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楔子
“凛，你还是坚持你当初的选择吗？”
“是的”耳机里传来一阵“滋滋”的响声，凛终于拿掉耳机，从游戏里抬起头来，有些惊讶的睁大了眼睛，这家伙终于愿意搭理自己了。
“不过，你之前不是说没有线索吗？……”凛转过身，背对电脑坐在地上仰望着虚空。
“反正你宅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三年了，你有过很多次机会去重新开始，可惜最后你都把自己给玩死了。既然你这么放不下，最后一次我就送你去一个能找到自己价值的地方。”
空荡荡的世界穿来‘真理’的声音，孩童般的话语洞彻人心。
“我不想披着别人的躯壳去延续既定的命运轨迹，如果能去与我的诞生有关联的地方，我十分乐意！那么对那个世界你需要做些什么？”凛低声说着自己内心的想法，没有隐瞒。虚空中一阵波动，在凛的对面出现了一个三岁孩童大小的简笔画模样的立体小人儿，圆圆的脑袋和身体，圆柱形的胳膊和腿，白色的皮肤坐在那里仿佛与虚空融为一体。
“哈！你想多了，我没什么想做的，至于你想做些什么那是你的事。就算你把那儿搅个天翻地覆跟我也没有半毛钱的关系，前提是你做得到。这是最后一次开门了，之后我就会陷入长久的沉眠，你可别来打搅我。”
立体的小人儿边说边比划，动作夸张。
“你该不会是惹了什么事想跑路吧？”凛心里有些狐疑，这家伙一向是个喜欢看热闹的主，怎么会长久的沉眠。
“哈哈，你们霍恩海姆家的人就是喜欢多想。嗯，按你们人类的说法应该这么说：我难得想做件好事，做为你为我奔波三年的报酬，怎么样，够意思吧？”
惊喜来得太突然，凛有些不真实的感觉。“我是捡的。这样也算是等价交换了吧？”
“你可以这么理解。”圆圆的小人儿做了个耸肩的动作。
“好，成交！对了，我能把电脑带过去吗？刚买回来还没玩几天呢！”一旦接受凛也就不去多想‘真理’背后的用意了，于它而言，自己不过是个头稍大些的蚂蚁。
“哈哈，年轻人就是爱幻想！不管去哪个世界你都得遵守那里的规则，很遗憾这次去的地方不允许出现任何高科技的东西，你的电脑我会好好保管的。另外你的力量也会受限，祝你好运！”
‘真理’挥挥手，凛背后出现了一扇缓缓打开的门。门上雕刻着晦涩深奥的符号，组成了树的形状，从底部一直延伸到顶端。
凛最后仔细的看了看门上的符号，迈步走了过去。
“这三年来多谢你了！”
空荡的空间里响起最后的话语又再度回归寂静，圆乎乎的小人随着大门的再次关闭，又归于虚无。
第二章 野外生存 上
凛再次睁眼发现自己在一个夜色深沉的深山老林里。这样的出场方式也不是第一次遇到了，以前出任务也总是在各种奇奇怪怪的情景下睁眼，凛已经习惯了。淡定的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下，开始检查自己的身体情况。
还真的是最后一次开门，关于人体炼成的法阵自己再也想不起来了！尽管心里已经有了准备，可还是忍不住一次又一次的尝试，想要再次触摸到人体法阵。那是一切的开始，也是打开那扇门唯一的钥匙！
“嘶……”头像被针扎一样疼，眼前阵阵发黑。凛呆了呆，以后再也回不去了。脑子里恍惚闪过很多东西。一抬眼看见漆黑的夜空，月亮被困在了乌云里。还是先面对现实吧！
身上的魔法宝石还有几颗，银怀表完好无损，还有一把折叠小刀。体内的力量依然还在，只是弱了好多。不过在外行走应该没什么问题，当务之急还是要先弄清楚这是一个怎样的世界。
凛站起身来四处看了看。深夜的山林里寂静得有些可怕，连绵的树木在黑夜里仿佛择人而噬的魔物，除了脚下，地面也被黑暗淹没。凛极力眺望远处，除了零星的几颗星星，就只有一片漆黑了。凛就地取材做了跟火把继续向前。
独自一人走了很久，凛回头看了看，发现这山岭比自己想象的要大得多。山头起起伏伏，一时找不到下山的路。
凛干脆坐下来休息了一会儿，把火把插在石缝里。借着火光才发现四周有不少踩踏的痕迹，看来没有走错路。歇了一会儿，循着这些痕迹走到了一个山谷，地面的脚印更杂乱了，非常密集，马蹄印都很清晰！拿着火把靠近地面仔细查看，果然，地面上有血迹！这里发生过战斗！
再这样走下去，不知道会遇上什么麻烦，或许稍微避开些比较好。山谷后面有两条岔路，应该都能下山。果断选择了那条人迹罕至的小路，遇上麻烦的概率应该会小很多。接下来的路就好走多了，凛边走边留意四周的动静，走了大概半个时辰，忽然脚步一顿，一矮身，躲在了旁边的草丛里。前方不到五米的灌木丛里传出了窸窸窣窣的声响，似乎有什么大体型的东西在地上爬，过了一会，又安静了。凛耐心的等着，直到很长时间都没有动静后，才打开防身的折叠刀，放缓呼吸，轻手轻脚的靠了过去。
原来是个人，不是什么野兽！
该说自己的运气好还是坏呢？你不找麻烦，麻烦还是送上门了。这受伤的士兵说不定是上天送给自己的一场缘分呢？反正总不能见死不救。
凛收起了折叠刀，蹲了下来。这是一位中年大叔，兵甲破乱，勉强披在身上没散。发丝凌乱的脸上有几道黑印，不知道是混着汗水还是血水凝结的黑泥，双眼紧闭嘴唇乌青，衣服上渗出了块块的血迹，很是凄惨。最惊险的是胸口中的一箭，凛仔细检查才发现避开了要害，否则这位大叔早就没命了。看这位大叔的面相，倒不是什么凶恶之徒。救下来正好可以了解下情况，至少要弄清楚自己在哪儿。
“喂，醒醒，醒醒！”
大叔一点反应都没有，看来伤势比较严重。大叔这体型怎么也有一米八了，身材算不上魁梧，但自己这小身板背起来还真是够呛，得赶紧找个能遮风挡雨的地方，再把大叔搬过去。把大叔往灌木丛里藏好，凛便在附近找了起来。
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找到个废弃的小木屋，凛举着火把进去一看，屋子里落满了灰，几副破烂的自制弓箭挂在墙上，墙角堆着没用完的柴火，旁边还有几个破烂的陶碗罐。屋子中间火炕的两边支了木架，应该是烧火煮东西用的，旁边还有些干草。凛几步就走到了头，方形的小屋子，没有床也没有桌子，估计是猎人们临时搭来歇脚用的，破是破了点，但总比待在荒郊野外强。凛稍微打扫了下，用炼金术快速修复了门窗和其他破损严重的地方，顺便弄了些罐子和碗出来，都是待会用得着的东西。幸好还能用炼金术，在这荒野山林里再好用不过了，就是动静有些大。
神秘的白色光芒几度亮起又悄然消散，凑近一看，光芒闪烁的阵图中物品分解得像水银一样，随意变换形状，最后定格成材质相同的其他物品。
做完这些，凛点着了火炕，拿着陶罐去屋后。刚刚听到有水声，果然，后边有条小河，大概一米多宽，凑近看了看，河水还算清澈，水也不深。沿上游走了几步，装满一罐水就返回了。烧上水，凛就出去了。得赶紧把大叔搬过来，大叔身上还有伤，要是把野兽引来就不好了。
半扶半拖的勉强把大叔带到了小木屋，让他趟在干草上，自己坐在旁边歇了会儿。这大半夜的又是收拾屋子又是救人的，衣服都汗湿了。喘了口气，又马上用热水清理大叔脸上的灰尘和血迹。这大叔保养得还不错，估计得有四十出头了，脸上的皱纹并不多，应该不是一个普通的士兵。穿的铠甲也不合身，凛索性把铠甲解下来了，方便处理伤口。铠甲里面的衣服摸起来滑滑的，用料上乘。这应该是个大人物，若是能有他的帮助，自己查些线索应该会容易得多。
其他的伤口都还好说，主要是胸口上的箭得及时拔出来，不能再拖了。这种军用的箭上有倒勾，不能随便拔，自己身上也没有带伤药，稍微有些棘手。凛想了想，还是拿出折叠刀，放在开水里消毒后擦干，在箭头没入的位置割开皮肉，划了个十字。这是很常见的手法，从过军的人大多都会。大叔疼得闷哼了几声，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幸好大叔是昏迷的，否则醒着更受罪。凛一手按着大叔，另一只手一使劲，把箭拔了出来。箭头扯带着皮肉翻滚，鲜血喷薄而出，凛有先见之明的避开了，血没洒在自己身上，只是大叔身上看起来更凄惨了些。还好拔箭的二次伤害不是很严重。凛快速把伤口包扎了起来，以免大叔失血过多。包扎完后凛身上的体恤衫也毁得差不多了，只能把风衣扣紧了，幸好不是在冬天，仅着一件单薄的风衣也不觉得冷。得找些草药来。想到这，凛举着火把出去了。
半个时辰不到，凛提着只野鸡回来了，风衣口袋里鼓鼓的，收获不小。把止血的草药切碎了，给大叔的伤口抹了些。等下山了再好好调养调养，应该很快就能恢复了。正好水开了，就着烧好的水把野鸡处理干净，放在火上慢慢烤着。拿出在小屋里找到的几块盐巴，在野鸡上抹了一些。
凛一边转动烤鸡，一边整理着了解到的信息。看来自己应该是来到了古代，还碰上了战乱。不过山林里的物产很丰富，饿不死。只是不知道语言是否相通。
不一会烤鸡的香味就传出来了，凛收了收飞远的思绪，在烤鸡上又划了几刀，方便入味。
“嘶……”
“你醒了？看来还是烤鸡的魅力比较大啊！”凛习惯的说着亚特斯特利斯的语言，边顺手扶大叔坐了起来。
“你在说什么？这是哪？咳咳……你是宁月公主？我……也死了”
大叔说的是汉语，还好自己会。凛连忙伸手轻拍大叔后背，替他顺了顺气。用汉语说道：“你先别着急，你还活着呢，来，先做个深呼吸。”
夏伯渊看着眼前的少女愣愣的出神。少女容颜秀美，眉目精致，眼中似乎蕴着星辰，深邃广褒又宁静悠远，这是一双让人见之难忘的眼睛。琼鼻挺俏，樱唇粉嫩，组合到一起清丽绝伦。更奇异的是那种独特的气质，饱经沧桑里透着初出茅庐的纯粹与天真。虽然穿着奇怪的‘裙子’，头发随意扎在脑后，但整个人很精神，很特别。
凛伸手在大叔眼前晃了晃。
“喂，回神了，大叔你听到我说什么了吗？请先按我说的，做个深呼吸！”凛抬高了音量，大叔终于回神了，听话的做了几个深呼吸。接着说道：“咳，失礼了，多谢公主？不是，多谢姑娘救命之恩！夏某来日必有重报，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大叔似乎有些语无伦次。
“夏大叔严重了，我叫凛，寒风凛冽的凛。我是在山上捡到你的，这里是山里废弃的小木屋，我们还没下山。”夏伯渊神情缓和了很多，只是伤口依然很疼。没想到竟然得救了，真是天佑我夏家。
“你刚刚好像喊我公主，是认错人了吗？是不是我和那个公主长得很像？”
这个人说不定知道什么线索。
夏伯渊刚刚缓了口气，听到凛这么说，自己也感到有些巧合。
“像，确实很像，不然老夫也不会第一眼就认错了。不过仔细看的话，气质方面还是截然不同的。只可惜那位公主已经过世三年了，红颜薄命呀！”
“大叔能给我讲讲这位公主的故事吗？”凛有些好奇，眼睛扑闪扑闪的看着大叔，神态甚是可爱。
夏伯渊不禁心生好感。“逝者往矣，也没什么不可说的。墨宁月公主当年是我们夏宇皇朝鼎鼎有名的奇女子，不若寻常女子那般精通琴棋书画，她更擅长的是易经玄学，于推演方面造诣颇深，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女儿。只可惜天妒英才，三年前，这位公主突然病逝，夏宇国也在此时陷入战乱。那墨宁月公主与烨王的大好姻缘也就此终结。二人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奈何从此阴阳相隔，可怜那烨王至今也未娶。”
这短命的公主确实有些可惜了！
“不知姑娘贵姓？想必姑娘也是遇到了什么难处才会躲在这荒郊野外的，说不定我能帮上什么忙。”这姑娘也不知是哪里人，会不会与墨宁月母亲那边的商家有些牵连？
“这个，我也不清楚……是这样的，前些日子我生了场大病，醒来后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我醒来的时候是和那些卷发大胡子的商人待在一起，后来偶然发现他们想把我转手卖了，我就逃出来了。怕他们追过来，就躲进了深山里，碰巧遇到了大叔。”凛一本正经的编了个故事，也没有恶意，只是自己需要一个合理的来历。至于信不信就是大叔的事了。
“原来如此，难怪衣着如此奇特，原来是胡商的衣物。姑娘也是个可怜人，边境战事将起，这些境外的商人也着急了，才会匆匆处理掉手上的货物，想尽快离开。否则以姑娘的容貌，觉不会在洛塞斯这样的小镇就转手的。”
“夏某就事论事，言语得罪之处还请姑娘莫怪！”夏伯渊向小姑娘拱了拱手，平易近人了很多。
“大叔言重了，叫我凛吧。对了现在是什么年代？”凛并不介意本来就是莫须有的事儿。大叔无意之中倒是把这个故事填得更圆满了。就是不知现在战事如何了，希望还不至于太糟糕。
第三章 野外生存 下
夏伯渊有些诧异的看着眼前的姑娘，怎么连这个都忘了！
“夏宇皇朝开元二十三年九月十七，你连这个都忘了？那你今后有何打算？”这姑娘脑袋里都在想些什么。
“呵，这不是大病初愈吗，还没来得及打算。我逃出来的时候太匆忙，分文未带。不过我会些医术，应该能养活自己吧。我也不清楚是怎么流落到胡商手里的，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亲人。”这么说应该能凑合过去吧。
“这样啊，那这医术可不能埋没了，我身上的伤口都处理得不错，比军营里的许多大夫强多了。我有个提议，不知凛是否愿意随我回军中？一来可以有个容身之地，；二来可以继续救死扶伤，发扬你的医术。待这边战事完结之后，随老夫回帝都，老夫也方便帮你打探亲人的消息。对了，老夫是夏宇皇朝的骠骑大将军。凛只要不嫌弃，老夫愿意认你做我的干女儿，保你衣食无忧。你觉得怎么样？”这姑娘与宁月公主一样的面貌回帝都后若能好好利用，将来必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听过了宁月公主的故事，凛多少还是能猜到夏伯渊此举的用意。不过自己随时能脱身也没什么好怕的，倒不如顺了他的意。
“这个，承蒙夏叔叔看得起，我一个从胡商手里逃出的孤女能认大将军做干爹，实在是天大的幸运，凛感激不尽。若以后有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只要不违背道义，凛绝不推辞！”
这么文皱皱的说话还真是有些不习惯，不过漂亮话还是得说的。
“好！凛姑娘爽快！”夏伯渊心下有些高兴。这果断的性子很对自己胃口。
“那凛以后不如就改口叫我干爹？我夏家的女儿名字中都带有一个云字，凛以后就叫夏云凛了。”成功拐到一个干女儿了。
凛从善如流的改口“干爹”。
“甚好，甚好啊！”二人一拍即合，夏伯渊虽然有伤在身，心情却是大好。
“干爹，吃点烤鸡垫垫肚子吧，聊了这么久，再不吃就凉了……”
凛边说边熟练的切了个鸡腿递给行动不便的干爹。都作了人家的干女儿了，总得表示表示。
“哎，好”夏伯渊接过鸡腿便吃了起来，一个鸡腿很快就吃完了，骨头上的肉剔得干干净净的，应该是饿了一天了。凛又切了鸡腿递给他，这才给自己切了个鸡翅慢慢啃。以后两人就算是父女了，相处起来也就没那么见外。凛对扮演他的女儿丝毫没有心理负担。
“这边还有些野枣。”凛抓了些洗干净的野枣放在夏伯渊身前。
不一会儿，食物就都解决掉了。野鸡大部分都进了夏伯渊的肚子。不过凛本来也不饿，抬头看了看天色，决定先睡觉，有什么事等天亮了再说。
“不早了，要不要先睡会儿？”
“凛先睡吧，忙活了这么久，你也累了。我还没有睡意，坐会儿再睡。”
“好，那干爹也不要坐久了，我先睡了！”说完凛靠着墙壁浅浅的睡着了，当然，即便在睡梦中凛也保留了一丝警惕。
第二天。
凛是被淅淅沥沥的雨声吵起来的。走到门口打开一看，整个山林都朦朦胧胧的笼罩在风雨中，天空灰蒙蒙的，一阵山风吹来，忽然之间就冷了很多。看样子，短时间内雨是不会停的。凛皱了皱眉头，扣好风衣又回到了屋子里。
大叔还没有醒，摸了摸额头，果然发烧了！这里没有充足的药物，要是伤口发炎就不好办了。凛脸色凝重，又加了些柴把火生起来，烧了灌水。等水烧好后用热水把大叔身上的伤口清理了一遍，胸口的箭伤有些轻微的发炎，这里没有消毒的药品，怎么办？凛咬咬牙，把盐巴弄碎了，撒了一些到开始溃烂的伤口上，然后重新碾碎了一些止血草来包扎。屋里没有吃的了，大叔还昏迷不醒，得尽快找些食物来。出门前凛在屋子里又仔细的翻找起来。
侥幸在柴火底下找到了把破伞，又找到了几块兽皮和两件破衣服。凛用炼金术修好了伞，把几块兽皮炼成了一块毛绒绒的小毯子；破衣服成了备用的绷带、毛巾还有手提袋。水烧好了，拿木盆兑了些冷水，凛开始给大叔降温。把打湿的毛巾拧干放在大叔额头上，等热了又换下一条湿毛巾。取下的毛巾放在温水里泡着备用，如此反复多次，一直到夏伯渊不再烧得那么厉害。这是目前用起来最简单的物理降温法了。兽皮小毯子盖在了大叔上半身。之后，凛便挎着手提袋打着伞出门了。
外面的雨下得很大，不一会儿下半身的风衣裤子就都湿了。阴沉逼仄的空间和淋淋大雨让人心里格外压抑。凛先到屋后的小河看了看，水面涨了很多，线一般的雨滴砸在上面溅起朵朵浑黄的水花。这情形捉鱼虾是不要想了，凛果断放弃。
循着记忆走到了昨晚摘草药的地方，果然，这边还有些止血草，星辰一样的黄色小花被雨水打落在了地上。昨晚太黑没看清楚，原来这儿长了一片止血草，够自己用的了。凛拔了好几株，抖掉根部的泥土，装到手提袋里，顺便又摘了些野枣。这会儿自己什么都缺，看到能吃的有用的完全没有放过的道理。手提袋装满了凛才停手。不过光吃点枣子可不行。凛举着伞继续向前面探索。还真是难找，这雨太大，动物估计都躲起来了。
凛一直往前，又到了林子里，在一片荆棘丛前停下了。这片荆棘丛比小木屋还大，最高的荆棘长得和旁边三米多的松树差不多高。荆棘丛里光秃秃的，只依稀长着几丛顽强的小草，椭圆形的叶片绿油油的。凛不禁多看了两眼。咦，这种草很像是一种药材，一时之间倒是想不起是哪种药了，还得走近看看。
凛瞪着眼前张牙舞爪的荆棘丛，哼了一声，蹲下身，把伞夹在肩膀上，双手合十，再打开拍在土地上。白色的光芒亮起，两道泥墙刷的冲出，往相反的方向推开，气势一往无前，轻轻松松在荆棘丛里横推出了一条路！今日出门不顺，荆棘丛都跟自己过不去，直接秒了！凛站起身拍拍手上的泥水，从容的抬脚走了进去。走近那几丛小草看了看，轻轻的拔起了一株，泡了水的泥土很是松软，连带着植株的根茎也都完整的拔出来了。居然是田七！这下大叔有救了。惊喜来得太突然，连这场雨带来的郁闷都消散了。凛欢快的选了几株长势喜人的田七，小心翼翼的把根茎完整的挖出来了。田七的药效都在根茎上，内服外敷均可，外用止血，内服补血养气，正是大叔最需要的东西。田七在中药里学名又叫三七，根茎肉质肥厚，有点像晒干的生姜。凛把小的留下了，又转到另一边继续挑长势好的挖。不一会儿就挖的差不多了，还捡到了一窝野鸡蛋，有十来个，收获丰盛。凛退出荆棘丛后，轻轻在两面土墙上拍了拍，瞬间土墙就崩解了。
出来的时间也不短了，得快些回去，屋子里还躺着个昏迷的病人呢！凛单手将手提袋抱在胸前，另一首打伞，矫健的在林中穿梭，一心想快点回到小木屋。
另一边，夏家军军营里气氛紧张。
营帐内显然正在议事，正中的位置是一副挂起来的军事地图。地图正前方立着一名青年将领，二十五六岁的样子，眉眼深邃，面貌俊朗，皮肤呈健康的小麦色。脊梁挺直的身躯上披着森冷的甲胄，肃穆威严。只是此刻青年将领眉头紧锁，面沉如水，眼底是掩不住的疲惫与焦虑，仿佛随时会倒下。此人便是夏伯渊长子，夏泽哲。下首站着三位职位稍低的将领，年长者不过而立之年，幼者二十出头，另一位与夏泽哲年纪相仿，此刻也皆是面色凝重。大将军已经失踪两日了，夏家军群龙无首，此刻军营里已是人心惶惶。
“将军，洛宾请求再去红岭查探大将军下落，红岭一役死伤惨重，末将责无旁贷。”年龄最小的将领单膝跪地请求。“洛都尉，你身上有伤，不可冒然前往。”
夏泽哲转而又望向年长的将领“谭参谋，刺杀我父亲的人查出来了吗？”
“将军，大将军出行不久我就留了个心，探查各营人员，已经确定行刺的是钱涉挥下的人，涉案人员均以扣押。经审问，钱涉是被二皇子收买了，底下涉事人员并不知晓详情。当日参与行刺的人基本都被洛宾带人剿灭了，从仅存的活口中得知，大将军一行又遇上了乌克的探子，双方交锋死伤惨烈，大将军应该是负伤逃向了洛塞斯深处，与其他人失散了。大将军临走前吩咐过，援军不到，绝不可贸然出兵，以免打草惊蛇。现在外面雨势这么大，痕迹都冲掉了，贸然寻找恐怕没什么结果。”
“谭参谋，那我们就什么都做不了吗？大将军以身犯险，引出军中叛徒，现在生死未卜，我们却毫无作为，这也太不像话了。日后若是传出，世人该如何看待夏家军？”吉羽有些着急了，大少爷早就急坏了，这些话他不能说，自己可以。
“行军打仗又不是作秀，生死有命。世人的看法那么多，你还能让人人都满意吗？”谭林并不苟同吉羽的看法，就算将军也是这么想的，自己一样会反驳。
谭林最看不得读书人满口的仁义道德，战场上只有生死，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自己无非是想让更多的人活下来，顾全大局，而不是让他们无意义的去送死。
“吉羽，别为难谭参谋了。”夏泽哲叹了口气。吉羽从小便是自己的伴读，与自己一起长大，感情自然深厚些。只是战场无情，容不得自己冒险。“洛宾，你先回去养伤，静候军令。吉羽去军营前方等候，一有消息立刻回报。南方多湿障，谭参谋检查下军营里的防守和预备药物是否到位。都下去办事吧”
“是，末将领命！”三人齐声应允，走出营帐各自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夏泽哲看着外面的大雨，按了按太阳穴，暗自祈祷着父亲平安无事。走回案桌前，继续代替父亲处理军务，浓浓的黑眼圈无声的诉说着这人两天两夜没合眼的疲惫。
小木屋里倒是一派截然相反的景象。热气缭绕，食物的香味填满了整个小屋。
凛把野鸡蛋野菜蘑菇都放在一个罐子里煮了，味道还挺香的。药草围着火堆摆了半圈，已经快烘干了。夏伯渊的气色也好了很多，三七的药效还是挺不错的。这会儿，已经坐了起来，靠在墙上发愁。“唉……”
凛煮野菜汤倒是煮得挺欢乐的，自己无牵无挂，就当是来山里冒险了。算起来这还是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度过的第一天，昨晚黑灯瞎火的，什么都看不清，今天才发现，这山里的景色还是很不错的。山林郁郁葱葱的，山峰林立，大雨都掩不住这片山林的古朴秀美。大叔说这里叫红岭，因山上的泥土多是红褐色而得名。
自夏伯渊醒来后，已经叹了不下十几次气了。凛忍不住关心了一下。“干爹，你很着急回去吗？之前我看你还不急呢。”
夏伯渊幽怨的看了凛一样，又叹了口气。这便宜干女儿到是无忧无虑的。真是年少不知愁滋味呀！
现在的位置应该是靠近洛塞斯小镇，城门口必定有重兵把守，想要尽快赶回军营可不好办呀。
“凛有所不知，洛塞斯是敌军的地盘，我们想回夏家军那里还得穿过城门。乌克军虽然不成气候，但前天发生了战事，这会儿城门那里肯定守卫森严。关键是时机不容错过。”
凛稍稍收敛了下自己放飞的心情。有些疑惑道：“那您是怎么过来的？”
第四章 出城
“这红岭连绵百里，贯穿洛塞斯，向东西延伸。我夏家军就驻扎在东边红岭那的山谷。我们在山林里骑马行了两天两夜到达洛塞斯境内的山林，没想到偷袭时走漏了风声，损失惨重。没有马，原路返回是不可能的，山路难行，单靠人的双腿太耗时间了。最快的办法是从洛塞斯的城门出去，走上大半天，就能到夏家军的驻扎地了……偏偏遇上下大雨，又得耽搁一天。唉！”这样解释得够详细了吧。
这下凛总算弄清楚了这里的大致地形。
“干爹您也别叹气了，您的伤才刚刚有了点起色，冒然上路也不安全。多休息一天您的伤也好得快些。今天要是雨停了，我们准备准备，明天早上就能出发了。野菜汤好了，您多吃点！”凛给夏伯渊盛了碗野菜汤，把野鸡蛋捞出来放到一边晾凉。给自己也盛了一碗。夏伯渊看着自己手上的木汤勺不禁感叹“我们还真走运，这破旧的小木屋东西还挺齐全的，屋子也结实，这么大雨也不见漏水。”
凛干笑了两声没接话。还真不是走运，这些都是自己用炼金术做的小玩意儿，希望他没有起疑。不过不知道这个世界有没有类似的力量，要是没有的话，自己还得更加小心，绝不能暴露。
傍晚的时候雨果然停了，凛出门看了看天气，绚烂的晚霞映红了半边天空，另一半碧蓝如洗，飘着朵朵白云。不知是什么时候乌云就都被吹散了。俗语说“晚霞行千里”，看样子明天会是个好天气。两人也没什么要收拾的，也就药材还有些用，虽然泡过水，药效会打些折扣。凛分类放好，拿块布包了起来，又把夏伯渊的水囊装满了水。吃完晚饭，两人便早早的睡了，准备明天一早就出发。夏伯渊身体恢复得还不错，毕竟习过些武艺，身体素质比常人要好些。
一夜好梦，第二天天还没亮夏伯渊就起来的。凛睡眠浅，也跟着醒了。
“凛，吵醒你了？天色还早，你还可以再睡会儿。”
凛打了个哈欠，揉揉眼睛便起来了。“干爹早，不睡了，正好给您再换次药。”
凛活动了下睡僵了的手脚就忙活起来。睡了两天的地板，自己现在非常想念床。
换好了药，二人简单的梳洗后就出发了。天还没有完全亮，灰蒙蒙的，但是看得清路。夏伯渊确实恢复得不错，可以自己走，虽然走一会就得停下来喘几下，但比凛预想的要好多了。
凛扶着夏伯渊走了有一个时辰了，终于看到了山脚下的小村子。小村子不过几户人家，周边有十几亩田地，都种着庄稼。稻谷的长势并不好，田里好多地方稀稀拉拉的，估计今年的收成不怎么样。休息时凛看夏伯渊脸色不太好，干脆让他在这里等自己一会，还讨了块碎银子。自己也不知道这里的钱长什么样，只能厚着脸皮向干爹讨了。夏伯渊也知道凛身无分文，没说什么，掏了几块碎银子给凛。
凛快步穿过坑坑洼洼的黄土路，走到了小村子最西边的一户人家。这户人家屋子前面是个池塘，旁边是坚硬的山地，没有庄稼，和村子里的其他人家隔着有点远。这户人家还没起，破旧的篱笆院子里鸡都没有一只，院子里还挂着昨天晚上凉的衣服。凛看着那些衣服眼睛一亮，小心的翻过院子，蹑手蹑脚的取走了两件衣服，又放了块碎银子在小桌上，拿块石头压住，防止有心人顺手牵羊。做完这些凛便悄悄的退了出去，翻墙而出的那刻，心虚的又往回看了看。还好，没有人发现。回去得很快，凛几乎是一路小跑的，总担心身后有人追来。
夏伯渊有些无语的看着跑得气喘吁吁的凛，指着凛手上的衣服“你偷的？”
“不是啊，我给钱了。”凛想也没想的就回答了。
“那你跑那么快干嘛？”好像是哦，自己干嘛跟做贼了似的。两人干瞪眼了半天。
“不说这个了，干爹，我们快走吧。来，你先把这件衣服穿上。”事都做完了还想这么多干嘛，还是抓紧时间赶路吧。
夏伯渊也非常赞同。非常时期，不拘小节。
凛把灰色的粗布衣裳给了夏伯渊。自己直接在风衣外面套了一件土黄色的男子粗布外衫，衣服稍微有些大，幸好自己长得不矮，一米六八的个子，衣服都撑得起来，把腰带收紧了些，看着也还算合身，凛把头发重新扎了下，像男子一样高高束在头顶。大叔的衣服大小合适，就是稍微有些短。两人站在一起，还是有些像父子的。互相看了看，感觉还都挺新奇的。
乔装完二人便继续上路了。不多时，村西头的这户人家突然热闹起来。“娘，娘，我捡到银子了！”小女孩稚嫩的声音雀跃的响起，右手高举着碎银子快步跑到了一个中年妇人前，努力掂着脚给她看。妇人吃了一惊，刚发现少了两件衣服，雀儿就捡到了块银子，这也太巧了。不过这块碎银子能买好几件衣服呢，到底是赚了。片刻后屋子里传出了阵阵笑声。
中午的时候，凛和夏伯渊到了洛塞斯小镇的中心，前面不远就是城门楼了。这一路还算顺利，除了喝水的时间，基本上没怎么耽搁。小镇子上还算热闹，酒楼茶肆，摊贩骡马应有尽有。街上偶尔也能看到几个乌克军巡逻，只是那虚浮的样子一看就是宿醉到天亮，也不知道晚上去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了。随意拿着小摊贩的吃食也不给钱，那小摊贩缩着身体也不敢要，看来这样的事是经常发生了。凛之前对乌克军的印象都来自于夏伯渊的描述，现在亲眼所见，倒是真的有些痛恨了。两人尽量表现得自然，偶尔停下来看看小摊子上的东西，避免被巡逻的乌克军发现。就这样走走停停，终于到了城门口。
城门口守卫众多，盘查也非常严格。凛看见前面一个刚刚过去的中年人行礼都被翻了一遍。出城的大多是商人，凛在偏僻的地方往自己脸上抹了些灰，头发也弄乱了些。当然最主要的还是要掩藏干爹的身份。夏伯渊也往脸上和身上抹灰，连脖子都没有放过。凛想了想，拉着夏伯渊往回走，到刚刚路边的胭脂铺子里买了些胭脂水粉，还有一些化妆的工具。夏伯渊看着这堆东西心里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凛，你买这些干嘛？”凛嘿嘿一笑，露出满嘴的白牙。“待会儿干爹就知道了，我们先找个偏僻的地方。”凛率先朝铺子的后面走，夏伯渊只能跟上。单靠在脸上抹些灰是肯定过不去的。商铺后面有条狭窄的巷子，路口堆着垃圾，凛拉着夏伯渊越过垃圾，向巷子深处走，尽头右拐就是一堵墙了，原来是个死胡同。凛打量四周，只见房租低矮，近处也没有什么高楼，便拉着夏伯渊蹲下了。“好了，就这里吧，干爹您听我指挥，保准化妆后您自己都认不出来。”夏伯渊脸色直接就黑了。“我能拒绝吗？”凛已经拿出胭脂水粉依次在面前摆开，手里拿着几把形态各异的小刷子，一脸严肃，“大丈夫能屈能伸”夏伯渊抽了抽嘴角，终究是没能再说什么，任那些刷子脂粉在自己的脸上欢快的驰骋。凛速度挺快，在夏伯渊的右眼周围画上了一个大大的红色胎记，眉毛又粗又黑，脸色蜡黄，还点上了些嫣红的小点，像生了什么皮肤病一样。化完妆之后凛把用剩下的都扔了，夏伯渊拿了块布罩在自己头上，也没去看自己的脸成了什么样。两人唯一的行李就是凛身上装了药材的布包。收拾妥当，凛就馋着夏伯渊走到城门楼接受盘查。
“站住，干什么的？”拦在眼前的是个留有络腮胡子的壮汉，样貌凶狠。
凛咳了两声，“大哥，我们是出城看病的，我爹一直有咳嗽的毛病，近些日子咳得越发严重的。我们父子俩相依为命，我不能没了这唯一的亲人。就卖了田地，筹了些盘缠，准备到大城里找个好大夫看病，还请大哥通融通融。”
凛一边说着一边悄悄塞了几块碎银子给络腮胡子，夏伯渊在旁边配合的咳了起来，蜡黄的脸色一看就是有病的，半边脸掩在了布巾里。络腮胡子收了钱，眼神在两人身上转了转。啧，身上脏兮兮的，衣服上到处是补丁，还有股子怪味，看了倒胃口。这小伙子说话怪声怪气的，也不知道是哪里的口音。悄悄掂了掂手里的银子，好像有些少啊。难得碰上个主动懂事的，可不能轻易放过，当兵可挣不了几个钱。
“你这小伙子倒是挺上道的。不过，包袱里装的是什么？打开看看。”络腮胡子一脸贪婪。
凛皱了皱眉头，这些药材本身但是没什么，就怕这络腮胡子想做文章，那就说不清楚了。看样子是银子没给够。
凛装出一副悲痛的表情“这位大哥行行好，这里面是我们准备拿到城里换钱的药材，镇上的医馆不肯收，我们就想带到大城里碰碰运气，换些治病的银钱。这样，壮士，这些都给您，这是我们全部的盘缠了，请您和兄弟们喝碗酒。”说到最后凛稍稍提高了音量，旁边的几位士兵也能听得到。
“嘿嘿，左兄，有好事可别忘了我们哥几个呀……”旁边一位瘦瘦的士兵调笑了一句，有些眼红络腮胡子的收入。
“成，晚上我请哥几个喝酒去，哈哈！”络腮胡子一转手将银子塞进了怀里，暗含警告的看了凛一眼。这小伙子真会坏事，到手的油水还得分些出去，也不知道这小伙子是故意的还是无心的。眼下也不好再过分刁难了，旁边几个兄弟眼睛都快冒绿光了。
凛装得一脸紧张，好像生怕他不放行似的。心里暗暗咬牙，这人要是还不放行，自己可就不客气了，大不了推了这城门。
络腮胡子嫌弃的看了一眼夏伯渊藏在布巾里的半边脸，后退了两步。这老家伙也不知道是得了什么病，脸上简直惨不忍睹，搞不好还会传染，还是早点弄走得了。
“放行，快走快走！老家伙别把什么毛病传给我们了。”络腮胡子骂骂咧咧的赶人了。凛和夏伯渊只得装出一副感恩戴德的样子，陪着笑，小心的相互搀扶着出城了，步子丝毫不显慌乱。
出了城门便随着人流慢慢向前走，道路右转，拐过一片小树林，两人便从守卫的视线里彻底消失了。
等到周围没有其他人的时候，两人才坐下来休息。夏伯渊第一件事就是打开随身的水壶，并不是用来喝，而是用来洗脸。红黑色的污水顺着脸颊流了一地，凛把坐的位置又往旁边挪了挪。希望干爹不要生气。
“凛，还是你这招行得通！”虽然这方法对一个中年老男人来说有些难为情，到底还是管用的。
“我这也是被逼得没办法了，那大胡子要是再不放行，我都要硬闯了！干爹才是真正的大丈夫，能屈能伸的一代豪杰。”赶紧多夸夸干爹，希望他能快些忘掉自己干过的事。事后他应该不会再找自己算账吧！
“行了，你也别拍马屁了。你画的时候那高兴的样子干爹可都记着。不过现在没空跟你算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更况且你那方法还是管用的。我们还是抓紧时间赶路，估计还要走二十多里的样子。”时间还是有些赶的，希望能赶在姚庆的军队之前回营。
看来干爹有些记仇啊，还好他不是冲动的人，说不定过段时间就把这事给忘了。
吃了点东西，两人继续开始了前路漫漫的徒步之旅。
第五章 回营
一波三折，弯月高悬的时候二人终于赶到了夏家军军营，比预计的时间要晚很多，毕竟夏伯渊有伤在身。总算是赶上了，夏伯渊心里的石头落了地。
军营里灯火依旧明亮，门口哨所上的士兵直到凛和夏伯渊走到了近前才发现。黑夜里火把照亮的范围有限，哨兵看不清人的脸，立刻吹响哨笛示警。军营里瞬间被惊动，门口一下子聚集了几队人马，为首的将领大声喊叫着。“来者何人？”
夏伯渊的脸已经青了。“是我，夏宇骠骑大将军夏伯渊”这帮人眼睛都瞎了吗，隔这么远自己就看到了领头吴广胜的马脸了。
哨兵瞬间有些傻眼了，集结人马的吴广胜立马向这边大跨步过来，不小心还绊了一下。应哨声而来的士兵也在原地伸长了脖子往门口看。凛和夏伯渊已经走到了门口，守门的见真是大将军，立马开门放行。吴广胜立马跪地请罪。“大将军您终于回来了。吴广胜没能早些认出您，闹出这么大动静，还请大将军责罚。”
“算了，起来吧，天太黑了，也怪不得你们。响应示警哨笛的速度还是很快的，做得不错。”夏伯渊拍了拍自己手下将领的肩。凛跟在夏伯渊身边淡淡的看着眼前这一幕，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集结的人马齐齐跟着吴广胜向夏伯渊单膝跪地行礼。场面颇有些震撼，不愧是威名赫赫的骠骑大将军的兵。
夏伯渊一挥手让这些人都撤回去了。吴广胜还小心的陪在一边，眼角余光有些好奇的打量男装打扮的凛，也不敢过问。三人一同向军营深处行去。
凛只见一顶顶白色的正方形帐篷纵横排列得整整齐齐，放眼望去，至少有上千顶，横竖连绵几里，都比得上洛塞斯中心小镇上的面积了，至少有几万人。这样的兵力绝不是洛塞斯的乌克军所能比拟的。这么大阵仗是要做什么？
“快去禀报将军，大将军回来了！”吴广胜看到了一直在等消息的吉羽，连忙欢喜的抢先告之。夏伯渊向长子的伴读点了点头，吉羽高兴得要跳起来了“我这就去”话音还未落地，人就已经跑了出去。军营里守卫森严，基本上是五部一岗，十步一哨。还有来回巡逻的士兵，十人一队。凛一路跟在夏伯渊身后，见他体力有些不支便伸手扶着了。沿路遇到的士兵见到大将军回来都万分高兴，好像忽然就有了主心骨一样。昂首挺胸，步履间都沉稳自信了。三人渐渐靠近了营地中心的位置。
一抬眼就看到前方一位面容憔悴的青年将军急急地赶了过来，胸前衣袖上还沾着黑色的墨水。一到夏伯渊面前便跪下了，拉着他的双手不停的颤抖“父亲，您终于回来了，有没有受伤？孩儿不孝，这些日子您受苦了。”说着便磕了个头。额头碰在坚硬的地面上，抬起时露出了一个红印子。凛连忙往旁边跳开了一步。看得出来，这人是真的很担心自己的父亲。
“哲儿快起来，为父无碍，这几日军中之事辛苦你了。”夏伯渊慈爱的看着夏泽哲。夏泽哲是自己的长子，年纪轻轻便升到了从三品的武卫大将军，前途无量。再加上自己的帮助和悉心教导，迟早是要继承夏家军的，将来更会是夏家的顶梁柱。哲儿是个孝顺孩子，这几日估计都没合眼，面容都憔悴成这个样子了。
“大将军”
“参见大将军！”
“参见大将军！”……
不多时，陆陆续续又跑出了七八位将领来拜见夏伯渊。凛可搞不清楚这些人的等级高低，也不想得罪人，又悄悄的往旁边挪了挪。
“起来吧，各位都快起来！这几日各位都辛苦了。谭林带大家先去主帐，我稍后就过来，今天晚上要辛苦各位把这两日的情况汇报一下了。”夏伯渊把跪地的这些将领都支去了主帐。自己还有些事情要交代呢，凛那孩子都快被这些粗人吓走了。
当然这只是夏伯渊的一厢情愿，凛不可能被眼前的阵仗吓到，至多不过是有些不习惯罢了。毕竟除了夏伯渊，其他的全都是陌生人。
夏泽哲接过了凛的职责，扶着父亲没有走，向凛那边看了一眼。
待其他的将领都走后，夏伯渊连忙向凛招手“凛，快过来，别害怕，那些大老粗都走了。”夏泽哲嘴角抽了抽，父亲什么时候学会这么体贴人了。
“来来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长子，夏泽哲，是军队里的武卫大将军。整个军营，除了我，他就是官职最大最厉害的人了。从今以后就是你的哥哥，有什么事都可以找他。他若是敢不帮你，你告诉干爹，干爹一定替你出气！”夏伯渊此刻心情不是一般的好。回到自己的地盘就是有底气。
干爹是不是太开心了点，算了，他要是能忘记自己路上给他化妆那茬就随他去了。干爹都认了，再认个哥哥也没什么，后面估计还有干娘干姐姐呢。凛小心的看着这位不苟言笑的干哥哥，乖巧的打了个招呼“哥哥好，我叫凛，以后还请多多关照。”这样打招呼应该差不多吧，可是，对面的人怎么眼角都抽起来了。
“凛一路辛苦了，家父承蒙照料，感激不尽。天色已晚，不如，我让人先带你下去休息如何？”这分明就是个女人的声音，父亲是想干什么呢。看来还有好多问题要问问自己的父亲了。
夏伯渊在一边看戏，难得看凛这样一本正经的样子。还是哲儿板着的脸比较有威慑力。
这位干哥哥好严肃呀，脸都憔悴成这样了还一笑不笑的板着，大晚上的好吓人。“好，真是抱歉，凛一来就给哥哥添麻烦了。”这人肯定听出来自己是女子了。
“不麻烦，你跟着我的伴读过去。”夏泽哲指了指离得有些远的清秀男子。
“好，那干爹我就先下去了，你们父子慢聊。”凛还是礼貌的给看戏的夏伯渊道了个别。
“吉羽，过来。先带凛弟弟去我们的帐篷里休息。”这干妹妹的身份能藏就藏吧。
“是，大少爷”吉羽应声而来，有些好奇的看着这位面貌格外灵秀的凛公子。
“吉羽，凛是我刚认的干儿子，以后也是夏府的一位主子，好生招待不得怠慢。”夏伯渊解释了一下凛的地位，免得被轻视。不过这一会儿干儿子一会儿干女儿的，日后解释起来就有些麻烦了。得想个办法，消除后患。
“是，大将军。”吉羽面对自家的大老爷总是不自觉的敬畏。大老爷都这么说了，那夏府必然是又要添一位少爷了。
“你先等一下，我还有些话要和凛交代。”夏伯渊还是有些不放心，让准备离开的凛到自己身边来。吉羽识趣的又退到了一边。
“凛，军中纪律森严，你暂时隐藏自己女儿身的身份，我会找机会让你平缓的过渡到女儿身，避免被有心人利用，导致杀身之祸。你有把握吗？”这问题可大可小，夏家军里大多是追随自己的老兵了，基本上都能拿捏得住，就怕出现钱涉那样的白眼狼。
“干爹放心，我会小心行事的。”凛对藏住自己的女子身份还是有把握的。
夏伯渊点了点头。夏泽哲无语得瞪着在自己面前毫不避讳的商讨隐瞒身份的二人，将视线转到了夜空。自欺欺人的想着，我什么都没有听见。凛有些好笑的看了脸色僵硬的干哥哥一眼，向等候的吉羽那边走了过去。
“凛公子这边请”吉羽在凛走近的时候做了个请的手势，凛顺着指引的方向，向右边拐了过去。
待二人走后，夏泽哲瞪了父亲一会儿，叹了口气。父亲不是乱来的人，这么做一定有自己的原因。“爹，我先陪您去换身衣服，让大夫看看您的伤。得抓紧时间了，将士们都还等着。还有，这位凛妹妹是怎么回事儿？”最后一句夏泽哲声音极低，只有两人能听见。
夏伯渊用眼角余光瞄了自己的儿子一眼。终于忍不住问了。
“你没发现她看起来有些眼熟吗？当然，凛对为父也有救命之恩。为父一方面想报恩，另一方面也是看中了那张脸。”哲儿见过宁月公主几次，不知道有没有认出来。
“是有些面熟，不过一时想不起来了。”夏泽哲仔细的回想了一下，确实好像在哪里见过，但在脑海里思索半天也没有对得上号的。
“估计是那身男装打扮有些误导人了。那你还记得当年的墨宁月公主长什么样吗？”那样传奇的女子见过的应该都忘不了。
“记得，确实与凛有八分相像。”夏泽哲有些震惊。仔细一比对，单看外貌，凛确实与那位传奇公主长得十分相似。
“这下哲儿该理解为父的想法了吧。更巧合的是这位凛姑娘说自己生过大病失忆了，想让我帮她寻找家人，为父已经答应了。这是对双方都有利的事，至于日后回到紫阳帝都该如何抉择，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这步棋长远着呢。
“父亲深谋远虑，这凛妹妹孤身一人，身世也却是有些可怜。”这天下还有多少这样的可怜人呢。
“谁说不是呢，以后尽量待她好些吧。救命之恩也是要报的。这些暂时放在一边，哲儿，怀化大将军的三万援军到何处了？”两人已经到了夏伯渊休息的营帐。夏伯渊换了军服就准备出门，大夫暂时没时间看了。
“援军行进一切正常，算算时间，明早估计就到了。”论及军情，夏泽哲便收敛了个人感情。
“甚好，这次我们要一举拿下雁南城，事成之后就能班师回朝，找人清算清算了。别人的爪子都伸到我夏家军了，那就得让他们知道痛。军中的叛徒抓出来了吗？”夏伯渊眼底厉光一闪，满面肃杀。
夏泽哲看着父亲熟悉的神情松了口气。看来这次遇险并没有给父亲造成什么打击，精神锐气依旧。
“找出来了，钱涉是主犯，他手底下涉事的人都扣起来了。谭林已经审出来了，钱涉是受二皇子收买。父亲要当面再提审吗？”钱涉也是跟在父亲身边的老兵了，没想到轻易就被收买，还妄图取父亲性命。还真是世态炎凉。
“审，当然要审，还要当着我那些老兄弟的面审。”夏伯渊这回也气得不轻。手底下出生入死多年的战友就这么背后捅刀子，当初自己待他们可不薄啊。
夏伯渊换好军服和夏泽哲一起又回到了中军大营的议事厅，钱涉和几名参加行刺的人已经被绑来，跪在了地上。议事厅得气氛瞬间紧张压抑，谭林最先开始禀告近几日的事宜，其他的将领按职位高低禀告。议事厅里的将领无不面色严肃冷厉。
话说两头，另一边吉羽和凛也在边走边聊，不过大多数时间是吉羽在说，凛在一旁耐心的听着，偶尔给个回应。
凛回想着刚刚见到的夏家长子。面貌与夏伯渊有五六分相似，不过年轻人的长相更棱角分明，特别是一双眼睛，深沉内敛。只是表情太过严肃了。吉羽就温和多了，人也挺好的。
“凛公子，包袱我帮你拿吧？”凛摇摇头拒绝了。自己的声音很可能暴露女子的身份，话能少则少吧。
“这，凛公子千万不要跟我客气。我本来就是大少爷的伴读，平日里专门伺候人的。大少爷念旧情，才让我和他一起习武从军的。少爷和大老爷都吩咐我好生照顾您，所以您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吩咐，军营里我都熟。”吉羽一路都非常热络。这凛公子可是大将军的救命恩人，自己是万万不敢怠慢的。不过这凛公子看着灵秀，年纪也小，很招人喜欢。
凛点了点头，包袱还是自己拿着了，一点小事也没有必要麻烦别人。
“前面拐个弯就到了。那里只有我和少爷住，其他人也不会随便乱闯的，今夜我们估计不回来了，凛公子可以先安心休息。”尽管凛只是点头摇头，吉羽也没有丝毫不耐烦。体贴的介绍着凛可能想知道的事情。
“对了，一会儿我去给您拿两套军服，估计要最小的码子。你先将就这，要是不合适，明早我再给您换。”这凛公子的行礼这么少，不像有带衣服的样子。当然在军中是必须要穿军服的。
凛边走边打量营地四周。不一会儿，吉羽便带着自己在一座营帐前停下了。两名守卫向吉羽拱手行了一礼，吉羽点点头便带着自己走进去了。
营帐里布置得还挺讲究，地面平整，桌椅板凳屏风一样不缺，床顶罩着薄纱帐，整个房间被隔成了两进的格局。前厅里案牍上还有写了一半的纸张，墨砚翻在地上，墨水都浸到了土里。床在里间，与前厅用布帘隔开了。果然是夏泽哲的营帐，想必他衣服上的墨水就是在这里沾上的。不过这样的布置大概可以算是军营里的vip套房了吧。
吉羽‘哎呀’一声，迅速跑过去收拾案牍那块地方。
“凛公子你先坐下喝杯茶，这边我马上就收拾好。”吉羽尴尬的笑了笑。
凛微笑着点了点头，没有上前去，案牍上还有公文呢，引起误会就不好了。凛给自己倒了杯水喝，细细的打量整个营帐，确实只有一张床的样子。前厅靠里的一边铺了草席，上面放了被褥，应该就是吉羽的床了。吉羽一会儿就收拾好了。“凛公子稍等，我让人给您送些要用的东西过来，这一路实在仓促，怠慢之处还望莫怪。”这总不能委屈凛公子和自己一样睡草席。
凛还是好脾气的点了点头，吉羽一抱拳，快速出去办事了。凛到布帘后看了一眼，空间不小，不过确实只有一张床。过了一会儿便有人陆续送东西过来了，新的被褥、衣服、洗漱用品、热水等一应俱全。吉羽临时有事，没有过来，差人说了一声。凛并未在意，眼下有条件了，还是先洗个热水澡再说。
凛不到十分钟就洗完了，湿着头发在浴间里穿衣服。把一件干净的里衣随手炼成了裹胸的布条，紧紧缠在了胸前。再穿上干净的军服，打算和衣而卧。银怀表和宝石都贴身放好了。凛在里间找了个角落铺了草席被褥便睡了。浑然不知中军营帐的灯亮了整晚。
第六章 医治
夏伯渊连夜审讯，整顿军中人员。钱涉行刺大将军罪名属实，死不足惜，依军法处置斩立决。夏伯渊顾念旧情，罪不及妻儿。其麾下参与谋划者一并除以极刑，尚不知情牵涉其中者解除兵籍，永不录用。这一招杀鸡儆猴时机把握得巧妙，名正言顺的清除二皇子的爪牙，又迅速稳固军心。其他人虽不能百分百的保证全是忠于自己的，但短时间内，不会再有人有异心了。这便是十几条性命震慑的结果。
中军营帐议事厅里的各位将领直到黎明前，才各自回营帐休息。夏伯渊本是有伤在身，一晚上下来身体有些吃不消了，回到自己的营帐头便开始发晕。夏泽哲见父亲脸色不对，立刻召来军医连夜诊治，一直折腾到天快亮了才回了自己的营帐。万幸父亲的伤没有大碍了，劳累过度才导致的头晕，多注意休息就可以了。
回到营帐后夏泽哲发现凛和衣睡在了里间的地上，皱了皱眉。天气已经有些凉了，女孩子睡在地上怕是有些受不了。夏泽哲是典型的面冷心热，动作轻柔的将人抱到了唯一的一张床上，自己反而打起了地铺。
凛早早的就醒了，诧异的发现自己睡在了床上。自己应该没有梦游的毛病吧。一低头看见夏泽哲躺在了自己的地铺上，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回来的，自己竟然一点都没有发现。看来昨天赶路是真的累了。看这样子，似乎是这位哥哥把床让给了自己。没想到这哥哥还挺暖的，既然如此，就好好让他再睡一觉吧。
凛动作小心的走了出去，生怕吵醒了睡着的夏泽哲。到了前厅，凛拿着自己的东西到外面洗漱去了，反正有现成的冷水。这座军营也是建在河边的，不用担心用水的问题。凛收拾妥当便打算出门，去找一下军营里收治伤员的地方，自己或许能帮上一点小忙。
向门口的守卫打听了下位置，便一路找了过去。凛起得比较早，军营里还算寂静，只是气氛似乎更严正了。巡查的士兵眼睛睁得老大，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连草垛里都仔细检查。不过没人来拦自己，就连问路，他们也都是客客气气的回答。看来自己是大将军的‘义子’的消息已经传开了。自己的装扮也还成功，本来士兵们都是穿着甲胄，戴着头盔，性别本来就不好分辨。自己与士兵们完全是一样的打扮，模样也多半掩在了盔甲中，就更难被人发现了。
收治伤员的地方在营地的右后方，姑且称作军医院吧，距离很有些远。其实也就是一个大型号的长方形帐篷。还没走进就听到了一阵阵的哭嚎声，沉重压抑。凛深吸口气，拉开门帘走了进去。帐篷里瞬间安静了几秒，就像被按了暂停键一样。
原来是个新来的士兵。
接着哭嚎声，呜咽声又轰然在耳边炸开，病人们该干嘛干嘛。几个大夫模样的人手忙脚乱的，包扎、接骨，换药……其中一位微胖的大夫在给一位伤兵换药，正用刀刮着腐肉。伤员疼痛难忍，一不小心就踹倒了大夫。伤口突然崩裂，鲜血一瞬间就染红了长裤。凛立马过去，按住伤兵，按压腿上的大动脉止血。“还愣着干什么，快过来帮忙！”，被踹倒的大夫立马爬起来紧紧的按住士兵，接替了凛的位置。凛趁机接过大夫手上的刀，迅速剔除腐肉，上药包扎。手法专业，干净利落，片刻之间就处理好了，伤员也冷静下来了。
“好了，伤口有些感染了，这几天千万不要碰水。”凛认真的叮嘱满头虚汗的年轻人。
“谢，谢谢大夫，王大顺谢谢大夫。”王大顺距离凛很近，看到了一双灵秀的眼睛和年轻得过分的脸庞。这新兵好像比女人还好看。
“好好养伤。这位大夫您怎么称呼？”王大顺很快就被人抬走了，凛转身看着身边倒霉被踹倒的大夫。
“哦哦，敝姓王，王寅。”山羊胡子的中年大夫战战兢兢的，还一边擦着头上的冷汗。刚刚的大出血把自己给吓坏了，幸好这位小士兵懂得止血，及时帮了自己一把。
“还有多少人需要换药？我可以帮忙。”凛洗干净了沾血的手。
“太好了，这边还有对面的六七人都是要换药的。”王寅很开心。总算来了个帮手。
“好，我去帮对面的伤员换药。还有多余的工具吗？”能帮一个是一个。
“在这，你把这瓶金疮药拿过去，我药箱里还有套备用的工具，给！”
山羊胡子把药品纱布等分了一半给凛，凛拿着工具和药用品就到对面熟练的开始了换药的工作。王寅看凛手法娴熟，便放心的开始处理自己这边的伤患。
两人忙碌的时候一位黑帽黑衣身材发福的老军医过来了。老军医鬓发斑白，捋了捋中长的斑白胡须，看着凛熟练老道的处理手法，点了点头。没有打扰他们，静静看了一会儿就离开了。
凛的动作很快，这边的伤患换好了药后又帮着王寅把他那边的伤患都处理好了。营帐里不知不觉中安静下来，哭豪声终于消失了，只偶尔有伤员道谢的声音响起。一上午的时间就这么过去了。
王寅和自己熟悉了之后，话也多了些。“今日多亏凛小兄弟的帮忙了。你稍等一下，我收拾好了立马就带你去找柳大夫，收治伤员这块都是他负责的。我们这儿本来就缺人，只要他点头，你以后就能待在后方了。”王寅动作迅速的收拾好了药箱。
“那就有劳王大哥了，我找过来也就是想发挥自己的医术，多救些人。”有这位王大夫带路就简单多了，免得自己还得一个个问。
不一会儿二人便来到了旁边稍小的帐篷。里面被隔成了左右两块，左边可以称作是简陋的药房了，药房后面是等待看诊的人，右边是供病人休息的。柳大夫正忙着开药，另有两个同样着军服的中年人忙着抓药和煎药。凛见柳大夫他们正忙，就站在一边没有打扰。也阻止了王寅出声。
柳大夫写完方子递给了一个没有胡子的中年士兵，招呼着凛和王寅过去。“让两位久等了，你就是凛公子吧？”旁边的王寅有些吃惊。柳大夫竟然知道这位小兄弟，这应该是第一次见才对呀。
“是的，在下夏云凛，略懂些医术，想在这边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还请柳大夫能够收留。”这位柳大夫看着估计有五十多岁了，两鬓斑白，身形有些胖，不过很和蔼。
“呵呵，凛公子严重了。凛公子年纪轻轻就自愿来军中效力，老夫还是很佩服的。来这儿发挥你的专长比去战场上送死划算。对了，大将军的伤是你治好的吧，做得挺不错的。上午给伤员换药也辛苦你了。”柳大夫捋着胡须眉开眼笑。这军队里终于又多了一位真正的大夫。这军队里除了自己和王寅，就没有像样的大夫了。另外两个都是就近临时征用的方医，能力有限。
凛听得一愣，这柳大夫知道得还挺多的。而且这人上午什么时候来的自己一点都没有发现。
王寅也是一惊，原来柳大夫上午就来过了。还暗中观察了凛的能力。
“凛未经允许就私自插手医治，冒犯之处还请柳大夫见谅。”自己确实有些自作主张了。
“无碍，凛公子也是出自医者仁心，老夫不会追究这些的。相信这里的情况你也看到了，算上你，我们这里也就只有五个大夫，人员远远不够。我们欢迎你还来不及呢。”这凛公子医术方面还是有些天赋的，日后若是愿意好好学，将来也能有一番成就。
“柳大夫宽厚，凛以后还需要您多多指教。”中医自己只是一知半解，有空是应该好好学学。外科医术多半都需要依赖器材和西药，在这里发挥的余地非常有限。
这下王寅总算放下了心，以后就多了一个同僚来分担这些了。
“德义，长信你们过来和这位凛公子认识一下。王寅，你先去帮忙看着药。”两个忙着的中年大夫连忙过来了，王寅则去忙他们手上的事情了。
柳大夫一一做了介绍，凛这才知道那个没胡子的人是刘长信，很普通的国字脸，眼睛大得像铜铃一样，还有些向外凸。这人眼睛估计是有些近视吧。另一位中年人留着短短的胡渣，面貌普通，双眼凹陷，好像经常熬夜一样，身材也很是干瘦。两人都是老实人，与凛打过招呼就又回去忙自己的了。
“凛，我看你换药的手法很特别，效果也好，有个病人想让你去看看。不过这人脾气不太好。你要多担待些。”
“柳大夫请讲。”柳大夫都开口了，自己也没法再拒绝。
“王寅，把药箱拿给凛公子，带凛公子去给洛都尉换药。”王寅将手中的事交给了张德义，又陪在了凛旁边。柳大夫吩咐完就去做自己的事情了，这南方天气转凉，生病的士兵可不少。
凛和王寅一路闲聊，无意中发现原来柳大夫是干爹从自家府里带出来的，难怪医术不一般。走了有一会儿便到了洛都尉的营帐。王寅将药箱交给凛，自己先回去忙其他的事了。似乎挺不愿意见到这位洛都尉。
“出去！”
凛掀开门帘还没走进去就听到一声饱含怒意的呵斥。呵呵，这人是吃错药了吗，脾气这么差。凛脚步只一顿，依然若无其事的走了进去。
“洛都尉，柳大夫让我来给你换药。你不能因为心情不好就拿自己的身体出气，这没什么好处”凛没有被这人的坏脾气吓到，语气依然平淡。反正自己是不着急的，伤口长在别人身上，治不治还真不是自己说了算。
这洛都尉看上去还是很年轻的，估计也就二十岁的样子，长相阳光帅气。此刻薄唇紧抿，一脸冰寒，看上去有些可怕。个子有一米八几，比自己高一个头，身材劲瘦。单看外在，这无疑是一个很吸引人的帅气小伙。
“新来的，你敢威胁我。哼，年纪轻轻的不上战场，躲在后方苟且偷生吗？不敢上战场你当什么兵？”洛宾看着近前俊秀得过分的新兵，不禁感到可笑。这人当战场是儿戏吗，竟然想躲在后方以救治伤员为借口躲避厮杀。这样毫无觉悟的人根本就不该来这里。
这位洛都尉的两个问题还真是扎心，若自己真的是新来的小兵，只怕要羞愧得钻进地缝里了。即便自己上过多次战场，还是对这样的质问非常恼火。
“你并不了解我，不要过早的给我盖上理所当然的标签。我来也不是和你争辩这些或者证明什么的。我们不妨都想得简单点，我只是来换药的，军队里大夫少，洛都尉要是不愿意将就我去换别的大夫来。”凛难得为自己辩解了一句。
“你口气还挺大的。”小大夫的这番话有些出乎洛宾的意料。不过还是很有道理的。
“你的伤在哪儿，还换不换药？”凛并不想无功而返，毕竟这是柳大夫交给自己的第一件事情。
洛宾依然没动，也没有开口的意思。这人到底什么意思。不说话是吧，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开口。
“哦，难道洛都尉受伤的位置难以启齿吗？放心吧，我一定守口如瓶的，绝不会透露您的隐私。而且我医术很好的，一定能让你完全恢复，连疤都不会留的，也绝不会在女人面前提起的……”这下看你还开不开口。洛宾的脸色已经由青转黑了。这可恶的新兵居然还在喋喋不休。
“你闭嘴！”洛宾额角青筋乱跳，狠狠的把上衣给脱了，露出上半身。凛眼角跳了跳，这人可真是人狠话不多的类型，就这咬牙切齿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吃了自己呢！明明是自己苦逼的变着法的求着人换药。
“过来，你不是要给我换药吗？还愣在那儿干什么。”洛宾有些气恼。自己衣服都脱了，那新兵还杵着不动是想怎样。
凛赶紧拎着药箱走到了洛宾面前开始解绷带。拆完后凛发现伤口在背上，是一道斜着自上而下的三十厘米左右的刀伤，伤口已经开始结痂了。因为刚刚洛都尉的动作有些大，有些地方又渗出了血迹。不过二十岁的少年后背依然单薄，狰狞的伤口无端的让人有些心疼。
凛上药的动作不禁放轻柔了些，但速度并没有减慢。这位洛都尉全程都没吭一声，还真是倔强。又或者是自己太小看他了，年纪这么小就能在军中独当一面，必然吃过很多不为人知的苦。
“伤口不能碰水，明天我还要再过来换一次药。”凛换好了药，又将伤口重新包扎。
“知道了，真啰嗦。”洛宾有些不耐烦。这人不怕自己就算了，还和老妈子一样爱唠叨。
凛很想给这不知好歹的叛逆少年一巴掌，不过还是忍住了。
门口突然响起传令兵短促有力的报告声。
“进来，何事？”洛宾快速整理好衣服，一脸严肃，连坏脾气都收敛得干干净净。这才是一个将领该有的样子。凛心里默默点了点头。
“洛都尉，怀化大将军的三万援军到了，就在门口。”传令兵有些兴奋，声音也格外响亮。
“这么快，传令骑兵营的几个队长，去门口迎接。”比预计的时间稍微早了些。
“新来得，你今日辛苦了，早些回去吧。”这人毕竟是尽心尽力为自己换药，态度还是放好些吧。
“这态度才比较像样吗。那我就不多打扰了。”洛都尉办正事还是很靠谱的，是个公私分明的人。
凛收拾好东西就大摇大摆的离开了。洛宾也出门迎接援军去了。
凛走在回去的路上，心里却有些压抑。算上刚到的三万大军，夏伯渊手里至少有五万的兵力了。除了洛塞斯，他还打算继续向南边推进多少？
第七章 醉酒
凛一直不喜欢战争，在所有解决问题的方法中，战争算是下策。但不可否认，解决国与国之间矛盾最直接的方式就是战争。谁赢了谁说了算，弱肉强食是恒古不变的规则。
凛看到沿路的士兵都跟打了鸡血一样兴奋，消息漫天飞，大部分还都是好消息。凛走得有些慢，到简陋药房那里花了不少时间。
“凛公子，这边这边。”是王寅，老远就招呼着，脸上都笑成一朵花了。凛放好药箱就过去了。原来几位大夫正聚在一起吃饭。
“呦，开饭了，看来我来得正是时候。”凛也不见外的坐下了。王寅早就留好了位置，凛坐在王寅和柳大夫之间。小小的方桌上围了五个人，张德义和刘长信坐在斜对面。
“好了，人都到齐了，大家不要拘谨。都是从早上饿到现在，不用讲究。”柳大夫最年长，率先动了筷子，其余人才跟着夹菜吃饭。饭菜很简陋，一大盘馒头，两碟咸菜，一盘青菜，一盘包菜炒肉片，大碗的萝卜汤。事实上在军营里，这样的饭菜已经算是非常丰盛的了。凛刚来，还不了解这里的伙食情况，更多时候有馒头咸菜就算好的了。包菜里仅有的几片肉没有人动筷子，是留给柳大夫的。
“这怀化大将军的援军来了，我们也跟着沾点光，我都好久没见过荤腥了，嘿嘿”虽然没有吃上肉，王寅还是很高兴的。
“来，老王，干一杯。”柳大夫很喜欢喝酒，来军里的时候自己带了一些，“凛也来一杯？”柳大夫说着就准备往空碗里倒酒。
“别，我喝不了，别浪费了。您老留着慢慢喝。”凛连忙阻止了柳大夫的动作。自己酒量可不好，万一酒品还差就太丢人了。
“真不试试？我跟你说，酒量这东西也是练出来的，男儿哪有不喝酒的，来，尝尝，就一杯。”柳大夫一杯酒已经下肚了。看样子他的酒量也不怎么样，才一杯就上头了，说话都不过脑子，和上午稳重儒雅的样子完全不一样。王寅居然也在一边起哄。
“是呀，凛公子走一个，就一杯怎么样？平日里可是喝不到的。”在军营里这酒可是好东西，难得喝上一回，平日里都是禁酒的，还专门有人巡查。
凛推不过，愣是喝了一杯。劝酒这种事只要第一杯下肚了就会有第二杯第三杯。最后凛也不记得自己到底喝了多少。这酒口感并不好，进到嘴里火辣辣的，咽下后一路烧到了肚子里。凛很快就喝得满脸通红，头也有些晕了。头盔早就放在了一边，凛灵秀白皙的脸庞完全暴露在几人的眼前。除了柳大夫已经喝糊涂了，其他人都看呆了。
“你们在干什么？”夏泽哲是特意过来看凛的。之前没来得及和凛交代些事情，中午睡醒了就立马找到了这里，怕凛惹出什么麻烦。
还好自己来了。凛已经喝醉了，驼红的小脸不自觉的散发着青涩的诱惑。夏泽哲赶紧把人拉了起来。
“见过将军”看呆的几人立刻清醒过来，急忙跪地行礼。王寅心里却寻思着这位凛公子和武卫将军是什么关系。
夏泽哲没空理会他们，眉头皱得死紧，声音沙哑恼怒。吓了王寅几人一跳，柳大夫喝醉后睡得正香，逃过了一劫。
“凛，还清醒吗？你怎么醉成这样？”昨天父亲还嘱咐她要注意隐藏女子身份的，今天就把自己喝醉成这样，抛头露面的。这人把父亲的话当耳边风了吗。
凛呆呆的看着眼前的人，反映慢半拍的点了点头。迟钝的脑袋半天才想起来这是自己刚认的哥哥。他怎么来了？
“我送你回去。还有你们，凛年纪尚幼，你们以后不许再灌凛的酒，特别是你，王寅。人我带走了，你们继续吃吧。”夏泽哲全程都黑着脸。王寅更是吓得不轻，没想到喝个酒还把武卫将军给得罪了。看来凛公子来头不小。
凛以前没喝过酒，这是第一次，但其实酒量并不差。至少现在，她还知道应该做什么。乖乖的跟着夏泽哲回到了营帐。
吉羽看着冷着脸拉着凛回来的大少爷揉了揉眼睛，少爷什么时候这么爱照顾人了。
“吉羽，去打盆水来，还有叫人煮碗醒酒汤。”夏泽哲扶凛在前厅的椅子上坐下，有些头痛的想着接下来的事情。这妹妹找谁来照顾都不合适，万一传出去，日后的名声可就全毁了。
“大少爷，水来了”吉羽很快就把水端来了，看着夏泽哲纠结的脸色想替他解难。“少爷，不如让我来照顾凛公子吧？”
“不行”夏泽哲想都没想就回绝了。吉羽可还不知道凛是女子，这事儿越少人知道越好。
吉羽被拒绝得有些莫名其妙。不就是擦个脸么，大少爷至于这样吗。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夏泽哲又挽救了一下。“你把水放下，去拿醒酒汤。凛也算是我弟弟，我给他擦脸也没什么。”
吉羽虽然疑惑，却没有多问，按吩咐办事去了。
支开了吉羽，夏泽哲只能黑着脸亲自动手照顾凛了。僵硬的擦完手脸，脱下鞋子，让凛和衣躺在了床上。还好凛喝醉的时候不吵不闹，叫怎么做就怎么做。躺在床上凛很快就睡了，醒酒汤还没有送来。嗯，醒来再喝也是一样的，免得让吉羽再跑一趟。
吉羽一路小心翼翼的护着醒酒汤，终于端进了少爷的营帐，放在桌上了才敢开口说话。“少爷，醒酒汤好了”
“放桌子上吧，等凛醒了再给她喝，我出去一趟，你留在这里看。”怀化大将军那边该去看看了，姚庆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吉羽虽然有些奇怪少爷反常的行为，但交代的事情一向都会办好。
凛好好睡了一觉，睡着前模模糊糊的想着这个哥哥人还挺不错的。
怀化大将军的临时营帐。
“姚将军，别来无恙啊。”吴广胜大大咧咧的打了个招呼。两人都是早些年和夏伯渊出生入死的战友，姚庆有今天的地位也是夏伯渊一手提拔。“好久不见。怎么没看见钱涉？”都是同一批的兵，老钱也该来为自己接接风了。
“姚兄，这会儿你可千万别再提钱涉了，大将军正在气头上了。老钱也是鬼迷心窍，为了一点小利，竟然甘于被人利用，刺杀大将军。可惜最终还是丢了自己的性命。”吴广胜对钱涉的死还是有些感慨的。
姚庆却是一震，这么多年的老战友了，怎么说没就没了。大将军行事依然果决，一如年轻的时候。“什么时候的事？”
“就昨天晚上。大将军也是死里逃生，回来后第一件事就是审问钱涉了。这事儿刚过去，你可别再提了。军中不少人都还提心吊胆的，生怕一个不小心被清查。”吴广胜搓了搓手臂，想起昨晚的十几条人命就有些冷。
两人又聊了些近况，吴广胜便有事离开了，陆陆续续有许多人过来给姚庆接风。夏伯渊因为身体的缘故来得比较晚，与姚庆长谈一番后又回了自己的营帐。之后新老士兵就开始了日复一日的磨合训练。
军医院那边也就开始那几天忙，后来就闲了。来的伤员也无非是些扭伤摔伤之类的，都是在训练中不小心受的伤。柳大夫他们完全处理得过来，后来又听说凛是大将军的义子，忙得过来的时候基本上就不让凛做事了。凛闲得无聊就喜欢去看骑兵营训练，就是洛宾所统领的部队。也是整个夏家军最厉害的部队了。
洛宾脾气不好，但治兵很有一套。每天的训练繁重严苛。更是亲自监督，从不懈怠，偶尔还会下场与士兵对练。最夸张的时候是一个打十个，还打赢了，底下的人都非常服气，训练也更加认真。
“凛公子，又来看训练啊？”祈东嘻嘻哈哈的打着招呼。这位大将军的义子最近可是天天来，骑兵营里不少人都认识了。
整个骑兵营有三千人，三个大队长，祈东是一队大队长，熟悉的人都直接叫东子。另外还有三个副队长和几十个小队长。
“东子，洛都尉在吗？”凛看了半天都没看到洛宾的人。东子应该知道他在哪儿吧。
“呦，东子，又在给凛公子讲故事呢？”取笑人的是二队大队长王川。东子就喜欢给新兵讲故事。凛无意中走到这里来的时候就吸引了东子的目光，当然事实上是骑兵营里的人已经听腻了他的故事。东子就只能讲给新来的凛听了，毕竟他的故事就那么几个。
“王川，我妹妹眼再瞎也不会看上你的，你死了这条心吧，哈哈。我妹妹祈玉长得美，志向远大，立志要嫁给读书人呢。”东子也不甘示弱。王川听东子的同乡说，他家里有个十分貌美的妹妹，已经缠着东子打听好久了。
“东子，你别嘚瑟，说不定我们哪天就成了一家人呢。我自认为长得还是英俊潇洒的。”王川可不介意东子的奚落。本来就是开玩笑的成分居多。
“对了，凛大夫，你想干嘛？你该不会想加入我们骑兵营吧？不过就你那骑马的技术，洛都尉是不可能答应的。”王川眼珠转了转，刚刚的话自己可是听到了。
“你想多了，我不加入，不过我想和洛都尉切磋一下”
凛也很是无奈，前两天学骑马的时候不小心连人带马撞翻了骑兵营的栅栏，还碰巧被夏伯渊看到了。于是干爹，再也不许自己骑马了。
“不加入就好。等等，你要和谁切磋？”东子有些怀疑是自己听错了。就凛公子这样的小身板，来十个头儿都不会放在眼里。王川也十分惊讶。
“就是你们家头儿。他什么时候回来？太晚我就明天再来。”这帮以貌取人的家伙。自己要是认真起来，赢洛宾就是分分种的事。现在不过是想试探一下罢了，免得吓到他们。
“头儿，你来了”东子讪讪的看着凛身后，接着转身一吼“一队休息结束，开始训练。”东子也趁机走到一队前，一本正经的指挥。王川也溜了。
凛翻了个白眼，这些怂货，见到洛宾就跟老鼠见了猫一样。
“你要和我切磋？”洛宾一来就听到了凛公子的宣战，挑眉看着眼前小身板，心里很是不理解。就这样瘦弱的身躯，连骑马都没学会，怎么跟自己比。难不成他还藏着什么绝学不成。
“没错，输了我绕骑兵营跑十圈；赢了你绕整个营地跑三圈，如何？”
凛这几天都打听清楚了，单论武功，洛宾是这里最强的人。据说是从小就被送到高人那里习武，学成才回来参军的。家里还是当大官的，所以洛宾才能年纪轻轻就升到从四品的轻车都督，管理战力最强的骑兵营。自己想看看这个世界的主流力量，洛宾是目前最好的突破口。
“可以，不过，你要是输了绕整个营地跑三圈，怎么样？”洛宾笑得张狂。敢挑战我，就要做好受罚的准备，怎么可能让你轻松的绕骑兵营跑十圈，这儿才多大，要跑就绕整个军营跑，这样才公平。
凛眼角抽了抽，这人还真是一点亏都不吃。容纳五万人的营地少说也有十个足球场那么大，一圈最少有三千多米，三圈就是十公里，先不说能不能跑下来，只要去跑这事估计就得在军里传遍了。大将军义子不自量力挑战洛宾这话可不太好听。
祈东他们训练时也没忘了偷听。听到输了的要绕整个营地跑步，不自禁的抖了抖。头儿还是一如既往的狠。
“东子，你和凛公子熟，你猜他会不会答应？”王川装作不经意的走过来撞了下东子的肩膀。还是这边看得清楚些。
“这个我可说不准。不过凛公子看着身板小，气魄可不一般。”东子有些不确定。“郭海，你说呢？”祈东看三队的队长也过来了。
“会”郭海眼睛一直关注着那边，简短的回了一个字。祈东和王川对这样惜字如金的回答已经习惯了。
“可以，不过我要加个条件。”这人还真是有些恶劣。不过自己脸皮厚，不怕丢这个脸。
“你说？”洛宾心情挺不错的，左手把右手的指节按得噼啪噼啪响。这凛公子怎么就看不清事实呢，今天一定要给他个终身难忘的教训。
这人笑得好可怕，凛不禁偷偷咽了口口水。“无论输赢你都得教我骑马。”
“你倒是不吃亏，行，我答应你。你就等着跑圈吧，哈哈，请吧！”洛宾狂笑着走向了训练营中间的演武台。
祈东几人也不着痕迹的围了过去，还有正在换班休息的士兵，把演武台严严实实的围了好几圈。好兴奋，头儿又要开虐了，虐的还是别人。这可是单调乏味的军旅生活中难得的调剂。
凛上台选了把剑，洛宾用的是自己随身佩戴的宝剑。祈东不知道什么时候蹿上台担当了临时裁判。带两人站定，东子退后一步就宣布开始了。
“开始！”
第八章 比试
凛单手提剑横在身前，听到开始后，自下而上斜砍了出去。洛宾连剑都没有拔出，用剑鞘挡住了凛的攻击。凛用起长剑非常不习惯，这要是把刀就好了。演武台旁边的都是大刀，自己拿着都费力，根本不趁手。凛又劈刺了几剑，洛宾完全不费力的挡住了。这样下去可不行，这人脸上的笑容太可恶了。
凛暗中使用炼金术把长剑重新炼了一遍，变成了质地坚硬的铁剑，硬是把剑握出了拿刀的气势，同时稍微强化了一下自己的速度和力量。趁着洛宾得意之际，突然加快速度冲过去狠狠的砍了几刀。洛宾没料到凛突然的变化，仓促之下终于拔剑应对。
洛宾在剑术上造诣很高，而且招式灵活，抹挑刺劈砍，变化多端，凛很快就只能勉强招架了，根本就没有攻击的余地。还是不行，再一次贴身抵挡的时候凛干脆放弃了铁剑，更多的强化速度力量和防御。凛一拳轰向了洛宾的面门，趁他偏头躲过之际，曲起手肘全力撞向了他拿剑的手腕，宝剑应声而落。洛宾连忙拉开了距离，凛可不会放过什么好的机会，右脚在地上一蹬，极速的冲了过去，拳头朝着洛宾的腰腹而去。洛宾曲腿挡住了，同时大力的挥出了一拳，凛后仰双手着地，用力一撑，快速的弹开了。这下子两人的比试变成了赤手空拳的格斗。
在洛宾眼中，凛的攻击毫无章法，身体的每个部位都可能变成武器，攻击的力度还非常大，远不像看到的那样瘦弱无力。洛宾已经相当惊讶了。更别提演武台底下的祈东他们，早就吃惊得嘴都合不上了，还看得不舍得眨眼。凛很明显的能感觉到洛宾拳法中的中正霸道，不敢正面硬扛。
“没想到还小看你了”洛宾收起了之前的轻慢，开始认真起来。这次他用上了六成的功力。凛公子的招式防不胜防，行动莫测，不认真对待还真有可能会落败。
洛宾认真起来之后凛明显感觉到很吃力，显然这还不是洛宾的极限。他的身体里流转着一股气，一招一式破坏力极大。自己没法在众目睽睽之下使用效果夸张的炼金术，魔法宝石的强化也不敢太夸张。本来就没打算赢的，但是也不想输得太难看。
二人你来我往有五十招了，东子自行人忽然觉得大受打击。他们还从来没有谁能在头儿手底下走过十招的，凛公子竟然对抗了这么久。
六十招的时候凛还是撑不住败了，洛宾趁空捡起的剑驾在了凛的脖子上。两人算是点到为止，这场对决打得酣畅淋漓。凛觉得就算自己使用再夸张的力量应该也没什么问题，遇强则强吧。
“我输了”凛坦然的认了输，跑几圈就当是体能训练了，反正扛不住的话自己还能作弊，也没人能发现。
洛宾收剑入鞘，拉起了坐在台上的凛。还好凛公子没受什么伤，要不然夏家那对父子要找自己麻烦了，这一战真痛快！
“没想到你功夫还不错，深藏不露啊。这些招式我都是第一次见。不过，你输了，还得绕营地跑三圈，慢慢跑，不着急啊！”
这话前面还挺正经的，到后面就全然是欠抽了。凛嘴角抽了抽，一时间硬是不知道说什么了。
“头儿，这刚比完，要不让凛公子休息会儿再跑……”祈东的话在洛宾的眼神威胁下越说越小声。凛一时间很是无语，说好的知己呢，就这点志气。
“不用了，愿赌服输，我活动下就去。”凛拍拍身上的灰，做了下准备运动让身体放松，就准备去跑步了。虽然输了，但自己身上基本上没什么伤，也就是体力消耗得比较多，反正跑圈也没限定时间，自己慢慢跑就是了。
洛宾觉得这个倔强的凛公子还挺有趣的，刚刚他要是服个软自己也就算了，没想到他还真要去跑。既然敢答应，那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吧，总觉得心里好像有些不安的样子。
于是军营里出现了一副奇异的景象。这场比试很多人是不知情的，凛围着军营慢慢跑着，还有不少人和他打招呼，估计还以为他在锻炼呢。谭林便是其中之一。
“凛大夫锻炼呀？”谭林正在巡逻，看到凛跑步顺口问了一句。
凛点点头继续向前跑，控制着呼吸和节奏。跑步是一件纯粹的事情，也最能锻炼毅力。单调又枯燥的重复着一个动作，随着时间的加长，会渐渐感到缺氧一样的疲惫痛苦。各种不利因素每时每刻都在催促着放弃。停下吧，停下了就没有这些痛苦了。凛即使用魔法宝石增强了体力，这些负面的情绪随着跑步时间的增长，依然会到来。不过这些凛已经习惯了，强大的毅力从来不允许自己中途放弃。更何况战胜这些，不断的超越身体的极限也是一件很能让人满足的事情，跑完之后身心都会倍加舒畅，什么杂念都没有。
凛跑完两圈的时候营地里的人都知道的差不多了，不过凛没精力去管这些。还差一点就能跑完了，现在每一口呼吸都是痛的。骑兵营里的加油呐喊声老远就传过来了。深吸了口气，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奔向终点的骑兵行演武场，终于到了！凛在惯性的作用下继续往前跑了几步，然后停住，弯下腰双手杵在膝盖上，打算休息一下。凛狠狠的喘了几口气，衣服早就湿透了。祈东他们早就欢呼着围了过来，仿佛跑到终点的是他们一样。
“喂，我跑完了。”终于喘匀了气息，凛抬起头跟洛宾打了个招呼。
洛宾看着逆着阳光跑到自己面前的人，心里有些说不上来的感觉。明明是苍白狼狈的脸颊，那纯粹明媚的笑容却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不自觉的上前扶起了精疲力尽的人。
祈东王川他们也想扶，不过武卫将军已经黑着脸杵在这儿半天了，他们不敢伸手。
“啊，是跑完了，走一会儿再歇息。”洛宾扶着凛慢慢往前走着，浑然忘记了夏泽哲的存在。手里的胳膊真细，向来狂妄的洛宾心里浮起了一丢丢的愧疚感。
凛有些意外的看了洛宾一眼，这人还是有点良心的，知道过来扶自己走一下。凛没有拒绝，慢慢走了起来，身体的感觉也一点点恢复了。突然，眼前出现了一双黑色的短靴。
“洛宾，我送凛回去休息，你继续主持骑兵营的训练。”夏泽哲已经扶住了凛的另一条胳膊。这家伙怕是又忘了自己是个女子，居然和洛宾斗武争胜。
凛已经能感觉到夏泽哲的怒意了，额角不禁冒出了冷汗，不过洛宾怎么还不松开自己。凛疑惑的看着洛宾。
洛宾只是感到有些奇怪，夏泽哲对凛的态度似乎太过小心了。虽然说保护自己的弟弟是很正常的事，可谁都知道他们只是相认没几天的兄弟，夏泽哲管得似乎太多了。偏偏凛毫不在意，还很听他的话。
凛盯着失神的洛宾看了半天。这家伙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洛宾总算发现了凛的眼神，慌乱的松开了手。
“是，属下领命。”洛宾抱拳领命，转身就准备离开。
“等等，洛宾”夏泽哲叫住了洛宾。有些头痛的斟酌着该如何让洛宾不要误会。洛宾刚刚的眼神自己可都看见了。偏偏又不能直接告诉他凛是女人，自己只是把她当作妹妹。
“将军有何事不妨直说？”洛宾看到夏泽哲脸色纠结，停住脚步转回了身。
“洛宾，凛不比军队里的士兵，没有经过训练，也不懂军纪。行事鲁莽又想当然，这段时间给骑兵营添了不少麻烦。以后凛若有得罪之处希望你能交给我处罚，作为一个哥哥，我希望你能多担待些。”
夏泽哲斟酌再三，也只能这样说了。自己可不希望凛哪天不小心暴露了女子身份，到时候就难以收场了。
“将军严重了，将军的心情我能理解。凛公子来骑兵营也没造成什么坏的影响，相反还可以起到督促的作用，我希望他以后能常来。当然我以后行事也会注意分寸的。”洛宾并不希望以后在骑兵营看不到凛公子。
“总之你多担待些吧”夏泽哲并没有限制凛自由的意思。
“好，将军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先去忙了”
“嗯，你去忙吧！”
洛宾有些烦躁的回到了军营，把训练又延长了半个时辰。此时的洛宾并没有察觉到自己烦躁的根源。
凛休息好了就没让夏泽哲扶了，老实的跟在他身后回了营帐。一路上夏泽哲脸色纠结。凛心里偷偷笑了。这个哥哥还真有趣，每次自己惹了什么事，他都会第一时间赶来善后，尽管脸色凶巴巴的，却一次都没有责怪过自己。
夏泽哲在自己的营帐里又单独隔了一块空间出来给凛，还让人就地取材做了张木床放进去。这样一来凛就方便多了，有自己的独立空间。夏泽哲带凛回来后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让凛好好休息就去忙自己的事了。凛干脆睡了一觉。
不打不相识，自那次比试之后凛和洛宾就成了互相欣赏的朋友，凛也成了骑兵营的常客。就是骑兵营的人有些惨，训练没完成或者是动作不标准，都会随机惩罚跑圈。祈东和洛宾对练输掉后也罚跑了，跑完后那幽怨的眼神看得凛都不好意思了。要是自己和洛宾比试时没有提出跑圈的惩罚，这些人也就不用这样跑了。当然这都只是些小插曲，不知不觉间凛和这些人就混熟了。
夏伯渊有空就会去看看凛，不过管得并不多。凛在军营里还是很自由的，要么治下跌打损伤，要么和骑兵营的人聊天开玩笑，偶尔和洛宾切磋交流一下，一个月的时间就这么悄然的溜走了。
开元二十三年十月十九，乌克的内乱已经波及到了南边，镇守雁南城的乌克七王子腹背受敌。夏伯渊收到消息后就知道作战的时机来临了。
雁南城是三年前乌克趁夏宇混乱占领的，如今收复在即。
临行前夜，夏伯渊决定去看看凛。战场对一个十八岁的少女还是太过残酷了，或许应该把凛尽早的送离战场。
第九章 采药
夏伯渊进来的时候屋子里的几人都没有睡，凛正在看一本介绍草药的书。这书还是从柳大夫那儿借来的。
“凛，这段时间在军营里可还习惯？”夏泽哲起身将座位让给了自己的父亲，吉羽连忙给大将军沏了杯茶，凛也放下书站了起来。
“习惯呀，前辈们待我都挺好的。”凛不假思索，这也是实情。
“那就好，哲儿，凛，都坐下吧。吉羽去门外看看，要是找我的让他们等着。”吉羽出去后夏伯渊沉思了片刻，“凛，明日大军就要出发了，战争会真正的打起来。你杀过人吗？”
凛下意识的睁大眼睛戒备起来。这问题太突兀了，让人猝不及防。恍惚间仿佛又听到了那年那人的质问：你用人体炼成了什么？你……杀了她吗？
夏伯渊紧紧盯着凛的反映，视线片刻不移。夏泽哲皱了皱眉头。
突然沉寂的空气让人有些呼吸困难的错觉。良久，凛轻轻呼出口气，放下戒备轻声说着“杀过”。
夏泽哲有些难以置信，那样干净剔透的一双眼睛，实在不像是双手沾染过血腥的人所能拥有的。
夏伯渊却不会那么想，看到凛的第一眼就觉得她不简单。自己阅人无数，却始终无法一眼看透她。果然，她的经历想必也一定非比寻常。不过谁还没有过不堪的过往呢，至少凛现在愿意说实话，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
“既然如此，那我也就不多说什么了。不过我还是得问问，你愿不愿意先到安稳的地方呆着，等我们父子二人得胜归来再一起回去？”
夏伯渊不想凛在战场上有什么损失。
凛虽然一瞬间有些怔愣失神，但很快就恢复清醒了。那是好几年前在亚美斯多丽斯发生的事，已经过去很久了。
“不用了，我跟你们一起去战场，后果我自己承担。”凛按了按额角。才刚刚交到些朋友，自己可不想临阵脱逃，更何况干爹和干哥哥也都在战场上，自己总会起到作用的。
这姑娘还挺倔！父子二人不约而同的升起了这样的想法。
“凛，现在局面还在我的掌控之中，以后若有变故，我还是会送你离开的”夏伯渊没有再劝，但话还是要先说清楚的。
“好，一言为定。”凛很爽快的答应了。若真有什么意外，自己自然会随机应变。
“父亲，不妥”夏泽哲还想再阻止一下两人的想法。不知不觉间，他已经把这个妹妹放在心上了。
“哲儿，军队里目前相对还算安全，我们也应该尊重凛的想法。何况凛也不是吃素的，自保总不成问题。好了，不早了，都休息吧！”夏伯渊拍了拍长子的肩膀，没有给他继续反驳的机会就离开了。剩下的就交给凛自己解决了。
“哥，谢谢你！”凛对这个哥哥还是很有好感的。
“唉，女孩子就该漂漂亮亮的呆在家里，哪有像你这样的。算了，我也劝不动你，总之，在战场上万事小心。另外，老实呆在军医院那里，别瞎跑。”夏泽哲只能仔细的叮嘱一番。
凛只好干笑着点点头。虽然平日里自己总喜欢去骑兵营，但还是有分寸的。真的打仗的时候又不比平日，自然不会乱跑的。不过在哥哥眼里，大概自己是有前科的。凛无奈再三向夏泽哲保证，才让他放心了一些。
吉羽进来后三人又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之后便相安无事的睡了。
次日，大军南下，不费吹灰之力夺回洛塞斯，乌克守军弃城而逃，镇中百姓夹道欢迎。夏伯渊留下一些人镇守后继续前进。大军马不停蹄的赶到雁南城外开始攻打。强攻三日，双方死伤惨重。之后乌克军在城墙上挂起了免战牌，要求停战。至此，战事暂时停下，夏家军驻扎在了雁南城外十里处，随时准备继续攻城。
夏家军军营后方军医院里一片忙乱，这样的情景已经持续四天了。“老王，我们还有多少药？”凛正拿着绣花针缝合伤口，场面看上去有些诡异恐怖，拿针的手血淋淋的。
“嘶，凛公子，轻，轻点。”伤员眼睁睁的看着凛大夫拿着绣花针跟缝衣服似的缝合自己的皮肉，忍不住的颤抖起来。这场面好恐怖。
“你最好别看，这样会好受点。”
凛瞄了眼伤员恐惧的表情，淡淡的安慰了一句。伤员打了个寒颤，听话的别开了眼睛。凛大夫好像不高兴了。
凛趁机快速完成缝合。这几天根本就没怎么睡，精神状态都变差了。不停的医治，接骨、缝合、清理伤口、上药包扎……双手的血腥味怎么也洗不掉，心情也就更差了。这里的伤员都有些怕自己了。
“还能用几天”王寅终于颤颤巍巍的跑了过来。一边说一边帮忙清理伤口的血迹，方便凛缝合。王寅上手很快，动作有条不紊，在这方面还是很有天赋的。
柳大夫已经熬不住累倒了。除了王寅，还有张德义、刘长信两位大夫，水平比王寅要差很多。大部分的伤患都由凛处理，他们三人轮流休息，一人专门负责抓药。
“止血和促进愈合的药恐怕不够了。对了，隔离的伤患有发热吗？”凛手上的动作依然飞快，十厘米长的伤口很快就缝合好了，王寅立刻上药包扎，凛就继续转到下一个伤员那里工作。
“有低烧的，老刘已经在用药物控制了。”治疗最怕伤员后续高热不退了。
“今天是不是停战了？好像没看到有新的伤员送进来。”
凛再忙也没忘了留意周围的情况。
“是呀，也不知道敌军在打什么鬼主意，这么紧要的关头居然要求停战。”王寅摇了摇头。
“柳大夫醒了吗？”凛皱着眉头。这些乌克军确实行事怪异，一开始还是顽强抵抗的，毕竟占据地利，雁南城易守难攻。结果撑了三天就要求停战，城门紧闭，没有一个人出来。
“凛，我正要找你呢，走，跟我一起去见大将军。”说曹操曹操到，柳大夫拉起凛就往外走，很是着急。
“等等，我先洗个手。老王，这边你看一下”凛快速的在水盆里使劲搓了搓手。跟着柳大夫急忙出去了。
“凛，我们的药材不够了，你有什么好注意吗？”
这段时间，凛俨然已经成了军医院里的精神支柱。
“柳大夫，红岭物产丰富，或许我们可以带些人去红岭采药。”凛早就有这个想法了，只是一直没有条件去实行。
“老夫也是这么想的，只是不知大将军是否应允。兴许大将军会听你的，我们走快些。”柳大夫走得很急，不一会儿二人就到了议事的主帐。候了片刻便被叫进去了。
怀化大将军姚庆也在这里，是个身材魁梧的中年人，国字脸，样貌普通，小眼睛里闪着凶悍的精光。这人一直看凛不顺眼，每次见了他凛就会绕道，这会儿却避不开了。
听了柳大夫的提议，夏伯渊思忖片刻，觉得这个方法可行。“柳老认为派谁去合适？目前军医院人手紧缺，其他人又辨别不出哪些是能用的药材，另外还要防备敌军偷袭。”话未说完夏伯渊的眉头就又紧紧的皱着。此站得速战速决，拖得越久对己方越不利，北边的烨王怕是已经先一步取得胜利了。
“干爹，不如让我去吧！再给我十几名机灵点的士兵，再好是认识草药的。军医院里的大夫也能最大限度的保留，继续救治伤员。”
凛希望用正常的方式尽可能的救更多的人。炼金术的基本原则是等价交换，可生命是无法交换的。炼金术除了禁止炼黄金，更不允许亵渎生命。
夏伯渊没有马上答应。眉头紧皱，看上去有些苍老疲惫。
“来人，去把洛都尉叫过来。”
“凛，此行凶险，我让洛宾护你周全，另外再带一百骑兵，以防敌军偷袭。若有异常，立刻返回。”
敌军近日行动异常，必有所谋。
“大将军，采个药而已，是不是太小题大做了。”
姚庆有些不满。一个夏泽哲就够了，将军又平白无故的收个小白脸做义子，自己戎马半生才好不容易混到个正三品的官，难道让个乳臭未干的小白脸骑在自己头上。
凛皱了皱眉头，这人还真是不放过任何和自己作对的机会！
柳大夫擦了擦头上的冷汗。
“姚将军，你觉得我的判断错了？”夏伯渊沉下了声音，表面依然平静。怀化大将军的头衔迟早会是别人的。
“大将军息怒，末将不敢！”夏伯渊的狠辣姚庆心知肚明，再加上雄厚的势力，自己是无法撼动半分的。来日方长，总能找到机会教训教训那个小白脸。姚庆连忙告罪，眼中恰当的透出几丝恐惧。
凛不禁松了口气，还好干爹能治得了他。
“凛，你先回去准备准备吧，我让洛宾他们在门口集合，路上要小心。”夏伯渊又叮嘱了一遍。
“好的，那凛就先告退了！”凛和柳大夫一起离开了。回到军医院，柳大夫他们帮着把药娄先拿到了门口。凛顺便把急需的止血草和地榆的样子简单的画了下来，一连画了十来份。待墨水干了便揣进怀里，去门口和洛宾他们汇和。
洛宾已经等在门口了，东子也在。东子一行十几人轻装简形，都是负责采药的，后面是一百全副武装的精锐骑兵。
“要认的草药有几种？”洛宾牵着马上前。
“就这两种，给，草药的样子我都画在纸上了。”凛递了一打纸给洛宾。
洛宾拿起一张看了一眼，其他的都发给了祈东他们。“抓紧时间记下来，马上就要出发了。”轻装的骑兵们赶紧围着画默记。
“凛大夫，这两种是什么药啊？”祈东忍不住问道。自己认识的字可不多，对草药其实也不懂，还不如先问问清楚免得采药的时候闹笑话。
“东子，是止血草和地榆，止血草有用的是叶子，地榆要的是根。”凛耐心的解释着。凛不怕他们问，就怕他们不懂也不问，还好有东子在。
“凛你这么一说我就懂了，嘿嘿！”东子乐呵呵的。
“上来吧”洛宾坐在马上，右手拉着缰绳，左手伸到了凛面前。凛稍稍犹豫了下，还是伸手拉住了。洛宾用力一拉自己就上去了，坐在洛宾的身前。周围响起了一阵哄笑声，笑得凛老脸都有些发红了。洛宾看着凛泛红的耳尖，嘴角抽了抽，这帮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
“都记住了吗？记住了就拿着药娄出发。”洛宾黑着脸，想打断他们的哄笑。
“哎，头儿，再等等，马上就好了。”祈东光顾着说话了，药草的样子是真的还没记下来。
“东子，你最近皮痒了？”洛宾嘴角一勾，狂放的气势分外慑人。
“别，别，头儿，我记好了，您还是把力气留着保护凛公子吧，哈哈”祈东笑着抓了抓头，其他人又跟着起哄了。凛公子懂医术又武艺高强，难得竟不会骑马，总算能找到点优越感了。
凛的脸色不禁由红转黑，东子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洛宾，出发吧，到时候他们要是遇到长得差不多的草药，可以让东子先尝尝，分辨一下，最多就是有些苦，吃不死人的。”凛脸上笑眯眯的。让东子你还敢带头取笑我，信不信我治你的法子能天天不重样。
一行人脸上的笑容都僵住了。祈东心里拔凉拔凉的，万一吃到了毒草呢！还有，为什么尝毒草的只有我。
欣赏了下他们惊恐的脸色，凛觉得连日来沉闷的心情都好多了，短暂的从军医院里悲戚压抑的氛围里跳出来了。当然每个人心里都清楚时间紧迫，越早采到药返回越好，迟则生变。
“好了，出发吧。瞧你们这没出息的熊样儿！”
洛宾笑骂着下了出发的命令。率性痞气的脾性，总是很容易和人打成一片。一行人收起嬉笑的神情，整理好行装就骑马出发了。
第十章 意外
洛宾带着凛一马当先，其他人都在后面跟着，一百多匹骏马全速飞奔，所过之处扬起阵阵尘土。凛紧紧抓着马鞍，以防自己被甩下来。全力奔跑的马上真不是一般的颠簸，凛早就顾不上是靠在一个少年的怀里了，甚至在洛宾的手抱在自己腰上时松了口气，这样就不会掉下去了。
凛放松了僵硬的身体，全然没注意到身后洛宾的僵硬。凛的腰未免也太过纤细了些，洛宾觉得自己要是再用点力，几乎就能给勒断了！
短暂的分神并没有给洛宾骑马造成什么影响，仍然稳稳当当的。众人一路快马加鞭，不到两个时辰就赶到了红岭的山脚下。采药的都下了马，背着竹篓开始步行上山。其余的骑兵都留在了山脚下。
“凛公子，你看看这个是止血草吗？”东子举着草药隔着老远就在问了。
凛看了一眼他手上开着黄色星星状小花的植株，点了点头。“没错，那就是止血草，这个好认也好记，这山里有不少，我之前在别处也采过。”
凛说话的功夫也没有耽搁找草药，背篓里已经有小半框了，种类也远不止自己画的那两种。洛宾也背了个药娄，一直跟在凛身边捡漏，收获居然也不小。
十几人的效率还是很高的，很快就有人提议要换地方，这片已经的草药已经被扫空了。
“不着急，快晌午了，原地休息一会儿吃点东西，再继续往前找其他的地方。”
洛宾看到快升到头顶的太阳下了命令，顺手拿了块干粮给凛。一行人身上早就汗湿了，却没有人抱怨。那么多的伤员还等着他们的药草呢。
“谢谢”凛接过干粮就着水吃了起来。干粮是硬得跟石头一样的粗粮饼子，难以下咽，凛只能咬一口饼子喝一口水。
洛宾看了眼凛秀气的吃相，偏过头迅速解决了自己的那份。稍作休息后，一行人就继续向林子深处前进。不知不觉中，就来到了这座山的山顶。山顶上树少了很多，山势险峻，另一边是深不见底的断崖，崖边怪石嶙峋。也许是山顶上的阳光充足，凛看到这里长着不少地榆，紫红色的穗状花一串串的顶立着。
“把这里采完我们就可以回去了。”洛宾扫视了一圈众人的竹篓。大部分人的竹篓已经有一半了，这么大片地榆，就算只要根，也能有不少收获了。有凛在，众人的效率高得出奇。
凛在密林里呆了大半天，现在走在空旷的山顶，反而有种突然失去屏障保护的错觉。就好像自己暴露在远处狙击手的枪下一样。挖地榆的根时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
“等等，都停下来，不要出声！”洛宾突然出声。对东子作了个手势，凛瞬间警觉起来。
其他人赶紧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祈东伏下身，侧耳贴着地面倾听，紧张的气氛瞬间蔓延开来。凛屏住呼吸，隐约听到山坡下有沉闷的声响。
“西边有脚步声”祈东起身小声说到。东子的听力向来比较好，在军中这么多年摸索出了一套自己的方法，专门用来侦查敌兵的动向。主要就是靠地面传来的声音和震动辨别方位。
“凛留在这里，其他人先后撤，东子，我和你到前面去看看。”洛宾将一行十几人做了分配。凛在中间既可以随时后退又能接应前方。除了自己，这里就属凛武功最高了。
洛宾和祈东在草地上小心翼翼的向西边匍匐前进，那边光突突的，散落着不少风化的石头。洛宾和祈东只能尽可能的趴低来隐藏身形。凛不由得有些紧张起来。
洛宾小心的往下看了一眼，倒吸一口冷气！至少有五百黑甲森森的乌克军在往山顶上来，腰挎制式弯刀，手持长枪。不过看上去都甚是疲惫。祈东吓得腿都不自觉的发抖了，他们这里可只有十几人，骑兵都还在山脚下。
探明了情况，洛宾和祈东准备返回。不料东子转身时不慎踢落了一块石头，瞬间脸都吓白了。
“快走！”洛宾抓起祈东就迅速向凛那边冲了过去。几息之间，铺天盖地的箭雨就射下来了。洛宾动作要是稍慢点，两人就要被射成筛子了。
“快过来！”凛藏在大石头后面连忙朝他们招手。洛宾和祈东险之又险的躲到了石头后面。石头前的地面上插满了箭羽。
“头儿，现在怎么办？我们已经暴露了，但是骑兵还在山下，敌军至少有五百，是骑兵的五倍多。”
祈东惨白着脸，敌军的箭雨还没有停下，他们被困住了。
洛宾的脸色此刻也很难看。没想到还真被大将军说中了，乌克军想搞偷袭。
“凛，你带武器了吗？”洛宾还算镇定。凛拿出了随身带的折叠刀，点了点头。
“怕不怕？”洛宾紧盯着凛。
“头儿，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问这个干什么呀？”祈东在一边急得想咬人了。
“不怕”凛握紧折叠刀，脸上依然平静。祈东看见凛公子脸上的无畏，稍稍有些吃惊。这应该是凛公子第一次直面战场吧。
“那就好，这把短剑你拿着，你那刀太小了，收起来吧！”洛宾从腰上抽出了把短剑给凛。
“那我就收下了。”短剑确实比自己的折叠刀实用得多，凛没有客气。
“东子，等会儿箭雨停了，我和凛先冲出去，你趁机往回和其他人汇合，去找山脚下的骑兵支援。还有一定要把这里的情报尽快带回去。”洛宾冷静的下着命令。
“头儿，让凛公子把消息带回去，我和您一同对敌。”凛公子的年纪实在是有些小了，长得又这么白白净净的，肯定没见过这样的场面。祈东有些于心不忍。
“别废话了，东子，你知道我武功不弱的，你待会儿抓紧时机。”凛有些煞风景的打断了东子，再啰嗦下去，谁都走不了。
“凛，敌军快上来了，做好准备。”洛宾时刻关注着西坡的情况，并不担心东子不答应。
“嗯”凛握紧了短剑。祈东看着配合默契的二人，只能接受这样的安排。
不一会儿箭雨终于停了，敌军上来了。三人都没有动，小心的藏在石后。敌军正小心向前。
越来越近了。咚！咚！咚！脚步声仿佛踏在了三人的心脏上。
一炷香的时间，敌军已经占满了半个山坡，马上就要搜寻到大石块这边。就是现在！
洛宾和凛对视一眼，突然同时冲了出去，瞬间抹了最前面敌人的脖子，向后面的敌军扑了过去。以二人的身手就仿佛狼入羊群一般，弹指之间就把围着的敌军杀得片甲不留。二人边打边把敌军向红岭的东边引，南边是悬崖。敌军见二人凶悍，又未见其他同伙，逐渐向凛和洛宾这边压上了大半兵力。祈东瞄准时机滚到了山坡下的草丛里，一路飞奔，追上了先前后撤的十来人，继续向着山脚下冲去。
凛与洛宾边战边退，不到一盏茶的时间，敌军全部压上了山顶。一队骑兵绕到了两人后方，将两人包围起来了。
“凛，还撑得住吗？”洛宾边斩杀靠近的敌人，边留意凛的状况。凛的体力已经有些透支了。
“你看到后面骑马的人了吗？那应该就是敌军的头领了，我去取他首级，你跟上我。”
“好！”凛强打起精神应对眼前的敌人。两人背靠着背，各自都把背后交给了对方。
洛宾突然发力，瞬间格杀挡在前面的三人，剑势未停，双腿骤然发力向上弹起，踏着敌军的肩膀袭向了指挥的头领。明明只是足尖轻点几下，却在弹指之间就越过了重重敌军。
凛看着洛宾飘忽的动作有些傻眼，自己可不会什么轻功啊！一个不小心竟被敌军的长枪挑断了发带。乌黑的长发散落开来，敌军一片哗然。
洛宾无暇注意后边的动静，直接杀向了敌军的头领，一剑未成就顺势挑翻了旁边那个大胡子的魁梧统领，抢了他的马，在敌军中冲杀起来。此时后方的骑兵才反应过来，纷纷策马救援。
被挑翻的魁梧大汗叫拜勒，须发炸起，像一只愤怒的狮子。拜勒怒及，挥刀坎向了自己的马。洛宾抓过旁边敌军的长枪一把向拜勒甩去，枪尖擦着拜勒的脸颊飞过，带起一片血花。洛宾看都没看一眼，立刻夹紧马腹，向身份暴露的凛那边冲去。
“拜勒，等等”
拜勒怒吼一声，正准备向洛宾追去，就被头领耶律札齐打断了。耶律札齐粗眉深目，已是不惑之年，但双眼却锐利如鹰。
“他们跑不了，弓箭手准备。”耶律札齐见二人武艺高强，决定不再硬碰硬，个人的勇武可挡不住箭雨。
洛宾骑马赶到了凛的身边，一伸手拦腰把凛拉到了身前。洛宾左手抓紧缰绳，右手反手在马臀上刺了一剑。马儿瞬间发狂的奔跑起来，靠得近的敌军直接惨死在马蹄之下。
“放箭！”
洛宾刚冲出包围箭雨就下来了，奔跑间凛听到了箭矢刺入血肉的声音。甚至有一支箭穿过了洛宾的左肩，刺到了自己身上。
凛闷哼一声，想转回头去看洛宾的情况。终究还是没能来得及。敌军的骑兵追上来了，发狂的马慌乱之下竟冲下了山崖。
身体在不断地下坠，凛看着越来越远的天空，突然狠狠地一转身抱住了洛宾。被羽箭钉住的左肩硬生生的拔了出来，锋利的箭头又割开一条长长的血口。疼痛让自己清醒了过来。不断加速坠落，吹在脸上的风让人眼睛都睁不开，凛本能的双手在洛宾身后合十，事先准备好了将地面沙华的炼金术。
洛宾身中数箭，往下坠落时意识已经有些模糊了。只是本能的牢牢抱紧了凛。
山崖高逾百尺，深不见底，缭绕着层层叠叠的缥缈雾气，遮挡着所有窥探的视线。“耶律，现在怎么办？”拜勒伏在崖边往下看。“撤吧，我们没时间在这里浪费。”耶律札齐只远远看了一眼便做了决定。
凛尽管看不清，但在手掌触地的一瞬间仍成功的将地面炼成了厚厚的沙子。两人一马都狠狠地扎进了沙子里。撞击的作用力让凛浑身一震。顾不上疼痛，凛连忙带着洛宾爬出沙堆，马已经死了，周围还散落着好几支箭。此地不宜久留，凛带着昏迷的洛宾立马向旁边的林子里撤。
离开了敌军的攻击范围，凛才有空治疗洛宾的伤势。还有微弱的气息，背上中了三箭。凛看着命中心脏的那一箭瞬间红了眼睛，这样的伤什么药都不管用了。
第十一章 刺杀
幸好我还能救他！我的炼金术能救他！利落的拔出另外两支箭，凛索性将命中心脏的那一箭用力往前一推，刺穿了洛宾的身体，再飞快地折断箭头，拔出箭尾。洛宾在昏迷中疼得发出微弱的呻吟。凛迅速划破自己的手掌，双手合十后打开，覆在洛宾的心脏上，以自己的血液作为等价交换，飞速修复洛宾的身体。不过两息时间，洛宾破损的内脏和身体就恢复如初，心脏重新有力的跳动着，这样就没有生命危险了。红色的光芒渐渐消散，凛最终支撑不住的晕倒了。
晕倒的凛没能发现，手上伤口里流出的血液，散发着诡异的红色光点，这些红色的光点汇聚在一起，隐约形成了一个人影。诡异的影子似乎定定的看了凛片刻，之后缓缓升起向东南飘离，眨眼间便不见踪迹。
昏迷的洛宾感到很疼，仿佛心脏被人剜开了一样，意识几乎都要离体了。可没过多久又有了一阵暖洋洋的感觉，然后身体的疼痛开始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微微的痛痒，呼吸也慢慢恢复了。随着身体的恢复，意识也渐渐回笼。脑海里闪过坠落山崖的片段，瞬间惊起。大口大口的喘气，视线不经意落在自己的胸口，洛宾有些不敢相信。明明身上的血迹还在，但伤口居然消失了，这是怎么回事！洛宾惊疑不定的站起，呆呆的摸着自己的胸口，只有浅浅的伤疤。视线一转，终于发现了晕倒在旁边的凛。
乌黑的长发散了一地，半隐在发丝间的面孔苍白又柔弱，双眼禁闭，嘴上没有一丝血色，干涸的血迹在软甲和露出的衣料上晕染出朵朵血花。哪里还有什么凛公子，这分明是位柔美的少女！
接踵而来的震惊让洛宾一时有些反映不过来。呆立片刻才想起凛还受着伤。立刻扶起了昏迷的凛，让她靠坐在树干旁，包扎了她受伤的右手，但肩上的伤……自己这么做是不是有些乘人之危？洛宾犹豫再三，“不管了，人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不凑巧，洛宾的手刚挨到凛的衣服，凛就悠悠的醒转了。四目相对，洛宾的手仿佛触电般迅速缩回，凛有些莫名奇妙。
“你醒了？对了，你身上的伤怎么样了？”洛宾有些尴尬，还好没脱她的衣服。
“嘶……，没什么大碍。”凛试着动了动肩膀，拿出随身携带的伤药给洛宾“帮忙上点药，我没力气了。”
洛宾接过药瓶打开了盖子。凛已经解开了自己的衣服，把白皙圆润的香肩露了出来，也没觉得不好意思。反倒是洛宾第一时间别开了眼，又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在伤口上，飞快的上药包扎，最后还没忘记把凛的衣服拉上。
凛看着洛宾僵硬的动作不禁有些想笑。不过这场合太不合时宜了，憋得嘴角都有些抽筋。
“凛，还能走吗？我们得想办法尽快赶回去！”敌军和己方的骑兵很可能已经交手了。不能再想刚刚看到的了。
凛试了试想要站起来，结果一丝力气都使不上。疑惑的看着自己的双手，这是救人的代价吗？这次情况太紧急才用了医疗炼金术，以前自己是不会用这种方法的，没想到还有副作用。
洛宾看凛没能站起来，走到凛身前蹲下，一把将凛背了起来。凛趴在洛宾背上，双手本能的环住了洛宾的脖子。
这人要背人怎么连声招呼都不打！凛有些吓到了，瞬间又想起这人伤才刚好。
“喂，等等，你伤才刚好，身体还需要休息。”
洛宾背着凛准备在林子里寻找出路，闻言脚步一顿，“我的伤……是你治好的吗？”
两人之间隔着一层软甲，洛宾没有那么不自在了。仔细回想之前的事情，总觉得有些违背常理。
“是我，这里除了我也没有别人了。”
凛不想欺骗这个豁出性命救自己的人，但一时间也不知该从何解释。
“谢了，你救了我一命。说起来，我有个朋友得了一种怪病，三年都未能痊愈，等回了紫阳帝都，你一定要去看看。”
凛有些意外，“你不问我是怎么救你的吗？毕竟你伤得那么重，双脚几乎已经踏进了鬼门关。”
“老实说我很想问的，但我觉得你不一定方便告诉我。反正我已经赚了一条命，那就等你什么时候方便了再告诉我好了。还有啊，大将军和夏泽哲是不是都知道你是女孩子呀？”难怪夏泽哲之前把凛护得那么紧。
凛看着洛宾坦荡的样子，心里久违的感到有些温暖。“他们确实一早就知道。洛宾，谢谢你，回了帝都我一定帮你的朋友治好怪病。”
“那我就先替他多谢你了”洛宾一直在分辨方向，行走的速度稍微有些慢。
于此同时，红岭山脚，骑兵营和乌克军正面交战，一百精锐骑兵与五百多疲惫的乌克军短时间内竟不相上下。
祈东没有和乌克对战，一刻不停的向营地赶。原本两个时辰的路程硬是被缩短了一半，到营地门口的时候，他的马已经体力不支，带着祈东一跟头载下去了。门口的守卫一片慌乱，急忙扶起祈东。
“我要见大将军，快，有紧急军情，带我去见大将军！”东子连声嘶吼。再不快点留下的洛宾他们就没有活路了。
“呦，这不是骑兵营的大队长吗？什么事这么急呀？不防先和姚某说说。”姚庆恰好路过此地，看到采药的祈东独自一人匆忙赶回，就猜到他们一行肯定出事了。当然，自己巴不得夏云凛那个小白脸出点儿意外。打定主意，姚庆开始故意拖延时间。
祈东向来机灵，一眼便看穿了姚庆的意图，再心急如焚也得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姚将军，属下有紧急军情要立刻上报大将军，实在耽误不得。”
“紧急军情和我就说不得了？我去向大将军禀告说不定还快些。”姚庆眯起眼睛看着跪在地上狼狈不堪的祈东，不由心生愤恨。一个个的竟然都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姚将军误会了，属下并无此意。只是骑兵营的一百多个兄弟都危在旦夕，时间紧迫，请姚将军让我先见大将军”祈东叩首请求。姚庆太过分了，这样的紧急关头拖延时间，简直是在草菅人命。
“祈东，怎么回事？”谭林碰巧巡逻到这边了。祈东是洛宾手底下的人，与自己有些交情，这会儿似乎正在被姚将军刁难。
姚庆见谭林过来也不好再多加阻挠，这人虽然官职比自己低，却是夏伯渊最倚重的参谋。
“谭参谋，好巧啊”姚庆不冷不热的打了个招呼。
“谭参谋，有敌军从红岭偷袭，我，咳咳……”祈东看到谭林过来就知道有救了，立马直奔主题。说得太急不小心呛住了。
“那还跪着干什么，赶紧起来去议事的主帐，将情况说清楚！”谭林皱着眉吼了祈东一通，伸手把人拉了起来。这等重要的军情岂能儿戏，这几乎能左右整个战局的成败。
祈东起身后抱拳谢过，立马冲向了主帐。姚庆此时才知道事关重大，脸色有些苍白。谭林可不是好糊弄的，这次阻拦，往重了可以说自己是通敌叛国。
“姚将军，大将军亲自选中的义子可不是你得罪得起的，还望你能好自为之。”谭林很清楚姚庆的野心。可是姚庆却没意识到，他的生死和前途完全掌控在大将军手中。
谭林提醒了一句便径自去了主帐。大将军这会儿肯定要有行动了。
中军营帐内。
“祈东，可有探清敌军的数量？”夏伯渊听闻祈东的紧急军情后正思索着对策。
“我们看到的人马至少有五百，至于敌军是否还有援军，尚未得知。”祈东据实以报。谭林也正好走了进来，抬眼望去，夏泽哲等人都已经候在此处了。
“谭林，你来得正好。你觉得乌克军此行偷袭的人马会有多少？”夏伯渊见谭林进来，对策也思索得差不多了，按乌克现在的兵力，若偷袭的兵力有三分之一，己方就能一举拿下雁南城了。
“城内的探子有消息了吗？”谭林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还没有，敌军此行应当非常隐密，挂着免战牌多少应当有些顾忌。”夏伯渊也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要是能再多点消息确认就好了。
“父亲，我担心凛和洛宾的安危，不如先让儿臣带些人去救援，也探清楚敌军的具体数量。”夏泽哲听到祈东带回的消息就感觉不好，心下有几分焦急。
“哲儿莫急，洛宾和凛功夫不弱，不至于无法脱身。”夏伯渊只能如此安慰。这是一个机会，若策划得当，能提前攻占雁南城，彻底收复夏宇南边最后的失地，必须慎之又慎。
帐内的几人沉默了片刻，焦急地等着探子的最新消息。
“报！雁南城内有消息传回！”门口传令兵的声音如及时雨一般让几人欣喜。
“进来”夏伯渊把人叫上前，亲自取出了密报。
原来守卫雁南城的七王子殿下进退两难之际，竟决定死守雁南城。早已暗中撕毁免战的合约，派出了精锐部队偷袭。
东风说来就来，夏伯渊立刻着手一系列的布置。抽调了一万人马给夏泽哲和谭林，去红岭营救并伏击敌军。另外，姚庆的人马在夜间准备攻城。
祈东的心放下了，稍作休整之后，和另外两个骑兵营的队长郭海、王川，带着所有留下的骑兵出发了。
夏泽哲带着人马赶到红岭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谭林始终不离其左右。终于在一处山谷里遇到了幸存的骑兵营人马。这一百多人经过一个多时辰的惨烈厮杀，活下来了一半，这已经相当不错了。当然活下来的人，全都挂了彩。如果遇上敌军的不是洛宾的骑兵，只怕在五倍于自己的敌军力量下，早就全军覆没了。祈东看到他们的时候眼睛都湿润了，一半的弟兄再也回不来了。
敌军本就疲惫，突然的偷袭和截杀让他们损失巨大，无奈之下选择撤退去和后面的大军汇合。
夏泽哲让人四处查找，仍然没有发现凛和洛宾的踪迹。
“祈东，还有其他线索吗？”夏泽哲仍然不死心，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将军，没有了，我和洛都尉他们就是在那边的山顶上分开的，找过很多遍，没有任何发现。”祈东疲惫的坐着，这一整天自己一直在奔波。
“将军，现在是进攻的大好时机，我们可以杀敌军个措手不及。”谭林了解到敌军正疲惫，是动手的好时机。
“谭参谋，我知道。这样，传令下去，休整一刻，时间一到，大军立刻出发。”夏泽哲尽管内心焦急，还是把握住时机下了命令。尽早铲除敌军，凛他们才能安全。
另一边，凛和洛宾依然在红岭里乱转。天黑之后，洛宾也无法准确分辨方向了。
“洛宾，你放我下来，我可以自己走了。”凛觉得自己的力气恢复得差不多了。洛宾走路已经开始摇晃，不能让他再透支体力了。身体的伤害虽然好了，精神上的疲惫却不会马上消失。
“真的吗？”洛宾喘着粗气，双腿沉重的仿佛不是自己的。
“真的，你快放我下来吧！”这人太逞强了。
洛宾没有再矫情，将凛小心的放下了。凛走了几步，果然没什么问题。“对了，洛宾，这里是哪？”
洛宾也不知道是哪儿，四处查看，没有回答。“凛，那边有灯火，我们小心的过去看看。”
凛顺着洛宾手指的方向，看到了几簇火堆。现在这山里，遇到的不是自己人就是敌军了。凛点了点头，两人小心的摸了过去。靠近之后二人发现是敌军的驻扎地，人数估计有好几千，看来之前遇到的只是探路的人。
“我们先过去探探情况，你跟紧我。”洛宾决定先混到敌军里，最好能找机会杀了敌军的头领。
两人在敌军营地边的草丛里潜伏着。当敌军的临时巡逻队第三次经过这里的时候，二人果断出手，瞬间抓住队伍最后面的两人，拖进了草丛里。“说，你们的头领在哪儿？”洛宾拿剑抵着一人的脖子。
“你，你们是卑鄙的夏宇军，我，我什么都不知道。”三角眼的士兵战战兢兢的回答着，脖子上已经渗出了血迹。
洛宾没有废话，狠狠一膝盖撞在这人肚子上，轻松卸了他的下巴，这人连惨叫都没能发出便蜷缩在地上爬不起来了。
“该你了”洛宾甩甩手走向另一个俘虏。这俘虏手脚已经不听使唤的颤抖了，没等洛宾动手就把知道的全交代了。
凛不禁感到有些无语，这人也太不禁吓了。洛宾哪里有这么可怕。
弄清楚了领头的位置，洛宾两手刀下去，两个俘虏便人事不知了。凛和洛宾扒下他们的衣服换上，趁巡逻队再次经过时混了进去。领头的位置其实很好找，整个营地帐篷只有三顶，都是临时搭建的，其他人都是和衣坐在地上。为防有诈，二人在三个营地附近分别徘徊了一会儿。之前的人没有说谎，果然右侧的军营才是领头的营帐。
洛宾伪装成送饭的士兵进去了，凛守在门外放哨。
“把东西放下，出去候着”耶律札齐正在看雁南城传来的消息，听到脚步声，头也不抬赶人。洛宾轻轻的放下了餐盘，又朝耶律札齐走了几步。“不是叫你出去吗？”耶律札齐有些不悦的抬起了头。
就在这一瞬间，洛宾突然发难，抽出腰间的剑，剑尖直指耶律札齐咽喉。耶律札齐一把掀翻了案牍挡住了剑尖。洛宾一用力，案牍四分五裂，耶律札齐险险的躲过，洛宾剑招一变，以无可匹敌的气势不断攻击耶律札齐的要害，耶律札齐武功并不高，很快就抵挡不住了，身上多了好几道血口，最终洛宾一剑刺穿了他的小腹。耶律札齐倒地前终于用尽最后的力气吹响了哨子，倒地后双眼不甘的瞪着帐篷的顶端。
洛宾听到哨声响起就知道不好，立刻跑出营帐拉着凛快速离开。没想到这人身上会带着哨子。洛宾用上了轻功，速度很快。两人彻底离开营地，才发生骚乱。
第十二章 汇合
出了营地继续往前跑时洛宾突然发现有些不对劲，“凛，等等，情况不太对，这么长时间一个追兵都没有”洛宾停住回头看向了敌军的营地。
只见那里火光冲天，喊杀声离了这么远仍然能听见，这可不是什么小骚乱。
“是我们的援军到了吗？”凛有些不确定。“走，回去看看”洛宾眯起眼睛，拉着凛又往回走。凛抽了抽嘴角，还是跟上去了。这人真是说走就走，完全不去多考虑一下。
夏泽哲并不知道洛宾他们的刺杀，发现敌军后，带着大军冲向了敌军营地，以碾压的姿态横扫。
这一晚对乌克这支准备偷袭的队伍来说简直就是噩梦。主将突然遇刺身亡，群龙无首之际，夏宇的援军突然袭来，根本就没有片刻喘息的机会。有的人甚至还没弄清楚是什么状况就在东奔西走间身首异处。
谭林始终护在夏泽哲身边，明显感觉到这次对敌比之前要轻松很多。敌军不知因何缘故，四处慌乱奔跑，像一盘散沙。
祈东带着骑兵营的弟兄们疯狂冲杀，发泄憋了一天的悔恨与怒火，勇不可挡。
“洛宾，东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靠近营地边缘的凛已经看到了援军的身影，夏泽哲、谭林、骑兵行的几个队长都在。
“我也不知道，估计是受了什么打击才这么拼命。”洛宾还是了解自己麾下的几个队长的。
“那我们是现在过去，还是等他们打完了再过去？”凛看着混乱的战场，有些拿不定。天太黑，他们还穿着敌军的衣服，要是被援军误伤就不好了。
“先等等吧，要不了多久，敌军就会彻底溃败。”洛宾看着一面倒的战局，并不着急。
“你身上有伤，还是先休息一下。”不经意看见凛脸上散落的几缕头发，洛宾才恍然想起自己面前的是个女孩子，瞬间有些不自在的别开了双眼。“先把头发扎好。”
“哦”凛有些意外的看着洛宾别扭的反映，听话的整理好了头发和衣服。之后便一直假装认真看着营地那边。
凛的心里有淡淡的温暖，也有些难过。洛宾的反应自己在很多人身上看到过，有很大可能是对自己有好感了。可凛根本不敢和他透露一点自己的过去，怕被当做是异类。不曾相知，哪来的相守，这样的感情是注定无果的。
洛宾并没有注意到凛的异常，注意力都放在了营地那边的战况上。
“凛，我们过去。”洛宾看到夏泽哲已经开始让人打扫战场了。现在过去一定能给他们个惊喜。
“好，走吧”凛收起思绪，表现得和平常一样。
“将军，俘虏都在这里了”祈东、王川一行将归降的俘虏聚集到了一起。这一战，乌克的五千人马还活着的就只有这几百俘虏了，拜勒也在其中。
“好！把这些人都压回去，等候大将军处理。有凛和洛宾的线索吗？”这一战虽然大获全胜，但夏泽哲心里却丝毫高兴不起来，自己的妹妹和洛宾都生死不明。
“将军，我们在这呢！”
“哥哥，恭喜你们大获全胜！”凛和洛宾一唱一合。
“凛、洛宾，太好了，你们没事真是太好了！”夏泽哲快步上前狠狠的拥抱了一下洛宾，又揉了揉凛的发顶。
“头儿，你终于回来了，呜呜”祈东简直是喜极而泣。
“洛都尉”谭林依然淡定。
“头儿，你没事真是太好了”骑兵营的王川、郭海他们皆是惊喜不已。
众人欢聚片刻便连夜启程赶回营地，凛仍然与洛宾共乘一骑，夏泽哲也没有说什么。
半个时辰前雁南城墙上。姚庆已经带着人马占领了城墙，乌克军旗倒在了碳火中。尸体在城墙的走道上铺了几层，有乌克的，也有夏宇的，而站着的人就只有夏宇军了。
“传令下去，缴械归降者，可活，若有反抗者，就地格杀勿论！”姚庆血洗城墙后继续下了命令。
此战乌克守备力量空虚，夏伯渊消息灵通，行事果决，时机抓得相当准，姚庆不得不佩服其老辣的经验。一夕之间，雁南城便易主。可惜乌克七王子最终还是带着一部分人逃走了。
这次攻城姚庆是出了大力的，算是为之前差点贻误军情将功赎罪。
占领雁南城后，夏伯渊迅速制定了几个策略。连夜清理城中残留的乌克势力，命人重新造册登记人员，清点财务等等，尽可能的想早点让雁南城正常运行。留俘虏一命也是其中一条，否则以姚庆的嗜血，没有一个俘虏能活命。夏伯渊和一众人员忙了一整夜，这一战总算顺利，即使要做的事情还很多，夏宇的这些官员将领也是乐意的。
凛一行人是在将近黎明的时候赶回来的，营地里几乎已经走空了，除了几个特意给他们指引的人。只能又继续去了雁南城与大军汇合，这一眼几乎没有人合眼。
到达雁南城，一应事情都安排好后已经是上午了。凛在夏伯渊安排的屋子里一觉睡到了傍晚，醒来收拾妥当，依然是作男子装扮。
这一战和干爹预料的一样，大获全胜，再过不久就会传来让他凯旋回归的圣旨，到时候自己就能去紫阳帝都调查一下宁月公主的事了。
“凛公子，你醒了吗？”是吉羽的声音。
“醒了，来了”凛边走到了门边给吉羽开了门。
吉羽看着肌肤白嫩，五官秀气的凛，总觉得他是生错了性别，若是女子，必定倾国倾城。也难怪老爷和大少爷如此疼爱了。
凛没注意到吉羽眼中的感叹，反倒被屋外的景色吸引住了。精巧的回廊楼阁，僻静的小院子精心的布置了假山花圃和各种盆栽，洋溢着清新秀美的气息。住久了沉闷的军营，看到这样的秀丽园林，心情突然就开阔了。战争已经结束了。
“凛公子，凛公子？”吉羽看着失神的凛，不禁多喊了几声。这凛公子怎么突然就走神了。
“啊，吉兄有什么事吗？”凛立刻回过神来。
“凛公子，大将军找您呢。对了，您的伤怎么样了？”这次凛公子和洛宾的遭遇可以说是个奇迹。以两人之力阻拦敌军，掉下那么高的山崖不仅活下来了，还刺杀了偷袭敌军的首领，简直是奇功一件。
“伤不碍事，我这就跟你过去。”凛跟着吉羽穿过回廊，绕过两个院子才到了夏伯渊临时处理军务的地方。这座宅院是雁南城里一个姓魏的富豪提供的。凛住在偏僻的后院，离得有些远。
夏伯渊正坐在窗前的桌边喝茶，见凛过来了，疲惫的脸浮上些喜色。“凛，快过来”
凛看着干爹脸上的倦色，不禁劝了一句。“干爹，您都多久没休息了，黑眼圈浓得跟墨画的一样。现在也差不多安定了，您应该好好休息。您的身体可不比年轻人。”
“放心吧，干爹有分寸的。我有些话想对你说。吉羽，你再去烧壶热水来。”吉羽离去时带上了门，屋里就只有凛和夏伯渊了。
“干爹，您有什么事要交代凛的？”估计还是隐藏身份的事吧。
夏伯渊盯着凛身上露出的绷带看了一眼。这孩子受伤了都不知道喊声疼。
“凛，这段时间让你受苦了。等以后回了紫阳帝都，你就能光明正大的以女子身份现身了。不过，在确定之前，为免节外生枝，你还得委屈段时间，军医院那边你也不用回去。就在这宅子里好好养伤，或者去城里逛逛。好好放松一下，回了紫阳就好了。”
夏伯渊语重心长。这段时间凛在军里确实出了不少力，难为一个女孩子了。
凛对这样突然的关心有些不适应。一开始认夏伯渊做干爹是出于合作，方便自己调查。现在这干爹却真有些拿自己当女儿看，也不知是好还是坏。
凛其实并不愿意与人深交，成长的环境不同，很多理念都是不一样的。
夏伯渊说的凛都一一答应了，能低调行事淡出众人的视线对自己也是有利的。何况即使不去军营，也能见到洛宾他们，并没有什么影响。
“对了，我听哲儿说你和洛宾走得很近？”
夏伯渊觉得凛还是很懂事的，不争不抢。
“啊，我们只是普通朋友。”凛下意识回答得有些快。
夏伯渊喝茶的动作顿了顿，这反应好像有些不一般呀。“真的只是普通朋友？我听哲儿说你们这一路同生共死，是过命的交情啊。其实你若真的看上他了，干爹可以为你们撮合撮合，洛宾与你年岁相当，又年轻有为，是个不错的归宿，怎么样？”
凛看着越说越有劲的干爹，连忙打断。这话题怎么就转到这么八卦的方向了。
“停停，干爹，我们真的只是普通朋友，这谈婚论嫁的八字还没一撇呢！”凛连忙撇清。
“干爹真觉得洛宾挺不错的，你不妨考虑一下，毕竟你年纪也不小了。”回紫阳帝都后这可是最紧要的事。
夏伯渊还想再努力一下，这庄美事要是成了，对自己对凛都好。以洛宾的家世，凛嫁过去不会委屈，何况以洛宾的能力，将来的成就绝不会低。
“干爹，我现在就想弄清楚自己的身世，其他的以后再说行不行？”凛有些招架不住了，脸都有些笑僵了。
“好吧，现在说是有些早了。紫阳城里的好儿郎多的是，到时候一定帮凛寻个好归宿。”夏伯渊终于放弃说媒了。不八卦，依然是英武威严的大将军。
凛干笑着陪着，又聊了一会昨晚的具体经过，天擦黑的时候，凛才回到了僻静的小院。
夏伯渊一直很忙碌，夏泽哲和洛宾偶尔抽空来看看凛。凛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屋子里看书，恶补这个世界的历史文化习俗等知识。当然也看了不少杂书，传记怪谈画本都有，不过有的只是粗略的翻过几页。过去三年里，凛已经形成了习惯，每到一个世界，第一件事就是去尽可能的了解这个世界的文化习俗。之前一直没有机会，现在可以好好的给大脑充充电了。
洛宾这段时间一直在找姚庆的麻烦。大将军可以接受姚庆的将功补过，但洛宾要为骑兵营的兄弟们出一口气。虽然姚庆的阻拦没有作用，可他对骑兵营的险恶用心是假不了的。姚庆自知理亏，也只能忍着。
有事可做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飞快。冬至那天圣旨终于传到了雁南城。灰蒙蒙的天空里还飘着毛毛细雨，八百里加急送来圣旨的士兵进来时带着一身的水汽。
第十三章 玉石
凛早早的等在回廊里，依然是男子的装扮，坐在回廊的扶手上，听着过往士兵即将归家的喜悦，心底一片寂廖。凛是过来等洛宾的，这一等就是一个时辰。洛宾每天都会过来和大将军汇报，今天汇报的时间似乎格外长。雁南城的冬天并不算冷，凛一袭蓝色长袍，鹿皮短靴，头发高高的扎着马尾，额前的短发有些凌乱。白皙如玉的肌肤和清丽灵动的容颜让过往的士兵频繁驻足。
洛宾刚从大将军那儿出来就看到了凛，这翩翩少年的模样不知要欺骗多少无知少女。暗暗叹了口气，快步走了过去，这家伙也不知道等了多久。
“凛，你什么时候来的？”
近距离看着凛，洛宾觉得以前的自己真是瞎了，这么明显的女孩子的样貌，自己怎么就一直没看出来呢！
“你刚进去我就来了。对了，你有没有时间陪我出去逛逛，明天我们就要启程了，这雁南城还没好好逛过呢！”
见到洛宾，凛的心情好了不少。有这样一个明朗阳光的好少年做朋友，凛感觉挺好的。
“好啊，事情都交代完了，正好有空。你哥呢，要不要叫上他一起？”洛宾还是有所顾忌的，有夏泽哲陪着就不会引起什么误会了。
“估计在旧府衙那边，我们过去看看吧！”多几个人也热闹些，凛并不计较这些。
两人步行去了旧府衙，拉了夏泽哲一起，东子也起哄跟过来了。一行四人在雁南城的街头开始闲逛。来往的行人不时的停下来评头论足，感叹几人的好皮囊。不过祈东远远坠在后面，远离这三个发光体。祈东很有自知之明，这三人气质迥异，样貌不俗，自己虽然长得不难看，但和他们站在一起还是太受伤了。
凛一路上目不暇接，大街上各路商贩比以往更多。来来往往的贩夫走卒，吆喝声，各种小吃的香味窜满了整个街道。凛看着刚出锅的热气腾腾的包子，不禁有些饿了。
“老板，来两个驴肉包子！”
凛正准备掏钱，夏泽哲已经先把钱递过去了。果然是暖男哥哥。
“好勒！客官您小心烫，吃好了再来！”卖包子的大叔熟练的用牛皮纸包好，满脸笑容的递给了凛。
凛拿着包子边走边吃，刚出炉的包子最香了，吹了这么久的冷风，吃点热乎乎的东西立马就能暖和了。
“凛，洛宾，不如我们先找个地方吃饭吧！”夏泽哲觉得凛可能是饿了。
洛宾自然是赞成的，“前面有个酒楼，看着人还挺多的。”洛宾指向了右前方的来福酒楼。“对了，凛下午有什么打算吗？”总不能一直这么在大街上晃吧。
“哦，我想去玉石坊看看，要是遇到了好的宝石，我打算买几颗。”包子不大，凛很快就解决了。
“玉石可不便宜，你带了多少钱呀？”凛的境遇洛宾还是很清楚的，她哪儿来这么多钱买宝石。
“嘿，不是有你们两位吗，算是我借的。”凛脸上的笑容带着点讨好。没办法，谁让自己这么穷呢，不仅穷，还不敢出来挣钱，怕给大将军丢脸。又不好意思伸手要。
“我带着有，都是自家兄弟，不用还。”这点小钱夏泽哲是不放在眼里。只是觉得自己有些疏忽了，让凛觉得自己缺钱。
“那太好了！哎，到了，我们先去吃饭吧，我还没吃饱呢！”凛率先进了酒楼，夏泽哲和洛宾在后面跟着。祈东终于不装成不认识这仨了，快步走到了几人旁边。酒足饭饱之后一行人就直奔玉石坊了。
凛看了半天，发现玉石坊里基本上都是玉、翡翠之类的，并没有自己想要的那种剔透的宝石。
“凛公子，你到底想要什么样的玉石呀？我看着都挺不错的呀！你看那些玉佩、手镯、发簪都很漂亮啊，我要有钱，一定给我妹妹买一支。”祈东进店后话又多了起来。玉石坊的老板都看了祈东好几眼。
“东子，我又不是来买首饰的，我再看会儿。老板，你们这里还有别的货吗？”凛看了一圈，没找到想要的宝石。洛宾和夏泽哲也在边逛边看。
“几位客官，还有些胡商的新货，你们等等。”
老板是一个身材发福的中年人，这段时间店里的生意一直不好，这几位说不定就能让自己今天开一单，做起事来越发卖力了，肥胖的身体在货架之间灵活的穿梭。
“来了，几位客官还请移步这边”
胖老板搬来了一个长方形的木匣子，长一尺，宽半尺，打开后里面有不少原石。尚未经雕刻的玉石光华内敛，形状朴拙。凛还真看到了一块晶莹剔透的祖母绿玉石，形状有些像海螺，表面凹凸不平，内里质地比玉石要清透的多。
“老板，这个能拿出来看看吗？”凛指着那块祖母绿玉石询问。
“可以，可以，客官您小心些，不要摔了就行”
胖老板本名郑繁，做玉石生意也有十几年了，见过的客人自己都记不清有多少了。
凛拿着那块祖母绿的玉石正对着阳光，另一端隐约折射出彩色的光芒，凛小心的向玉石输送了一点灵力，果然如自己所料的能储存。总算找到合心意的宝石了。
“老板，这块玉石怎么卖？”
凛看过后，仔细掂了掂玉石的重量，这样一块宝石，分割成鸽子蛋大小，可以做六七块小的魔法宝石，以后应该会用得上。
“客官要不要再看些别的？这里还有上好的和田玉石”
王老板有些欲言又止，这小公子挑的玉石在这批货里是最差的了，这样的形状出品时会浪费不少原料。
“不用了，我就要这个。多少钱？”
“这样，这块料出品的物件有限，我也不占你便宜，一口价，五百两！”
祈东瞬间睁大了眼睛，一块玉石就卖五百两！这老板也太会挣钱了！
“这块石料品相可不怎么好，我一个外行人都能看得出来，王老板你可别诓我们”洛宾斜倚着木柜，双手抱胸，少年的声音肆意张扬。
“几位，这块玉石虽然外行不好看，但分量还是很足的，这个价格已经很低了，这要是做成物件出品，可远不止这个价。”王老板擦了擦额上的虚汗，这年头做生意可不容易。
“老板那块琥珀的手链也一起包了，您给个公道价。”夏泽哲看凛只挑了一块原石，想着索性就再给凛补个见面礼，琥珀手链刚刚凛也看了好几眼。
王老板最后收了五百五十两，价格还算公道。凛道过谢，欢欢喜喜的出了玉石坊。几人又逛了会儿，买了些土特产，这一趟算是满载而归。
回到了小院子，凛又看起了书，直到夜深人静，悄然用灵力将祖母绿的宝石切割成了小颗的八面体、六角形、菱形等不同形状的宝石。然后按特定的方法将魔力刻印其中，之后在使用的时候激活就可以了。自己在过去的三年里见识过各种各样的力量体系，除了炼金术，最大的成就就是宝石魔法了。去紫阳帝都调查若是遇到险境，这些都是自己的王牌。做完这些凛准备好好睡一觉，明天开始就要长途跋涉了。
夏伯渊让怀化大将军姚庆和谭林留守边城一带。临行前夜，夏伯渊与二人秉烛夜谈。姚庆最近收敛了很多，再没有找其他人的麻烦。姚庆明白，自己能走到今天这步，离不开夏伯渊的扶持，往后是荣华富贵还是戍守边关苦寒之地也都捏在他的手里。何况谭林还在一旁，自己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夏伯渊的眼睛。姜还是老的辣。
腊月初一，夏家军大部分人马启程返回帝都。一路快马加边，希望能在年前赶回去，和家人过个团圆年。凛和柳大夫挤在一个装物资的马车里，其他的三位大夫是近处的人，战事结束便各自归家了。
“凛公子，好长时间没看到你了，这段日子在忙什么呀？”旅程枯燥，柳大夫和凛聊起了天。虽然知道凛来军医院只是临时帮忙，将来或许也是个做大事的人，但相处了一段时间，柳大夫还是把凛当半个徒弟的。平日里也给他讲了不少中药的用法。
“柳大夫，我这段时间大部分都在看书，刚到雁南城里的时候，军医院的各位都忙坏了吧，凛没有去帮忙，还真是有些过意不去。”
凛心里一直对这件事有些歉疚，不管是什么原因，自己到底是有始无终。连那批药材最后送回去的时候也只有一半。
“凛有心了，你也不必自责，当时你有伤在身，本来就该休息的。”柳大夫并不介怀此事，有些苍老的脸上依然和善。“以后我们会经常见的。”
凛想起王寅说过，柳大夫也是从将军府里出来的。
“唉，我本是大将军府上的大夫，三年前随老爷一起出征，而今也是要回到将军府的。三年时间，一眨眼就过去了呀！”
“柳大夫仁义，以后还要请柳大夫多多关照。”凛很佩服柳大夫。他的年纪比干爹大多了，却依然出来跟着军队东奔西走，行医救人。这份忠诚实属难得。
没聊多久柳大夫便睡着了，凛给他盖了条毛毯。自己和衣靠在车壁上假寐。车窗外的风景看多了也就腻了，越往帝都走，天气越冷。
腊月二十八的时候，军队终于赶回了帝都。夏宇国君亲率文武百官在城门口迎接，恢宏繁华的街道跪满了山呼万岁的百姓。凛一身轻甲，跟在夏泽哲旁边，夏伯渊在前方，接受国君的奖赏和恩典。凛没听清楚那些文绉绉的封赏，目光不自觉的聚集在宁月公主的父亲身上。他和自己会有联系吗？
夏宇皇朝皇家姓墨，当今皇帝名为墨皓纶。此时头戴双龙戏珠的金冠，身穿龙袍，脚踩腾云靴，气势威严。皇帝的年纪比夏伯渊还要大些，长年的养尊处优使他的面貌看上去像三十多岁，下巴上蓄着短短的一撇胡子，俊逸不凡。
凛说不上来自己心里的感受，莫名的激动又隐隐的失望，宁月公主和自己的父亲长得并不像。
凛不自禁打量的目光墨皓纶早就察觉到了。这位夏伯渊凑折里特意提到的干女儿，果然与宁月样貌极其相似，自己在一瞬间几乎是以为宁月又回来了。
墨皓纶好好鼓励了一番这些在南方劳苦三年的将士，并没有为难这目光有些放肆的小丫头。近来，自己还时常梦到宁月，如今看到活生生的‘月儿’站在眼前，那份怜爱不自禁的有些迁移。
夏伯渊自三年前被封为骠骑大将军，征战南方，便没有再觐见过国君了。如今，凯旋而归，受此殊荣一时间百感交集。三年前夏家可没有这样的待遇，即使长女夏云锦贵为太子妃也不能改变夏家受冷落的处境。或许正因为是外戚才被皇帝防备，但今天开始就不一样了。此刻的夏伯渊丝毫没发现凛的异样。
第十四章 夏府
城门口迎接的一切事宜过后，夏伯渊终于带着凛他们回到了将军府，庆功宴设在了正月十五。酉时初，将军府门口站着一百多人迎接夏伯渊一行回府，府门大开，一片张灯结彩，过年的喜庆红火扑面而来。
凛看到这样的景象稍稍往后面退了几步。夏伯渊和夏泽哲则大步走向了自己的亲人。寒冷的冬日里，家的温暖让七尺男儿都流下了热泪。夏泽哲拥住了自己离别三年的妻子，妇人手里还抱着个两岁多粉嫩的娃娃。夏伯渊牵过了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妇人。旁边站着的优雅温婉的中年妇人在抹眼泪，被一位二十来岁的年轻公子搀扶着……后面还有更多的人，凛没有细看，悄悄往旁边移了移，没有打扰这一家人的团圆。
良久，那位抹眼泪的优雅妇人走过来拉住了凛。这位便是当家的姜氏了。
“你就是凛吧，我是哲儿的娘亲。怎么还站在这里，快跟我进去，外面风大。”凛还穿着轻甲，夏夫人却不怎么避讳。看样子干爹已经和自己的夫人说过了。
“夫人好，我不冷，这就进去。”
凛规规矩矩的，态度不卑不亢，也非常礼貌，脸上除了有些感慨就只剩平静了。
优雅的妇人不禁高看了凛两眼。荣华富贵就在眼前，这孩子却不为所动，是个心性坚定的人。
“好孩子，快进来暖和暖和！”妇人拉着凛往门口走。
“娘，您还有个儿子在这呢。”夏泽羽看着自己娘亲的热乎样，故意调侃了一句。
“羽儿娘可是天天见，那有凛稀罕。走吧，一起进去。”姜氏难得和自己的儿子开起了玩笑。夏泽羽在一旁嬉笑的跟着。
“夫人，你们都快进来，别冻着了”
夏伯渊牵着自己的老母亲往回走，也没忘了自己的夫人，走两步就催人了。是个会疼媳妇儿的男人。
冬日里天黑得早，酉时一刻天已经擦黑了。姜氏一路拉着凛，仿佛凛也是自己的孩子一样。与其他的夏家老小一起穿过前院去了一处厅堂。姜氏一路可没闲着，安排下人做这做那，抽空还向凛介绍将军府的分布和建造，完全没有让凛感受到冷落。将军府女主人的态度一目了然。
“凛儿，待会儿芷柔会带你去你的听雨阁，你换身漂漂亮亮的衣服来偏厅和大家一起吃饭。放心，芷柔是我的贴身丫鬟，有什么不知道的都可以问，听雨阁里我已经安排了下人，你可以慢慢熟悉。”姜氏交代了一番。一会儿自己还有别的事情要忙，不能一直呆在这里。
“见过凛小姐”芷柔年近四十，眼角已经爬上了细小的皱纹，瘦小的脸上杏眼清明。一直搀扶着姜氏，这会儿松开手向凛福了一礼。凛礼节性的点了点头。
“多谢夏夫人”夏夫人的安排很周到。
夏伯渊安置好自己的母亲就走了过来。“凛丫头呀，别见外，叫干娘，以后这儿就是你的家了。”夏伯渊看凛还没改口，慈爱的介绍着。
‘以后这儿就是你的家了’多么温暖的话语呀，凛脸上的笑多了几分暖意。心底却并没有认同。
“干娘，谢谢您。”凛脸上挂上了乖巧的笑容。刚见面总不能搞得太尴尬，以后住在一个屋檐下还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何况自己以后的衣食住行都捏在干娘手上呢。
“哎，好孩子，以后干娘就又有一个女儿了。”姜氏满眼的欢喜。凛确实乖巧懂事，以后要是能听话就好了。现在对她好是绝对没有坏处的。姜氏心里明白，凛与宁月公主相似的外貌是把双刃剑，若是运用得好，将来荣华富贵唾手可得；若是运用得不好，那便是杀身之祸。以这姑娘的聪明，想必会懂得趋利避害，做出对将军府和自己都好的选择。
姜氏心里打得一手的好算盘，却低估了凛的能力和脾气。凛根本就不是任人摆布的性子。
拜别了姜氏，凛跟着芷柔还有两个丫鬟进了一个独立的小院子。墙角一侧有丛美人蕉，冬天里已经枯萎了大半，院子不大也不小，两边墙侧种着香樟树，园中点缀着小巧的花圃和修剪得整整齐齐的矮小灌木，正中的道路留得很宽，或者可以说是留了一片空地。阁楼前灰蒙蒙的光线下还能看见门上的‘听雨阁’三个大字。阁楼有三层，最下面一层往左右延伸，各有一排箱房。
“凛小姐里面请，这里已经提前打扫过了，闺房在二楼，三楼是书房，听雨阁里面的房间您都可以自行安排。这是冰夏和巧娥，是府里新进的丫鬟，训练了一个月，以后您的生活起居都是她们负责。”芷柔用手掌示意身后低着头的冰夏和巧娥，让开一步，让她们走到了凛面前。
“冰夏（巧娥），见过小姐”
一直低头跟着的两个丫鬟跪伏在地，行着标准的叩首礼，从凛的角度看过去，就只能看到两个乌黑的后脑勺。
“你们都起来，把头抬起来”凛想看清楚她们的模样，毕竟以后就是跟着自己的人了。两个丫鬟听话的抬起了头，神色略有些畏惧。
两人都是十五六岁的年纪，梳着双丫鬓，长相清秀。按刚刚芷柔的示意，冰夏是可爱的圆脸，大眼水灵灵的；巧娥生了张尖尖的瓜子脸，五官很耐看。此刻，两人都忐忑的看着自己。
“凛小姐，府里的规矩她们都清楚，日后她们就是您的人了。若是犯了错尽管责罚，旁人都不能说什么。”芷柔的意思很明显，让凛在两个小丫鬟面前立威，这样以后才好管教。
芷柔的话刚落地，两个丫鬟就脸色一白，神色愈发畏惧了。唉，这两个小丫鬟还真不禁吓！
“柔姨，我知道了，您先去忙吧，偏厅里还有好多人等着呢，我担心干娘忙不过来，这边有巧娥和冰夏就可以了。”凛小小的撒了个娇。芷柔心肠还是好的，担心自己被下人欺负。
芷柔听到凛的称呼顿时感觉亲切了许多，心里也多了些好感。要知道芷柔不仅是当家主母的贴身丫鬟，还是夏泽羽的乳娘，在将军府里一向受人尊敬。凛的一声‘柔姨’还是担得起的。
“这……好吧，那我就不多打扰凛小姐了，您尽量早些过来，晚宴酉时末开始。”凛小姐衣服都还没换，估计要花些时间梳妆打扮。
“嗯，我会准时到的，您快去帮干娘吧！”离晚宴开始还有段时间，来得及。
“好好好，我这就走！”芷柔笑着摇摇头，标准的福了一礼便离开了。即便芷柔地位不一般，仍然牢牢的守着府里的规矩。
终于送走了，凛心里不禁松了口气。剩下的两个小丫头是自己人，就不用这么紧绷了，收服是迟早的事。
“冰夏，巧娥，我的房间在哪儿？”凛没心思再在两个小丫头面前强装笑脸了，收敛情绪，直接上了二楼。
“小姐，最，最南边那间就是了，哎，小姐，您慢点儿……”
冰夏和巧娥小跑着跟在了凛后边。上了二楼左拐，穿过浅浅的走廊就看到了一扇雕花木门，打开房门温暖的橙黄粉红色彩便铺展开来，淡淡的檀香飘过鼻端。
古色古香的房间里，粉色的纱幔下罩着紫檀木雕花大床。粉红的床单上点缀着大朵大朵丝秀的同色月季，一簇簇的堆积成生动灵秀的样子，花芯透着浅淡的蓝色。同色的厚被褥仿佛看得见那份干净和柔软。床边是紫檀木的梳妆台，雕刻更加精致，铜镜锃亮，台面下左右两边是各带两层抽屉的柜子，右边的柜子上挂了把小巧的铜锁。窗前摆着一方茶几和几个浅粉色的绣花墩，床尾的墙边整齐的摆了三组衣柜，看上去简单大方。
“这房间是谁布置的？”好用心的样子。
“小姐，是大夫人带人布置的。”巧娥双手交叠在小腹处，小心的介绍起来。小姐动作好快，行事和府里娇滴滴的其他小姐完全不一样。更何况一身铠甲，不笑的脸看上去十分威严。
“大夫人一个月前就在布置了，用料都是上等的。每天都有人过来打扫，奴婢和冰夏是前两天搬过来的。据说这个阁楼也重新修葺过，三楼的书房是后来才有的，原本是放杂物的地方。”巧娥平日里比较细心，听到其他人的闲聊，有意无意中记下了不少关于听雨阁的事情，毕竟以后自己也会在这里生活。冰夏在一旁不停地点头，神色敬畏。
“原来是干娘的心意，巧娥有心了。日后只要你们好好做事，我不会亏待你们的。我想先洗个澡，这一身铠甲与香喷喷的房间也太格格不入了。”凛有些嫌弃自己身上的轻甲了，太笨重了。
冰夏和巧娥把凛的话记在了心里，毕竟她们日后的命运可都掌握在小姐手里，服侍也就更加尽心了。
“是，小姐，这边，我带您过去”冰夏连忙在前面带路，巧娥跟在后面，进澡房时轻巧的关上了门。房间侧面有一扇被粉红的幔帘挡住的门，打开就是浴室了，很是方便。里面不大，浴桶里已经装满了热水。夏夫人之前吩咐下人办事的效率还是很高的。凛试了试水温，稍微有些热，不过不碍事。
“你们都出去，不用伺候，我自己来”
“这……小姐，服侍您是我们的本分，若是让夫人知道我们偷懒，定然要受罚的”
冰夏说话的时候神色略有些紧张，悄悄用眼神向巧娥求助。不过巧娥也没好到哪里去，张了张嘴，一时也没能说出什么。
“别担心，干娘不会罚你们的。只要你们不乱说，不会有人知道的，就算被发现了，你们只要说是我吩咐的就行了。我不习惯别人伺候。”凛真的没有恶意，只是不习惯罢了，这两个小丫鬟怎么怕成这样。
“那，好吧，那我们在门外守着，小姐有什么事就叫我们。”
冰夏还想说些什么，巧娥连忙抢在前面。说完后还拉着冰夏一起出去了。
看来巧娥是个心思玲珑的人，冰夏就单纯些了，藏不住话。等二人出去了，凛才彻底放松下来。脱下笨重的铠甲，进到热水里的那一刻，凛感觉前所未有的放松，仿佛卸下了所有的背负，不禁闭起眼睛享受了片刻。静静的泡在热水里，回想着今天见到的人和事。凛觉得想要深入的调查宁月公主，以后的生活不会轻松，将军府的处境怕也是有些尴尬的。
“巧娥，你刚刚为什么拦着我呀？”冰夏不解，自己说得可没错。
“冰夏，你刚刚要是再纠缠下去，小姐就该生气了。”这妮子怎么就不懂看人脸色呢，真不知道她是怎么被大夫人选到这里的。
“可是……”冰夏还想为自己辩解一下。明明自己只是说了实话而已。
“没什么可是的，冰夏，以后我们听小姐的就对了。”自己以后要多看着点冰夏了。
“好吧，巧娥你比我聪明，我听你的”冰夏本来还想反驳的，看到巧娥脸上的不赞同，就歇了心思。巧娥本来就聪明，连大夫人都夸过，她心地也好，自己听她的没错。
巧娥看冰夏听自己的劝也松了口气。这位突然降临的小姐可不会是什么简单人物，看大夫人的态度就知道了。不过这位小姐真的很特别，自己还是第一次看见女孩子也能把沉重古板的兵服穿得那么好看。
第十五章 晚宴
凛洗完澡后围好浴巾，擦着头发走了出来。两个丫鬟连忙迎了上来。冰夏接过凛手中的毛巾，继续擦头发，巧娥端着一个托盘，上面的衣物叠得整整齐齐的。
“小姐，这套藕色绒绣的花袄如何？您要是不喜欢我马上去换。”巧娥微弯着腰，把衣物举到了坐在梳妆台前的凛眼前。
凛伸手摸了摸，衣料柔软舒适。衣服的颜色没有过分艳丽，也不显得素淡。挑这套衣服的人眼光还是很不错的。
“不用换了，就这套。把衣服放下，你先在外面候着吧，冰夏，你也去，头发待会儿再擦。”凛真的不习惯别人给自己穿衣服。
“是，小姐”冰夏和巧娥乖巧的退下了。
这古装穿起来还挺麻烦的，绳结又多，凛花了半天才把层层叠叠的衣服穿好。袄子是新作的，柔软暖和，下半身是同色的长裙。凛可能不知道，自己穿上后，整个人都娇俏明媚了几分。刚掀开围幔，冰夏和巧娥的眼睛就粘在她脸上半天舍不得移开。
“怎么了，我脸上脏了吗？”凛疑惑的摸了摸自己的脸。明明刚刚才洗过的。
“不是，不是，小姐，你真美……”冰夏脸上还挂着陶醉的笑容，巧娥也在一边笑着点头。
“果然，人靠衣装呀！”凛不禁摇了摇头，想逗逗这两个丫鬟。
“哪有，小姐本来就长得美”冰夏的心直口快让人忍俊不禁。不过凛挺喜欢听这样的大实话，嘴角勾起了淡淡的弧度。
“冰夏，在小姐面前不可无礼”巧娥习惯性的提醒着冰夏，看到凛嘴角的笑意，发现自己的提醒有些多余。小姐好像一点都没有在乎，还好开心的样子。
“啊！哦，对不起，小姐，冰夏知错了”冰夏已经听话的认错了。
“呵呵，没事，开个玩笑，来帮我梳个简单点的发鬓吧！”凛笑着摇了摇头，并没有把这些放在心上。
“小姐，那我给您挽个垂丝鬓吧”凛不懂这些，点了点头。
巧娥手巧，挽了个简单轻便的发鬓，在脑后中部的位置编出了一个精巧的花结，大部分头发自然的垂在脑后。又在花结里插了个蝴蝶形的坠珠簪子，两边簪上珠花。凛看她还在拿羽翼形的金叉连忙喊了停。
“巧娥，这样就好了，其他的首饰放下吧”那金叉看着就很重，自己从来都不喜欢带这些的，耐着性子让巧娥挽那么复杂的发鬓已经是极限了。
“这，小姐，真的可以了吗？会不会素淡了些？”巧娥有些迟疑。
“真的，首饰戴多了好重，压得头不舒服。对了，趁着还有些时间，你们给我介绍下府上有哪些主人”刚刚在门口看到的人可不少，以后的家庭成员还是要先了解下的。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面子上总要过得去。
“哦，好的。”巧娥遗憾的放下了首饰，慢慢介绍起夏府里的人，冰夏在一边补充。
夏府有三位老爷，干爹排行老大，也是一家之主。干爹和夫人姜氏育有两子一女。夏泽哲和夏泽羽自己都见过，大女儿夏云锦贵为太子妃，住在东宫。干爹人还是很不错的，只有一位夫人，并无妾氏。二老爷夏伯均和二夫人孙氏育有一子一女，夏泽恒和夏云斐。夏泽恒也已经成家，其夫人齐氏暂未有所出；夏云斐待字闺中，与自己年纪相仿。三老爷夏伯弘娶了两房，和正室安氏的女儿是夏云雪，和妾氏汪氏的女儿是夏云楠。老夫人康氏也还健在，另外，夏云斐长得极美，在紫阳帝都是非常有名的美人……
晚宴的时间快到了，二人带凛去了偏厅。偏厅并不远，穿过两个拱门三个短回廊就到了。自己来得不算晚，干爹还没有到。只是刚一出现，偏厅里的人就好像在看什么神奇的物种似的，目光都聚焦过来了，还好自己不怯场。一过去芷柔就安排好了位置。每人都有一个独立的小案桌，主位左右两边各有三排。自己的位置在右边第二排第一个，靠近主座。左手边是样貌极美的夏云斐，一眼就认出来了，只是这位二小姐脸色好像不怎么愉快。主位还空着，老夫人也没有来，几位夫人和小姐，三三两两的聊着天，凛一时还对不上号。
凛刚进来的时候夏云斐只看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心里的嫉妒和厌恶让一向以温柔识大体示人的表象都破裂了一瞬。那与夏云斐相比毫不逊色的容貌，以及突如其来的地位，都让夏云斐如鲠在喉。见到凛的那一刻，嫉妒的种子在心里就悄然生了根。
夏泽哲一家坐在对面，夏泽羽和夏泽恒，还有几个叔伯都围在那边，凛远远的打了个招呼，没有凑过去。夏泽哲手里抱着个两岁多的粉嫩娃娃，时不时的逗两下，一边还应付着各位叔伯和兄弟，严肃的脸上没有一丝不耐，反而透着几分温柔。这次回来最高兴的大概就是这位大哥了，抱着自己的儿子舍不得松手，孩子一哭就手忙脚乱的，典型的新手傻爸爸。大嫂陪在一边笑得温柔满足。夏泽哲延续了良好的家风，只娶了殷氏一个，看得出来两人感情很好。
没一会儿，夏伯渊便带着姜氏过来了。一众人前呼后拥，祝贺这次出征的胜利，一时间好不热闹。晚宴准时开始了，推杯换盏间一派喜乐融融。酒过三巡，夏伯渊趁着高兴不经意的讲起了和凛的相遇，接下来便顺理成章。
“各位，凛以后就是都督府的千金了，名字就叫夏云凛，与府上的小姐们待遇相同。以后大家就是一家人了，相互多照应。客套话我也不多说了，来，凛，敬大家一杯。”
凛从容的站了起来，双手托举着酒杯。
“凛敬各位长辈还有哥哥姐妹们一杯，以后还请大家多多指教，凛先干为敬。”凛一仰头喝光了杯里的酒。潇洒大方的举止，从容的笑容很容易就给人好感。其实凛知道在场的很多人心里都是看不起自己的，不过自己可以忍，为了调查那位公主，自己需要这个身份。
夏云斐却只觉得这笑容很刺眼，拿酒杯的手更用力了，像要捏碎杯子一般。面上却依然是得体的微笑，不细致观察是看不出那份僵硬的。
二夫人孙氏看到女儿的脸色，马上就察觉到了她的心思。喝完凛敬的酒，没有立马坐下，而是又敬了大夫人一杯。
“恭喜姐姐和大哥又添个国色天香的女儿，以后菲儿也有个伴儿，姐妹两说说悄悄话。这女儿大了，好些话就不和当娘的讲了呢”斐儿的婚事一直被耽搁到现在，该是时候寻个好人家了。
“二姐说得是，就连雪儿最近都不怎么和我说心里话了呢！”三夫人也在一边笑着应和。都是有女儿的人，这点心思大家都心知肚明，谁不希望自己的女儿嫁个好人家呢！
“两位妹妹倒是提醒我了，菲儿，雪儿和凛的婚事是要尽早张罗了。趁着过年走亲访友的，两位妹妹也好好瞧瞧有哪些合适的人家，老爷大胜归来，想娶我们夏家女儿的多的是。楠儿年纪虽然小了些，有合适的人家也可以早些定下来。老爷，你说呢？”
夏夫人心里跟明镜似的，老爷得胜归来，夏家女儿的身份也水涨船高，这么好的机会，几位夫人包括自己都是不会错过的。就是不知道老爷对凛是怎么安排的。
“这些事夫人安排就好，在外征战三年，斐儿她们的婚事也确实是耽搁了。不过，现在你们不用担心找不到好人家了，有大伯给你们做主！”夏伯渊酒意正酣，头脑却还是清醒得很。
“斐儿多谢大伯”话题突然转到夏云斐身上，面对众人，夏云斐一时羞红了脸，暂时抛开了对凛的不满。年后自己就十八了，再晚，就要被人笑话了。
夏云雪就坐在夏云斐的旁边，今年刚及笄，正是天真烂漫的时候，对未来充满幻想。此刻脸红得像要滴血般。“雪儿谢谢大伯。”
夏云楠一直安安静静的，这会儿跟着小声道了谢。
“嗯，斐儿，雪儿，楠儿，你们也不要不好意思，这男大当婚，女大当嫁，都是顺其自然的事情。”这几个丫头的反应都在自己的意料之中。
“至于凛，你要是有看上的人尽管和我说，我和夫人给你做主。”
夏伯渊看着没什么反应的凛，只能如此说了。毕竟当初答应过凛，不会随便插手这些事的。不过事在人为，若是别人看上凛了，有些事即使是自己也是不能左右的。
凛看不到夏伯渊心里的弯弯绕绕，不过也没像夏云斐那样觉得不好意思，脸不红气不喘的谢过了干爹。
三老爷经商，为人圆滑，天南地北的说起了一些有趣的事。二老爷是个读书人，在朝里任着闲职和干爹他们聊着官场上的事情，提到了明年春闱的科考，还提到了一位烨王。凛听了两耳朵就没有在意。
夏泽哲本来话就不多，夏泽羽也反常的老实了很多，眼神时不时地瞟向主座那边，似乎是有些畏惧自己亲爹。相对的，夏泽恒反而话还多一些，甚至还要和自己喝一杯。
凛慢条斯理的吃着菜，酒喝了两杯，也不醉人。旁边的夏云斐依旧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干娘偶尔提到自己的时候就配合的嗯啊过去了。吃饱了凛就边喝茶边听着几人的高谈阔论，不知不觉就走了神。明天就是除夕了，不知道帝都的街道又会是怎样热闹繁华的场面。
晚宴吃了整整一个时辰才结束，离去的时候干娘又特意拉着自己提点了一番，说是年后会给自己找位嬷嬷，交些礼仪规律之类的；干爹也说要给自己找几位教书的先生等等，提前就安排好了自己以后得生活。凛一一答应下来二人方才放心的离去。
凛出来的时候人已经走空了，除了自己的那两个小丫鬟，一左一右的提着盏暖红色的灯笼等着，晕黄的光芒没来由的让人觉得温暖。冰夏和巧娥看见凛出来了，连忙上前。
“你们等很久了吧。走吧，我们回听雨阁。”凛声音不自觉的带着些温柔。巧娥和冰夏受宠若惊，心下都高兴起来。
“还好，小姐，当心脚下。”
新年热热闹闹的过完了，凛却憋在听雨阁里一直没出去，也没能看看帝都热闹繁华的街道，更别提打探自己的身世了。用不着走亲访友，每天好吃好喝的，凛觉得自己闲得都要发慌了。洛宾也不知道忙什么去了，居然一直没来找过自己。
过年头两天的热闹过后干娘就对自己的婚事上了心，来了重要的客人，都会让自己跟着去见一见。干爹也掺了一脚。夏云斐对自己已经不是不屑一顾了，每次见面都得冷嘲热讽一番才罢休，更不用提背地里会怎么骂自己了。幸亏自己脸皮够厚，要不然还真待不下去了，自己的两个小丫鬟都气了好几天。为了减少摩擦，反正只要没事，凛都会呆在听雨阁。
今天已经初六了，应该没什么客人了吧。凛坐在房间里的茶几边上，拿着本书，漫无目的的想着事情，书依然停留在翻开的那一页，好长时间都没有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