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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潜龙全文阅读

作者:尚二郎     红楼潜龙txt下载     红楼潜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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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玄真观

    “给我冲!往里面冲!不许放走一人!”

    “陛下有令!宁王府上下不许走漏一人,杀无赦!”

    冲天的火光将半座京城照的恍若白昼,厮杀声,马蹄声,兵器碰撞声,惨叫声,沸反盈天。

    在一片火与血的光芒中,一个老者颤巍巍的解开胸前的战甲,里面一个婴孩正瞪着大眼睛看着他,小嘴微张着,却没有哭闹。

    老者的脸躲在头盔遮蔽的阴影下看不真切,只能依稀看到一部精致的花白胡须和紧紧抿着的嘴唇,他伸出粗糙的大手将婴儿头上的襁褓往下掩了掩遮住了那一双仿佛在审视着他的眼睛。

    老者沉默片刻,幽幽的叹了口气,最后看了一眼身后的人间炼狱,轻轻拉了拉马缰缓缓离去……

    ……

    “太上曰:祸福无门,惟人自召,善恶之报,如影随形……”

    “凡人有过,大则夺纪,小则夺算,其过大小,有数百事,欲求长生者,先须避之……”

    “见他荣贵,愿他流贬;见他富有,愿他破散;见他色美,起心私之;负他货财,愿他身死;干求不遂,便生咒恨;见他失便,便说他过……”

    庄严肃穆的大殿上供奉着的是黑檀木制成的真武大帝像,细眉细眼的真武大帝披发跣足身披战甲,端坐于纯金打的椅子上,左右龟蛇二将持兵器护卫,更增威严。

    真武大帝像前是大红酸枝打的大香案,上面摆着的是青花和蓝釉的瓷盘,供奉着足有婴儿头大的仙桃和糕点,纯金云纹纽龙香炉上插着闻起来檀香扑鼻的高香。

    两侧坐着数十个道童,稚嫩的嗓音回荡在空旷的大殿内,使得大殿内的气氛更添几分庄重威严。

    正面对着真武像而坐的一个小小的身影低着头,身上穿着纯白背绣阴阳鱼的道袍,一看材质便知不凡,头发一丝不苟的在头上挽了个道髻,用一根白玉簪插着。

    “故吉人语善,视善,行善。一日有三善,三年天必降之福。凶人语恶、视恶、行恶,一日有三恶,三年天必降之祸,胡不勉而行之……”

    小道童嘴里念叨完最后一句,长长的吐了口气,将手中的紫檀狼毫笔放在笔山上,满意的看着用端正大气的颜体抄完的这篇《太上感应篇》暗自点了点头。

    虽然自己还写不太好徽宗断金割玉一般的瘦金书,但这端正大气刚烈正直的颜体却颇得几分真味了,这几年来抄练道经更使得他的字平添几分出尘道韵。

    小道童越看越喜爱,不免笑意盎然,他本身就长的唇红齿白粉雕玉琢,这一笑便显得更加可爱,好几个靠的前的道童都忍不住频频注目。

    小道童站起身来,身边早有两个道童赶过来,一个递上了温热的毛巾,另外一个则将抄好的太上感应篇并文房四宝收走。

    小道童擦了擦手对那个微微弓着腰低着头的小道童道:“送给老爷去。”那伺候着的小道童点头称是,捧着太上感应篇急匆匆的便向着后面去了。

    小道童伸个懒腰,在数十个道童艳羡的目光下施施然的走出了大殿,大殿外是一大片空地,除了供奉的香鼎之外就只有几个高大的铜龟铜鹤之类的,除此之外就是几个正在撒扫的道士。

    小道童站在高处看着这一切微微眯了眯眼,眼中的神色丝毫看不出五六岁孩子一样的天真幼稚,两颗黑水晶一样的瞳仁像是深井一般。

    他叫贾璟,万千穿越党之一,前世只是一个正在面临毕业即失业的历史系大学生,在熬夜赶完数篇论文和简历之后,贾璟不出所料的猝死了……

    锻炼身体作息规律真的很重要啊,贾璟用血与泪的教训警醒还在熬夜的你。

    睁开眼之后贾璟就懵了,自己就好像是一个茧一样,张不开嘴,动不了手脚,像是被什么包裹住了一样,后来贾璟才知道,那是襁褓……

    贾璟穿越到了一个也叫贾璟的婴儿身上,好了,又要猥琐发育十几年,一开始,贾璟只能躺在襁褓里,不知道为什么他在四岁之前格外的贪睡,一天清醒的时间甚至超不过三个时辰。

    这直接导致他在四岁之前几乎没怎么离开过这个道观!

    他的记忆也仿佛出了问题,只能依稀记得仿佛一个披甲老者的画面,然后便是这个道观了,他现在几乎大多数时间都困在这个道观里,他也不太敢自己跑出去。

    一个孩子不管是在什么时候自己跑出去逛街都挺骇人听闻的吧……更何况这里很明显是在古代,虽然自己从小就是长在道观里,但古代的道士和现代的道士他还是分的清的,再加上电灯手机WIFI啥都没有……

    贾璟百无聊赖的顺着台阶走了下去,路上打扫的道士见了他竟立刻站直了行了个道揖,贾璟点了点头,那道士便继续扫地了。

    这道士之所以对他如此恭敬皆因为他就是这座道观的财神爷,或者说,他那个便宜老爹是这座道观的财神爷……

    那个自己几乎没见过几面,整天躲在房间里“闭关炼丹”的便宜老爹,就是他把自己带到这个道观的,这一点他记得特别清楚,只不过他们俩几乎一年内都见不了几面,见了面也说不了两句话,直到现在贾璟连这个人长啥样都没记住……

    不过看这个道观的排场就知道这个人绝对不是什么等闲之辈,最起码也是个土财主,想到这里贾璟就不禁心花怒放,穿越果然是发家致富的捷径!

    至少从这家境排场来看,自己就算一辈子不搞什么大事情最起码也饿不死了。

    至于为什么这么想呢,他前几年故意去看那些道经,还指着道经上的字字正腔圆的读了一遍之后,便在一众道士惊为天人的目光下被奉为神童道体,连他那个便宜老爹都惊动了,于是他终于得偿所愿的可以拥有自己的书房和买书的权利了。

    在阅读了许多史书之后,贾璟心里一凉,完蛋,穿到架空世界了,紧接着就是恨不得狠狠的甩自己俩巴掌,你为什么要选这个倒霉专业?原本以为这回好不容易专业对口了,正准备大展宏图抱好大腿来一出“亮有一计可安天下”的隆中对呢,结果穿的是架空世界!

    不过在知道自己这么阔之后也就无所谓啦,最起码可以安心的混吃等死也不错。

    贾璟对自己现在的生活十分满意,再过几年等自己再大一点可以名正言顺出去办事之后就火速还俗,一来探索探索这个国号大燕的王朝,二来可以思考一下这辈子到底是要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呢,还是做一江南富翁潇洒一生。

    贾璟慢慢悠悠晃荡着走到了一个大殿前,一个中年道士站在殿门前,看到他过来居然只是点了点头,这人是他爹的伴当随从叫何忠,听说是个高手,但看起来却平平无奇的样子,贾璟笑道:“何大叔,老爷现在可得闲?”

    何忠笑着道:“可是不巧,太爷今儿早上刚吩咐过,不许人靠近打搅,估摸着是到了要紧时候,公子可有要紧事?”

    贾璟摇了摇头:“只是做儿女的一番孝心想着来请个安罢了,罢,既然老爷不得闲,我便不打搅了。”何忠笑道:“到底是公子有孝心,总惦记着太爷,等太爷出了关,小的白话两句,太爷还不定高兴成什么样儿呢。”

    贾璟笑着道:“都是儿女应该做的,那我就不打搅何大叔了,还有点课业要做。”何忠点头道:“公子自去忙吧,课业要紧。”

    贾璟笑了笑,转身要走,却看着那边急匆匆的赶来一个道士,何忠见状皱起了眉头呵斥道:“急匆匆的做什么?搅扰到了太爷,你的好儿多着呢!”

    那道士忙陪笑道:“哪敢啊,小的们最是知道规矩的,若不是前面催得紧,小的们再不敢跑太爷面前轻狂。”何忠下巴微抬再没有贾璟面前那股子老实劲儿了:“前面催什么?”

    贾璟放缓脚步竖起耳朵听着,只听那道士道:“前面府上派来的人候着呢,说是有要事要面见太爷,小的们不知晓轻重这才来请太爷,问问太爷愿见不愿。”何忠思索片刻道:“我随你去问问什么事,待知道轻重了再来请太爷。”

    贾璟眉头一皱,府上?难道是他爹家里的人?他也猜到他爹或是哪个大家族里的子弟,只是如此看来似乎还是个地位不低的,他是知道玄真观可是在京郊,府上出了事派人跑这么老远来请他的主意,可见他这个便宜老爹的身份是不低的。

    只是……

    根据他前世学的那些知识来看,越是大家族里对子弟的要求越是严苛,怎么这个贾家却能放他爹出来当道士?而且他爹还拉着他?这怎么看都像是别府另过了啊!而且他还真的从没见过这具身体的娘……

    别是什么狗血老套的家族逼死了他娘他爹一怒之下带着他出家含辛茹苦培养他,希望他有一天能重回贾家来一出扮猪吃虎人前显圣的剧情吧……

    想到这贾璟嘴角抽搐着决定跟在何忠身后看个究竟。

第二章:贾家?

    贾璟跟在何忠身后,何忠急匆匆的也没太在意,几人赶到供奉着真武大帝的大殿前,那正站着几个所谓“府上来的人”。

    贾璟打量着那几个人,却见那几人看起来根本不像是奴仆,穿着虽然看起来朴素,但却是正儿八经的绫罗绸缎,贾璟面色古怪,这个贾家连仆从都穿成这样?

    何忠也不禁面色一变快走几步道:“怎么劳动赖总管来了?府上可是出了大事?”为首的那人点点头叹口气道:“若不是出了天大的事岂敢打扰太爷清修?”

    何忠又是面色一变:“可有干系没有?”那赖总管道:“我也是刚得着消息,说是,西府那边的四姑奶奶没了。”

    何忠闻言紧张的面色一缓:“四姑奶奶没了?四姑奶奶不是……”赖总管点点头道:“正是南边儿林姑爷那来了人,今儿刚到的,听说西府老太太当年最是疼这个姑奶奶,如今听说没了哭的什么似的,晕过去好几回,西府打发人说,瞧着怕是不中用了,老爷这才打发我们来请太爷。”

    何忠闻言面色又是一紧,西府四姑奶奶死了以太爷的性子或许懒得动弹,可若果真是西府老太太不中用了,那这事儿可就大了,何忠闻言慌忙道:“那可得快点禀报太爷。”

    几人说着转过身去,正好看到站在后面的贾璟,赖总管不认识贾璟便看向何忠,何忠道:“这位是璟二爷。”

    赖总管露出了然的神色忙行礼道:“小的赖升,见过二爷。”贾璟回过神来点了点头,然后疑惑道:“二爷?”

    赖升见状看向何忠,何忠笑道:“二爷自幼长在道观里,不知道府上的事也是自然的。”赖升笑道:“原来如此,回二爷的话,其实二爷头上还有个哥哥,二爷如今还小,等太爷得了空,二爷跟着回府了就知道咱们这一大家子了。”

    贾璟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看着何忠赖升行完礼就急匆匆的去见他爹去了,贾璟更是糊涂了,既然有个哥哥还在家里住着那看来不是自己之前猜想的那样的,可这又是什么道理?长子留在家里,带着小儿子出来修道?

    贾璟奇怪的甩了甩脑袋,转身进了大殿。

    .......

    穿过喧闹的神京城,在整座神京城的最中央坐落着一座庞大的宫城,宽阔平静的金水河围绕着它,红墙黄瓦,威严的俯视着整座神京,这就是这个伟大帝国的首脑中枢,是这个国家的最中心,紫禁城。

    而整座紫禁城的中枢则是在眼前这座大明宫,在这座雄伟大殿内传出了无数的惊天动地的命令,它的主人在这里控制着整个国家的平稳运行,驱动着这个雄伟恐怖的巨龙。

    而在今天,这个主人却是极为焦躁。

    “滚出去!笨手笨脚的蠢物!”

    大明宫总管太监戴权额头见汗的冲正在拼命叩头的小太监挥挥手将他赶了出去,转头小声道:“主子息怒,奴才一会儿就下去好好调教调教他们......”

    一个身着明黄色坐龙袍的男人猛地一挥手,戴权低着头再不敢说话了,那男人阴沉着脸胸口起伏着,过了许久才幽幽的叹了口气。

    他沉闷道:“林爱卿的人回去了?”戴权轻声道:“回主子的话,林大人的人出了宫之后就直奔荣国公府了,林大人原本就是老荣国公的娇客呢。”

    那个男人闻言更加沉默了,戴权则把头都快缩进脖子里了,伺候了他几十年的戴权直到这位爷现在冷静平稳的面容下蕴藏着怎样的怒火和阴狠。

    永熙帝,正是这座江山的现任主人,自燕太祖龙兴驱逐鞑虏创立大燕基业至今,大燕的第三位帝王,他长着李氏皇族特有的一双丹凤眼,细眉细眼嘴唇轻薄,看着虽也坚毅英武,但面相难免刻薄,不过御宇十数年养成的如狱龙威使得他的眼神有若利刃,常人根本不敢直视。

    比如此时的戴权,感受着永熙帝身边越发凝滞的气氛,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过了不知多久,难熬的仿佛无数个春秋,永熙帝终于开口了:“林如海……朕肱骨之臣,若无林如海,朕,不,大燕,整个大燕根本就挺不到现在!”

    戴权壮着胆子抬起头瞥了一眼永熙帝,这一瞥骇的他毛骨悚然,永熙帝的眼角通红声音哽咽道:“林如海上任至今,幼子夭折,如今又亡发妻!你说……扬州那帮盐商想做什么?”

    戴权怎么敢张这个嘴,张合几下之后才弱弱道:“主子若是怜惜林大人……不如调林大人回京……”戴权说完就知道自己说了蠢话了,永熙帝噬人一般的眼神死死的瞪着他。

    戴权颤抖着跪到地上不敢说话,若是永熙帝手底下有可用之人,会任由林如海一个人在狼窝里打滚?

    永熙帝虽登基日久,却仍旧做不到大权独揽随心所欲,一来他头上还有个太上皇,二来军方勋贵拥兵自重,朝政上老臣盘踞,军政大权竟无一在手!

    大燕历经元武、洪治二朝无数次北伐之后虽然彻底把来自草原的威胁给碾碎了,但大燕也并不是毫发无伤,庞大的军费开支和朝政费用已经快要压垮这个庞大的帝国了,在经历几场叛乱之后整座大燕彻底陷入风雨飘摇之中,太上皇甩甩手拍拍屁股不干了,却把这一堆烂摊子甩给了他!

    十数年的筚路蓝缕,他一手提拔出来的能臣贤臣亲自下场披肝沥胆才把这个马上就要冲进地狱的大燕给拉了回来!

    而这不是没有代价的……他已经不止一次的收到那些一手提拔起来的能臣的“遗折”,每收到一次他的心都像是刀绞一般,这些可都是名臣种子啊!这些都是以后要调回来重用的属于自己的势力,却大多数死在了底层的政治斗争里!

    永熙帝双眼通红的摆摆手,颤抖着手将桌案上林如海那封字字泣血的奏折收了起来,脚步蹒跚慢悠悠的进了后殿……

    ……

    这是贾璟寥寥无几的看到他爹的时候,只见他爹脚步匆匆的从后堂走了出来,身上穿着宽大的道袍,头上戴着道冠,却丝毫没有仙风道骨的气质,瘦骨嶙峋眼窝深陷,像是一个病死鬼!

    贾璟躬身行礼道:“见过父亲大人。”那人看到他似乎是惊讶了一下,最后是仿佛是不自然的点点头:“嗯啊,起来吧……”贾璟关心的看着他道:“听说老爷要回府,老爷可要儿子跟着?”

    那人愣了愣,随后摇摇头道:“不……不必了。”贾璟不甘心的道:“儿子岁数也不小了,听府上的人说,家里似乎还有亲人?儿子如今也快七岁了,却从未拜见过……”

    那人仿佛是回头瞪了赖升一眼,赖升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胆怯的缩了缩脖子,那人回头轻咳了两声摆摆手道:“不必……你好生回去看书去吧。”

    说完也不管贾璟说什么急匆匆的便走了,贾璟没有动,只是眉头微微的皱起,转过头看着那人急匆匆的上了马车的背影,贾璟的眼神闪烁着……

    这是贾璟长这么大,应该说是穿越这几年来第一次进京,在他爹走后他趁着众人没注意时偷偷藏到了玄真观内道士们进城买菜的车队中,等车队停在米粮店门口时贾璟逮着一个机会猛地冲进人群里面。

    掐好了时间贾璟也没功夫看看这座京城的雄伟,走了没几步看到一个茶摊,三三两两的几人坐在那里聊天打屁,贾璟眼珠子一转走过去行了个道揖道:“无量天尊!”

    那人原本是想不耐烦的挥手赶走他的一回头却见是一个唇红齿白的小道童,那人便瞬间收起嫌弃的表情,和蔼可亲柔声细语道:“小道长可有什么事?”

    贾璟暗叹果然不管古代现代人都是视觉动物,贾璟装作小孩子的样子怯怯道:“居士纳福,小道……小道原本是城外玄真观的道士,今天随师父进城说是要为贾家的老太太念经祈福,只因小道士贪睡,一觉醒来竟、竟寻不到师父了……”

    贾璟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仿佛憋不住眼泪了一样,茶摊上喝茶的人也纷纷看了过来,那经营茶摊的是个中年女子,见状也走了过来一脸怜惜道:“可怜见儿的,这么小的岁数,不要急坐下来慢慢说……”

    贾璟伸出小手抹了抹大眼睛道:“不坐了,师父一时找不到我怕是要骂了,只求各位叔伯姐姐们给小道指个路,小道便自己去找便是了。”

    那一开始的人挠了挠脑袋道:“这可不好找,整个神京城姓贾的人家何止数万?”旁边也有人出主意道:“是啊,要我说小道士你也甭找你那师父了,一会儿我给你叫个车给你送回玄真观去便是了。”

    旁边的人也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贾璟似乎抽噎了一下:“小道也不太懂,只听师父说他家似乎是颇有权势的,又极富贵,所以耽搁不得,师父平常诵经时少不得我伺候我若是直接回了玄真观……怕是捱不过一顿打的。”

    坐在远处的一个头戴方巾身着青衿的读书人闻言道:“颇有权势又极富贵?莫不是……荣宁街的那家?”

第三章:贾家!

    贾璟心中一喜这不就问出来了,随后心里却隐隐有些怪异的感觉,似乎是总感觉荣宁街听着熟悉。

    那书生一说众人也回过神来,其中一个拍拍脑袋道:“我说呢!我日前就听人说道过,讲是荣宁街那家西府敬老太爷便是在城外玄真观出的家!”

    众人你一嘴我一嘴的便讨论起来:“说起他家我倒是知道的便多了,这国朝定鼎以来再没哪家比他家富贵的了,一门双国公啧啧……”

    “嗨!这您可就不知道了吧,我听说啊,人家早在跟太祖从龙之前就是一等一的富贵人家了,搁南直隶那边有个说法便是说他家的,讲说是:贾不假,白玉为堂金做马!”

    “我依稀着记着我四大爷家五大叔生的二姐夫家二大娘的小闺女就是在他家做丫鬟的,听说他家倒的确是有个老太君,是老荣国公代善公的遗孀。”

    “您说的这老太太啊,是原来保龄侯府的大小姐,人家啊,原本就是一家子!我听我一个住荣宁后街的朋友说哈,这贾史王薛四大家族原本人家在南边儿的时候就是一家子一样!”

    “呵呵,这位兄台倒是交友广泛,不才亦是颇好交游,记得当年在金陵游学的时候认识的一位姓贾的同年朋友说过,讲他四家是:贾不假,白玉为堂金做马!丰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铁!东海少了白玉床,龙王来请江南王!阿房宫三百里,住不下金陵一个史!”

    “呵!听着就气派……咦?那小道士呢?”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才发现原本站在那的小道童却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身影,众人面面相觑一阵后便无奈的各做各的事去了。

    贾璟冷汗涔涔的走在大街上,虽是正午太阳最毒的时候,他却只觉得身上一阵冰冷……

    脑子里不停的回荡着:

    “荣宁二府……”

    “敬老太爷……”

    “贾不假,白玉为堂金作马!”

    贾璟感觉一阵电流从心里直冲四肢,问对于一个学历史的学生来说比穿越架空世界还艹蛋的事情是什么?

    答:穿越红楼世界

    问比穿越红楼世界更艹蛋的是什么?

    答:他姓贾!

    贾璟仿佛是被抽了灵魂一样向着城外走去,他都忘了跑回粮米店悄咪咪的坐上车回观了……

    他脑子一片混乱,我是谁?我在哪?

    贾璟?

    贾敬之子?

    红楼里根本就没有这个人啊!贾璟脑子里搜肠刮肚的想想破了脑袋都无比确定,前世看红楼的时候贾敬只有两个子女,长子贾珍,幼女贾惜春,宁国府根本就没有贾璟这个人!

    那我到底是什么人?我到底是谁?

    贾璟凌乱了许久才缓缓的冷静了下来,他无神的双眼恢复了冷静,像是前世在看那些史书评判那些英雄豪杰时一样,冰冷无情,不含任何个人情绪……

    我们假设,如果红楼是有贾璟这个人的,那为什么荣宁二府的人却从来没提起过?就算是贾璟出家了,那他也算是贾家人吧?过年不祭祖?就算不祭祖,家里死人了总得回府吧?别人不说老太太死了总得回去吧?可为什么贾璟却从未出现在荣宁二府过?

    贾璟想起自己现在的处境,他的双眼不禁闪过一丝狐疑和惊悚,自己……好像真的从来没出过玄真观!就算是自己岁数还小,可这么多年贾敬从来没带自己出过门还是太诡异了。

    这样一想,贾璟不禁又想起今天自己要求回府时贾敬的表现,他很抗拒,但是他又不愿意对自己太严厉,他为什么不肯带自己回府?那如果自己出门呢?他是想把我软禁在玄真观?

    贾璟面色凝重,嘴紧紧的抿在一起,他的嘴唇十分好看,抿在一起时更显坚毅。

    贾璟脑海中突然灵光一现,如果我们从现实这角度看,若红楼里其实确确实实是有贾璟这个人的话,曹公为什么却三缄其口连提都不愿意提?他是不愿意?还是……不敢!

    贾璟一想到这浑身像是一桶凉水泼了下来瞬间浑身的毛发都根根树立起来了,想一想历史上曹公的败家史贾璟面色难看至极。

    再想想红楼里贾家最后的下场,说实话那些罪名虽然随便拿出来一件都够贾家上下死一千遍的,但贾家毕竟不是别的家族,这个家族是一下出了两位国公的!看看历史上同时出两位国公的家族就知道这是何等权势了,大明徐家也是一门双国公,魏国公徐达定国公徐增寿,而徐家的下场呢?徐家与大明共休戚!

    这等功绩已经足够与天家同生死了,说实话贾家造的那些孽顶多也就甩出去一些渣滓顶事足够了,那是什么样的罪能让这样的家族“落一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呢”?

    贾璟脸色难看惨白……

    造反!

    ……

    “公子?公子!”

    “嗯?”

    贾璟睡眼惺忪的揉着眼睛走到狐疑凝重的看着他的何忠面前打了个哈欠道:“怎么了何大叔?”何忠打量了他一阵严肃道:“公子怎么从外面回来了?”

    贾璟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我看门开着便从门口玩了一会儿,玩玩的不知怎么的跑到后面去了,那里有块大石头,我本来想做在上面松快松快,谁知太阳一照竟睡了过去……”

    何忠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公子实在不该乱跑,太爷回来后找不到公子急坏了,如今正在大殿发作人呢。”贾璟有些慌张道:“我……我就是出去玩了会儿也没跑远……”

    何忠叹了口气道:“公子快来吧。”贾璟待何忠转过身去后脸色不免阴沉,他们果然是在监视我……贾璟收拾好沉重的心情,跟着何忠进了大殿,果然听到贾敬焦躁愤怒的咆哮声。

    今天回府本来是以为老太太果然不中用了,结果到了西府一阵兵荒马乱,又是请太医又是叫家主,荣禧堂坐满了贾家人,贾赦贾政贾敬贾珍贾蓉,连几位代字辈的太爷都去了,折腾了半天,竟救活过来了……

    老太太一口气一吐竟缓过了神来,虽然还是哭但最起码看起来是精神了,贾敬也没心思跟贾赦贾政白话便又急匆匆的赶回了玄真观,结果一回观就发现贾璟居然不见了!

    一想到贾璟身上的干系,贾敬三魂吓掉了七魄,好了,荣禧堂没事了玄真观又开始兵荒马乱了,全观的道士疯了一样恨不得挖地三尺了都,贾敬双眼通红恨不得把那几个看门的道士皮扒了吊起来抽。

    “我说过多少次不许公子出门,你们当我的话作耳旁风吗!”

    “把那两个看门的给我拖下去打!找不出公子,我把你们这帮废物全都杖毙!”

    贾敬怒吼着瘦弱的身子颤抖着,不知是恐惧还是愤怒,他惨白灰暗的脸这个时候倒是一片通红了,何忠走过去在他耳边轻语了几声,贾敬猛地抬起头:“果真?找到了?”

    何忠点点头,贾敬整个人仿佛瞬间抽去了灵魂一样,长出一口气差点瘫软在椅子上,他无力的摆摆手:“找到了就好,找到了就好……”

    何忠微微皱眉道:“太爷,公子是从外面回来的……”贾敬闻言脸色有些难看:“能,能怎么办?”贾敬咬咬牙道:“我说过多少次?让你们看好公子!你们……”

    何忠微微低头,贾敬脸色难看了一会儿后道:“叫公子进来。”何忠领命出去了,没一会儿贾璟便跟着进来了,一进来先冲贾敬行了个道揖,贾敬有些神色难安道:“你……咳,你今天自己出去了?”

    贾璟微微眯着眼盯着贾敬的神色,根据他前世读红楼时对贾家爷们儿的了解,贾敬这绝对不是老子对儿子的态度,贾璟装作有些不安的样子:“是……儿子没事先跟您说,请老爷责罚!”

    贾璟死死的盯着贾敬,贾敬似乎比他还不安:“你……下次不许了,好好在屋里读书。”贾璟装作犹豫着壮着胆子小声道:“可是……可是儿子想出去看看……”

    贾敬瞬间好像打了鸡血一样,像是一只被割了脖子的鸭子一样:“不行!”破了音的大叫声吓了贾璟一跳,贾敬见状收敛了一下但还是严肃道:“你绝对不能出去,还有下次……有你受的!出去好好读书!”

    贾璟最后看了贾敬一眼怯怯的点了点头,行了个道揖一言不发的出了门,贾敬叹了口气伸出手来锤了锤额头,暗骂自己应该更强硬一点但是一想到贾璟的身份,贾敬却又开始动摇,最后只能叹口气,罢了,反正还是个孩子……

    他不知道他口中的孩子实际两辈子加起来心理年龄已经有二十来岁了……

    贾璟神色阴沉,贾敬怕他,他能感觉到,为什么?他不禁又想到回来路上的想法,想着想着他的心仿佛火烧一样。

    他焦躁,他愤怒,他恐惧!

    任谁知道自己实际上是在被软禁而且有可能是被软禁一辈子都会焦躁的,而让他恐惧的是,他知道他不会被软禁一辈子,因为很快贾家就很有可能因为他而轰然倒塌!

    贾璟看着眼前的场景,香鼎还是白天的香鼎,石像还是白天的石像,铜鹤还是白天的铜鹤,但在夜色笼罩下,贾璟怎么看怎么觉得厌恶诡异。

    几个时辰前还让他放松亲切的玄真观此时像是一个张开大嘴吞噬他的怪物!让他感到窒息!贾璟双眼微眯,嘴紧紧的抿在一起,挑起一抹疯狂的意味……

第四章:二哥哥?

    “哎哟……哎哟……”

    偌大的一个花厅内,一个银发老太太正斜躺在美人榻上,一只手支在头上靠着半旧的大红金钱蟒的靠背,头上勒着黑色嵌红绿宝石抹额,此时正面色惨淡的闭着眼轻声叫着。

    在她身旁一个长得蜂腰削肩,鸭蛋脸,乌油头发,高高的鼻子,两边腮上微微的几点雀斑的少女正半跪着拿着美人锤给她敲着腿,老太太并没多舒适只是轻声叫着。

    在下手坐着一个慈眉善目的妇人,手里转着念珠嘴里默默的念叨着经文,在她的旁边则坐着一个看起来方正端厚的人,那人见老太太哎哟个不停便轻声道:“母亲可要再叫太医过来看看?”

    老太太摆摆手:“昨儿人家既说了是心病,何苦再麻烦人家跑这几回?唉……”那人闻言竟流出了泪来哽咽道:“母亲身子不爽利儿子们心里岂不难受?母亲只是这样苦捱着,却不知岂不是让儿子们不孝?”

    他这一哭,那老太太也哭了起来,见老太太一哭,那人便慌忙跪下了:“母亲大人保重身体要紧啊。”

    他这一跪堂上的众人哪里敢站着,坐在旁边的另外一个心里即使再腻歪也不得不哭着跪下了,一时间堂上哭声一片。

    还是那正在捶腿的少女慌忙哭道:“老太太快打住吧,不然这一家子跟着不定又哭到什么时候,既知道了太医吩咐不能大恸,这早晚又一直哭,哭坏了身子可怎么得了?”

    老太太看着堂上众人跟着自己哭也是难受便慌忙收了哭声:“鸳鸯说的对,岂有你们跟着我一起哭的道理?快快起来。”众人闻言都站了起来,那端正的不说话他旁边那个倒是说到:“母亲这几日总是这样不爽利也不是个法子,母亲总好告诉儿子们怎么办才好,儿子们也好尽一番孝心。”

    这人唤作贾赦,正是荣国贾家这一代的袭爵人,荣国公贾代善长子,承袭一等将军,旁边那个端正的便是他的弟弟,贾家如今的家主工部员外郎贾政。

    原本该是长子做家主,只是这贾赦自幼顽劣,只知斗鸡耍狗吃喝嫖赌,读书不成送去九边打熬竟走了一半跑了回来,因此对长子原本寄予重望的贾代善失望之下竟不许他承爵,只是贾代善死后史老太君怕他兄弟二人因此产生龃龉故而还是让贾赦承爵但不许他管家,如今这贾赦也不去做官每日里只是和小老婆喝酒耍乐,便更不讨贾母喜欢,所以他一个荣国府大房长子竟只能住在东路院,而贾政却住在荣禧堂奉养贾母。

    虽然巴不得贾母赶紧早死,但面上却不能这么办于是贾赦便问了这么一句,贾母听大儿子这么说也不哎哟哎哟的叫了只抹泪道:“我这一闭眼啊,就看到你们妹妹了,我的敏儿啊……我只是疼你们妹妹,如今……我看到她在向我告别啊,我的敏儿啊,你怎么就这么不孝……”

    贾母说着说着又呜呜呜的哭了起来,贾赦贾政闻言也抹起泪来,只有贾政身旁的那个慈眉善目的妇人面色淡淡,她正是贾政夫人,娘家姓王,王夫人道:“既然老太太不爽利,何不叫几个姑子来念念试试?”

    贾母闻言虽是悲痛中却仍是老眼一厉,什么意思?她说看到了她女儿的亡灵,你就让叫几个尼姑过来念经?她女儿是什么不干净的顽意儿吗?她早知道这个贾政这个老婆在年轻的时候就和贾敏不对付,如今看贾敏死了指不定心里多痛快!

    贾政闻言却道:“母亲要不要请几个和尚道士来家里念念,许是母亲听听经能舒坦些。”贾母有些心累的看了这个溺爱的小儿子一眼无奈的点了点头:“请几个小道士来念念也好!许是太念你们妹妹了,我如今见不得和尚,请几个小道士来吧。”

    王夫人闻言知道是说给她听脸色难看了一下低下头自念她的经去了,贾赦闻言道:“那不如就去敬大哥那去看看,我上次听人说,玄真观那边如今养着几十个刚买进去的小道童。”

    贾政犹豫了片刻:“也好,那一会儿我派人去跟珍哥儿说一声,让他派人去给敬大哥说说。”二人正说着只听外面的小丫头子见礼道:“珠大爷琏二爷宝二爷姑娘们来啦!”

    不一会儿乌压压的一群公子小姐便进来了,只见一四五岁的顽童见礼罢嬉笑着钻进了贾母的怀里,贾母也是欢喜的心肝儿叫着抱进了怀里。

    堂下几个小女孩也被一个少女领着坐着去了,那少女与刚来的一个公子对视一眼不免俏脸一红,那公子看起来浑身的书卷气只是脸色微白看起来身体似乎一般,那公子看了她一眼微笑着没说话。

    贾政笑道:“珠儿回来了?今儿见了座师了吗?”那公子慌忙躬身道:“回老爷的话,儿子回来了,见了座师,座师勉励了儿子两句便走了。”贾政笑着点了点头后严肃道:“对人家要知礼,万不可怠慢了去,你年纪小就要多听座师房师的话,不可有自己主意,听明白了吗?”贾珠躬身受教。

    一旁的贾赦却脸色阴沉的大声斥骂着那公子身边的一个少年道:“该死的东西!成日里胡闹瞎混,你也有脸站你珠大哥身边!我都替你害臊!又跑哪里鬼混去了?”

    那少年缩了缩脖子脸色惨白不敢说话,那公子笑道:“伯父难免对琏儿太苛刻了,琏儿如今也是好的。”贾赦看着少年冷哼了一声道:“多跟你珠大哥学学!人家现在是正儿八经的秀才相公了!你再看看你!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贾政也跟着劝道:“都好都好,大哥别太逼着琏儿了。”

    那公子正是贾政的长子贾珠,自幼刻苦好学,上一科一把便中了府试前几名得了秀才功名,大登科后小登科前几日娶了房师国子监祭酒之女李纨,正是方才领着几个小女孩入座的少女。

    而旁边那个少年正是贾赦之子贾琏,也是和他爹一样的尿性读书读书不行习武习武不行,许是国人传统,自己做不到的就要逼着子女做到,所以如今贾赦也是屠龙少年终成恶龙当年他爹贾代善对他多狠他就对贾琏多狠,甚至犹有过之,动辄打骂。

    座上贾母搂着那顽童道:“今儿去了哪里顽去了?”那顽童稚声说道:“去了珍大哥那里的会芳园,和姊妹们看了那里的花,真好看,老祖宗好了一起去看好吗?”

    贾母亲昵的搂着他笑道:“好好好,还是我的宝玉惦记着我!”这顽童便是贾政的二儿子贾宝玉,座下贾赦听着心里极不舒服便骂贾琏道:“该死的东西,你老祖宗不受用想要找几个小道士念念经,还不滚去找你珍大哥说一声,让他派人去请你敬大伯!”

    贾宝玉闻言抬起头道:“老祖宗身子不受用吗?”贾母叹口气道:“是你姑母……罢了,看到宝玉老祖宗就舒坦多了。”贾宝玉却稚声稚气道:“我方才在珍大哥那里听他们那的人说敬大伯身边的璟哥儿似乎是个好的特别会念经,敬大伯喜欢的一会儿也离不了,老祖宗,璟哥儿是谁啊?也是咱们家人吗?”

    众人闻言皆是愣了愣,贾母抬起头道:“这个……璟哥儿是谁家?我怎么没听过?”贾赦贾政兄弟二人亦是面面相觑,贾政思索片刻才恍然大悟道:“是珍哥儿他弟弟吧?比宝玉大几岁,当年敬大哥带着一起出了家,这几年家里少有提起他,别说是老太太方才猛地一提连我也是愣住了……”

    众人闻言又是一愣,姐妹们看向一个整个人都缩在大椅子里的小女孩,珍大哥的弟弟,那岂不是……小惜春的二哥?那小女孩也是有些怯怯的抬起头,大眼睛里闪烁着好奇,她二哥哥?

    ……

    “老太太就为这事啊?该早早打发人吩咐便是。”

    显得有些富态的贾珍躬身赔笑道:“是有这么回事,赖二那天去请老爷时恰巧看见了,若不是老太太一提竟连我也要忘了他了,说起来只比宝玉大三四岁。”

    贾母好奇道:“我听宝玉说他是个好的,怎么竟不带来给我瞧瞧?”贾珍笑道:“的确是个好的,听说只三四岁便识得道经上的字了,老爷也喜欢的不得了片刻都离不开眼前,这才没叫老太太看过。”

    这话一说堂上众人便又惊讶不已,贾政震惊道:“果真三四岁便识字了?”贾珍道:“怎么敢骗二叔,虽是我弟弟但我也没有替他撒这个慌的,的确是三四岁便识了字,如今写字都写得有模有样了。”

    三四岁识字的神童大家只在书上听说过,可如今一听家里竟也有个这样的人物不免新奇,贾母嗔怪道:“那也合该让我来见见才是,岂有自家的子弟我却认不得的道理?说起来还算是我孙子,难道你贾家人现在有好的就藏着掖着不肯让我老婆子看了?”

    贾珍慌忙赔笑道:“瞧老太太这话说的,哪能呢……那我就派人去问问老爷?”贾母点点头道:“就说我最近身子骨不太好,想听他念念经,知道他现在好清修,既然他这做老子的不愿意来,就让他儿子来给我念念。”

    贾珍闻言赔笑着去吩咐人奔城外玄真观而去了。

第五章:清风

    “公子,这是您要的何首乌。”

    贾璟无言的看着窗外叽叽喳喳的鸟雀在枝头蹦蹦跳跳,自上次出门之后又过了一周的时间,这一周贾璟过的是度日如年,原本在玄真观内住了这么多年都没感觉多沉闷,但自从知道这玄真观只是贾敬用来囚禁自己的牢笼之后贾璟在这里过的每一分钟都无比煎熬。

    他双眼微红,这一周他茶饭不思,连睡觉都睁着半只眼睛,这种重压压的他快要窒息了!

    贾璟转过身眼神仿佛两把利剑看向那个端着何首乌的小道士,这个小道士叫清风,看起来柔柔弱弱的不像是一个道童反而像是一个小女孩。

    清风感觉到了贾璟的目光微微底下眼帘贝齿轻咬红唇,睫毛轻轻颤抖着,贾璟死死的盯着他,直到清风快要站不稳的时候才收回视线轻声道:“清风,咱们在一起快多久了?”

    清风身子一颤怯怯的说道:“自公子住进玄真观起,清风就伺候公子了……”贾璟上前几步死死地盯着他的双眼,半晌才缓缓说道:“我可以信任你吗?”

    清风猛地抬起头,两只大眼睛通红的跪倒在地上,看着贾璟平淡仿若深潭一般的眼睛哽咽的说道:“清风的命,是公子救的!没有公子,没有清风,公子若是不信清风,清风便把心剖开!让公子看看忠奸!”

    贾璟看着清风坚定的眼神,过了许久才缓缓的点了点头他蹲下身子看着他轻声道:“从现在开始,你死,我死,我死,你替我活,我这条命,交给你了。”清风抿了抿嘴唇看着贾璟轻声道:“清风愿为公子赴死,公子若有不测,清风绝不苟活,清风为公子而活!”

    贾璟看着清风一把抱住了他在他耳边道:“若挺过这一劫,我与你共富贵!”清风小脸微红道:“公子尽管吩咐……”贾璟在他耳边轻声嘀咕了几句,清风面色渐渐惨白,贾璟抓着他的脖颈,狠狠的低声嘶吼道:“他必须死!他必须死!他不死,本公子就得被困死在这里,困到死!懂吗?懂吗!”

    清风看着贾璟通红的眼睛,他的神情像是一只走投无路的饿狼,清风脸色渐渐恢复,慢慢的点了点头:“公子等清风的好消息吧。”贾璟拍了拍他的肩膀站起身转过去看着窗外的雀鸟轻声道:“去吧……”

    ……

    “你说什么?”

    贾敬有些震惊的看着赖升无奈的表情:“回太爷的话,西府老太太这几日因为四姑奶奶的事茶饭不思,身子骨也越来越差,不知从谁那听说了咱们府上二爷是个神童,还是个能念经的,老太太说,她到底是二爷的祖母,怎么竟都看不得一眼,说什么都要让二爷回去看看。”

    贾敬脸色难看的骂道:“谁把他的事往外说的?是不是你个奴才秧子!老子就知道!你们这帮坏事的蠢物!”赖升唬的站都站不稳跪倒在地上哭丧着脸道:“小的也不知道老太太从哪里知道的啊,只听说似乎是宝二爷求了老太太,老太太才知道的二爷,小的冤枉小的冤枉!”

    贾敬脸色难看的坐在那,过了好久才冷冷道:“去让璟哥儿拾掇拾掇回去让老太太看一眼,记住!璟哥儿只给老太太诵几部经便立刻接回来!跟老太太说我这几日离不得璟哥儿,请她体谅则个。”

    赖升头点的跟小鸡啄米似的,贾敬挥挥手厌恶的让他滚下去,赖升刚要走贾敬又叫住他道:“等到太阳落了山再走!把马车的车窗封死,璟哥儿身子骨弱,见不得风!路上也不许他下去见光,听到了吗?”

    赖升心里暗道这璟二爷竟这么得太爷的心,怪道人常说“皇帝爱长子百姓爱幺儿”何时见过敬太爷这么关心儿子过?

    面上则慌忙点头答应,贾敬冷哼一声指着他骂道:“记住了!若出了岔子太爷扒了你的好皮!”赖升赔笑着点头哈腰道:“再不能再不能,奴才岂是不知轻重的?万不会出岔子。”贾敬哼了一声头疼的挥了挥手,赖升便下去急急忙忙的找贾璟去了。

    “老太太要见我?”

    贾璟也有些惊讶,这个时候的他已经知道了这个老太太八成就是史老太君了,所以更为惊讶,按理说贾家应该没人记得住他吧?怎么突然老太太就记起来他了?

    赖升赔笑着点头道:“老太太近几日身子骨不爽利,竟想起听人念念经,也是巧了就想起来还有二爷这么个孙子,叫来了老爷一问,老爷也说不知,倒是小的想起来走运见过二爷一面,便跟老太太一说,老太太一听小的说二爷是个神童欢喜得什么似的,竟非要见见不可,说来倒是小的做事马虎,坏了二爷清净,二爷您责罚。”

    贾璟打量了赖升一眼随后笑道:“这值当什么?不管怎么说老太太要见我让我尽尽孝心这是我做孙子的福分,平日里想给老太太磕个头还找不着门路呢,赖总管这事做得好我赏都来不及还谈什么罚不罚?”

    赖升闻言笑得嘴都快咧到耳根了:“到底是二爷孝顺,老太太最是喜欢二爷这样的,若是见了面指不定稀罕成什么样呢。”贾璟笑道:“那我去准备准备,一会儿就走,不好让老太太久等。”

    赖升点头哈腰道:“二爷自去准备,小的让前面备好马车。”贾璟点点头转身进了后堂,那里清风早悄悄的上前轻声道:“公子……”

    贾璟给了他一个眼神轻声道:“把我的那几本经带上,一会儿等我去了……你就……”清风心领神会的点点头,贾璟换了一身比较庄重的白底衬绣水墨竹纹道袍,头上用一白玉雕莲花冠束好道髻再插一根白玉簪,便在一众道士和贾家奴仆的簇拥下上了马车。

    在车门关上的那一刹贾璟似是无意的瞥了一眼人群中的清风,清风轻轻的点了点头,贾璟收回视线眼帘低垂,只听的马车外赖升高声叫道:“二爷回府喽!”

    一路上贾璟只低垂着头闭目养神,两侧车窗不用看就知道钉的严严实实,这马车内其实空间并不大两扇车门紧闭不一会儿就让车内闷热非常,贾璟却根本没心思管这些,他此时仿佛走在钢丝上一样提心吊胆,平静淡然的面容下掩藏着波涛汹涌。

    过了半晌便听外面赖升道:“不必停在门口,直接把车赶到二门去,二爷身子娇弱见不得风。”贾璟闻言嘴角轻挑,他倒是成了病弱娇嫩的林妹妹了。

    只听得外面一阵喧嚣过后终归平静,赖升凑到马车边打开两扇车门老老实实的跪倒地上:“恭迎二爷回府。”身后跪着十来个仆役也同时叫道:“恭迎二爷回府。”

    贾璟出了马车赖升上前要扶他下车,贾璟挥挥手躲开他自顾自的跳了下来,赖升面容古怪,这叫身子骨娇弱?

    早有几个婆子候在一旁,此时见到了贾璟不禁喜笑颜开:“二爷来啦,老太太早等不急了,打发了好几拨人,只急着见孙子。”贾璟微笑着点点头:“让老太太久等了,是璟的不是。”

    婆子们见他生的好又小小的人儿却能说会道便都嬉笑着夸赞,领头的婆子道:“二爷这边请。”贾璟点了点头跟在那婆子后面。

    抬起头一看,便如前世林黛玉进贾府那篇课文描写的一般无二,进了垂花门,两边是抄手游廊,当中是穿堂,当地放着一个紫檀架子大理石的大插屏。转过插屏,小小的三间厅,厅后就是后面的正房大院。正面五间上房,皆雕梁画栋,两边穿山游廊厢房,挂着各色鹦鹉、画眉等鸟雀。台矶之上,坐着几个穿红着绿的丫头。

    几个丫头见贾璟来了便慌忙的站起了身:“想来这位哥儿便是璟二爷,可算是来了,老太太不知念叨了多少回了,璟二爷来了!”

    屋里没一会儿便走出来个大丫头,身着半新的藕荷色绫子袄儿,青缎子掐牙背心,下着水绿裙子,生的削肩蜂腰身量匀称,虽长着几点淡淡的雀斑却更增俏皮可爱。

    贾璟打量着她心里觉得这怕就是史老太君身边最得意的大丫鬟金鸳鸯了,鸳鸯也一边打量着贾璟一边惊喜道:“老太太让快快请进来,璟二爷快进来吧。”

    贾璟垂下眼帘恭恭敬敬的行了个道揖,鸳鸯愣了一下亲自打着门帘儿笑道:“二爷怎这多礼?您是当爷的,我可当不起呢,快快进来给老太太磕头。”

    贾璟点点头:“有劳姐姐了。”说着走进屋去,只见堂上正坐着一个银发老太太,怀中抱着一三四岁顽童,右手下座三个大老爷和两位夫人身后站着两个公子,左手下座则是几个小女孩。

    贾璟只匆匆瞥了一眼众人便规规矩矩的跪下磕头道:“不孝孙贾璟,给老祖宗磕头。”便听的上座的老太太一迭声的叫道:“快起来快起来!上前来让我看看。”

第六章:绝杀

    贾璟起身低垂着眼帘上前微微躬身,便见贾母仔仔细细的打量着他片刻后欢喜道:“怎生的这般好相貌!”老太太这样一说身边的众人便笑开了,王夫人笑道:“我也这般想的,一进屋来真仿佛是金童一般,让人不得不叹真真是好相貌,竟把他这几个兄弟都比下去了!”

    贾赦贾政也是微笑着点点头,贾珍见状笑道:“太太这话就偏了,都是好的,珠哥儿和宝玉也各有好的。”

    堂上众人一片赞美,贾璟愣了一下这才哭笑不得的想起这位史老太君其实还是个颜值协会的,最是喜欢相貌好的,不过贾璟微微有些厌恶这种站在这里被人评论长相的感觉,于是便躬身行了个道揖道:“当不得老祖宗夸赞,皮囊皆是虚妄,不值当什么。”

    他此言一出堂上众人见他小小年纪却言语成熟更是欢喜一片,贾政笑道:“可见确实是不凡的。”这时下面那个领贾璟进来的婆子赔笑道:“老爷这样一说婆子就不得不提一嘴了,二爷真真的是不一般,方才婆子第一眼见着也觉得生的好,竟没想到也那么知礼懂事,连对婆子们这样做奴才的也是客客气气,可见府上到底是富贵人家,家里的哥儿都是这般,合该公侯万代的。”

    贾母听着更是欢喜,把贾璟叫道近前来抚着他的额头慈爱的看着他道:“我那么多孙儿竟不知道还有个这样出挑的,你们竟还藏着掖着!”说着嗔怪的看了一眼贾珍,贾珍赔笑道:“早知道二弟是个这样的,孙儿就是冒着被老爷骂的狗血淋头也必要抢来给您老封君看看的,只是孙儿也确实没见过二弟几面啊,怪道老爷喜欢的藏着掖着,如今一看,老太太不也宝贝的什么似的?”

    众人笑着,贾璟却疑惑的看向贾珍,贾母见状拉着他的手道:“这是你珍大哥,是你的亲哥哥。”贾珍也笑着对他点了点头,贾璟躬身行礼:“贾璟见过珍大哥。”贾珍笑道:“二弟一会儿随我回府见见你大嫂和你侄儿,咱们那边人少好认。”贾璟点点头。

    贾母一一为他指着认人:“这是你赦大叔你叫大老爷便是旁边的是大奶奶,这是你政二叔,旁边是你二婶婶……”贾璟忙要跪下磕头,贾赦贾政慌忙拦起直道不必磕头原也没准备见面礼。

    接下来的人就有点让贾璟意外了:“这是你珠大哥是你二叔的儿子,旁边的是你琏二哥,至于这个是你兄弟宝玉。”

    贾璟压下心里的惊奇和贾珠贾琏行了个礼,二人也慌忙回礼,贾璟内心奇怪,贾珠竟然还没死?那估计离红楼开始的剧情还有好几年的时间,毕竟红楼开篇的时候,贾珠在贾府众人口里就已经成了“先珠大哥”了。

    贾璟瞥了一眼缩在贾母怀里好奇的看着他的顽童莞尔一笑,是了,前几日刚传来林黛玉母亲贾敏的死讯,现在的林黛玉和贾宝玉还是个四五岁的顽童,离黛玉进贾府的时间还差着四五年呢!

    众人见贾璟看着宝玉发笑便也都看向宝玉,宝玉瞪着大眼睛笑道:“这个哥哥我曾见过的!”

    贾璟:“……”

    ……

    今夜的玄真观格外的静谧,似乎连雀鸟和鸣虫都停止了叫声,身着道袍的何忠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普普通通平凡无二的道士,但其实没有人知道十年前闻名江湖恶贯满盈的渴血爪正是眼前这个贾家奴仆。

    十年前江湖上听到渴血爪的名号可是正派侠客闻之怒发冲冠,常人闻之胆颤心寒的狠角色,在江南犯下数十个大案之后被武林人士联合追捕,本以为早已丧命,却隐姓埋名成为一个普通的贾家奴仆。

    渴血爪何忠以嗜血残暴闻名,传闻他的功法是要以人心头血浇灌才能精进,纵横江湖数十年间,亲手掏出了的心不下几千人!其中有侠士侠女有无辜百姓,更多的是孩子和少女。

    只要是落在他手里大多死相极惨,尤其是那些侠女和少女,死状简直令人不忍直视,不过他已经有十年快没有喝过人血了,在十年前他被武林正道认识围捕中为贾家所救,打那之后便开始为贾敬卖命,甘心做贾敬座下一无名奴仆。

    今晚的何忠却双眼精光爆闪,他站在贾敬房门前眼帘低垂,掩藏在宽大袖袍下的双手微微颤抖看起来上面的肌肉似乎在缓缓运动颤抖,何忠嘴角挑起一抹嗜血的弧度,低垂下的双眼精光爆闪:“老子倒是要看看谁特么活腻了……”

    他虽然这几年功力大减但也不是寻常之辈能够近身的,想想这几年忍着从未喝过血疯起来甚至拿头撞墙,今天终于可以饱餐一顿了……

    四周的夜色更加深沉,何忠抬起眼帘看向面前的一片黑暗,明明漆黑一片他却死死的盯着其中一处,夜色,越发寂静黑暗……

    “唰唰唰!”

    只听的耳边几阵破风声,何忠眼皮一跳双手陡然化作一片残影,何忠看了一眼手中抓住的几枚奇形怪状的暗器身上真气一震那几枚暗器瞬间化作齑粉,何忠冷笑一声:“雕虫小技!你就这么点本事也敢上老子面前找死?”

    说着双腿一蹬向着黑暗中冲了过去,那道身影也不迎战似乎是慌里慌张的扭头便跑,何忠犹豫了片刻,速度不免降了下来,谁知那道身影竟回头又打出了几枚暗器,何忠大怒,马上双腿一蹬向他冲去嘴上大叫道:“受死!”

    那身影也不回头,只是七歪八扭的跑,慢慢的便跑向了一片密林之中,何忠心中更加焦躁生怕中了调虎离山之计便速度陡然一快直奔那黑影而去,只听的“咔擦!”一声!

    何忠一只利爪直接划破了那道身影的后背,那人闷哼一声就地一个赖驴打滚躲开,转过身来看向何忠,却见那何忠却呆愣愣的站在那,双眼似有些惊诧似有些恐惧,最后慢慢的涣散无神。

    那人大口的喘着气,见何忠如此便嗤笑一声,大步上前一脚蹬在何忠身上,何忠居然登时应声倒地!一颗头颅骨碌碌的离开了身子在地上滚作一团,残暴嗜血为乱江湖的渴血爪竟就这这样死了!

    那身影摘下遮着脸的黑布露出一张惨白的小脸,在月光下更显的没有生气,正是清风!

    清风看着何忠的尸体狠狠的啐了一口,然后左右看了看,先是赶紧跑到一棵树上将一条细细的银丝拆下,那银丝上涂抹着黑色的墨汁在黑暗中竟完全看不见,清风将染着一丝血气的银丝收进怀里,然后找到何忠的头颅。

    一只手抓着何忠的头发提着他的头颅,另一只手居然就提着他的脚便向密林深处走去……

    ……

    “又胡说!你那里能见过你哥哥?”

    贾母怜爱的抚着贾宝玉的小……对于孩子来说的大脑袋瓜,贾宝玉摇摇头稚声稚气道:“纵然是未曾见过,然我看着哥哥面善心里喜欢,今日便是做远别重逢也未尝不可。”

    众人闻言更是嬉笑一片,贾璟却面色微微古怪的笑道:“我亦是看宝玉面善的很,想来这便是旁人所说血亲罢。”贾母闻言更是开心,一边一个抱住两个孙子:“我今儿得了这样一个孙子往后便是守着你俩咱们娘仨儿过日子罢了,好璟儿,你往后便从我这儿住!”

    贾璟有些不习惯贾母如此亲近,便在前世,他家里也是特别传统的家族,家里的亲人们虽然很爱彼此也关心彼此但是都是很含蓄的,他还从来没跟那个亲人这么亲昵过……

    贾璟笑道:“原是应该孝顺在老太太身前的,更何况老太太这样说了,只是……父亲那里片刻离不得我,便是一会儿不见,也必是要找的。”贾母闻言十分失望,东府西府到底是隔了一层,再说没有让人家放着亲爹不伺候跑来伺候她的道理。

    贾珍见状笑道:“可见是见了亲孙子了,竟顾不得要抢过来,老太太也不必伤心,若实在喜欢的紧,那侄儿回头跟老爷说说,总要隔些日子接回来给您老封君稀罕稀罕才是。”

    贾母笑道:“好好好!璟哥儿啊,你要常来看老祖宗哦。”贾璟点头应下,贾母一高兴大手一挥便要给贾璟接风洗尘,一排排丫鬟下去准备饭菜。

    贾母又把那几个小女孩叫上来让贾璟认识:“这是你珠大嫂子,这是你二姐姐迎春,你三妹妹探春,这是你是妹妹惜春。”贾璟和几个小女孩依次见了礼,其实都还是小孩子还不见日后菱洲、藕榭、蕉下客的风采。

    贾璟看了看几个妹妹问道:“怎却不见大姐姐?”贾母闻言愣了一下随后知道贾璟听到迎春只是二姐故有此一问于是便笑道:“你大姐姐元春去年应大选进了宫了。”

    贾璟点了点头,然后便看到小小的惜春咬着手指歪着头好奇的看着他,贾璟眨了眨眼睛,小惜春也跟着眨了眨大眼睛,探春笑道:“二哥哥别只顾着看你亲妹妹,好歹也看看我们。”

    众人闻言大笑贾璟则有些惊奇的看向探春,这丫头如今还这么小就已经颇有几分“敏探春”的味道了。

第七章:兄妹

    贾母笑道:“如今可见识了?我这个孙女自幼顽劣,不比其他大家闺秀。”贾母虽这样说但其实眉眼中的自豪是不加掩饰的,贾璟笑道:“三妹妹确实不同凡响宛若奇葩。”

    这个时候的奇葩还是奇异的花的意思,这句话是赞美,但从贾璟这个现代人嘴里说出来难免有些揶揄……

    探春似是听出了贾璟的不怀好意轻轻瞪了他一眼,贾璟只是微笑,这时迎春笑道:“说起来日后倒是有两个二弟弟了。”

    贾璟感觉这个时候的迎春还没有日后的“二木头”的感觉,虽然也有些守拙但却并不缺小女孩的灵动,贾母笑道:“无妨,你们叫他璟兄弟或璟哥哥便是了。”

    于是两个妹妹便起身行礼,贾璟笑道:“我来的匆忙,并没带什么东西……”贾母摆手道:“你也不过一个孩子家,你几个叔父都没给你见面礼你给你几个妹妹算什么?”

    贾赦贾政尴尬道:“原是叫人备下了的,等哥儿去了就一并带着。”贾璟起身行礼道谢,然后想了想笑道:“贾璟身无长物,只带了几卷道经,并不值当什么,便送几个字给姐妹们罢。”

    贾璟说着底下一个捧着他东西的丫鬟便上前铺好笔墨纸砚,众人也有些好奇,只听说贾璟是个神童,如今看起来似乎还真是个会读书写字的。

    贾璟思索片刻,用端正的颜体唰唰唰写好三篇大字,第一张写“惠风和畅”送给迎春,第二张写“机敏英俊”送给探春,第三张贾璟犹豫了片刻才写道“愚兄薄福,愿妹永安”。

    这句话什么意思呢,就是说我身为兄长愿意削弱我的福报,只希望我的妹妹永远安康,堂上众人先是感叹贾璟的字写的端庄大气,随后便是为二人的兄妹情谊所感动。

    贾璟将字吹干叠好走到惜春面前蹲下,小惜春还不识字,此时有些怯怯的看着这个凭空多出来的哥哥,她原来在东府住的时候她哥哥贾珍根本就是拿她当空气,给口饭饿不死就行,若不是老太太喜欢女孩子接到了这边住,惜春甚至都可能长不了这么大……

    贾璟看着小女孩怯怯的样子笑了笑,伸出手抚了抚惜春的小脑袋瓜,然后将叠好的字放到一个香囊中塞到惜春的手中轻声道:“吾妹尚幼,兄长化外之人无力照顾,等日后读书后可拿出来看,算是略薄为兄愧意。”

    众人闻言笑了笑,贾珍有些不自然的笑道:“二弟这是什么意思,惜春是你妹妹就不是我妹妹了?罢罢,老太太喜欢非要接过来住如今倒成了我的不是,二弟必是恼了我的。”

    贾璟笑道:“并无责怪大哥之意,只是璟自幼长于方外之地,原以为孤身一人茕茕孑立,内无兄长姊妹外无远亲族人,今日认识了如此多的亲人,更有血亲兄妹,难免得意忘形了些,兄长见谅。”

    贾珍摆手笑道:“二弟如此多礼也是不好的,都是血亲,哪里就如此客气?为兄方才也是顽笑话,顽笑话罢了。”贾璟点了点头,那边贾母欢喜不已宣布开宴,贾府众人便各自入座,唯有探春先是艳羡的看了一眼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感动的大眼睛通红的小惜春,然后暗暗的恨得咬牙。

    机敏英俊?

    前面机敏俩字也就罢了,真当我年纪小不知道英俊二字是说男孩子的?笑话我像个男孩子一样?这个璟哥哥看起来温润如玉,实则却是个属刺猬的半点亏也吃不得,这是在报自己方才呛他那一箭之仇呢!

    不过璟哥哥这么大点岁数写的字竟写的这样好,探春想着怀里那四个字的一笔一划不知不觉的想痴了。

    我什么时候才能写这么好呢?

    ……

    用完饭后贾璟不顾贾母再三挽留只说贾敬每晚是要自己念经方可入睡,贾母留他不得,便有些不舍道:“如今你也算是回了家,你年岁还小,身边却没个跟前人伺候着可不行,这样,你看我这屋里那个还算好的,你给领了去吧。”

    贾璟哑然一笑,下意识的扫视了一眼屋里的几个丫鬟,前世红楼书中可是没少描写贾母屋里的这几个丫鬟,后来拨去伺候公子小姐们当大丫鬟的确都是忠心的,比如黛玉后来身边的紫娟,此时便是贾母身边的三等丫鬟鹦哥。

    只是贾璟一来毕竟是现代人不习惯人伺候,二来他住在玄真观里来来往往的都是道士,岂能领着个丫头回去?

    因此贾璟仿若没看到各个大丫鬟们脸上的小羞涩和小期盼,微笑道:“谢过老太太好意,按理说长者赐不敢辞,但毕竟璟住在玄真观,来往都是道士,不好带女眷……”

    此言一出丫鬟们虽有些失望,但贾政却是眼前一亮道:“璟哥儿果然不愧神童,长者赐不敢辞,出口成章,可见是满腹锦绣方能如此。”贾璟闻言慌忙站起谦逊,贾珍也跟着谦逊了两句,贾政笑呵呵道:“不必过谦,可见我家诗书传家还是颇有成效的,璟儿往后多和你珠大哥来往来往,你珠大哥虽不如你大小也是个举人。”

    贾璟对着贾珠拜了一拜道:“岂敢轻狂,得闲自会来请教珠大哥。”贾珠微笑道:“得闲来找我顽,我也极喜欢璟弟的字。”

    贾赦看贾珠贾璟兄弟和睦那一套看的直恨得牙痒痒,不由得又瞪了贾琏一眼,人家俩文华种子聊的起劲这个没出息的畜生连话都插不上!倒好像是贾珠贾璟才是亲哥儿俩一样!

    贾琏感受到了来自他老爹的死亡视线不由得缩了缩脖子不敢说话,贾赦呵斥道:“比不上你珠大哥如今连你弟弟都比不过!该死的畜生!不好好巴结巴结你兄弟,人家俩说话你连嘴都插不上!”

    贾琏唬的不敢说话,贾珍颇为同情的看了他一眼跟着贾政一起劝慰贾赦,他爹原来没出家之前也这个德性,动辄对他又打又骂,不过他算是熬出来了,贾敬如今一年里回不了东府两天,贾珍自己一个人住在偌大的宁国府,再加上荣宁二府宁国居长,贾珍还是族长,就更没人敢管他。

    他就在宁国府那片儿地上称王称霸,整日里酒池肉林里遨游,过的不知多么潇洒,如今的宁国府,已经隐隐有了红楼中“只有门口的一对儿石狮子干净”的“好名声”了。

    贾璟拜别贾母,再跟着贾珍往宁国府逛了一圈,见了贾珍的夫人,听说是个官宦人家出来的小姐,看起来面色极差,强打着精神招待他,贾璟冷眼旁观只觉得贾珍似乎并不太在意这个妻子的身体状况。

    再转念一想便恍然大悟,如今贾珍就是这座宁国府的王,虽只袭了个三等将军,但却像是个宁国公,如今他头上没了人管,自然是恣意猖狂,怕是宁国府如今已经是个脏的不能再脏的地儿了。

    那他这个长嫂作为宁国女主怎会不心焦?只是这个时代女人到底是依托男人而活,她怕也是没什么主意,便越发清减瘦弱,贾璟虽猜到了原由,但也没什么好法子,如今他有更重要的事,贾珍这堆烂摊子他还没空搭理。

    贾璟见了比他还大的侄子贾蓉之后便坐上车离开了荣宁街,贾璟微微闭上双眼,听着前面车夫的赶马声掐着脉搏,等到差不多算到感觉马车出了宁国府大门,低垂的眼帘下眸光流转,他此次的荣国府一行算是结束了,但他在红楼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停!快停车!我的经书!经书忘在荣禧堂了!”

    车夫拉住马车有些无奈道:“那小的吩咐人去给二爷取一趟,二爷……”贾璟喊道:“不必,荣禧堂不比别处,不好轻待了老太太。”贾璟说着披上一个斗篷便一溜烟的跳下了马车向着荣禧堂大步走去。

    “哟!二爷怎么回来了?”

    贾璟小脸似乎有些羞红,呐呐道:“我的经书……忘在这里了……”众人之前看他谈吐举止不凡皆是把他当做了神童一般,如今见他如此孩子气这种差异感不免令人发笑。

    贾璟听她们的“嘲笑”似乎更加羞涩了,微微的低下小脑袋瓜,此时鸳鸯也奉命出来看看情况,因此好笑的对那几个丫鬟道:“行了,自忙你们的去,笑坏了老太太的宝贝,你们好儿多着呢。”

    几个丫鬟吐吐舌头让开了,鸳鸯笑着领贾璟又进了荣禧堂,贾母看到贾璟如此也是好笑,和贾璟说笑了一阵便把经书给了他,贾璟又给贾母磕了两个头婉拒了鸳鸯领着他出去的要求这才扭头走了。

    “哟!二爷出来了。”

    “唔……”

    贾璟含含糊糊的应了一声,紧了紧斗篷往下拉了拉帽兜,车夫关心道:“二爷可是让风吹着了?”贾璟轻轻咳了两声:“嗯!”

    车夫吓的连忙打开车门:“二爷快上车。”贾璟便坐进了车里,车夫也不敢赶快车,便慢悠悠的拉着贾璟向城郊玄真观而去。

第八章:死金丹

    三月初三,葵卯月,庚申日,宜婚娶,出行,忌安葬,开光,斋醮。

    大殿内的灯光昏暗,这在玄真观是不太常见的情况,自那个财神爷住进玄真观之后玄真观上下过的日子可以用富得流油来形容了,道士们一个个吃的肥头大耳脑满肥肠。

    像真武大帝殿这种地方更是十二个时辰长着婴儿手臂粗的几十根牛油大蜡,香案前供奉着几百盏油灯,日日夜夜都有小道童看着添油,这等气候也只有道教祖庭龙虎山兴许有,便是武当山那帮穷坯都比不上!

    今晚这灯火通明的真武大殿却显得有些黯淡,值夜的小道童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四周寂静无声,只香烛不时的滑下掉落,发出些许摩擦的声音。

    真武大帝的脸被忽明忽暗的灯火照的摇曳,细眉细眼中似是掩藏着一股杀气,龙蛇二将更是怒目圆睁高举宝剑瞪视着下站的人,两侧供奉的两排水火将军也是一个个咬牙切齿目现威严。

    在他们的注视下,一道身影如青松一般站的笔直,一身雪白道袍纤尘不染背后两条阴阳鱼纠缠在一起,头上仍旧是梳的一丝不苟的道髻,他高举着香似乎是在祷告什么,片刻之后在真武大帝审视的目光下将香插在了那纯金纽龙香炉上。

    沉默片刻,那身影转过身来,幽暗的灯火下,一双眼睛闪烁着,似乎连呼吸都急促了几分,这个身影,正是此时本应该出现在宁国府马车上的贾璟,而此时他却在玄真观!

    贾璟紧紧的抿着薄唇,好看的唇像是一把利剑一般,他不急不缓的在各个神像的“注视”下出了大殿,站在门口他抬起头看了看昏暗的月亮,玄真观的一草一木都仿若他刚来时的一样,没有一丝变化。

    他闭着眼站在那里不知过了多久,久到连风声都听不到了,然后猛地睁开双眼,精光爆闪,他缓缓走下了台阶,在他的身后,是他刚“学会”写字时所书的两幅对联:

    地震北方,凛凛威风贯日月;

    精分水性,腾腾杀气肃乾坤!

    贾璟慢悠悠的走着,却再也没有看风景的心情,慢慢的他走到了一处大殿前,空气中似乎还飘着淡淡的血腥味儿,这让贾璟脸颊微微抽搐了一下。

    贾璟深吸一口气推开了大殿的门,里面是一个两进的房间,装潢的根本不似一个道士的房间,富贵华丽,穷奢极欲,正对着大门挂着一副老子骑青牛像,似是名家所作。

    贾璟打量着这副画像,久久他突然笑了一声,只因在画像的两旁摆着的依旧是他的字:

    “立教开宗,紫气东来三万里;

    著书传道,函关东渡五千言。”

    这是他当年为了讨好贾敬而写的,如今看来……效果不错?贾璟有些神经质的笑笑,不知是自嘲还是恶心。

    他收回目光,轻轻的绕过绣着老子西出函谷的屏风,里面是一个架子床,此时上面正安详的躺着一个老者,贾璟顿住了脚步,呼吸急促了几分,随后便是深呼吸了两下脚步不停的走到了床前。

    他眼光复杂的看着床上这个老者,他睡的很安详,也是,睡在富贵窝里睁开眼就是念念经祈求长生,谁不喜欢?而他似乎也心安理得的享受着这些。

    贾璟前世读红楼时对贾敬没什么恶感,反而觉得他是一个可怜人,妻子生惜春时难产,他伤心欲绝决定出家,虽因此迁怒惜春有些无情无理,但当时贾璟还唏嘘不已觉得此人竟是古代男子中少见的真性情,还感叹是个深情的汉子。

    如今看来……呵呵。

    他和贾珍贾赦贾政没什么两样,都是封建大男子的个德行!他真正出家的目的如今想来与自己有关,一是为了监视自己,二是他真的想长生……

    这个蠢货自幼长在富贵乡,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年轻的时候靠他爹贾代化,老了又靠他儿子贾珍,又是个随随便便就能考上举人的选手,他这一辈子还有什么不满意?还有什么不顺心?他这样极富贵极聪明的人!

    有

    那就是对死亡的恐惧,发妻的死亡让他害怕,让他不舍,他恐惧这种受用的日子会一朝消散,他恐惧死后的样子……

    贾璟想到这又是鄙夷又是怜悯的看着贾敬,可是恐惧就能逃避吗?不,越恐惧,你所恐惧的越会降临……

    贾璟伸出手掐住了贾敬的鼻子,熟睡中的贾敬下意识的张开了嘴巴呼吸,贾璟另一只手从腰间掏出一个小葫芦,一只手打开塞子,里面满满的都是通红通红的丹药,拿在手里沉甸甸的,现代的小学生看到都会感叹一句:“满满的重金属化合物啊……”

    贾璟捏着贾敬鼻子的手猛地掐住贾敬的下颌,然后另一只手用葫芦堵着贾敬的嘴往里灌,贾敬猛然惊醒,然后惊恐的看向贾璟,贾璟面无表情的跨上床,用膝盖顶着贾敬的胸口仍是往贾敬的嘴里灌着丹药。

    贾璟从小就锻炼身体,是只有七八岁但看起来身量却高大,贾敬虽是个成人但多年来养尊处优恨不得走两步都用人抬着,再加上整天吃的丹药比吃的饭还多,力量不比一只鸡大,自然是根本挣脱不开。

    但许是恐惧带来的力量也可能是肾上腺素感受到了主人的挣扎,贾敬居然猛地将葫芦打到了一旁然后惊怒道:“你!你干甚……”

    贾璟双眼通红喘息如牛,整个人仿佛一只困在陷阱里焦躁惊恐的饿狼,贾敬被吓傻了,贾璟一言不发面无表情的抓着贾敬的头发然后抓了一把散落在床上的金丹便往贾敬嘴里塞,贾敬恐惧的挣扎着,贾璟却死死的按住他,然后面无表情的一把,一把,一把……

    贾敬没了动静……

    贾璟咬着牙下了床,呆呆地撑着膝盖喘气,似乎是累坏了,过了许久,贾璟才站直了身子瞥了一眼身后的贾敬,贾敬的死状算不得好看,淌了一枕头的口涎,双眼通红仿佛是要瞪出来一样,面色青紫,嘴唇乌黑,肚子仿佛是怀孕了一样高高的鼓起。

    贾璟满意的点了点头,这就是标准的吞服金丹烧胀而殁的模样,贾璟再也不看贾敬一眼,慢悠悠的出了卧房,最后看一眼那幅画,那画上老子骑在青牛上冲他慈祥的微笑着,贾璟冷冷的看着过了好久才整理好妆容,腰肢再一次仿佛青松一般挺直,端端正正的行了个道揖,再睁开眼时,眼中的暴虐早已敛尽,面容平静,略带微笑,仿佛那个飘逸出尘的小道童再一次占据了这个身体。

    ……

    “二爷,玄真观到了。”

    车夫将马车停稳之后对车内说道,可是车内却并无回音,车夫心里有些不安:“二爷,到地方了,二爷!”

    车夫听车内还没回话便急急忙忙打开了车门,只见马车内一个身影靠着马车壁上睡的正香,闻言拉开遮在脸上的斗篷睡眼惺忪的道:“到了?”

    车夫松了口气,下车的正是宁国府贾璟璟二爷!

    贾璟似乎是刚睡醒还有茫然,下了车后伸了伸懒腰道:“有劳了。”车夫忙赔笑着点头哈腰道:“二爷哪里话,小的是家里的家生子,伺候主子这些还不都是该做的。”

    贾璟点点头道:“你是我大哥的?还是……”车夫赶忙憨厚的笑道:“小的是荣府的家生子,老一辈就是给主子们赶车的,蒙主子不弃,有个妹妹如今在给老爷做房里人,正是探春他娘。”

    贾璟愣了愣:“老爷?政二叔?”车夫点头笑道:“正是,正是政老爷。”贾璟面色微微古怪,原来他就是赵国基啊,那个明明是贾环贾探春的亲舅舅赵姨娘的亲弟弟却因为“窝囊废”只做了一辈子赶车的马夫,反而是那个投机倒把的钱槐又是强娶柳五儿又是靠着赵姨娘的脸面做了个管账的大肆捞钱……

    这个赵国基是出了名的老实憨厚不呐言辞,如今让他见证那一幕……贾璟想着自己刚想动手就传来西府老太太叫自己回府的消息,如今事情做完了再让这样一个老实人作见证。

    上天待我何其宠幸!

    老天爷不会真是我亲爹吧!

    贾璟想到这脸上的微笑越发灿烂真诚,拍了拍赵国基的肩膀道:“你是个好的,若非我不爱让人侍候必把你从西府要来。”赵国基闻言憨憨一笑点头道谢。

    “来人啊!救命啊!救命啊!死人啦!”

    贾璟闻言心里一跳暗道好戏开场了,赵国基却仍旧憨憨的挠挠头看向贾璟,贾璟眉头一皱大步上前叫道:“出什么事了!这早晚的大呼小叫什么!”

    那跑过来的道士哭丧着脸:“公子,公子快去看看吧!死人啦!死人啦!”贾璟眉头皱得更深:“你胡说八道什么?老爷呢?守夜道士呢?”

    那道士哭丧着脸说不出话,这时玄真观的道士们也大多惊醒赶了过来,只听人群中一阵杀鸡般的惊呼,两个道士扛着一个浑身血糊糊的小道士赶了过来:“公子!公子!快来看。”

    贾璟闻言上前,赵国基有些犹豫,他本来送贾璟到这就该走的府上还在等着他复命,可如今看起来玄真观似乎出了大事……他正在犹豫要不要搭一把手。

第九章:震惊

    贾璟皱着眉头上前沉声道:“这是怎么回事?”那道血糊糊的人影闻言似乎活了过来,微微喘着气抬起头,一张脸虽然染满了血但是依稀可以看得出相貌。

    贾璟“大惊失色”道:“清风?你……你怎么搞成了这个样子?”清风闻言委屈后怕的带着哭腔道:“公……公子救命……快!快去救太爷!太爷被贼人害了啊!”

    贾璟闻言身子摇晃了一下,在他身旁的赵国基慌忙扶住,贾璟似乎恍惚了一下随后大叫道:“快!快去看老爷怎么了!还不快去!”

    早有几个道士慌慌张张的向着贾敬那里冲去,贾璟也大踏步的要走,赵国基却道:“二爷千万注意身子!还是坐着等消息吧。”贾璟摇摇头:“老爷生死不知我做儿子的怎能在这里坐的住?”

    贾璟说着便往贾敬那里走去,刚走到门口边听到里面爆发出了一阵大哭声,贾璟愣在了那里,只见两个道士抱着贾敬的尸身走了出来哭哭啼啼道:“公子,太爷……殁了!”

    贾璟目眦欲裂似乎一股气撑住了颤抖着指着贾敬一会儿刚踏出一步便眼前一黑迎头倒下,身边众人大叫道:“公子!”赵国基一把抱住贾璟摇晃道:“二爷?二爷!”

    一众道士看贾敬死了贾璟也昏死了过去一时间只觉得天都塌了,一个个跪在地上哭的昏天地暗,赵国基看着这一地鸡毛也不知如何是好。

    贾璟心里暗叹一声,可惜清风要装做重伤的样子,不然这个时候实在不该他露面,他这个时候应该是“伤心欲绝不敢置信”的昏迷两天然后醒来一阵大哭才是完美,但如今看来这个赵国基也是不顶事的……

    只听的耳边清风大叫道:“快掐公子人中!快掐公子人中!”赵国基才反应过来按住贾璟人中,过了一会儿双眼紧闭咬牙昏死的贾璟才长长的吐出一口气,然后悠悠的睁开了双眼,一醒来便泪眼婆娑的哽咽道:“老爷……老爷如何了?”

    赵国基这时才回过神来,摆摆手让众人将贾敬的尸身抱回床上去,回过头来为难道:“看着怕是……不行了。”贾璟难过的流下两滴泪,然后愤怒的瞪着清风道:“到底怎么回事?”

    清风支撑着跪在地上大哭道:“小的正巡夜巡到这里,却见太爷身边的何忠鬼鬼祟祟的,我只问了个好,他便理也不理急匆匆的要走,我感觉不对要去看看太爷,那何忠竟不许只说太爷不爽利不让见。”

    清风说到这后怕道:“我哪里知道,只当是太爷果真不想见人,便随口搪塞道那太爷怎么还让人叫我来?谁知那何忠听我这么一说竟突然暴起,我吓得扭头便跑,那何忠不依不饶一下挠在我的后背上,我眼前一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贾璟闻言抬起头扫视着人群,过了一会儿才惊怒道:“何忠呢?”众道士面面相觑果真没发现何忠,贾璟大怒:“这个反叛的畜生!太爷待他何时像过奴才,不想这个狗奴才竟然敢弑主而逃!”

    众道士闻言吓的不敢说话,贾璟暴怒道:“给我搜!挖地三尺也要把这个弑主逆奴给我搜出来!二爷我要把他碎尸万段!”众道士哪里看到过贾璟如此模样一个个慌里慌张的要走。

    谁知贾璟突然冷静了下来:“等等!”众道士面面相觑,贾璟喘着气冷冷的看着他们半晌才道:“这畜生现在想必没走远,咱们散开去搜他怕是要狗急跳墙的分而杀之!”

    众道士闻言不禁毛骨悚然,都觉得好像身边黑暗中仿佛躲着一双眼睛冷冷的看着他们,嘴里还舔着带血的刀……

    贾璟冷冷道:“从现在开始大家都要在一起,你们先都在这里等着,守好老爷,赵国基,你随我来。”赵国基闻言愣了愣,但还是听话的随贾璟走到了一旁。

    贾璟瞥了一眼众道士轻声对赵国基道:“我怀疑老爷死的没那么简单。”赵国基呆住了:“二爷的意思是……”贾璟轻声道:“老爷看起来像是服用金丹烧胀而殁的样子,何忠怕也顶多是个先看到了老爷死了,怕得个看护不周的罪名才跑的,老爷真正如何死的,怕还是听了这帮道士劝服了金丹!”

    赵国基倒吸了一口冷气:“二爷,那咱们赶紧报官把这些道士转起来啊!”

    报官……

    贾璟嘴角抽搐了一下随后轻声道:“先不要打草惊蛇,你回去之后立马把这里的事禀报给老太太让老太太去找我大哥,叫我大哥从宁府调人来先把玄真观围了,不然我怕这些道士狗急跳墙!我先稳住他们,记住要快!”

    赵国基一听干系重大,立马点点头匆匆忙忙的便去了,贾璟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双眼微眯,他竟不知何时一双孩子气的眼睛已经微微有了几分丹凤眼的弧度,略微一眯更添妖冶……

    “你说什么?”

    原本都要睡了的老太太面色不善的看着底下的婆子,那婆子苦着脸道:“赵国基说他跟璟二爷一到玄真观就听到道士们在喊,说是……说是……”

    老太太一拍靠背呵斥道:“说个话都说不利索了?”那婆子一颤害怕的说道:“说是东府敬太爷没了,璟二爷看到了敬太爷身子已经晕死过去了……”

    贾母两眼一黑,鸳鸯忙上前扶住,那婆子见状慌忙道:“老太太放心,二爷没事,赵国基说他们一帮人掐人中给救回来了。”贾母已经没力气骂了,鸳鸯柳眉倒竖道:“嬷嬷说话怎么一段一段,再这般吓唬老太太出个好歹,便好好教教你说话规矩!”

    那婆子吓的跪倒在地叩头求饶,贾母也心思搭理她摆摆手道:“赵国基还说什么了?璟哥儿,璟哥儿如何了?”

    那婆子道:“赵国基说如今璟二爷虽伤心但还要强撑着管事,他跟赵国基说让他回来请老太太派人去东府告诉珍大爷一声,让东府派人去围了玄真观。”

    贾母又疑惑道:“这又是为何?好端端的围了玄真观做甚么?”婆子道:“赵国基说,敬太爷……看着不像是好死的……”贾母闻言痛苦的唉声叹气道:“我这是造的什么孽哟!”

    鸳鸯在一旁抚了抚贾母的后背给她顺气,贾母回过神来连忙道:“还不快去派人跟珍哥儿说一声!他兄弟现在自己个儿在狼窝里还不快让他带人去救!快去快去!快把璟哥儿给我接回来!”

    贾敬虽然也孝敬她但毕竟出家这么多年了,再说贾母也有些不喜贾敬放着一大家子不关跑去寻仙问道的行为,故而此时最关心的竟是今天才见了一面就很喜欢的贾璟……

    那边已经睡下了的贾政贾赦也被人叫醒了,赵国基在下面一五一十的把事情说了个清楚,他虽然憨厚但也不是傻,把事情说的清清楚楚没有意思纰漏。

    贾政贾赦二人闻言也是大惊失色,贾政不禁淌下泪来:“大哥虽好玄修道,但素来未曾服过丹砂,如今如何会烧胀而殁?”贾赦道:“如今说这些还有什么意味,速速派人去叫珍哥儿,再派人去请太医往玄真观走一遭。”

    贾政闻言也是收了眼泪忙叫人去办,这下东府这边还没什么,西府倒先兵荒马乱起来,连宝玉并姐妹们都吵醒了慌慌张张的赶往荣禧堂去给贾母请安。

    一进荣禧堂贾母竟未叫宝玉上前反而是一把搂住了惜春,嘴里心肝儿的叫着,众人正在纳罕,鸳鸯便抹泪解释道:“东府敬太爷没了……”众人闻言不禁一惊,再一看惜春已经是小脸煞白,贾母更是心疼怜惜道:“好孩子别怕,他虽是你亲爹但你毕竟是长在我这边儿的,往后仍旧是咱们娘们儿俩一块儿过,你还有哥哥……”

    惜春岁数还小但也知道自己如今是没爹没妈了,一双大眼睛含着泪水,却并没有嚎啕大哭,一只小手里死死的攥着一个香囊,对啊,她还有哥哥……

    ……

    皇宫中如果说哪里最尊贵所有人都会毫不犹豫的说是大明宫,但如今却让人讳莫如深,因为除了大明宫,还有一处极尊贵所在。

    南安宫,太上皇退位后荣养所在,太上皇退位数年的时候这里还是不时有臣子勋贵来往,太上皇退位十年后这里只有少数人来了,如今,南安宫除了宫人来往打扫外,这里幽静且深沉,似是一座没有生气的坟墓。

    一个身着大红色宫服的老太监弓着身子快步走进一座大殿,他虽不发快速却发不出一丝声响,动作轻灵好似灵猫。

    “陛下。”

    身着道袍的老者一双因年老眼角微微下垂的丹凤眼微微张开:“甚么事?”那老太监低着头道:“贾敬没了。”

    老者一惊双眼登时睁开,老太监头低的更低,大殿内的弥漫着死一般的寂静,过了不知多久,才传来老者干涩的声音:“谁干的?”

    老太监面色微微古怪:“贾璟。”这下老者仿佛比听到贾敬死了还要震惊:“你说什么?”老太监古怪道:“贾璟……许是察觉到了什么……”

    大殿内再一次陷入死一般的寂静,不知过了多久,老太监仿佛听到了一声似有似无的轻笑:“哈!哈哈……”

    老太监有些不确定,但过了没一会儿老太监就确定了,老者轻笑逐渐放大,到最后竟成了歇斯底里的狂笑。

    整座空荡的大殿内都回荡着老者的狂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中并没有畅快,反而满满的都是悲凉……

第十章:独艳理亲丧

    荣国府这边兵荒马乱之时,宁国府这边还一片寂静,即使荣国府已经派了好几拨人来送信,只不过……他们还都没见到贾珍……

    此时的贾珍正醉倒在女人肚皮上,估计就是在他耳朵边擂鼓也弄不醒了……至于贾蓉……根本就不在府里……

    听说贾珍醉死在女人肚皮上连老爹死了都顾不上了的宁国当家夫人贾珍妻子哭喊一声呕血三升竟也晕死了过去,偌大的一个宁国府如今竟是没有一个主子管事了!

    正当这边宁国府众人热锅上蚂蚁一样不知所措的团团转的时候,一个人站了出来力挽狂澜,而这个人半个时辰前还睡在贾珍房里,最流批的是……她只是贾珍的侧室,也就是,妾。

    尤氏急急忙忙的将西府的人打发了回去省的在这儿看笑话,然后一边吩咐人去玄真观听贾璟的吩咐,另一边又叫人请太医,一个去玄真观看看贾敬,一个叫回来给大太太看病。

    又把赖升等大管家叫来,吩咐着各自去置办丧事要用到的东西,这边则安排人照顾着贾珍,等一醒立马给清洗干净送到前面来,再打发人满京城的找贾蓉,宁国府这才恢复成了井井有条的模样。

    ……

    贾璟也没想到贾珍父子能二逼到这种地步……等他从宁府奴仆嘴里听说贾珍喝多了,贾蓉出去浪,他大嫂吐一口血晕死过去了怕是也要不行了,宁国府如今是一个小妾在主事之后,贾璟恨不得把贾珍吊起来好好摇晃摇晃看看他脑子装的是脑浆还是屎!

    宁府奴仆看着贾璟满脸写着荒唐之后也是有些无语的低下了头,贾璟面色阴沉的走到太医身边道:“先生,家父如何了?”

    太医一时语噎,你说如何了,赶他到这儿的时候贾敬身子都凉了,还咋救?他们素来知道贾敬导气之术总属虚诞,更至参星礼斗,守庚申,服丹砂,妄做虚为,过于费神费力,终于伤了性命,因此对贾璟道:“世兄所言不错,府上太爷系是玄教中吞金服砂,烧胀而殁。”

    那边玄真观的道士看着贾家奴仆把他们一个个锁了起来哪里不知道要坏了事了,于是便叫道:“原是老爷秘法新制的丹砂吃坏了事,小的们原也劝说,功行不到且服不得,不承望老爷于今夜守庚申时悄悄的服了下去,便升仙了。这恐是虔心得道,已出苦海,脱去皮囊,自了去也。”

    贾璟怒骂道:“放屁!给老子把他们的嘴堵了!拉下去押送到步军统领衙门,谁他妈再敢放屁就打死!”一众道士还要叫屈,早有几个贾府奴仆拎着鞭子上前一人一下便老实了。

    贾璟看着那些道士们叹口气道:“那些小道童原是好的,一向在我身边也服侍的用心,把他们带出来吧。”原本正在哭哭啼啼的小道童们闻言纷纷跪下叩头谢恩,贾璟摆了摆手,扭头看着已经用方帕遮住脸的贾敬。

    看着看着不由得悲从心来跪地大哭起来,众人只道他纯孝,其实他只是在哭前世的父母……

    过了一会儿众人见贾璟哭的快要晕厥了一个个也吓的不得了便跟着劝,乖乖,如今宁府上下没一个主子能管事了,要是这个也晕过去了,那可真就坏了事了。

    贾璟也知道这一点便收了作态,叫来马车道:“老爷先在这里停着,你等先随我回府!”现在还是深夜,之前宁府奴仆能叫开城门就已经很不容易了,还是城门将认出了贾家车辆给了个面子以筐将人坠下了城,如今大半夜的运着贾敬的尸身进京叫门?

    呵呵,就是大燕姓贾了都不行,太犯忌讳!

    奴仆们留下来一部分看守道士们,另一部分簇拥着贾璟上了马车,不能让尤氏主事,若她现在就是贾珍夫人的话那自然没人说什么反而还会夸赞一句尤氏得体大方是个合格的当家夫人,可哪里有让小妾当家做主的?

    这也是为何贾璟虽有心等天亮再回去,却一听说宁府如今是尤氏在打理便急急忙忙的要回去,总不好一直让外人看宁府的笑话,今天这些破烂事要是传出去宁国府这名号才真真算是烂了大街了!

    ……

    “哈哈哈哈哈哈……咳!咳咳!”

    老者笑得面色通红,老太监关心道:“陛下……”老者摆摆手长长的叹口气道:“哎呀……王成你说……莫不是天要亡我李氏?”

    王成闻言慌忙跪下:“陛下,万万说不得这种话啊。”太上皇惨笑道:“那为何,我李氏血脉如今却尽出此等人物?”

    太上皇悲凉道:“旁人皆怕子孙不孝丢失祖业而夙夜忧叹,我却因为子孙太妖孽而睡不安稳!天生我李氏子孙,竟个个多智近妖!如今……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更是了不得了!”

    太上皇神色复杂道:“如今连这个从小长于废物之手,只学求玄问道的小的,也竟隐隐有了真龙之姿!”王成强笑道:“这正是天兴大燕,奴才为陛下贺!为大燕贺!”

    太上皇哼了一声:“小小年纪已是头角峥嵘,困于池渊,尚敢噬人!皇帝要是知道了有这么一个侄儿……是大燕的福分?”王成沉吟片刻道:“那不如……将小王爷调远一点?送去南边?”

    太上皇面容复杂的摇了摇头:“他如今怕已是知道自己身份不凡了,又岂会甘心南下?像这样的王者,自己去可以,若是别人逼着……他怕是连朕也要恨上!”王成笑道:“哪儿能呢,陛下是小王爷的亲祖父,还为小王爷的安危处心积虑的安排,小王爷心里必是知道的。”

    太上皇沉吟着摇了摇头:“老四性子多疑,之前的事做的天衣无缝还没什么,可如今……这小子手法太糙了,禁不住老四的血滴子查的!咱们要是偷偷摸摸的,老四反而觉得蹊跷,那这件事原本惊动不了他也得入了他的眼了,到时候顺藤摸瓜,查出那小子的身份不过是早晚的事罢了!”

    王成眉头微皱道:“那依陛下……”太上皇沉吟片刻道:“派人去跟老四说,朕听说贾敬死了,想起宁国公的功绩不禁唏嘘哀伤,听说贾敬有个自幼随他出家的儿子,叫进宫来陪朕说说话,念念经。”

    太上皇神色变换道:“就这样说吧,老四知道该怎么做的……”

    ……

    贾璟站在宁国府前面细细打量着,果然威武煊赫!街北蹲着两头二人高大石狮子,三间兽头大门,正门不开,只开左右角门,正门之上悬一大匾,匾书:“敕造宁国府”五个大字,可见不凡。

    贾璟打量了一会儿,大踏步的走了进去,里面早有人通报二爷回来了,尤氏也是急急忙忙的赶了出来一见面便行礼道:“二爷回来了?”

    贾璟淡淡的打量着她,发现她果真生的好颜色再加上虽出身不显但落落大方做事也是井井有条,难怪他大嫂死后贾珍会扶她做正妻,要知道在这个时代妾的地位是很低的,就算是妻子死了也会从外面选一个门当户对的续弦而大概率不会扶正一个妾。

    比如赵姨娘,虽然生了贾环和贾探春一双儿女,对贾家算是有大功的全福夫人,但是贾环和贾探春算是主子,她仍旧不是……探春只把王夫人当母亲叫她也是叫“姨娘”,她自己也说自己是“算哪个位面上的”,可见此时妾之地位,不若如此,贾雨村一个前途无量的金陵知府扶了小妾做正妻,那小妾为何叫娇杏?便是取“侥幸”之意。

    可东府这边何等尊贵?贾珍虽只是个三等威烈将军,但宁国府将爵不降贵,名头虽低却是正经的国公府邸!天下少数的富贵人家!竟扶了一个小门小户的妾做当家夫人!

    贾璟也懒得搭理贾珍的烂事,也没必要对尤氏恶言相向,于是面色平淡的点点头:“辛苦嫂夫人了,我大哥……唉。”尤氏俏脸一红道:“当不得二爷一句嫂夫人,都是一家人,奴家不过是看他们实在不像,一时看不过眼临时顶上去罢了,如今二爷回来了,家里有了正经爷们儿当家做主,我自然是回屋里去了。”

    贾璟不掩赞赏的对尤氏微笑着点了点头:“麻烦嫂夫人了,夜深了,嫂夫人先回去歇息歇息吧。”尤氏红着脸低头走了,临出门前鬼使神差的回头看了贾璟一眼,贾璟微笑回应。

    虽然尤氏算不得他正经嫂子但贾璟又没那么矫情,他的确挺欣赏尤氏这种落落大方的治家能手的,前世如果贾珍能但凡尊重尤氏一下,宁府上下都不会把尤氏当成空气,那尤氏自然也能把宁国府上下拾掇的利利索索的,这个时代家族的兴衰终究系于男子身上,贾家的衰败,怪不到这帮女人头上。

    所以贾璟卸了尤氏的管家权不是看不起她,而是世情如此,贾璟是个能极快看清环境并适应环境的人,这点从他知道自己是被贾敬囚禁在玄真观之后立马使雷霆手段干净利落的解决贾敬就能看出来,所以如今置身红楼这个世俗世界他也不会特立独行标新立异,而是以最快的速度融入其中。

第十一章:急奏

    贾璟还有很多事要做,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贾敬死金丹后贾家所作第一件事是上奏折,贾敬虽然现在是白身,但到底是宁国贾家曾经的袭爵人,而且宁国府这样的顶级勋贵家里死人这样的大事总是要上奏的。

    贾璟摇摇头道:“珍大哥的书房呢?领我过去。”赖升早听说贾璟来了的消息这个时候正候在外面听到贾璟叫人便赶紧进来行礼道:“二爷,请您跟我来。”

    贾璟如今自然认得此人便是宁国府大管家赖升,赖家原是贾家的家生子,赖家老嬷嬷是曾经伺候过贾母的老人了,这样的人就是贾宝玉和三春这样的公子小姐们也得敬着,如此一来赖家在荣宁二府自然是“权势滔天”“呼风唤雨”。

    用红楼里的话说是但凡主子有的他们竟也要得三分去,这话其实说的偏了,因为他们怕是得七分去!赖升在宁府做大管家,他哥哥赖大在荣府做大管家,如此权势自然就大了,竟到了贾族子弟贾芹也得跪着求他,宁国嫡派玄孙贾蔷也得叫他一声赖爷爷!

    奴才做到这种地步也是没谁了……

    赖家就是趴在贾家身上吸血的害虫!后来赖家更是修了一座比大观园都不差的园子,赖家在荣宁二府做着奴才回到了家里逛着园子还有丫鬟奴才伺候着,赖大之子赖尚荣更是脱了贱籍成了“也是由丫鬟老婆奶妈凤凰似的养着的公子哥”了!

    到后来贾家还给他运作着补了一个县官的实缺!连赖老嬷嬷都说“你看那正根正苗的忍饥挨饿的要多少?你一个奴才秧子却得了”,简直是荒唐透顶!

    从此也可看出贾家如今竟无一人通驭下之术,奴才就是奴才伺候好主子才是正业,花费资源花费人情用来培养的那叫门生!赖家要么赶出府去当做门生培养,要么就正经的做奴才伺候好主子,岂有一边还做着奴才,一边还让主子往他身上砸资源砸香火人情的?一个是予取予夺只能奉献的,一个是先下本培养后面成熟了收获的,岂能混为一谈?

    不过贾璟如今并没有这个心思和实力来整治他们只得虚与委蛇道:“有劳赖总管了。”赖升也是会做人的,做到他这个地步的奴才岂会做错事?于是点头哈腰的笑道:“二爷折煞小的了,您要是怜惜小的,叫一句好奴才便是夸赞了,那里敢当的上总管的名号?”

    贾璟笑道:“赖总管是在老祖宗面前都挂的上号的,岂能如此作践?”赖升笑道:“都是主子抬举,小的不敢轻狂了。”贾璟笑笑不再说话,赖升被噎在这儿也悻悻的闭口不言。

    没一会儿走到贾珍书房前贾璟开口道:“劳烦赖总管去吩咐人备下快马,府上的丧事也可以准备起来了,等我大哥醒后就给他洗漱更衣。”赖升应下了,贾璟眉头微皱道:“蓉哥儿回来了没有?”赖升尴尬道:“派去找的人回来报信儿说还没找到……”

    贾璟眉头皱的更深:“去看看贾蔷在不在,贾蔷若在就问他贾蓉他们往常在哪里顽?若不在就去族里长跟贾蓉贾蔷厮混的那帮人去问问,混账东西!不知所谓!”赖升有些奇怪贾璟怎么会知道贾蔷,但一看贾璟生气了便赶紧低下头应了一声下去了,头上早已冷汗涔涔。

    赖升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心下暗道:“天爷,怪道人家常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这璟二爷虽然年纪尚小且长于外面,但这大家公子的派头一点儿不少,刚才这威风竟把老爷都给压了下去!难怪人家是天生的主子呢……”赖升心下感慨万千,心里更是对贾璟生出一股敬畏重视。

    这边贾璟找到了贾珍的三等将军印,也不坐在椅子上……他怕贾珍喜欢玩什么办公室play的调调……于是就站在那行云流水的写了一封奏折,盖上贾珍的大印封好后揣进怀里,那边一个丫鬟进来说赖升已经备好了快马,贾璟便在那丫鬟“吃人”一样的目光下大踏步的往外走去。

    上了马之后让两个贾家奴仆开道便打马向皇城跑去,路上有五城兵马司的士兵巡夜贾家奴仆便打出宁国府的旗号,也没人敢拦,于是很快便赶到了皇城脚下。

    到了这儿贾家的奴仆说什么也不肯走了,贾璟便自己上前,城门守将见有人骑马而来早早便开始戒备,大声呵斥道:“何人擅闯宫闱?活的不耐烦了吗?”

    贾璟抱拳道:“在下宁国公正派嫡孙贾璟!奉兄命有急折上奏!是遗折!”城门将原本还要斥骂,但一听贾璟是宁国公的孙子,还要上遗折,便不敢说话了,于是扭头对士兵吩咐了两句,转头对贾璟道:“公子请稍候!宫城早已落钥,任何人无旨不得擅闯,本将亦不能开门,只能坠筐而下,公子乘筐上来本将再命人将遗折送入宫中,待陛下定夺!”

    贾璟抱拳道:“有劳了!”城门将摆手示意士兵放下筐,贾璟乘筐而上,只见城门将竟是个面容英武的小将,那小将也同样打量着贾璟抱拳道:“不知是贾家哪位世兄当面?”

    贾璟也回礼道:“家父宁国府袭二等将军贾公讳敬,在下贾璟自幼随父亲出家,不知世兄是?”那小将笑道:“原来是世兄当面,在下宣宁侯嫡孙陈烽,你我乃是世交老亲!”

    这宣宁侯府原是开国功臣一脉硕果仅存的几家侯府,宣宁侯不比寻常勋贵过了两三代便子弟无能顽劣落魄了,他家家风极正子弟十分上进,如今竟得以二三代仍袭侯爵,这也就是贾家祖上积德,荣宁二公余荫仍在,不然根本就够不上人家宣宁侯府的边儿。

    刚才贾璟若不是第一句先怼上自己是宁国嫡孙的话,陈烽根本不会听他咧咧什么,深夜骑马冲撞宫闱,若不是荣宁二府若不是遗折,你全家九族有几颗脑袋够砍的?

    贾璟闻言也是惊喜非常道:“璟自幼随家父出家,竟不认得世交亲朋,怠慢了世兄。”陈烽笑道:“无妨,往后认识了常往来便是,不知这遗折……是府上何人仙逝?”贾璟闻言悲戚道:“正是家父。”陈烽自道失言劝慰了贾璟两句便命人速速将奏折送入宫中。

    ……

    夜深了,窗外似乎已经有了虫鸣声,戴权要打发人去将那些鸣虫捉住或赶走,却被永熙帝拦住了,是的,虽然已经接近子时了,但永熙帝还没睡……

    自他登基以来每日必要处理奏折到子时末才睡,而百官上朝的时间是卯时,也就是说,永熙帝一天只睡两个时辰……

    永熙帝登基十数年,勤政节俭,他自己也就算了,连带着臣子们也得跟着他遭罪……洪治年间政治宽松大家也稍微放松点儿五日一朝,赶到了永熙朝臣子们的末日也到了,竟改成了一日一朝!

    天可怜见!不是每一个官员都住在皇城根儿下的!卯时上朝也就是说,官员们丑时就得起来穿越大半个京城赶到午门外,在刺骨的寒风中等到卯时才能进去,就这,一般官员还去不了,得是四品以上的官儿……

    大家伙儿啥时候遭过这罪啊?也就元武朝始设早朝的时候是一日一朝,不过永熙帝毕竟不是太祖皇帝,不好逼这些官儿逼得太狠,太祖皇帝才是真的狠,他是真下死手,一日一朝啥的都算小事儿了,凡是在京的官员不管几品都得上朝,而且,没有节假日!全年三百六十五天,除了年假放三天和婚丧嫁娶可以请假之外,全年无休!

    太祖皇帝才是真的把那帮官员玩的欲仙欲死还一点脾气都没有……

    永熙帝不行,所以他只能自己勤政一点了,永熙帝听着宫殿外的鸣虫声似乎静了一静,永熙帝抬起头瞥了一眼轻手轻脚走进来的戴权:“怎么了?”

    戴权将手中捧着的奏折递到永熙帝眼前道:“回陛下,是急奏。”永熙帝一惊抬起头来,戴权忙解释道:“是贾家上来的遗折。”这下永熙帝更是慌张了,他以为是林如海没了,打开一目三行的看完才面色古怪的道:“贾敬没了?”

    戴权回道:“是,主子,贾敬于今夜暴毙。”永熙帝先是瞪了他一眼,戴权知道是自己之前话没说清楚让永熙帝误会了,于是赔笑道:“说来有趣,这是贾敬的二儿子贾璟连夜赶回宁府写了奏折送来的。”

    永熙帝疑惑道:“贾璟?他是何人?”戴权道:“此子乃是贾敬之子三等威烈将军贾珍之弟,亦是宁国公嫡孙,自小随贾敬于城外玄真观修行,如今岁数稍长才回了贾家。”

    永熙帝冷笑道:“昏庸无能,竟拖累贾家子孙一同去修劳什子的道!”戴权不敢接话,因为这是永熙帝暗戳戳的嘲讽南安宫的那位,永熙帝可以说,戴权可不敢接茬。

    永熙帝看了戴权一眼道:“贾敬如何暴毙了?”戴权将今晚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永熙帝双眼一亮道:“这个贾璟多大了?”戴权道:“估摸着,虽身材高量,但应该只有七八岁。”

第十二章:放虎归山

    永熙帝赞叹道:“七八岁就能把事情办的这么稳妥漂亮?”戴权看永熙帝来了兴趣于是便笑道:“谁说不是呢,今晚要不是这贾璟站了出来力挽狂澜,明儿指不定多少人笑话贾家人,宁国贾家的名声可就真的是臭不可闻了。”

    戴权笑道:“说起来,这贾璟这番作为倒是和主子爷当年颇有几分相似。”永熙帝知道戴权这是拍自己马屁说当年他登基替太上皇收拾烂摊子是力挽狂澜,永熙帝虽不喜别人拍马屁但是心里还是受用的,于是指了指他笑骂道:“马屁精!”

    戴权笑道:“陛下,奴才这不调查也就罢了,这一调查倒是觉得这贾璟倒真的是奇了。”永熙帝眉头一挑戏谑的看向戴权道:“如何个奇法儿?”

    戴权知道永熙帝这是看出自己的意图来了于是便陪笑道:“真不是奴才给人说好话,奴才连这孩子面都没见过,只是当说了个奇事给主子解闷儿。”永熙帝摆摆手道:“行了,要说就快说。”

    戴权点头道:“奴才掌着陛下的血滴子原以为这满京城的风吹草动都躲不过陛下圣目,却不知竟漏了这样一个神童。”永熙帝自动忽略戴权的马屁眨眨细细的丹凤眼道:“神童?”

    戴权道:“许是宁国公发威实在看不过子孙如此了,竟降下了这样一个神童,一开始也没什么稀奇,只三四岁突然就会了识文断字,念经念的比道士还好,等到了六岁更了不得了,竟连字也写的有模有样了!”

    永熙帝面色淡淡的应了一句:“哦,是吗。”他为天下至尊普天下的良才美玉见过不知多少,神童这种东西年年都有,甚至毫不夸张的说神州亿万打盘古开天起神童都赶得上河沙一般的多了,有用吗?

    内阁首辅有几个是神童?百战武将有几个是神童?细数青史人物,功成名就篆名青史的有一个算一个,几乎都不是神童,所以神童对于百姓来说是个稀罕物,但对于上位者来说,这玩意儿算不上什么光环,张居正也是神童,不一样在翰林院打了二十多年的蚊子坐冷板凳从帅小伙坐成了帅大叔才宰执天下的?

    戴权也猜到了永熙帝的想法,于是从怀中掏出两幅拓印下来的对联道:“主子,您掌眼。”永熙帝原本不在意的一瞥,却猛地被吸住了目光,戴权一笑,伺候了这位主半辈子了,他还不知道这位主好什么?

    永熙帝什么也不好,勤俭节约,不好美食不好富贵不好宫殿,甚至连美色都不怎么放在心上,若不是皇后要开大选这位爷恨不得十天半个月也不进后宫住两天。

    就是这样一个心系天下无欲无求的帝王,别的都不爱却只爱好书法,对名家书法近乎于痴迷,永熙帝好书法,却并没有闲工夫练书法,所以越发喜欢好书法,越发欣赏书法好的人。

    永熙帝看着贾璟所书的两幅对联,端正大气的颜体仿若金刚怒目,又带了几分出尘仙气,仿若真武大帝威严横生,永熙帝点头赞叹道:“好字,好字!好联!好联!”

    其实永熙帝反而欣赏这副对联更甚于欣赏这字。

    “地震北方,凛凛威风贯日月;精分水性,腾腾杀气肃乾坤!好联!好啊!”

    永熙帝赞叹不已道:“字好,联更好,字可以练,但没有这个灵性没有这个品行,一辈子也写不出来这样的字!写不出这样的联!”永熙帝罕见的没有立即回到工作岗位,反而是一遍遍的看着这副对联。

    永熙帝沉吟许久,才平淡道:“你这奴才干的不错,倒是真替朕分了忧了……”戴权大喜道:“主子哪的话,能为主子分忧是奴才的本分,奴才只怕无能不能为主子做更多呢。”

    永熙帝不理他沉吟着看着那两副对联,手指轻轻的敲着龙椅似乎在思索着什么,过了许久才轻轻摇头用戴权几乎都听不到的声音喃喃道:“还不行,还太小了……过早加恩不是保存之道……现在推出来怕是难以服众也不顶用……”戴权慌忙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口自己闭上耳朵躲到一旁去了。

    过了许久才听到永熙帝平淡的声音:“传旨,贾敬虽白衣无功于国,念彼祖父之功,追赐五品之职。令其子孙扶柩由北下之门进都,入彼私第殡殓。任子孙尽丧礼毕扶柩回籍外,着光禄寺按上例赐祭。朝中由王公以下准其祭吊。钦此。”

    戴权领命去了,永熙帝幽暗的丹凤眼闪烁着光芒,贾璟……才堪大用,现在他的身份还不够,太上皇以贾代善为开国领袖平衡洪治功臣,贾代善身死后原以为贾家荣光到此结束了,从今往后会慢慢衰亡,结果荣国府消停了宁国府竟又蹦出来了个如此人物!而自己恰好缺一个在军方的代表人物来整治洪治功臣,可见天不亡贾家……

    此时连永熙帝都有些艳羡贾家了,一家子废物没关系,只要有一个出息的整个家族都会受其余荫,而这个出息的死了之后虽沉寂数年乃至数十年都没关系,马上又顶上来一个出息的!这不又是妥妥的百年富贵?这就是世家家族传承不败的原因啊……

    ……

    “草民,叩谢皇恩!”贾璟领了恩旨,戴权笑着搀起他道:“陛下念及宁国公功高方有此等恩赏,深夜抬棺入城,这是何等隆恩你可明白?”

    贾璟恭敬道:“草民虽年幼但亦知此是何等隆恩,贾家从来便是忠义之家,昔年从太祖龙兴之时贾家男儿战死十之七八,便是荣宁二公亦是重伤垂死过,贾家从来便是与天家共进退,如今陛下施下此等恩德,草民虽年幼愚钝,亦愿为陛下肝脑涂地,虽身死族灭,难报万一!”

    戴权满意的点点头道:“有此等心思便好,行了,快去吧,不要耽搁了。”贾璟再一次谢恩,然后抱着圣旨让林烽将他送了出去,贾璟抱拳道:“多谢世兄今日搭手之情,贾家铭记于心,必回回报。”

    林烽笑了笑,这贾璟虽名不见经传,但却从言行可看出不凡,宣宁侯府毕竟是开国功臣,往常只是不屑与一帮躺在祖宗功名簿上混吃等死的废物交往罢了,如今看到一个开国一脉中少有的聪明人,宣宁侯府自然是愿意多来往的。

    于是林烽抱拳回礼道:“说这些做甚么?都是故交老亲,日后多多来往,等我下了值,去寻你喝酒!”贾璟自然感觉出了林烽的亲近之意,于是笑着道:“敢不从命!”林烽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将他送了下去。

    贾璟在两个贾家奴仆的搀扶下上了马,扭头看了一眼夜色中愈发深沉的皇城,派人去东府吩咐他们直接将棺椁马车等物直接赶到北城门处,贾璟则带着剩下的人打马向着城外而去,一路上高举圣旨遇到的官兵也都识趣的让开了,毕竟这年头少有人敢伪造圣旨拿九族开玩笑……

    等到了城门处让城门将认了圣旨,城门将恭恭敬敬的将圣旨交还给贾璟道:“我等开城门送公子和贵府棺椁车辆出去后便要再关上,等公子回城之时远远的打起火把,我等便开门相迎。”贾璟抱拳道:“有劳将军了。”

    城门将笑道:“小事罢了,如果公子没有圣旨我自然不敢说什么,如今公子有了旨意我也不过是顺旨意行事罢了。”贾璟上前几步从怀中掏出一张银票拍到城门将手中道:“虽如此,但到底是麻烦将军了,这点钱将军拿着给兄弟们买些酒食,就当是贾家请兄弟们今晚帮忙表达一番心意了。”

    若是贾璟直接说让城门将收着城门将还真不一定敢收,如今一说是请下面兄弟们喝酒吃肉,城门将犹豫片刻收回来揣到胸口道:“那就多谢公子了!末将替弟兄们谢过公子好意!”

    贾璟摆摆手示意都是小事,城门将将贾璟等人送出城,贾璟又是一阵打马狂奔,如今已到了寅时,若是再耽误片刻怕是天都要亮了,到时候再抬棺入城那可就太高调了,就是有旨意皇帝也会不喜贾家做派的。

    没一会儿赶到了玄真观,贾璟折腾了一晚上,他马技又只是前世时景点里骑着过过瘾的水准,如今一停下来竟差点倒头栽下去,好在几个奴仆眼疾手快将他扶下了马,贾璟脸色苍白的吩咐人将贾璟移入棺椁,自己则换了孝服腰间缠着麻绳,扶着棺椁一路悲戚着命几十个小道童在身后念着经,贾府众人便拥簇着贾敬棺椁回了城。

    “人道渺渺,仙道茫茫,鬼道乐兮!当人生门,仙道贵生,鬼道贵终;仙道常自吉,鬼道常自凶;高上清灵美,悲歌朗太空;唯愿仙道成,不欲人道穷。北都泉苗府,中有万鬼群。但欲遏人算,断绝人命门;阿人歌洞章,以摄北罗酆,束诵妖魔精,斩馘六鬼锋。诸天炁荡荡,我道日兴隆!”

    小道童们一路念着经,贾璟扶着棺椁失声痛哭,只是没人注意贾璟以袖掩面下的眼神……

    从此,乳虎归山,池龙入渊!

第十三章:绸缪

    “你说什么?”

    王成眼眸低垂道:“回陛下,这些都是太上皇的意思。”

    永熙帝毫不掩饰狐疑道:“父皇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见贾璟?”王成笑道:“陛下这话说的稀奇,太上皇要见谁……怕是不用理由的。”

    戴权尖声叫道:“大胆!”永熙帝却一挥手拦住了他,王成从始至终都微笑着看着永熙帝,永熙帝反而收起了狐疑淡淡道:“王公公所言在理,朕也是关心父皇罢了,贾璟岁数虽小,但却是个忠孝机灵的,叫父皇看看也好,朕这便下旨传贾璟进宫,面圣。”

    王成嘴角微微抽搐很快恢复微笑的躬身一礼道:“那奴才便去回了太上皇他老人家去了。”说完不屑的看了一眼戴权,戴权自然是越发气急:“主子,这个老阉货仗着太上皇的腰子如此羞辱陛下,陛下……”

    “闭嘴!蠢货!”

    戴权像是拔了毛的鸡猛地便闭了嘴,永熙帝失望的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朕身边就怎么没有王成这样的,竟信了你这个蠢货能成大事!”这话说的戴权又恐惧又委屈的跪下请罪。

    永熙帝冷冷道:“好蠢的东西,滚回去仔细想,想不明白,就不用再来朕面前惹朕心烦了!你倒是真当自己是大明宫主管太监了!”戴权也不敢叩头求饶只能垂头丧气的下去了。

    他伺候永熙帝这么久自然知道永熙帝的性子,永熙帝若是暴怒甚至那什么东西砸他一顿,那就证明永熙帝并没记在心里过了这次也就算了,可如今既不打也不骂淡淡的翻了篇,哪怕是恨得死了心了,若是戴权处理不好,怕是真的就得永远从永熙帝身边消失。

    永熙帝在戴权走后头疼的按了按太阳穴,且不说人家王成说的在理,太上皇何等身份,要见谁还要向你请示?派个人过来跟你说一声就已经是很给面子了!怎么你还想软禁太上皇不成?

    就算人家王成说的不在理,人家是太上皇的狗,要打死还是要羞辱也得等太上皇龙驭宾天再说啊!否则太上皇在一日王成在这座皇城里代表的都是太上皇的脸面!永熙帝不说敬着但最起码也得给王成几分薄面,可好,你个做奴才的倒是敢直接呵斥他了,刚才永熙帝若不拦住戴权,戴权就是长了八百颗脑袋现在也不够砍的……

    永熙帝想着刚才戴权在人家王成手底下连一招都过不了让人家当傻子一样溜就气的头疼,他这个做主子的却要替奴才张目,方才真是丢尽了皇帝的脸面了,这个蠢物!原本还以为是个聪明的!

    永熙帝不由得又想起了贾璟,这个孩子是真的入了他的眼了,年轻,天资聪颖,资质过人,胆大心细,最重要的是尚可调教,只是太小了如今不顶用,永熙帝是想过几年再启用他的,在武勋军方,他有大用!

    永熙帝哀叹一声靠在了龙椅上,千金易得一将难求啊!如今自己身边竟无一可用之人,只敢抽丝剥茧的慢慢腐蚀各个水桶一片的势力,他等不急了,他急切的需要一个能破局的人,一个能乾坤独揽的大才!

    永熙帝睁开眼,一双丹凤眼中精光爆闪,不能再等了,他要开始绸缪调官员进京!

    ……

    贾璟跪在贾敬灵前,一如从前一样脸色平淡的抄写着《度人经》,抄完一遍便命人在贾敬灵前焚化了,贾璟却只当是烧给前世父母的。

    在他身后跪着的是他的大侄子,鼻青脸肿的贾蓉,这孙子……这侄子他祖父死那天跟他那废物老爹一样正醉生梦死在女人的肚皮上,贾家奴仆是在青楼上找着的他,他要是去个高端点的还行,好歹也算是个宁国府嫡派玄孙,竟是去那种上不得台面的胡同半掩门儿……他倒是不怕染上什么脏病……

    贾珍苏醒过来之后也是有些脸红,但他又不可能自己认错,恰好贾蓉撞到枪口上来了,要不是贾璟拦着,贾蓉现在怕是跟他爷爷一块儿躺在那儿了……

    贾蓉见贾璟瞥了他一眼连忙挤出笑脸,他也知道要不是他这个二叔拦着,他昨天绝对是不死也得掉层皮,他原本相貌肖母也算的上如玉公子,如今却被打的鼻青脸肿颇为喜感。

    贾璟摇了摇头对贾蓉道:“去看看你母亲去吧吧,这里有我就够了。”贾蓉他母亲昨晚也是呕血三升至今昏迷未醒,太医来看了说这是急怒攻心心存死志又长期积郁于心如今已是药石无医,怕是也没两天了……

    贾蓉听贾璟如此说便有些害怕道:“还是……还是不了,老爷一会儿回来看到侄儿不在这里怕是……怕是要动怒的。”

    贾璟眉头微皱道:“自去你的便是了,大哥过来了自有我给他解释。”贾蓉犹豫了片刻道谢道:“多谢二叔体谅,那侄儿就去了。”贾璟点点头,贾蓉如释重负般站起来向后面走去了。

    贾璟则闭着眼开始复盘前几日的事情。

    条件有限,准备的时间不够,值得信赖的人手也不够,所以事情做的难免有些仓促粗糙,不过好歹遮掩了过去,也根本没人真的在乎贾敬这个昏庸糊涂的老道士的死活,所以估计根本不会有人查,这件事过后自己老老实实的在玄真观沉稳几年,到那个时候就是神仙也查不出个子丑寅卯来了,那就真的是无懈可击了!

    贾璟嘴角微挑,何首乌配酸枣枝有止痛镇静的作用,这个知识还只是自己前世刷短视频的时候无意间看到的,当时也没怎么放在心上,结果穿越过来以后不知怎么的,自己今生的记忆模糊,前世的记忆反倒是一清二楚,连这种早就忘掉的东西都能想起来,他现在甚至能完整的把高中学的离骚给你从头到尾背一遍……这玩意儿前世他高考完可是就还给老师了的!

    只是贾璟没想到效果居然这么好,整个玄真观的道士们睡得跟死猪一样……

    只是……还是纰漏的……

    贾璟想到这里眉头微皱,他想到了何忠可能是个武功高手,但他没想到的是居然能这么高,如果清风没有夸大其词的话,那么这个世界恐怕不止是个架空世界,还是个武侠世界!

    还好清风这些年替他在码头打探消息,他长的清秀可爱还能说会道,过往的江湖侠客也都会一时兴起的传他两手,清风虽然算不上什么武林高手但也是比寻常人要强上一些了。

    只是到底和何忠差了些,清风受了伤是在预料之外的事情,马车中的血腥味怕是一时间消散不了,若是有心人一查便能查出来……

    偷梁换柱之计虽然行起来麻烦,但一切为了亲手解决贾敬都是值得了,清风只以为贾璟是想除掉何忠,但不知道贾璟真实的目的其实是为了解决贾敬,不管怎么说,贾敬现在都是贾璟明面上的父亲,弑父这种事情,就算是贾璟再如何信任清风,也不敢假手于他人!

    只要定下来计策那么如何具体实施反而简单了,在荣府和清风调换一下,跳墙出去骑马回玄真观,解决完事情在路上再设计一下让车夫回避一下两人再换一下,就是这么简单。

    只是这件事也是有纰漏的,比如城门将就是少数几个知道清风和贾璟跑过几个来回的人,不过清风进城时假托荣府旗号,又遮掩着,城门将是不认得他的,贾璟出城时亦是如此,所以漏子也不是太大。

    “公子……”

    贾璟睁开双眼,看到清风凑到跟前关切的轻声道:“公子……您没事吧?”贾璟摇了摇头:“这里面的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很复杂……”清风道:“公子不必与清风解释,清风早就说过,清风的命属于公子!清风可以为公子做任何事!公子可以完全信任清风!”

    贾璟看向清风,看着他的坚毅的神情久久才微微点了点头,转头看向贾敬的棺椁轻声道:“何忠……”清风低头道:“公子放心,清风将他的衣物和随身物品全扒了下来泼上火油烧成了灰了深埋了,至于尸首……抛到了后山悬崖如今怕是早就进了野犬豺狼的肚子里了,头颅用石灰泡水成骷髅后也找个地方丢了,便是大罗金仙下凡,也找不到半点踪迹!”

    贾璟点了点头沉吟片刻道:“那个东西……要抓紧处理了,找个机会,丢到火盆里化了就是了。”清风知道贾璟说的乃是那银丝,于是点头道:“公子放心,清风会处置妥当的。”

    贾璟点点头站起身,清风慌忙将他搀扶起来,贾璟看着清风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好好修养身子,这件事过后,我还有大事相托!”清风慌忙低头道:“愿为公子赴死!”

    贾璟点点头向着堂外走去,叫人去把贾蔷叫过来跪灵,他自己则要去找贾珍,婚丧嫁娶正是结交亲朋的好机会,他不能把这些都让给贾珍,这些香火人情给了这个只会躲在宁府和小老婆喝酒的废物才是真的浪费了,最起码要让人知道,宁国贾家还有一个贾璟,宁府不是全是草包,如今……是有一个可以扛起门楣的。

第十四章:进宫

    贾蓉只略略的看了看他母亲,如今只是昏迷着,在那看着也没什么意趣,恰好尤氏在那里侍候着,听她说道她老娘和两个妹妹听说敬太爷没了也过来看看,于是贾蓉眼珠子一转出了门竟没回灵堂,直向着后院尤氏那里走去!

    进了门儿只见几个丫鬟正与尤氏两个姐妹便做着女红边聊着,尤老娘年高喜睡此时正在炕上歪着,贾蓉上前行礼,起来后看着尤二姐笑嘻嘻道:“二姨娘,你又来了,我们父亲正想你呢。”

    尤二姐便红了脸,骂道:“蓉小子,我过两日不骂你几句,你就过不得了。越发连个体统都没了。还亏你是大家公子哥儿,每日念书学礼的,越发连那小家子瓢坎的也跟不上。”

    说着顺手拿起一个熨斗来,搂头就打,吓的贾蓉抱着头滚到怀里告饶。尤三姐便上来撕嘴,又说:“等姐姐来家,咱们告诉他。”

    贾蓉忙笑着跪在炕上求饶,他两个又笑了。贾蓉又和二姨抢砂仁吃,尤二姐嚼了一嘴渣子,吐了他一脸。贾蓉用舌头都舔着吃了。众丫头看不过,都笑说:“热孝在身上,老娘才睡了觉,他两个虽小,到底是姨娘家,你太眼里没有奶奶了。回来告诉爷,你吃不了兜着走。”

    贾蓉撇下他姨娘,便抱着丫头们亲嘴:“我的心肝,你说的是,咱们谗他两个。”丫头们忙推他,恨的骂:“短命鬼儿,你一般有丫头,只和我们闹,知道的说是顽,不知道的人,再遇见那脏心烂肺的爱多管闲事嚼舌头的人,吵嚷的那府里谁不知道,谁不背地里嚼舌说咱们这边乱帐。”

    贾蓉笑道:“各门另户,谁管谁的事。都够使的了。从古至今,连汉朝和唐朝,人还说脏唐臭汉,何况咱们这宗人家。谁家没风流事,别讨我说出来。连那边大老爷这么利害,琏叔还和那小姨娘不干净呢!珠大叔虽是个好的外面也不见得没养着几个花魁戏子!哪一件瞒得了我?”

    那丫鬟被贾蓉搂着又摸又亲不免娇喘吁吁杏眼流转道:“谁不知你们这些大家公子从来都是这样的,可如今却唬不得我们了,家里如今可不是有个清心寡欲的好的?”贾蓉愣了一下随后笑道:“好滢妇!怪到人家常说姐儿爱俏,竟惦记上我亲二叔了!莫不是要做我二婶婶?”

    那丫鬟娇笑道:“好侄儿,你还敢对你婶婶这样?”尤三姐见不得他们在眼前胡闹作践自己于是插嘴道:“二叔?我怎么不知道你还多了个二叔?”

    贾蓉分神道:“本就是我亲二叔,起小便随我祖父在玄真观修行的,昨儿老爷……咳,便是二叔进了宫请的恩旨。”贾蓉有些后怕道:“我那二叔虽年岁不大,但厉害的紧……”说着就捏了丫鬟脸一把:“就你个浪荡的,还想着做我二婶?人家连眼皮子都不带扫你一下!我劝你趁早息了这番心思,真恼了我二叔,你的好儿多着呢!”

    那丫鬟强笑道:“人家是做二老爷的,我哪里敢去轻狂,本就是顽笑话。”贾蓉冷笑两声,又狠狠的捏了那丫鬟熊一把,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尤三姐如今正是个幻想白马王子崇拜英雄的小女孩,去年随人看戏时最喜欢的便是那些扮演英雄人物的戏子,后来还打听的那人唤作柳湘莲,连戏子都痴迷又岂会不好奇这等一说便是请旨进宫独理父丧的人物?

    ……

    贾璟和贾珍站在门口拱手送走了四王八公中最后一家来的镇国公府的牛继宗,贾珍回头笑道:“二弟真是天资聪颖,这几日见了的老亲故交竟无一人不夸的!”贾璟微笑着躬身道:“大兄过奖了,不过是人家看我年幼,故而吹捧两句罢了,自己家人反倒当成了真的才是惹了笑话。”

    贾珍大笑道:“二弟位面太过自谦,两府上如今谁不是二弟是个好的?前几日……咳,愚兄行差做错,还多亏二弟找补呢。”贾璟笑道:“小事罢了,兄弟之间,本就应相互扶持。”

    贾珍深以为然的点点头道:“便是如此,我们这样的人家,岂不是就是靠着兄弟和睦友爱的,如今老爷也没了,你看……二弟你是回来跟大哥住还是……”

    贾璟闻弦声而知雅意,微笑道:“父亲虽然不在了,但弟还是要修行的,也算是为父亲守孝。”贾珍见状有些不好意思,他倒并不是怕贾璟回来抢什么,只是他也看得出来贾璟和自己不是一路人……

    若是贾璟跟他一个德行的,那他还挺高兴有个臭味相投的亲兄弟在这府上和自己一起高乐的,只是……看着贾璟小小年纪却一丝不苟的样子也知道人家不是那样的人。

    那何苦给自己找不痛快?贾璟回来看不过眼岂不是相看两厌,但贾璟太懂了贾珍反而不好意思了于是忙道:“哪里有这个道理?你如今岁数尚小还不是能独撑门户的时候,你又不是没个兄弟,人常道长兄如父我岂有不养自己兄弟的道理?说出去也不像,二弟明儿便搬回来,惜春不在这住,你也不在这住,旁人直道我这个做兄长的小气容不下兄弟姊妹!”

    贾璟咧了咧嘴角,可别,自己这儿刚弄死了一个爹,你又想跑来当我爹?贾璟摇头笑道:“咱们自家人过日子自然求个清净痛快,若强拘在一起岂不自找烦恼,兄弟只想清净修行,若回来了住在这国公府里,万般富贵入眼,岂还能坐的下去?”

    贾珍闻言自然不会再劝便笑道:“那便都依二弟,只是二弟的吃穿用度还是为兄来出,贾璟笑道:“那便有劳兄长了。”贾珍摆摆手:“哪里的话,应该的。”

    二人便说着进了屋,前几日贾政贾赦便过来看过了,只是今日想必也是烦了便没过来,只打发了贾珠贾琏过来,兄弟四人便坐在屋内说话,无外乎贾珠和贾璟聊些文章书法,贾珍贾琏也不好当着他俩面聊些不正经的,便耐着性子聊两句,他俩虽不学无术但也不是寻常的睁眼瞎多少家里也是从小名师文章的供着,因此也能聊两句。

    贾珍谈到贾璟想要回玄真观修行,贾珠微微摇头道:“不好,你又非孤身一人,再者咱们这样的人家到底还是得有人扛起来的,你素来聪明,该多多帮衬帮衬家里,万没有躲起来修自己的道理。”

    贾璟躬身受教道:“万不敢有这样的心思,只是一来岁数还小,二来住在家里也恐怕学不出来什么,还不如苦修两年,在外面学成了,再回来也不迟。”贾珠倒不是他爹那样迂腐的性子,他也是族学学出来的,自然知道荣宁二府的子弟都是什么德行,于是点点头道:“如此也好,只是不可疏远了,得空了进城来寻我顽。”

    贾璟点头应下,就听的外面赖升急忙忙的赶过来道:“外面来了传旨的天使,要寻二爷哩!”贾璟愣了一下:“找我?”贾家众人也是愣了一下,好端端的怎么会给贾璟一个白身下旨?

    贾珠却反应过来道:“圣旨不好耽搁,二弟且先去,我等去西府寻老爷大老爷来。”于是贾璟贾珍便急急忙忙的应了出去,一面吩咐着摆香案瓜果,原来迎圣旨并非影视剧中那样一群人跪下来听着,然后宣完了了事的,是要摆下香案燃香恭迎,等接了旨也不是甩一边拉倒了的,还要开宗祠恭恭敬敬的供入宗庙的,对于勋贵来说倒是个小事,但对于平民百姓家,这圣旨是可以当传家宝的……

    贾璟贾珍二人赶出来的时候便见到一个身着大红公袍的老太监面目慈祥的站在那里,二人忙上去见礼,老太监笑道:“不必多礼,且先听旨吧。”二人一惊,往常宣旨都是会给家里人准备的时间的,贾珍疑惑道:“这……天使可否先容我家摆下香案,毕竟是圣旨不好怠慢。”

    老太监摆摆手道:“不必了,只是口谕罢了,赶紧宣完了,太上皇他老人家还等着呢。”贾璟贾珍又是一愣,太上皇?贾璟却是在愣了一下之后眉头微皱,老太监本就在打量贾璟,见状也不给贾璟时间便端正了容貌道:“宣圣上口谕!贾璟听宣!”

    贾璟贾珍慌忙跪下听旨,因为是给贾璟的,所以贾璟便开口道:“草民贾璟,恭听圣旨。”老太监道:“朕听闻贾敬去世,想起宁国公劳苦功高,又得闻贾敬有子,自幼习文,沉稳非凡有乃祖之风,又兼修玄问道,颇得朕心,朕心甚喜,且叫进宫来,让朕看看何等人物。钦此!”

    贾璟叩头道:“草民领旨!”老太监笑道:“贾璟,快起来吧,宫中来的车还在外候着呢,太上皇怕是要等不及了。”贾璟起身道:“是。”于是转头对仍旧不知所措的贾珍道:“那大哥我就先进宫面圣去了。”

    贾珍呆愣愣的:“哎,哎。”了两声,便看着贾璟在那老太监身后上了车,越发摸不着头脑,太上皇,听说过我弟弟?

第十五章:面圣

    等到贾政贾赦二人听到消息急忙忙的赶到东府的时候却发现只有贾珍呆愣愣的站在那,于是贾政上前道:“珍哥儿?你这是?天使呢?”

    贾珍愣了愣道:“呃,走了。”贾政贾赦二人也是愣住了:“走了?!”贾珍道:“只是口谕,说是……太上皇听说父亲去了,念起了祖宗的功劳又听说璟哥儿是个自幼出家的好的,便想着接进宫里见见……”

    二人闻言自然也是呆住了,贾政古怪道:“太上皇他老人家倒的确这几年颇好求玄问道,许是听说了璟哥儿不凡也以为是道祖显灵了?”贾赦心里嫉妒贾璟好运道但嘴上却道:“左右是好事,璟哥儿小小年纪就已经能进宫面圣了,可见福分不小,将来必有一番造化。”

    众人闻言也道是如此,刚巧贾母那里也听说东府来了圣旨于是便派人过来问问,几人便又都往荣禧堂去了一趟,贾母仍旧抱着贾宝玉看到众人来了,便问道:“珍哥儿,我听说你们那边儿来了圣旨?”

    贾珍赔笑着将来龙去脉给说清楚了,贾母自然是喜不自胜道:“否极泰来,可见如今便是开始行好运了不是?璟哥儿若是入了太上皇的眼,岂不是一场造化?”

    众人闻言虽然都觉得太上皇可能就是一时兴起其实不怎么太在意贾璟,但是贾母如此一说也不得不给面子的应和,贾母自然是喜不自胜,姐妹们也跟着高兴,一起看向了惜春。

    小惜春也很高兴,说实话她对贾敬真没什么感情,贾璟也许还能看见贾敬几眼,但惜春可是真的打出生开始就只看见过贾敬一两回,再加上两府里都在传贾敬嫌是惜春克死了他夫人,惜春虽小但还是能感觉到大家对她的态度的,自然也就对贾敬没什么感情。

    反而是贾璟这个哥哥让惜春十分挂念,小惜春虽还不识字但央求着探春教她已经学会了写贾璟给她的那副字上的每一个字了,自然也知道了是什么意思,小孩子最是单纯,谁对她好她就对谁好,自然越发盼着这个哥哥能过好。

    如今听说贾璟被太上皇召见,自然骄傲的好像是自己一样,小脑袋瓜昂的高高的,惹来了姐妹们好一顿嘲笑,小惜春也不恼,只暗自想道:“回来可要二哥哥给我好好讲讲宫里面是什么样的呢!”

    ……

    贾璟恐怕没办法满足小惜春这个简单的愿望了,他在进宫前便有人专门过来教他该怎么走,该在哪里停,见到太上皇该怎么行礼,每一处每一步丝毫的错误都不能有,有了那可就是冒犯皇威的大罪!

    贾璟低着头老老实实的跟在老太监的身后,只盯着自己的脚步,一步都不敢踏错,更不敢抬头四处观看,等到了地方,老太监吩咐一声:“先在这里候着。”

    贾璟应下了,那老太监便进宫通报,没一会儿便出来道:“太上皇宣贾璟进殿说话!”贾璟躬身道:“草民领旨!”于是在老太监的带领下进了屋,依旧低着头等老太监站住了才也跟着站住然后跪下磕头:“草民贾璟,见过太上皇!”

    上面久久没有传来声音,贾璟老老实实的叩着头,双眼看着金砖,他能感觉到自己面前那人似乎看了过来,他身上的气场自然也就威压了而来,贾璟头上不自觉的冒出了冷汗。

    他虽是一个现代人因为早已学透吃遍了教员等人如何闹革命如何推翻封建王朝的本事,故而对封建皇帝天然带有一种蔑视和不屑,但真的面对一个皇帝,一个功成名就掌握着整个大燕江山,一言决人生死的帝王时,他还是感到了紧张……

    这还是贾璟前世学过屠龙术的原因,若是如贾珍那样古代的一般人,怕是现在已经吓的两股战战更不堪的怕是已经屎尿齐流了。

    贾璟微微喘了喘气便平稳了呼吸,面色也恢复了正常,只面色淡淡的跪在哪里,见他如此反而是上面的太上皇震惊了,他的龙威他知道,便是多少尸山血海里打过滚的悍将都得吓的精神恍惚,虽然他怕贾璟难看有意收敛了一下,可这个小子……居然只面色惨白呼吸急促了片刻就镇定住了?莫非真有生而知之的天才?

    太上皇心中五味杂陈,既有欣慰又有震惊还有欣喜和惨然,他压下了心中的五味瓶淡淡道:“胆子很大嘛……”贾璟不知他在指什么自然不敢回话,紧接着太上皇的话却让他汗毛一竖,手脚冰凉……

    “难怪能面不改色头脑缜密的做下弑父这种事!”

    贾璟脸色惨白的咽了口唾沫不敢说话,太上皇微微眯着一双丹凤眼过了片刻才张口轻声道:“到此为止吧,你得到你想要的了。”

    贾璟面色缓缓恢复,他听出了太上皇的意思,这件事到此为止,没人会追究贾敬到底是怎么死的,同样,贾璟不能再就自己的身世查下去了。

    这是一场交易,贾敬白死,换贾璟住手。

    贾璟听明白之后反而不再害怕了,他支起上半身,眼帘低垂双手笼在袖子里微微润了润喉咙道:“可以。”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感觉太上皇仿佛瞬间轻松了下来,太上皇轻声道:“朕是为了你好,再上前一步,是万丈深渊,就到此为止罢,这已经是你能得到的最好的结局了。”

    贾璟微微点了点头,太上皇打量着贾璟片刻心里暗暗道真像啊……但是却又不得不硬起心来道:“从明天开始,你便进宫来,和皇子们一同学习,到十五岁,这是朕最后给你的补偿,下去吧。”

    贾璟心里咯噔一下,随后缓缓叩头:“草民,谢太上皇隆恩!”太上皇微微垂下的眼帘里似乎闪过不忍,最后还是坚定的摆摆手:“去拿一对宫牌,有事可以来找朕,下去吧。”

    ……

    眼帘低垂面无表情的贾璟被送出了宫,早有贾家奴仆守在了一边,见他出来了便迎了上来:“二爷……”贾璟仍旧站在那里,片刻之后才猛地抬起头推开众人自己爬上了马,在贾家奴仆的呼喊声中打马向着城外玄真观而去。

    贾敬只是太上皇给他找的一个保姆!真正在监视他的,是太上皇!否则他搞死一个昏庸无能的贾家上代袭爵人,根本就不会引起太上皇这个层面的人的注意!

    而如今贾敬死了,太上皇自知拦不住贾璟露面了,就要把他叫进景阳宫和皇子们一同学习,这是把他摆上了台面,既然没办法暗中看管,那便光明正大的管!

    为什么?太上皇要处心积虑的处置自己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无名小卒?为什么太上皇将把自己的待遇调到和皇子们一个程度称之为“补偿”?

    贾璟面色铁青,早春的寒风虽已温润,但骑在快马上仍旧细如刀刃,贾璟顶着风死死的咬着牙,他急切的想得到答案,这份之前一直在逃避,一直在拖延的答案。

    玄真观内静悄悄的,偌大的道观如今竟无一人看守,七八日无人打扫使得所有的东西上都蒙了一层灰尘,角落也生出了蛛网,庭院内的草木也变得凌乱,无人修剪自然开始疯长。

    虽然还没有那种破旧残落的模样,但已经有了败落之气,连之前看起来威武霸气的真武大帝,此时也灰蒙蒙的看着寒酸落魄,果然人神都是一样,有钱浑身是胆,无钱寸步难行……

    贾璟推开殿门不顾猛然腾起的灰尘狂奔着冲向贾敬的房间,一脚踢开房门,喘着粗气便开始打砸,一个砖一个砖的跺着脚,嘴里喃喃道:“在那里?在那里?在那里啊!”

    低下查完开始砸东西从桌子椅子到床茶杯,桌子,带着锁的小匣子,古董花瓶,凡是这间屋子里能找到的东西贾璟看得到的通通砸烂!找到的小东西里也开始找,看起来像钥匙的,看起来奇怪的,通通分出来,连床幔,被褥都撕扯开,接着是衣物,总之是能看到的东西通通毁掉拆开。

    这样疯魔一般翻找了近一个时辰,贾璟喘着粗气坐倒在地上,低着头摇晃着念叨着:“到底在哪……”

    突然贾璟猛地抬起头看向了正慈祥微笑的看着他的那副老子画像,贾璟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凑到老子画像前仔仔细细的端详,画中的老子手掐三清指看着人笑而不语,座下青牛奋力昂首,双眼泛白。

    贾璟猛地想起前世看的金庸先生的《笑傲江湖》中的桥段,林远图将辟邪剑谱抄在了袈裟上藏在了林家祖宅的佛堂上,佛堂里挂着一副达摩祖师像,里面的达摩祖师手向上指,最后令狐冲林平之等人果然在房顶上找到了辟邪剑谱。

    贾璟呼吸急促的搬来两个凳子垒在一起,爬上去向房梁上张望,却根本什么也没发现,贾璟失望的下来,愤怒的将老子像猛地揭了下来,等看向老子像后面的墙壁却是猛地瞳孔一缩!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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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潜龙介绍:
贾璟以为自己只是穿越到了一个平平无奇的小道士身上,直到有一天他无意中知道了领他回来的那个便宜老爹叫贾敬……为什么红楼中从来没有出现过贾璟其人?他到底是什么身份?一门双公底蕴深厚的贾家又为什么轰然倒塌?拨开重重迷雾后,贾璟又该如何力挽狂澜?
“易曰:潜龙勿用,或跃在渊,无咎!”红楼潜龙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红楼潜龙,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红楼潜龙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