着逐渐靠近的脚步声,口中的包子都不敢大动作一点的咀嚼。
沈氿果然选在旁边坐下,因为离得近了,温野甚至闻到对方身上一股淡淡的烟酒味。
她不动声色的将包子小口咽下,垂着头默默喝粥,安安静静不发出声音,祈祷前面这个人吃完了赶紧离开。
沈氿点了两屉的包子和一大碗的皮蛋瘦肉粥,倒是吃的专心。
温野并没有被发现,心下不知为什么暗暗的松了口气。
直到——
“姑娘,你吃好没?要不要再给你添点粥?”餐馆里没几个客人了,好不容易闲下来的老板夫妇也端了早饭坐在旁边吃,也许是看温野吃的太斯文且慢,就顺口问了一句。
温野手里还有最后一只小包子,粥却早就喝完了,她突然被提及,只能抬头道:“不用了,谢谢。”
温野余光看到前面的人顿了下,心里苦笑,还是没躲过去。
果然,沈氿听到声音看过来,眯了眯眼,随后嘴角挑起一抹痞痞的笑,道:“学霸啊,真巧。”
温野没说话,她转头看向老板娘,“老板,可以给我一个包装袋吗?”
“就搁门口挂着那些,你自己拿吧,我手不干净。”
温野道谢,撑着拐杖起身要去拿,老板娘正在和丈夫说话,才看到温野的样子,连忙抽了纸擦擦手几步走过去抽了个纸袋,口中连声道:“别别,我来拿,不好意思刚刚没见着你不方便...”
温野已经习惯了这种场面的对话,应付之后又买了些茶叶蛋和分装好的粥就出了店,全程没有看沈氿一眼。
她一个废人招惹不来他这样的校霸,想要安安稳稳的生活,只能尽力不去沾染他们。这是平凡人刻在骨子里的生存之道。
不过,却没人教过她,有时候刻意的忽视和主动的避让只会更容易引起注视。
温野慢行在回家的路上,突然耳边的摩托声骤近,她急忙稳定站好在窄巷的边上,尽量不被波及。
野性的深蓝冲破这一刻清晨的浓雾,一个扫尾停在温野的身旁。
“学霸都这么没礼貌的吗?”
沈氿没有得到回答,抬眸淡淡的看过来,温野的眼神一颤,随后往旁边躲闪。
沈氿似乎很不满意这种态度,语气也从嘲讽揶揄变得冷硬,“这周的作业别忘了给我写,”温野听到他笑了一声,紧接着是痞性邪气的警告,“敢忘记,你等着。”
温野木讷温顺的样子似乎让他多看一眼都厌烦极了,转了转车把,加足油门,下一刻,深蓝色的光影如离弦之箭冲了出去。
车声远去,温野蹙眉扫了扫自己被波及的衣摆,随后默不吭声的继续往家里走。
如果这个样子能让这些人避开,她倒是乐意之至。
在家的两天温野不再随意的出门,毕竟家附近的那个超市就有可能是这些不良少年的根据地之一,出个门遇上的风险太大。
周一,老秦一大早进教室巡视,顺便例行询问温野对现状适不适应,有没有人欺负,最后谈及学业,他看了一圈自己班级的妖魔鬼怪,无奈的叹了口气道,“你是好孩子,这个班级不适合你,你要是觉得静不下心,就去一楼西边的办公室去学,正好有什么学习上的问题可以直接问老师。”
温野委婉拒绝了老秦的好意,她只想安安分分的度过高考,不想太过特立独行节外生枝。
最后老秦也只是叹息了一声,揣着茶杯挺着发福大肚离开教室。
沈氿今天没来上课,这让温野一上午的心情都很放松。
午饭时,争先恐后的热血少年卡着铃声朝学校的食堂狂奔,温野慢慢蹭蹭的等着人走光了才摇着轮椅去学校内唯一的一家小超市。
超市位于北面,靠近操场,食堂则在南面,方向恰好相反。
一中虽然教学环境和设施都比较落后,但是这里的食堂饭菜都比较符合学生的口味,所以在了解到这点后,温野就没奢求过能赶得上食堂的饭菜。
温野买了一些面包饼干和饮料沿着小路正准备回教室,结果没走多远,就看到操场围墙聚了一堆人,她本没打算去看清,还想早早走开远离是非,但是一晃间她就瞧见人群中那抹高挑又不容忽视的身影——
是消失了一上午的沈氿。
第7章:生病了
确切的形容一下,此时的沈氿并不算是高挑的不容忽视,而是狼狈倔强的让人一瞬间目光便聚焦在他身上。
沈氿扶着一颗墙边的树刚站稳,对面的穿着铆钉皮夹克的瘦高青年便一拳上去,因为承受攻击,沈氿一瞬间弯下腰,颤颤巍巍的似乎再站不稳,手撑着地面缓冲膝盖撞击沙石地面的冲击。温野虽看不清他的眼神,但是足够想得到他此时目光里必定盛满了阴狠和毒辣。
围着他的几个青年见他似乎已经没有还手之力,指着地上的人凶狠的放着狠话,然后招呼兄弟就要翻墙离开。
谁知,原本被已经被打趴下的沈氿突然奋起,手里攥着一块不知何时藏起来的石头逮着爬墙一半的铆钉青年拖下来就狠狠的砸!其余几个小弟反应过来迅速一拥而上,但他出拳时凶狠的样子就像不要命的亡命之徒,太过狠辣血性,有一瞬间竟恐吓住铆钉男的小弟们。
他的狠和野和这些游手好闲的混混不同,沈氿更像是从骨子里溢出的黑暗,从地狱爬出的恶鬼,阴鸷狂暴,抓住的机会,每一招都是冲着要对方的命去的!
这种不要命的狠劲吓住了几个小弟,不过反应过来还是急忙救出只剩半条命的铆钉男,最终,四五个人对着一人竟然还有些发怵。
鲜血顺着紧绷坚硬的手臂滑下,沈氿面色冰冷的看着这几个混混落下狠话慌忙翻墙逃走。
温野躲在墙角,面色有些发白。
就在她犹豫此刻出去还是等沈氿离开再走的时候,突然“碰”的一声将她惊醒。温野下意识朝那个墙角看去。
刚刚还站的笔直且行动之间又凶又狠的人此时倒在地面上,没有半点挣扎,竟让人感觉不到半分活气。
靠近了,温野强作镇定又有些迟疑的停在人影一米远的地方,不敢上前来试探此时的沈氿到底还有没有醒着。
“......沈、沈氿?”不自觉的,温野的声音沾染了一丝颤抖。
毕竟刚刚目睹了一场于她而言过于颠覆以往认知的斗殴,极度紧张的精神和害怕的情绪后知后觉的侵染上她的大脑,以至于眼睛有些泛着湿润的红。
经历的再多,心智再成熟,她也不过是一个高二的姑娘。生长在和平环境里,即便因为孱弱的身躯几度陷入过险境的挣扎,但是这样直白且血腥的一幕依旧给她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冲击。
躺在地上的沈氿似乎动了一下,温野大着胆子慢慢靠近他的身侧,血污和泥土沾满了他暴露在外的皮肉,看着狰狞又可怕。
“沈氿!”
缓和了一下,沈氿睁开眼,恰好看到那张小白兔一样的脸上布满了惊慌和无措。
他扯了扯唇,手伸过去一把抓住了温野轮椅的腿,同时,他因为牵扯到伤口嘶了一口拔凉酸爽的冷气。
“你、你没事吧?”温野紧紧的攥着轮椅的把手,克制自己的声音平静下来,虽然泛红的眼圈和潮湿的眼眶早就出卖了她此时的心情。
“我、我去给你叫--”
沈氿打断她,“今天的事,咳咳,咳咳咳,”说话时扯动了胸腔的伤口引起剧烈的咳嗽,温野清晰的看见他嘴角咳出的学沫被他随意的抹去,罢了还不忘恶狠狠的继续威胁,“今天的事,你敢乱说出去,看我,咳咳、怎么揍你!”
或许因为伤的重,气还喘不匀,所以这次的威胁难免缺了几分气势,但是因着他的处境,却无端多了几分凶狠的血性。温野还是被吓住了。
温野见他还能威胁人,皱紧眉头看着他,原本要出口的帮忙也被强咽下去。
似乎缓和的好一些了,沈氿借着轮椅的力道起身,他撑在轮椅扶手的两侧,幽深浓墨的双眸盯着温野战兢兢湿漉漉的杏眼看,语气软和了一些,却依旧霸道:“听见了吗!”
温野想挪动轮椅后退,结果轮椅被沈氿钳制着纹丝不动,最终只能瞪圆了杏眸生气的道:“知道了!”
下一刻,沈氿松开手,不想再看这个生个气都软弱没气势的学霸,语气恢复淡漠,“滚吧。”
温野想,这世上怎么会有这般野蛮又无礼的人,简直可恶到了极点!
回教室前,温野犹豫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出了趟校门。在门口药房磕磕绊绊的撒了小谎,买了一堆消炎止痛的外伤药,本打算偷偷摸摸放到沈氿旁边,结果等她返回时,那块角落里只余下了快要消散的血腥味。
不知是不是因为中午的那场野蛮且充斥着暴戾的斗殴,温野晚上一闭眼脑海里就是那张布满血污的脸,最惹眼的是那双冷漠凶狠的深眸,盯着她恶狠狠的威胁:“敢多嘴我废了你!”
不出意外的,身娇体弱的温野在又一次突然的降温中生病了。
也不知道原因是被吓得多一些还是气温骤降导致身体不适多一些。
沈氿顶着一脸的伤来到教室颇为引起了一小波的喧闹,然后班级众学子在他冷冷的眼神下默契的闭了嘴。
大佬今天心情不好,都收紧尾巴做个人吧。
宋西西有些担忧的悄悄转头看了眼精神比起往日明显萎靡的温野,小声的问:“温野,你真的没事吗?要不要去校门口小药房挂瓶水?”
温野已经习惯了,她是因为常年不运动导致的身体免疫力差,温度变化引起的小感冒而已,她还应付的来的。
温野强打精神还在刷着马老师给她寄过来的试卷,随意的摆摆手,声音有些带着鼻音的沙哑:“不碍事,我吃过药了。”
沈氿随意捡起一本自己桌面上的作业本,翻看看了一眼,娟秀工整的字迹跃然纸上,每一个字母都被描画的极为认真,温顺且漂亮,就像旁边学霸给人第一眼的感觉。
“咳-”没压抑住的半声咳嗽传过来,沈氿侧目,恰看到温野单手拄着脑袋,有些懒倦疲惫的还在写着题目。
有几次,温野撑着脑袋的左手条件反射的掩住口鼻,闷咳声连续的被压制住,修眉轻蹙,显然身体的病态让她不舒服,甚至影响到学习的状态。
沈氿皱着眉,暴躁的踹了一脚前桌的椅子,前面被殃及的男同学下意识爆粗口:“神经......”最后一个字紧紧的刹在出口的边缘。
眼不见为净,这个懦弱到连咳嗽都不敢大声的人多看一眼都让人恼火!
沈氿从课桌抽屉里扯了件校服出来,兜头盖住脑袋直接趴下,倒头就睡。
温野莫名其妙看了眼睡个觉动静都不带小的邻桌,随后转过头继续认真做题。她心里还有些纳闷,昨天还伤成那样今天却像个没事人一样照常来学校,这人的身体是铁做的吗?
第8章:当然是去毁尸灭迹
晚上放学,沈氿难得没有踏着铃声冲出教室。
他不骄不躁的大佬坐姿坐在椅子上,耳上挂着蓝牙耳机,手指在手机界面上划出残影。
教室里留下打扫卫生的同学因为大佬的存在也不敢发出动静吵到他专心致志的打游戏,动作迅速又安静的打扫干净后急忙奔出了教室。
黄红灰三毛从外面晃进来,穿着反季的短袖,手中抱着篮球,一身的汗。
“沈哥,打球去吗?”
黄阁灌了口水侯在前门大声的嚷,结果莫名其妙的得到沈氿的眼刀。
他们仨刚热完身,约了隔壁职高的哥们打几节比赛,得知沈氿还在教室便顺便寻了过来。
张磊走近几步,突然看到藏在一排排书桌身后被书挡着正睡觉的......温野?
他刚想张口问两句,结果沈氿再一记眼刀飞过来,语气不耐,“不玩,不打,你们几个一身臭汗赶紧滚。”
张磊莫名的抓了抓自己的红毛,想了两秒突然秒懂,虽然纳闷但是依旧给了作为兄弟的鼓励:我懂!加油!
“行了行了,咱们走吧,那边的人估计到了,沈哥打游戏呢,别打扰他。”张磊招呼还不清楚状况的二人火速离开教室,还颇为贴心的关上了门。
教室里灯还开着,前后门都关上了,窗外的天色暗沉,春季的短昼稍纵即逝,估计再过一会天上星星都能冒出不少。
温野其实在刚刚三人来时就醒了,不过她知道沈氿还在旁边,便不想起身面对。
早晨时发了点低热她便吃了药,奈何温野坐在后门边上,在这冷空气里,即便关了门依旧能感觉到无时无刻不从门缝透进来的寒气。
感冒加发烧,辅助上吹的脑仁疼的丝丝缕缕的冷风,成功让集中注意力学习一天的温野精神倦极了,甚至在最后一节自习课上泛起了瞌睡。
这再睁眼,她怀疑这高二的楼都只剩下她和旁边这位了。
又过了有五分钟,温野依旧没听到身旁的动静,心里挣扎,但是也知道不能拖下去。
现在天估计都黑了,这个点还好打车,再晚点她能就只能自己摸黑回家。
挣扎之下,温野了无生气的爬起来。
刚爬起来,耳边就溢出一声低笑,随即伴随着嘲讽,“学霸不继续装睡了?”
沈氿吊儿郎当的靠在椅子上,双手枕在脑后,仰着下巴瞅着温野,眼神里尽是讽刺嘲弄。
许是生着病,一时间温野忘记要刻意在沈氿面前装懦弱,眼神蕴着怒意瞪着沈氿,然后不再理他,收拾自己的东西打算出门回家。
沈氿还挺诧异她这不加掩饰、克制情绪的一面的,颇为稀奇的啧了声。
他站起身,舒坦的伸了个懒腰,率先两步上前开了门,然后揶揄的看向温野,“走吧,小残废。”
温野警惕的抱紧书包,没有跟出去,她声音戒备,迟来的紧张漫上脑中,“沈氿!这里是学校!你想干什么?!”
沈氿突然俯下身,那张还带着青紫色伤口的俊颜猛地靠近,温野被吓得条件反射控制轮椅往后退。
沈氿盯着那张惊慌失措的因为生病和惊吓瞬间更白了几分的小脸,摇摇头,嗤笑道:“想什么小残废?你这样的--”沈氿意味鲜明瞥了眼温野的腿,没再多言。
温野心下悄然松口气的同时依旧紧张的看着对方,不只想到了什么,眼神里竟然染上几分害怕,声音里藏着故作镇定下的颤,“那你要干嘛?”
沈氿看她这样,心里暗骂声草蛋,语气也变得粗鲁又野蛮:“我他妈真是脑子抽了今天想-”送你回趟家。
只是后半句他没说出来,反而嘴角突然勾起一抹邪肆的笑,道:“当然是去毁尸灭迹!昨天的事,我只信死人的嘴。”
沈氿并不是个感情充沛的人,也没什么良心和道德。今天搞出这一出一反常态的动作,完全是看在昨天温野......没有离开的举动。
明明知道他又凶残又可怕,竟然还是去而复返,真是又笨又蠢!
不过,他看着此刻对他戒备异常的女孩,突然就恶趣味升起,非得吓一吓这个不知道他沈氿良心诚可贵的无知少女。
在一路提心吊胆大脑飞速旋转寻找应对政策的情况下,温野没注意出租车已经停在了她家附近的巷口。
沈氿从手机中抬起头,大发慈悲的道:“今天就暂且饶你一命。”
温野被沈氿粗鲁的提上轮椅,然后在对方揶揄的目光下漠然的关上车门,头也不回的摇着轮椅朝巷子深处走去。
有什么大冰!
很庆幸的,接下来一连几天沈氿都没有来到学校。
直到月考前夕,前桌的宋西西照旧转头和温野八卦,当然是她八卦,温野听着。
“最近外面比较闹腾,小温温,上下学路上注意安全哈
温野手中的笔一顿,抬起头来,宋西西以为她害怕,煞有其事的叮嘱:“职高后街没事就别去了,上下学最好找个伴。”
恰好此时,消失了几天的沈氿进来,大佬现身,又是引起一小波哄动。
温野闻声看过去,却见来人一身黑衣,机车夹克半敞着,款式简单的工装裤衬的那双腿又长又直,浑身都在散发着浓烈如实质般的荷尔蒙。
温野顺着视线向上抬,见到了正引起轰动的那张张狂邪肆的脸,也注意到沈氿今日装扮的不同。他的右耳上多了一颗墨蓝的耳钉,很简单一个方正素圈,平白又让他添了一分狂和野。
不过,也更帅了。
隔着门窗墙壁,温野都能听到外面走廊上聚着的迷妹们压低声音的痴迷尖叫。
思绪间,沈氿已经到了座位。
长腿勾着椅子摩擦地面发出“磁拉”一声,下一刻,人已经格外懒散的坐在椅子上。
手搭着桌面,有一句没一句的回着乖了好几天的“三色”少年问话。
温野听了一耳。
“沈哥,这几天职高那事是不是你做的?兄弟不够意思啊,这么刺激好玩的热闹也不叫上哥几个……”
听到这,温野不再关注沈氿,重新低下头看着书页上密密麻麻的数字符号,手中捏着笔在草稿上随意勾画两下,然后在空白处写下答案。
她抽空想着,果然是他做的。
第3章:装的挺像
次日一早,温野刚洗漱结束,门口便传来敲门声。
她应声“就来”,控制轮椅去开了门。
兴许是术后的伤口恶化了,温野的腿从昨夜开始就刺疼的难以忍受。她本想着至少撑到周末再去医院查看一番,目前看来不能再耽搁,今天下午放学便去趟医院吧。
石兰欣背着书包等在门外,耳上还挂着耳机,一辆自行车被她单手撑着,见门开了便径自将车推了进来。
停车落锁,石兰欣转身看穿戴整齐坐着轮椅的温野,第一次开口:“你收拾好了吗?”
温野略腼腆笑笑,“已经好了,拿上书包就可以出发了。”
她其实还没吃早饭,应该说,她没想到石兰欣这么早就来找她了。
才刚过六点,学校的早自习七点半才开始。
出门时,石兰欣第二次开口,似乎有些别扭的解释道,“学校离得比较远,骑车也要二十分钟,你…我们步行去,估计要时间久一些。”
温野从没想过这个问题,看了一眼放在院里的自行车,心里泛起一股暖暖的热意。
于是,一路上便是石兰欣在前,慢慢悠悠的走,耳里塞着耳机,手中捧着热牛奶小口小口的喝着。
温野控制轮椅在后,书包搁在椅背挂着,一手摇动轮椅的方向按钮,一手握着热热的牛奶,格外的吸引眼球。
她想,等她腿术后的伤好了,好好复健之后应该也能像正常人一般脚踏实地了。至少不会像前两日这般,没走多久腿就开始叫嚣着罢了工。
经历这么多年的反复治疗,从没有哪一刻对着双腿像现在这样充满希望。
骑车尚且要二十分钟的路程,两人步行却足足走了四十多分钟。温野看向石兰欣,不禁有些歉意。
“欣欣,我已经记得路了,明早你自己骑车来吧,我赶得过来的。”
石兰欣顿了一下,没说什么只点了点头。
大清早,许多学生都还没到,更不用说老师了。
教导主任的办公室在二楼,教学楼没有电梯,温野没法,只能在一旁等着老师来。
石兰欣也不着急去教室,两人便坐在教学楼对面的花坛边,一个安静的翻书看,一个百无聊赖的坐在一旁听着耳机。
也没等多久,石兰欣戳戳温野,不远处走来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石兰欣低声道,“他就是教务处主任,你去吧。”
说完,石兰欣趁着逐渐走近的教务处主任转头和其他老师打招呼的间隙,一溜烟的跑进了楼道里,很快便消失在楼梯转角。
“老师好,我是新来的转校生,今天来报道,我叫温野。”
也许是女孩很有礼貌,也许是女孩下身不便的特殊性,亦或者许多老师早有听闻从大城市转来这荒郊野岭的新转校生,几位老师对于这个漂亮极了又气质绝佳的姑娘很是好奇。
为了方便,温野的报道手续也没用爬上二楼,只在一楼的办公室便办齐了。
最后,主任梁超招呼进来一个同样身材富足的中年男人道:“秦老师,温野同学以后就去高二七班吧。”
高二七班其实并不是一个好班,但是是唯一一个在一楼的班级。
虽然从温野原学校传来的档案都表示温野是个尖子生,但是迫于她的身体,确实也去不了楼上的强化班。
温野率先出了办公室,梁超叫住慢了一步的秦国山,低声嘱咐道:“这是个好孩子,优等生,注意多照顾着,强化班的资料都拿给她一份,具体到底有多优秀看看第一次月考成绩吧。”
“行,我注意着,好苗子说什么都不能给我们班那些个小兔崽子带坏了。”秦国山摸摸肚皮,弥勒佛一样应承着。
这话倒也不假,因为高二七班算是聚集了全校的风云人物,也就是所谓的校花,校草,校霸,以及耳熟能详的那些刺头混混。都不是安分的主。
温野跟随秦国山进了班级,原本闹腾的班级倒是安静了一瞬。
不过,也只是一瞬。
“老秦,这是什么情况?”
指的,自然是温野。
“大家安静!我来讲一下,这是新来的转校生温野同学,以后大家互相帮助,学习方面你们可以相互探讨,但是!”秦国山顿了一下,警告的扫了一眼班级的学生,“但是,同学之间相互尊重相互友爱,决不允许欺负同学,听到没有?!”
“听到了~”
温野简单的自我介绍之后,便主动提议单独坐到后排。
前面几排都坐满了人,自然不能让人腾位置给她,且她坐着轮椅进出也不方便。后面恰好有三张连在一起的桌子,都没人坐,她进出也会方便许多。
秦国山顿了一下,似乎也觉得只能这样。他在课桌的小道里挪动自己的身体,最终停在了最后的三张桌子前。温野从前门出去绕到后门,自然没注意班级里许多同学面色的变化。
不过,大多数的,还是事不关己等着看好戏的姿态。
“沈氿同学,你昨夜又做什么去了?现在是早自习时间,课堂上这样没有纪律像什么了?!”
温野从后门进来时,才看清后门的情况。
那三张空置的桌子的确无人在用,但是底下的椅子却摆成了一排,此时,一个男生正惬意的躺着,脸上盖着一本书。因为被吵醒,沈氿刷的一下拿下书“彭”的放在了桌面上。他眉眼耷拉着,淡淡的抬眸扫过来,眼底皆是不耐和暴躁:“滚。”
秦国山粗声喊:“沈氿!这里是课堂,别想着在这无法无天!”
只是,声势大,雨点小,自我调节了一个呼吸,秦国山硬是拖走了一张桌子,挪到门边。
他转头笑眯眯的看着还在状况外的温野,和气的道:“温野同学,你坐门边还行吗?”
温野看了一眼依旧浑身散发着戾气的沈氿,笑着点点头,“谢谢秦老师,我坐这里便好。”
秦国山离开后,温野将轮椅停在桌前,安分的掏出一本书出来认真的翻看,周围的一切都被她强行的摒除。
直到,耳畔传来一声嘲讽的笑。
温野转头看向身旁这个叫沈氿的少年,一时间竟然没反应过来——
他,竟然是前两天偶遇了两次的挑染了银发的少年!
此时,沈氿不加掩饰的看向温野,说出的话格外的刺耳:“还是个残疾呢?啧,装的挺像。”
第4章:校霸
温野蹙眉看着沈氿,指节微微的使力攥了一下,片刻后,她重新转头将目光投到书页上,对周遭的一切都决定不理不睬。
从进门时这些学生对待老师的态度就能看出,这个班级大多数的学生都是刺头。而坐她旁边这个,无疑是刺头中的刺头。
她只想安稳的度过接下来的一年半。
这些刺头,她不能去招惹。
索性沈氿也懒得惹事,他说完便重新趴头睡了,似乎刚刚的嘲讽只是睡觉中途一个助眠的恶趣味。
下午放学时,温野提前一节课请假离开了学校。她拜托前座的同学跟楼上五班的石兰欣说明,自己则在校门口打车去了就近的医院。
“……你是才做完手术不久,术后伤都还没恢复,结果又徒步奔波了那么长时间,导致的伤口恶化。待会重新换了药,这段时间注意休息,尽量不要去用腿使力。等伤好的差不多了再来医院进行复健。”
温野跟医生道谢,随着护士进里面换药,等结束了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初春时节,冬季仿佛还没有离开,白天的时间总是比夜晚还要短。
温野停在医院门口,遥望夜空,只有几颗格外明亮的星星闪烁。月牙半弯,逐渐被灰扑扑的云层遮掩。旧的路灯照的并不明朗,衬得小城的夜寂静安宁。
回到老宅时,夜已经深了。
路过那间离家不远的超市,灯都灭了。
巷子幽深,只有轮子碾过路面的沙沙声响。
温野攥紧手中的黑笔芯,忍着害怕加快速度进了宅院。
直到落了锁,开了灯,她捏紧的心才微微释放。
手指一松,才发觉冷汗已经布满了掌心。
第二天,石兰欣一早便来将车骑走了。温野慢慢蹭蹭的吃了点米粥,这才控制着轮椅到巷口。
其实不远处就有公交,但是她目前还没法坐。每天打车很浪费钱,温野便继续像昨天那样,循着记忆朝学校驶去。
林辰海送她走时给了她一笔钱,数额有限,她不知道还会不会再有,只能从来到这便开始省着花。
身后摩托车声骤然临近,温野操控轮椅停在路边,尽量的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但是,可想而知,她本就是最大的目标。
沈氿驾驶着摩托急驰而过,透过后视镜已经认出了他的新邻桌——小残废。
依旧是一身雪白的羽绒服,坐着轮椅慢悠悠的超前挪着,竟然诡异的有些顺眼。
难道,她的腿真的残疾?可是那夜明明是好的。
暗嗤一声,不再理会。
身后又飞过一辆摩托车,风声带远了一阵欢呼喧闹声:
“芜湖~沈哥,比比看谁先到学校!谁先到叫谁爸爸!”
沈氿立刻加足油门,无暇顾及其他,身体前俯,身影快的犹如一道闪电,飞速的追逐前面的那辆摩托车。
相比他们少年人的速度与激情,温野这里简直慢的像是蜗牛与乌龟赛跑。
其实,小城市也不能说不好,至少这里空气清新,特别是早晨还带着露珠的空气,仔细的闻,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泥土清香。
“来来来,都打起精神啊,我先来统计一下,今天下午体育课和六班的篮球赛有谁报名的?”
宋西西,就是温野的前桌,她见温野神色茫然,便转过头低声解释:“他叫刘以缘,是我们班体委,最爱的就是怂恿咱班人打篮球。不过说实话,除了那几个,”宋西西朝温野旁边看了一眼,指的自然是沈氿几人,继续道,“我们班的人都不是很热衷于运动。”
似是感慨了一下作为七班人的不成器,她恨铁不成钢之后又愤愤的八卦:“只是沈哥他们不跟咱们玩的,据我的观察吧,我觉得他就是单纯觉得我们太弱,还不够格。”
温野思索性的看了眼又聚在一起的四个头发五颜六色的“不良少年”,恰是她两次撞见打牌的那一桌,只不过其他三人今天才来的学校。
不过,这么看去,那位最为懒散的便属沈氿了,他长相出挑,最为惹眼,总能让人一眼便从人群中将他认出。
温野也小声地凑到宋西西耳边,轻声的问道,“他们为什么不跟我们班的人玩?”
“当然是瞧不上我们喽。”见温野眸中困惑,宋西西干脆说的直接些,“沈哥,是我们学校的这个——”宋西西竖了个大拇指,接着道“他们都是和隔壁职中的人打野赛,比起我们这种过家家的玩法,他们打的自然更刺激了。”
温野状似理解的点点头,顺势又问,“那我们班的人都喜欢做些什么?”
宋西西挑眉一笑,似是颇为自豪,“吃喝玩乐,无所不精!”说罢,又觉得这几个字概括不了她的能力,道,“改天带你逛逛咱们这小铜市,别看它小了点,但是五脏俱全的很。”
直到午休下课时,刘以缘也没有凑够一只球队,只能过来哥长哥短的求沈氿。
“沈哥,帮帮兄弟,体育课下课请你们去吃便利店,三石哥哥,你们也考虑下呗~”刘以缘真的为了打球连节操都不要了。
现在温野已经知道另外三人的名字,红毛的叫张磊,不过似乎他们都喜欢叫他三石,黄毛的叫黄阁,灰黑色头发的是李树白,而沈氿,挑染的银灰高级色,是他们的老大。
此时沈氿的表情恹恹的,好像永远都睡不足一般。
他只抬眸扫了一眼高头大马装乖卖嗲的刘以缘,淡淡的吐出一个字,“滚。”
后者努努嘴,看向其他三人,他们则耸耸肩,表示无能为力。
最后刘以缘哭丧着脸回到座位,又开始拉拢其他人。
温野以前所在的学校和班级都是出了名的严厉,先不说班级里有没有这些个性格……鲜明的同学,就算有,也早早的被掐灭在了摇篮里。况且,她不经常在学校上课,大多都是自己在医院里琢磨研究,或者刷刷网课,不至于落下进度。
如今见识到这么多色彩鲜明的少年,一时间还有些新奇。
沈氿不经意间转头,恰好见到温野那双亮晶晶的杏眸,里面存着光,似乎对周围的一切都感到好奇,一丝一毫都没有放过去观察周围的人和物。
他暗讽一声,移开目光。
第9章:凶恶的少年
月考考了一天半,周五下午老师都去改试卷了,班级都在上自习,各科课代表在黑板上誊抄答案让学生对。
高二七班大部分同学虽然都不爱学习,但是答案对的很积极,这大概就是学生与学习之间的相爱相杀吧。
十个选择题错了八成八,令人窒息——
“啊!完了完了!我得先考虑一下回家断哪条腿能逃过一顿打!”
“出息!我已经预约好救护车家门口等着了!”
“木果果!齐轶成!你俩给我闪开,别挡着我抄答案!”
......
温野还没进教室便听到他们班闹腾的声音,无奈的笑笑,推后门进来,收好自己的背包,又悄悄的出去,没有引起这帮《忙于算计成绩出来之后怎样逃脱家长魔爪》的热血少年注意。
之前因为考试推迟了去医院的时间,今天考完试之后她就去请了假,刚拿到假条,打算先去医院再回家。
周五下午,医院病人不多,温野挑了一条小路,靠着路边慢慢的朝骨科医生办公室走去。
看完骨科,还要去神经科,都没有问题,接下来她就可以稍微加大力度的复健,估计再过不久,她就可以重新健康的站立行走。
许是对这件事过于期待和憧憬,哪怕只是想一想都让人觉得愉悦,温野一路上眉眼弯弯,周身的气质也显得更加的温和。
“......康复的很好,可以安排复健了。刚开始时候不要急于求成,慢慢来,等双腿逐渐适应再增加运动量,不过运动也不要过度,要不然会引起反效果知道吗?”医生看过温野的腿,手中一边写着病历单,一边叮嘱着,坐在病床上的小姑娘笑的礼貌温和,漂亮又乖巧,让医生的声音不自觉放轻许多。
接过自己的病历单,礼貌的道谢,温野推着自己的轮椅离开骨科办公室。
要前往神经科,需要上楼,恰穿过一楼的一间外科办公室。
还没经过,温野就听到里面医生絮絮叨叨的声音,“你们这些年轻人,太莽撞!一天天不在学校好好学习就知道打架,打架也就算了,伤口也不知道注意保养换药,非要等到手废了才后悔是吧?!沈氿同学,你还知道你这胳膊前两天才刚缝了九针吗?!”
温野怔住一瞬,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外科办公室里医生还在急吼吼的碎碎念,“注意点,别再碰着水了,要不然发炎致残我可没法给你接上去!之后按时过来换药听见没,还有啊,我必须得说说你,我这科室一天到头的没几个病人,但是三天两头就要照顾你这个回头客,医院生意是这么做的吗?啊?......”
那道声音似乎充满了无奈,只能不停的絮叨试图引起病人的重视,最终这位不耐烦的病人终于压不住火,语气又躁又烦,“闭嘴!再逼逼叨叨信不信我现在就让你这生意关门大吉。”
等了一瞬,紧接着传来一声气沉丹田气急败坏的吼:“沈氿!”
似乎酝酿了一下,温野猜测接下来估计又是一串的絮叨,结果只听椅子拉地的“滋啦”一声,外科的大门“砰”的被打开,满身戾气的少年先一步踏出了门口。
少年左臂挂着黑色的机车外套夹克,右手的衣袖高高的挽起,手臂处裹着一圈刺白的纱布。少年抬眼,深眸透着暴躁不耐,寡淡的扫过,恰见到推着轮椅立在一旁的温野。
温野内心:真的是个巧合。
少年没有多言,但是那一眼却足够的冷厉。
温野沉默几秒,不打算和这个野蛮人一般见识,保持匀速,在前面拐了弯上了二楼。
深夜,月色冷白,天幕黑垂。
沈氿的机车穿行在透着模糊灯光的马路上,一眨眼,那抹如蓝色焰火般的身影便闪至数米外,墨蓝与深黑交融一体,声音渐远。
没多久,接踵而至的机车声嗡嗡作响,后面坠着的几辆发出噪耳声音的机车紧紧的追着,疯狂又刺激。
将人甩在身后的沈氿在岔道口转了弯,然后绕着小城逼仄繁绕的小路开始兜圈子。
半小时后,直到身后没有了尾随跟踪的机车声,沈氿才调转方向,俯身冲向了石斛老巷。
小城的夜向来安静又祥和,温野刷过习题册后摩挲按压着有些僵冷的指尖,呼出一口夜间清冷的白气,起身出门准备简单洗漱。
惊着她的,是屋外遥遥传过来的一声夜间清悦而突兀的玻璃脆响。
原本按在院里门灯开关上的手指缩了一下,驻足听了一会,不再有什么怪异的声音了。
温野拿了手机,打开手电筒,用手捂着灯头,让灯光只照亮脚下一小块地,她摸着路悄悄的行至院子大门后,在检查门锁整齐时,才松了口气。
之前住院时,护士姐姐看她每天不是看书就是学习,便会常常和她讲一些社会上的新闻、趣事。
她记得有一段时间,隔壁市发生了一桩大案,便是独居的女孩半夜家里被偷偷潜入,最后导致人财两失。那个女孩受不了这个打击最后坠楼身亡,引起了不小的社会轰动。
一个人的生命或许微弱如尘,这件事之所以传的沸沸扬扬,是因为那个小偷在被警方锁定身份后知道罪恶难逃,便一不做二不休,从逃亡到被抓捕的三天里,又连续奸-杀了两名女孩,都是乡下的留守儿童。
温野那会本要出院的,只是她是独居在当时学校旁的出租屋里,父亲不爱,继母不疼,也因她经常住院不在学校,所以更没什么可以陪伴的朋友。以至于在那个小偷被抓捕后,她才心有余悸的出了院。
夜晚的异常声音总是令人格外敏感,温野缩在床侧,睡梦迷蒙之间恍惚听到了一阵刺耳聒噪的机车厚轮飞速摩擦地面的声音,不觉间,眉目逐渐松软下来。
梦里,少年穿着一身社会哥的酷飒朋克风,脚踩坚硬霸气的黑色短靴,双腿修长,裤脚束在脚腕短靴内,绑带扎紧。
一身桀骜的少年手里握着一根板斧,嘴角挑着凶恶的笑,“咔哒”的一声将身后的院门锁上,朝被吓呆了的温野走去。
第10章:互帮互助,团结友爱,应该的
温野拎着垃圾袋,拄着一根小手杖漫步在老巷边,目光轻轻地扫向两边老旧或翻新的房屋,心情明媚。
石斛巷历史悠久,住的多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有些老屋盖起了两层小楼,有的却依旧是平房瓦舍。
沿着狭窄的青砖巷道行至路口的垃圾站,又换了条弯弯绕绕的路线沿着红瓦青墙往回走。
这条路尽头是石斛巷子里面唯一的那家快递站,近了,温野就见到那里聚了少许人。
温野老老实实的在外面排队等着拿快递,余光不经意的瞥了眼聚众五六个坐在梨花树下石桌旁的一圈少年。
被围坐在中间的那个,今日穿的比较休闲,卫衣休闲裤,发型没有刻意的打理,软软的趴在那人的额前,眉眼乌黑,薄唇轻抿,虽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往日的嚣张气焰平白的消减了不少。
温野淡淡的收回目光,心里在想,即便外表看起来再像个收了爪子的猫,这个人灵魂里依旧是那个不可一世野蛮无礼的老虎,惹怒了,凶相毕露,卧爪锋利,咬起人来,连筋带肉,格外的狠。
一如昨夜的那场凶险恶劣的异梦。
远处又来了一波人马,温野没再看。
队伍到头了,她报出自己的取货码:“1-1001,谢谢。”
那波人马走近了,站在最前面的,花臂,金链,体大腰圆,嘴里叼着根烟。
温野取了自己的货,低垂着头,默不作声的离开现场。
此时,花臂已经走到梨花树下。
“虎哥,就是这小子!今天您一定要好好教训这小子,他胆敢对您不敬,今天就让他尝尝苦头!”
转弯之际,温野认出了这个人,铆钉男。
铆钉男狐假虎威,底气很足,温野想,这是带着大哥来找场子的?
不过,今天看样子是一群对一群,不知结果会如何。
温野拎着快递包裹立在转角处,侧耳听了听,那边似乎已经打起来了。
犹豫了三秒,温野摸出手机。
虽然沈氿很讨人厌,但他不管怎样的凶野终归还是个少年,对面的却都是混迹社会底层的社会哥,底线早就在日积月累中被不断的降低。
公正的对决不怕对不过,只怕那些人从未想过要公平的去处理这件事。
而且,作为同学,互帮互助,团结友爱,应该的。
温野勾唇一笑,放下手机,随即转身,踏着傍晚余晖悄无声息的回到自家小院,手里随意的拿起一本书,在春日尚且有些凉意的窗边,坐姿闲适,岁月静好。
半小时后,两方人马刚热了身,还没正式开打,便被突然出现的警察逮住。这次警方做足准备,狭小的巷口各路都给堵住,来了个瓮中捉鳖。以至于,两伙人,一个不少,此时全部老老实实抱着头一溜的蹲在墙角。
花臂咬牙切齿,满脸愤恨不齿,瞅着沈氿,低声骂道:“你踏马竟然报警,孬种!”
两方老大被单独拎在对面墙壁蹲着,颇为显眼。
沈氿正蹙着眉,闻言,那双墨色深眸扫过来,明显不耐烦又刻意压着火,他没讲话,但是那一眼却足够的野的让人不敢看,花臂被唬了一瞬。
反应过来,花臂恼羞成怒,直接伸手就要拎着沈氿的衣领出拳教训,沈氿反应迅速,身体向后一躲,同时扫出长腿,直接又果断的踹了过去。
负责教育这些混混的警察正在问讯对面两拨人的身份信息,结果身后两个不老实,一转身,就看到原本被踹到地上的花臂已经爬起来,正抡着拳头凶神恶煞的要砸向同样一身戾气的那位少年。
警察气急,一脚踹过去,嗓门极大,火气极大,“刘虎!我看你这次是不想出去了,还没出门都敢动手了,活得不耐烦了!小张,把他带审讯室,关起来,待会单独审!”
小张接到命令立刻拎着一米八的大汉进了审讯室。
而沈氿,全程连眼皮子都没抬。
三小时后,天色已经透着黑,两群人陆陆续续被放出来。沈氿作为“一方首脑”,虽已成年,但念在不是挑事方且明日还要上学,单独被拎审讯室关了两小时禁闭,教育一番没有再追究。
但是那名前科累累的花臂可没那么幸运,直接被拘留两周才能出来。
早早出来的三剑客,黄阁、李树白、张磊守在警局门口,见到沈氿出来纷纷围了上去。
“沈哥,警察没为难你吧?”
“沈哥,那只猫呢?”
花臂混迹多年,颇有威望,素来被称虎哥,也只有黄阁他们才会大着胆子直呼“大猫”。
只有稳重理智一些的张磊看着警局的大门,有些担忧,“沈哥,这次不知谁报的警,刘虎这次被送进去,出来铁定麻烦了。”
刘虎这次被坑大了,面子里子可算是折进去了,出来必定要找麻烦。
解决一个人不难,难的是这人后面还跟着一群苍蝇,不致命,但恶心又烦人。而且,这些人手黑,就怕使阴招报复回来。
沈氿被念了几个小时,头脑发胀,他捏捏眉心,道:“不用管,这事交给我解决,你们老实点,这段时间别瞎混。”
黄阁还想说什么,被李树白扯了扯,只能懊恼的抓抓自己的黄毛,老实的答应。
回去路上,张磊慢了几步,落在后面,等着沈氿走过,面色不改忧虑:“沈哥......”
沈氿拍拍他的肩,笑了下,“没多大事,不用担心。”
顿了顿,他解释说:“刘虎出来第一件事教训的肯定是丁义(铆钉男),这事是他自己无能牵扯出的,刘虎要是能顺利教训了我也就罢了,但是结果是刘虎被坑进局子。”
所以,主要火力还是集中在丁义身上。而且,他沈氿是谁想拿捏就拿捏的了的吗?沈氿嗤笑一声,不再多言。
夜深露重,月色皎洁,小城的住宅区已经不见了灯火,摸黑巷子里,脚步声由远及近,最终,停在一扇门前。
昏暗月光下,一双深眸掩藏阴影处,“擦”的一声,火苗升起,照亮那张夜色下张扬邪肆的脸,犹如深夜驾到的吸血鬼伯爵,惊艳妖异。
猩红的火星燃起,雾气升腾。
良久,沈氿掐灭了烟头,转身出了小巷。
温野闭着双目,睡得不太安稳,总感觉被什么盯上,有一种头皮发麻的危机感。
第11章:全科满分
三月,春芽悄悄冒出,气温也在缓缓的回升。
一大早,高二教学楼前的公告栏前面挤满了人,还不时发出惊叹的唏嘘。
温野要去班级必须经过这条道,见到不少人或明或暗的都在看她,有惊讶,有质疑,有唏嘘,有艳羡......
温野还有些不明所以,突然肩膀被拍了一下。
“欣欣?早上好啊。”温野见到幽灵一般出没的人,笑着打招呼。
石兰欣还是那副面无表情木讷沉闷的装扮,厚重的黑框眼镜,齐刘海遮着额头,镜片下的双眸平坦淡然,她看了眼温野直立的腿,眼底讶然一闪而过。想起正事,她伸手拉着温野,默不作声的把人送到班级门口。
留下一句:“今天放学等我一起。”
温野欣然点头,“好。”
然后,温野还没开口再问什么,这个姑娘便窜进旁边楼道,身影很快便消失了。
这时,宋西西一溜烟奔进教室,精致漂亮的小书包装不下一本书,轻飘飘的被她甩在座位上,然后,人整个怼上温野,眼睛里都是崇拜的光:“小温温!啊啊啊啊!你好厉害!竟然考了年级第一!而且是全科满分!这成绩在我们班简直是拯救了宇宙般的奇迹!啊啊啊啊啊,没想到你真的是个学霸!!!”
这一声简直如雷炸耳,这个角落立马成为班级的焦点!
年级第一!全科满分!这简直是高二七班,不,是他们一中的明日紫微星!
班级下一刻就开始闹腾起来,谁说学渣就不爱学习了,学渣和年纪第一在一个班也与有荣焉。
窗外挺着富贵肚的班主任老秦走过,很快出现在班级门口,他福气的脸上挂着笑,一派喜气,眼角都飞出了笑眯眯的纹路。
“安静!”
“这次月考的成绩出来了,年级前三位置大变革,我相信很多同学都已经在公告栏里面看到了吧。在此呢,首先我要表扬一下我们班的温野同学,这次月考夺得年级第一的宝座。”说到这,老秦一派和乐的表情下也难免染上了几分激动。毕竟,他教学这么多年,现如今混成这个样子,似乎余生都要这样浑浑噩噩的过下去了,着实窝囊极了。
现在,手里突然被塞了一个格外出众耀眼的苗子,心里已经熄灭多年的热情火焰似乎再次被唤醒。
他想,他这把年纪,再教个几年就退休了,最后几年,就以现在为起点再去搏一把似乎也不晚。至少,不会真的老的不能动的时候再悔恨当初。
虽然年级第一人人向往,但是温野在这个班级太过鹤立鸡群,作为常年垫底的学渣们,依旧有许多人不屑。不过,却没人敢明目张胆的表现出来。
老秦欣慰的看着温野,话锋一转,对着其他同学:“在坐的所有同学都要向温野同学学习,现在高二下学期才开始,你们还有一年半的时间去拼搏,只要努力,明年的六月定不会辜负你们......”
可能是有感而发,亦或是中年男人被重新点燃了年轻时的热情,一个早自习被老秦絮絮叨叨的念了一大半。
最后,还是在教室外面等了许久的王华华看不下去,把人赶了出去。
王华华素有灭绝师太之称,这可是连班级里最不服管的沈.大佬.氿都惹不起的女人,她一进门,所有人立刻禁了声,赶紧翻箱倒柜的掏英语书。
温野总算结束了社死和尴尬,脸颊泛起的红润还未消散,教室安静下来,她摸摸鼻子,掏出英文杂志出来看。
她很想对老秦说,过了,太过了。
下课后,各科课代表去办公室拿了批改过的月考试卷,班级不少同学聚到温野坐位旁问东问西。
似乎之前大半个月的疏离好像“啵”的一声骤然消散。
温野第一次面对这么多人的示好,她不善交际,怕太过高冷会破坏同学感情,只能面对提问一个接一个耐心的回答。
直到——
“砰”的一声,不用转头,温野就知道某位大佬来了。
人群鸟兽般散去。
温野轻轻呼出了口气,侧头看了一眼沈氿,难得没有冷脸。
沈氿:?
从早晨成绩出来时,几乎便预定了今天一天课的内容。
所有老师都在讲试卷。
温野对这次的成绩并没有多大的成就感,一来这毕竟只是第一次月考,试卷试题出的浅显,只要多仔细认真一些不难拿到高分。二来,想到这,温野抬头看了眼窗外,春光明媚,暖阳娇艳,蓝天白云,干净而纯粹,处处都洋溢着欢乐和清爽,和以往的都市呈天壤之别。
所以,二来,也不得不承认,她现在早已远离了原来的生活,身处异乡,孤身一人,被遗落在了这座落后的小城。
温野摊开以前学校的班主任给她传来的月考试卷,垂眸认真的看着试题,捏着笔,开始演算。
沈氿看着手里的招租信息表,娟秀的字体雅致端正,一如写字的人。
他刚刚才知道这次月考年级头名的变动,心里却有一种理应如此的自然,竟毫不惊讶这人带来的一波震撼。
沈氿突然勾起唇,俊美的容颜刹那间释放出与平日里完全不同的光彩。
在课桌抽屉里摸出一支笔,咬掉笔帽,玩味的转了转笔身,抬手,落笔,龙飞凤舞的字体飘然印在纸上,与那一排排整齐娟秀的字迹形成鲜明的对比,一个乖,一个野,却意外和谐。
勾勾画画,填填补补,招租信息表上的空白被填满。
扔下笔,将纸折起来,递给前座的张磊。
张磊看着稳重理性,但是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商人,以及三剑客中的信息站。
火车站旁的网吧,石斛老巷的超市和快递站,甚至还有一家开在职高后街的一间小棋牌室,这些都是张磊家的产业范围。
不光如此,在学校里,他更是以中间商优惠价格和各个班级做起买卖,小到个人的文具用品,大到整个班级的学习资料,甚至若是赶着运动会、春秋游时,还包揽了不少人的零食供给,赚得盆满钵满的同时,顺带连通了四面八方各路消息的汇总。
这张招租单子,就是他在楼上高二一班那里得到的,打听才知是石兰欣在帮温野找她小院里的次卧租客。
张磊那天晚上撞见沈氿在等温野,以为沈氿看上了人家。自认作为兄弟,要主动揽下帮助兄弟追喜欢的女生这件人生大事,最终以抹零去尾又许了一张八折优惠券才搞来这么一张招租信息表。
不过,温野信息上面明确仅限女生,虽然但是,就是有句话说得好,性别不要卡的那么死嘛。
接过沈氿递来的信息表,张磊给了一个“兄弟,我够意思吧,接下来靠你自己了”的眼神,便揣着单子窜到楼上。
这一切,作为仅仅目的是为了多赚一些生活费而想起把次卧租出去的招租发起人温野,一概不知。
第12章:石兰欣
石兰欣的班级是高二一班,也是高二的强化班,需要上晚自习。
不过,下午一放学,石兰欣便来到了温野教室外面,背着包,背对着教室立在走廊下,耳里塞了一只耳机,像一只孤僻古怪的黑天鹅。
温野一出来,她便头也不回的朝外走,只是步子不快,慢悠悠的,显然是照顾温野这个腿还不利索的。
车棚下,石兰欣跨坐在自行车上,脚尖撑着地面,看向温野的小拐杖,“坐过自行车吗?”
温野含笑摇摇头。
这是第一次。
踏着夕阳,款式老旧的自行车穿梭在马路上,春日的晚风有些寒凉,温野两手圈着石兰欣的腰,不敢乱动,心都跳到了嗓子眼,就怕摔下去。
一手掌控着车把,另一只手还要腾出几根手指抓着架在车头的那根小拐杖,石兰欣眼里流露出几分切实的笑意。
温野从踏入这座城就显得格格不入,哪怕刻意的去融入,任何人一眼也能看出她的不同——端庄大方,举止优雅,谈吐礼貌,温婉柔和,她气质出众,一眼拔群。
石兰欣第一次见到温野时,就想着,这是个大家闺秀,到了这儿,顶多是个落难公主,而公主都是高贵的,不见得能看上他们这座城。
是以,她一开始对于温野并不想多上心,毕竟,与其花时间去结交这个注定和她不是一路人的朋友,还不如多刷几套题来得实在。
而现在呢,石兰欣厚重的镜片下眼睛微弯,看着这个“公主”笨拙紧张的样子,竟然还有些可爱,软软的,一点也没有白日的距离感。
接触下来,她也发现,公主并非是公主,而是个有些反差萌的灰姑娘。
不过,灰姑娘此时有些紧张,因为害怕被摔下车而紧紧地攥紧了她的衣摆。
风飘过,将石兰欣的声音带到温野的耳中。
“恭喜,年级第一。”
年级第一,温野不知道今天因为这几个字被集火了多少次。
此刻,温野再次听到这个名头,有一瞬的头大,她拽了拽石兰欣的衣摆,软软的求饶,不要抓着这件事不放了。
自行车停在一栋小楼前,是个住宅区,四五层楼高,如今正值傍晚,家家烟火最浓,生活气息很浓郁。
石兰欣将车锁在狭窄的楼道里,借着昏黄声控灯光看着温野,道:“今天带你来原本只有两件事,现在是三件事。”
温野等在楼梯口,背着书包,抓着自己的小拐杖,看石兰欣一手拎着包一手摘了耳机走出来。
“第一,我妈让你来我家吃饭。忘记问你有什么忌口了,现在我妈应该正在做,还来得及。”
石兰欣三两步跨上台阶,两秒后又退了回来,温野还在慢慢吞吞的爬楼,见石兰欣停在上一层阶梯俯视她,不明所以,“嗯?没有,我不挑食的。”
似乎又思索了两秒,石兰欣道:“抱歉,忘记这边没有电梯了。我背你吧。”
温野:“不用不用,没事的,我腿其实已经康复了,只是走得慢,我自己可以上楼。”
为了证明,温野小手杖往台阶上一敲,一级一级,连续上了两层。确实动作没有阻碍,只是速度像个老奶奶爬楼一样,不图快,求稳。
石兰欣没坚持,站在楼梯转角处等她,继续道:“第二就是,你这次突然空降了年级第一,还是全科满分,估计今晚走的慢了,就有人迫不及待找上门堵你。”
温野震惊了,难道一中的年级第一被集火围攻就算了,还要被围堵霸凌吗?
石兰欣掏出一串钥匙左晃右晃,发出一串“零零当当”的声响。
“不是你想的那样,是我们班的周思慕,也就是原年级第一。”石兰欣有些头疼的叹了口气,“他这人,脑子一根筋,战斗学派,还争强好胜不服输,谁考的比他好就堵谁,每次成绩下来后,至少要有个一周左右的冷静期才会变得稍微理智些。”
温野再次震惊,她感觉,一中的异类真的好多。
比如不服管却很大佬的沈氿,不按常理出牌又怂又刚的三剑客,跳脱不爱学习致力吃喝玩乐的宋西西,痴迷篮球却似乎球技一般的体育委员,福气满满躺平随性的老秦,极度讨厌差生偏爱优生的年级主任,战斗学派前年级第一,以及眼前这个,看起来古怪孤僻不好接触的石兰欣同学。
温野爬上最后一层台阶,看着石兰欣开门,问道,“那第三件事呢?”
石兰欣食指微曲,推了推眼镜,依旧平铺直叙道:“你的租客找到了,是我同学的朋友的朋友,要过来住三个月,租你家次卧房间,女生,18岁,无不良嗜好,成绩优异,人品极佳,听说还学跆拳道黑段,身手很厉害,安全可靠。”
温野对石兰欣很信任,对于租客信息也很信任,没什么疑问。
“可以,她现在不在这边是吗?那就线上签合同还是来这再说?”
“线上。你要是放心后续交给我吧,她估计这个月底才会去住。”
“好。”
厨房里正忙的石姨听到声音拿着一个锅铲出来招呼,很是热情,“野野来啦,快坐快坐,还有两个菜马上就好,你先去欣欣房间玩一会电脑,或者在客厅看电视也行。欣欣,好好招呼野野,别一进门就钻屋里——”
“谢谢石姨,我去欣欣房间就好,您去忙吧。”
进门前,温野还在想,石兰欣的房间或许是黑白色调的简约设计风,但是,事实证明,结果总会出人意料。
房间不大,床临窗放置,侧面墙壁是一整排的书架,书架上摆满了书,角落里支了一张长桌,桌面干净整洁,只有几套试题随意的摆放着。要说这些都是正常的摆设,不正常便是除了书架、书桌、床以外的角角落落——
白色的墙面铺着一张张巨型海报,床上地上桌上随处可见的抱枕地垫,甚至还有许多的大小不一的手办模型,竟然都是航空航天相关的。
宇航员,航空母舰海报,神州一号至十三号飞船图片和模型,按照顺序挂满了整面墙壁。
温野看向石兰欣,心里再次肯定,这是一个骨子里透着酷飒且个性的姑娘。
第13章:变化
翌日,温野把家里的大门以及次卧钥匙给了石兰欣,后续房屋租赁合同的签订和邮寄钥匙等都一并交给她处理了。
至于那个战斗学派的周思慕,未见其人温野都有些恐惧,好在石兰欣同学够义气,帮她挡住了一切,这几天上下学都是和她一起的。
当然,也有可能仅是因为接下来连续几天都下着雨,走读生基本都选择坐公交或者步行上学,石兰欣便每天顺路绕一圈去等温野。
不过,过程并不重要,目的达到就是好结果。
又一个周一,天晴了,被阴雨影响了几天的校园氛围也瞬间满血回升。
班长年礼从外面跑进来,手里还拿了一沓作业本,他面颊通红,似乎被什么喜悦冲昏了脑袋般,一进来就敲着讲台大声嚷嚷道:“同学们,春天绝对是一年中最美妙的日子,鸟雀归巢,河水化冰,树木抽芽,百花满园......”
下面有人打断,“班长,说重点!”
年礼打开一本作业本,表情复杂难抑,肩膀震颤,猛地抬头,深情款款又难掩激动的看着打断他说话的同学:“同学,在这样一个美妙的日子里,请给我一个机会,于春意盎然的三月底,让我们一同去感受一次春天的气息好吗?”
底下人悟了两秒,下一刻高呼:“三月底春游?!班长,消息准确吗?!”
温野抬头看过去,讲台上那个已经出了戏的班长正猛点头。
她感到很神奇,从这么一句话里,竟然能这么迅速的提纯、萃取出这么简洁明确有效的信息,她大为震动。
随手两笔结束了手中的英语试题,默默掏出语文阅读理解,埋头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刷题。
眼睛快速的浏览密密麻麻的文字,耳朵分了一缕神识递给班级的喧嚣,从嘈杂纷乱的欢呼声中,温野准确的捕捉到自己想要的信息。
“班长,具体时间和地点定了吗?我这次可要好好准备准备。”
年礼回:“我也是偷听的小道消息,只听说大概不是这周末就是下周末。地点还没定,年级组的老师在开会,估计待会上课老秦就能跟我们说了。”
果然,大课间结束,上课铃响,老秦胳膊下夹着会议记录本慢悠悠的晃进教室,那张脸上依旧是笑眯眯的,看起来和善极了。
老秦伸手往下压了压,平日里闹腾不已的班级却迅速安静了下来,几十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盯着他看,充满期待。
“大家这是都知道了我要说什么了?那既然如此我们就开始上课吧。”老秦故意卖了个关子。
“别别别,我们什么都不知道,您可快点!等不及了!”安静了一瞬的班级首先耐不住性子,立马露了原形。
老秦再次压了压手,这次直接公布了会议结果:“下周五,周六,周日,全校的高二年级同学一起去春游,地点安排在铜市远郊的铜陵山,下课之后班长统计参与春游的学生名单交给我。”
他顿了顿又说道:“这次春游应该是你们高中毕业前最后一次了,作为班主任,我是鼓励大家积极参与的,不过,如果实在有特殊情况可以私下找我说说。”
一中传统,高三年级拒绝一切阻碍学习的娱乐休闲活动,拒绝一切校园集体活动,拒绝一切体美劳类课程,与此同时,强制参加每日上午大课间的跑操运动。
惨绝人寰,人间地狱。
所以,这次的春游七班这群最爱玩闹的群体全员参加,并且最为积极。
温野想着既是爬山,那这项目并不适合她,原本要拒绝,却被班长和前桌的宋西西联合说服,颇为无奈。
沈氿自从月考后闪现几次又玩起了失踪,今日来到教室,明显感觉到班级氛围有些微妙变化。
原本温野作为转校生,还身患残疾,每日坐在班级最角落,上课认真听讲,下课认真刷题,整个给人的感觉又高冷又疏离,所以基本除了宋西西没什么人会主动过来找她说话。
但是这种真空状态现在似乎变了。
上课温野依旧认真听讲,但是下课却有源源不断的学生聚在她周围,叽叽喳喳的讨教询问,而温野也并没有不耐烦,对每一个同学的问题都耐心又温柔的回答。
再差的班级也依旧有想要上进的学生,以前是条件不允许,现在是近水楼台,机会难得,不容错过。
几场春雨过后,气温递进回升,现今的温度早已不适合冬装棉服,大多数学生最多穿了一件薄卫衣搭配一件春秋天的外套。
少年裹挟外面的微凉进门,款式简单的一件灰色卫衣被他穿出高级的时尚感,右耳耳骨和耳垂分别戴着一枚黑色耳钉,桀骜的眼眸透着冷和痞,有点人间妖孽的感觉。
不过,这只妖孽似乎有些懒散,收敛了气势和满身的恶劣,只携带了一身浅淡的烟草香和更为淡薄的一层冷沉松木香气进来,像往常一样,头上兜着校服,趴在桌上睡得很沉。
温野有时也会很纳闷的想,这人晚上到底都在做什么,白日里要么不来学校,来了学校就是睡觉,像是几百年没睡醒过,困倦极了。
傍晚,温野乘坐市公交回家,简单的煮了碗面吃了,然后在院子里闲适的走了几圈。小院走廊下摆了一张小桌,上面放着一台手机,音量适中,正播放一段英文听力。
温野边走边听,嘴型微动,念念有词。
直到听力播报:“NEXT”,温野停下脚步,慢蹭蹭的去收了手机,转身回厨房把锅碗洗了。
衣服上被溅了些汤汁,温野索性拿着睡衣去浴室泡了个澡。
迷蒙雾白的蒸汽下,温野坐在浴缸里,被泡的粉嫩的手指使力按摩着异常瘦弱的双腿。
这双腿虽已愈合,但是后遗症还是存在的。
比如,不能格外使力,不能长久运动,行动缓慢且瘦弱难看,阴雨天会疼的入骨,凉寒的天气里永远也捂不热。
不过,即便它们依旧孱弱,温野也格外珍惜并感到幸运,因为只有她知道,为了能再次站起来,她付出了多大的努力。
直到双腿被热水环绕,泡的格外温暖,温野这才撑着浴缸边缘站起来。
屋内水声潺潺,以至于屋外的细微动静被轻而易举的忽略不见。
沈氿坐在行李箱上,院子的阴影恰好把他掩埋。他控制箱子随意的转动一圈,眼神打量着这方小院子,嘴角还勾着一抹玩味的笑。
不知道那只小白兔见到他会是什么表情。
真的有些期待。
第14章:新租客
事实上,温野一开始并没有发现院中阴影处里多了一人。
春天的夜晚依旧清凉,温野穿着冬日厚实的睡衣裤,扣子从脖子往下扣的严严实实。
她一手拿着手机重新选了一篇英文报道,一边侧着头,手里拿着大毛巾顺着向下擦拭。
沈氿存了坏心眼并没有提醒,用手拖着下巴看的津津有味。
很快,房间里传来“嗡嗡嗡”的声音,柔和的暖风拂过发梢,一点点吹干湿发。
挑了一些精油,在掌心搓热,均匀的涂抹在发梢处养护着。
沈氿看着房门被打开散气的浴室,鼻尖被夜风带过一缕浅淡的香,突的,他恶作剧的心思歇了几分,还伴随一股子烦躁。
没控制住,抽了一根烟出来,打火机“擦”的一声被点燃,很快,小院里便散出一层烟味。
不呛,不烈,是淡淡的烟草香气,在这百花齐放的夜晚,竟不显得突兀非常。
沈氿指尖夹着烟,等的有些躁了,连手中的烟抽起来都觉得没什么滋味,甚至连那已经冷却的浴室香甜气息都盖不过去,乏的很。
直到,一声玻璃杯砸向地面的清脆响声裂在耳边,沈氿抬眸,恰看到站在廊下,表情宛若见了鬼一样的温野。
“沈,沈氿!你,你怎么在这?!”小白兔语气里不无惊恐,玻璃杯碎在她脚边,她此时站立的有些僵硬,神色里还有没有掩藏的惊诧恐慌。
沈氿将烟取下,捻灭在小院花园的土壤里,随即精准的扔到温野脚边的玻璃渣堆里,轻啧了一声,迈着大长腿靠近廊下的人。
夜色低迷,卷着烟味的嗓音磁性缱绻,似带着笑意,“我是沈歌。”
温野眼里还有未散的三分恐慌,三分惊悚以及全部的茫然无措。
沈氿在温野一步远的地方停下,挺拔的身姿被月光投出一片狭长的阴影,恰好将廊下被吓坏了的小白兔整个罩住。
“丁零当啷”。
温野视线被声响引去,恰看到沈氿手中那串熟悉的钥匙,正是之前她交给石兰欣让帮忙转交给租客的那串。
温野不笨,但是依旧没想明白这是什么情况。许多事情弯弯绕绕,她的大脑此时有些混沌,却对一件事格外清晰——她的新租客,竟是她躲都躲不及的沈氿!
“喂!至于吗?我是吃人的狐狸还是骗人的狼啊,有必要这么一副......世界末日的表情吗?”沈氿当然知道这个小白兔为什么这副表情,但就是忍不住想欺负。
人软被人欺,这话真的没毛病。
温野这副弱不禁风柔和软嫩的小模样,看的就想让人火大,想欺负,真不能怪他。
“你这是骗租!我不租了,我把钱还给你!”温野理智逐渐回笼,只想赶紧把这瘟神送走。
沈氿闻言,竟也不急,反而气定神闲的靠着墙,双手环胸,笑的一脸邪魅:“哦~房东毁约啊,没问题,三倍违约金奉上或者提前一个月告知租客,小兔子,你选哪个?”
温野自是看过租房合同的,上面似乎的确这样写的,房东违约,付清三倍违约金或者提前一个月告知租客;房客违约,房东有权扣除押金以及剩余全部房租。
她记得,关于这项内容,是租客特意添加的。她当时不明所以,没觉得有什么问题便同意了,结果现在......被拿捏的死死的。
温野被气得,看着他半天没憋出一句骂人的话,反而将自己的脸憋的通红。
沈氿看起来更加愉悦了。
他格外宽容大度的没有再去撞枪口,自己摸索光顾了一番,成功找到主卧隔壁的次卧,至少在接下来的一个月内,是属于他的房间。
来了铜市快三年了,平日里除了打架干什么都觉得没劲,这下好了,一只小兔子自己送上门了。
不欺白不欺,生活真有趣。
翌日天还没亮,温野早早的起床,窸窸窣窣的收拾东西出了门。
石兰欣推着自行车出来,一只耳机挂在耳上,结果没走几步,就见到坐在她家路口转弯处一颗石头上的温野。
一向温软的漂亮姑娘没精打采的,像是被吓坏了,又像被欺负狠了,委委屈屈的,垂着头乖巧的坐在那扣着手指。
石兰欣推着车三步并作两步过去,拽下耳机,戳戳这颗顶着晨露蔫哒哒的小蘑菇,“谁欺负你了?怎么这么早来这等我?”
温野闻声抬头,眼眶红红的,似有泪打转,开口说话时嗓音颤颤:“欣欣,沈歌是沈氿。”
石兰欣没听明白,什么沈哥是沈氿?
温野继续道:“我的新租客,他不是女生,也不叫沈歌,他是高二七班的沈氿,欣欣,我们被骗了。”
石兰欣:!!!
脑子转了一圈,石兰欣瞬间想明白了问题严重性。
她先将人安抚住,然后给送到学校班级,叮嘱温野别害怕,这事她想办法。温野无精打采的应着,也没注意到石兰欣出了七班的教室便火大的拽下书包,杀气腾腾的冲上楼梯,一进到一班,迅速找到罗秋位置,扯着人就往天台跑。
罗秋正在背书,突然被这么粗鲁的抓住还没反应过来,一边嚷着一边挣扎,但依旧不敌战斗状态下的石兰欣,到了楼顶天台才被放开。
“啊--石兰欣?一大早你发什么疯?!”
天台四面空旷没有遮蔽物,一阵冷风吹过,两人都抖了抖。
石兰欣脑子清醒下来了,觉得自己行事有些稍稍的鲁莽草率。
不过,她没忘记正事,“罗秋,你上次给我找的那个租客你到底认不认识?你确定知道对方的底细?”
罗秋眼神有些躲闪,心里没底:“我朋友,她惹事了?”
石兰欣盯着她看,心道,变了个性别换了个人,不知道该不该算是惹事。
罗秋为自己收了张磊的一个月八折优惠券感到心虚,“她怎么了?是有什么问题吗?”
石兰欣这人,人狠话不多,眼神力量大,盯着人时格外有压力。
罗秋不怕石兰欣,但是怕班长周思慕,众所周知,周思慕喜欢石兰欣,她不想被穿小鞋。
在眼神压力以及石兰欣背后无形的班长余威,罗秋最后老老实实把前因后果交代了。
因为与张磊达成一个享受一个月的八折优惠的合作,罗秋便答应帮忙假借朋友之名替石兰欣和沈歌牵线搭桥租了房子。不过罗秋解释,她是见过沈歌简历的,不像坏人,还是长久的生意伙伴张磊朋友,加上有优惠券诱惑,便点头同意了。
罗秋特别点明道:“张磊他说这人是他暗恋对象,只是和他有些不对付,他出面帮忙租房绝对会被拒绝的,就让我装可怜,说是紧急出租赚一笔快钱急用,他暗恋对象心软,很轻易便答应了。”
她懊恼道歉:“兰欣,抱歉,我不知道这租客会惹事......”顿了顿,罗秋似乎才想起来,“不过,到底出了什么事了你情绪波动这么大--”就,怪吓人的嘛。
第15章:夜市
石兰欣原本想的是,让罗秋这个中间人做调和剂,试图将合同拿回来。
但是目前的情况令人担忧,明显这是个局,也许并不是很严谨,但是无奈遇到的都是猪队友。
包括她自己都是。
石兰欣扯扯扎在后头的小揪揪短发,心里升起一股浓浓的愧疚。
中午下课铃声一响,石兰欣便冲出教室。
温野冷静了一夜加一个上午,此时也猜出事情大概,这就是个恶作剧,是那些刺头们常玩得计俩。
石兰欣把事情起因经过解释一遍,愧疚的道:“野野,你先和他说让他一个月后搬出去吧,这个月你来我家和我一起住。”
温野见石兰欣这样心里也有歉意,这本就是她自己的事情,沈氿想要欺负的本就是她,没有这次也有下次,一样的。
她温和的笑着,将自己好的心情袒露出来,俨然又恢复了平日子一贯的状态,“不用了欣欣,给你添麻烦了。这事能解决,沈氿只是想要看我笑话罢了,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举动的。一个月而已,很快就过去了,何况,这个人学校都经常不来,家肯定也不经常回去。”
怕石兰欣依旧担心,温野继续道:“我立了一个合租的条约,合同上允许的,你就放心吧。”
这事本就是她自己的,但目前无形中又给别人添了麻烦,温野苦笑掩在眼底,向石兰欣保证,“如果有任何问题我就打电话给你,到时候你就带一伙子人过来收拾他。”
最后这一句玩笑居多,不过成功让石兰欣撤下几分担忧。
少年人的世界简单而纯粹,对于这个世间的恶意哪怕再发挥想象也永远止于表面,他们哪里想得到,有些人,做起事来有时候伦理纲常,三观道德都是不予理会的。
下午,温野被老秦叫到办公室。
老秦拖了把椅子过去,热情招呼着:“温野同学来啦,过来坐。”
现在正是最后一节自习课时间,许多老师都在办公室没出去,见到上次月考的年级第一,分别都给予了最温和的微笑。
温野不知何事,便一一打招呼后坐下来。
“是这样的,咱们市在四月底左右会举办一场数学竞赛,也算是以后的中国数学奥林匹克竞赛(CMO)准备的预选赛,学校统一报名的,这次就是来问问你有没有考虑参加。”
温野这一天强作欢喜的神色总算真实了许多,她本来也打算这月底就来找老秦帮忙报名的,原本还差点以为铜市没有这个比赛......
“谢谢老师,我参赛的,也一直都有准备。现在赛程下来了吗?”
老秦闻言笑的更和蔼了,想他们学校,每年参加比赛的都是强化班的学生,但是一个市级预赛往往都直接刷下一打扮的人,剩下的人,能过了下轮的省联赛,拿到名次奖项的就算是优中之优了。
但是眼下,老秦看着一派淡然的温野,突然也有些异想天开的憧憬,这个孩子,或许可以冲进CMO,甚至进国家队,去为国争光。
“小温啊,不用有压力,平常心对待就好,不过老师还是希望你可以认真准备一下,如果能冲进国家队,就能直接保送重本大学,哪怕没进去,在CMO中获得比较优秀的成绩对明年的保送考试也有很大优势的。所以,这个还是能冲一冲更好,老师看好你。”老秦笑眯眯的画着大饼,温野突然觉得,眼前这个中年老头,还挺可爱。
“好的,秦老师,我会加油的。”温野眉眼弯弯,气质温润。
办公室里的老师陆陆续续下了班,老秦还在拉着温野念叨,直到外面响起放学欢快的铃声,老秦把办公桌上提前准备的一沓资料递过去,本还想再絮叨几句,但见着对面这个少女面上一如既往浅淡的笑意,没有半点不耐烦,突然老脸有些臊,不再多言了。
“这些是我整理的历年预赛试题,你可以看看做做,不会的随时去找苗老师问。行了,放学了,你也回去收拾收拾回家吧。”
“谢谢老师,老师再见。”
心头的一件大事算是解决了,温野觉得身心舒畅,心情也跟着愉悦了几分。
回到教室拿上下午写好的“合租条约”,将手里的资料塞书包里,撑开伞,在细雨朦胧中出了校园。
沈氿早晨醒了没去学校,约了三剑客打了一上午的牌,下午那三人去了学校,他过于无聊打了几个小时游戏熬到了时间,天色还亮着时便骑车去了市区。
市区中心夜市算是铜市不大不小还算热闹的景点之一,每到夜晚,这里歌舞升平,各类商贩纷纷开始营业,美食,杂耍,华服,饰品......应有尽有。
除此外,夜市里头有一条酒吧街,位于夜市和泗井巷交际之地,更有小夜市之称。
夜市是夜晚的天堂,泗井巷则商场林立,是白日里最热闹的地方。两者交集处衍生出一条酒吧街,刚踏入街头便听得到风格混杂的“动次打次”之音。
沈氿拐进街尾的一家酒吧,名叫七夜,似乎才营业,里面只有服务员闲聚交谈的身影,不见客人。
有人见他进来,忙止了话,迎上去,“沈哥,今天怎么来的这么早?”
来人识趣的递了根烟过来,沈氿接过,没抽,捏在指尖打转,神色懒懒的回道,“无聊就过来了。”
“先来一杯?”
沈氿拒绝,将烟别在来人耳边,摆摆手道:“我去里面准备了,不用管我,你们去忙吧。”
“那行,沈哥你自便,客人一会来了,我也去准备了。”
说话的人又和几人打了招呼,穿过空档的舞池,去了吧台守着,竟是个调酒师。
沈氿先去了后台,脱了卫衣,换了身浮夸的皮夹克,破洞裤,还给自己抓了个发型,露出额头和那双天生勾魂野痞的深眸,灯光下,迤逦唇色更显妖异。
他是这家酒店的首席打碟DJ。
晚上八九点,天已经黑透了,酒吧街人流逐渐增多,七夜的客人也陆续来了。
喧嚣震耳的DJ音乐响起时,沈氿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狂野,奔放,专注又迷人,台下尖叫声不断。在音乐中释放自己,向来也是他的解压方式之一。
绚丽的音乐,肆意喧嚣的舞池,疯狂扭动的年轻男女,场子开始热闹,沈氿结束一曲下去换了人,点了杯酒摸了一个角落坐着。
午夜的时间才是他的,今天的热场纯粹是他太无聊。
舞池里灵魂摇摆,摘下白日里的面具,在这不大的一方天地,尽情的释放,热血的释放!
只是,沈氿看着这些千篇一律的扭动的肉-ti,突然觉得很没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