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路向南
“哐当~！哐当~！”
绿皮火车，缓慢向南。
现在是凌晨两点，车厢灯光昏暗，人头涌动。
今年的五月是格外的热，拥挤的车厢更是五味杂陈。
刺鼻的旱烟，酸臭的汗味，家乡带的咸菜，过道的鸡鸭。
在加上那淡淡的血腥，汇聚成一股强烈的时代气息。
如果是三十年后的列车，乘务员早就处理了。
可现在是1991年，满是人头的车厢，什么人都有，就是没有乘务员。
就是有也被“困”在工作间，暂时出不来。
车厢中部，两帮人泾渭分明的对峙着。
“你们打伤了人，这件事你们说怎么处理吧。”
一个光着膀子的魁梧大汉，指着一旁满脸鲜血的精瘦汉子，朝着对面的人理直气壮说道。
“半夜偷东西，没给他把手给砍了，就已经算对得起他了。怎么？还想讹诈！”
搭话的是对面人群后面，一双麻花辫的小姑娘。
“我不就过路不小心碰到了嘛，你那只眼睛看见我偷东西了。要不是我躲得快，你刚才那一瓶子就要了我的命。”
头上流着血，还来不及包扎的精瘦汉子，不服气的大声嘟囔着。
贼只要没抓现行，打死都不会承认。
“我呸！打死你活该。你手都伸到人衣服里了，要不是我汽水瓶飞的快，他兜里的钱就被你偷走了。”
说着小姑娘往前挤了挤，拉着过道中间，还呆坐在那里的一个俊秀青年。
青年身材消瘦，个子却不矮，站起来足有一米七八。在这个年代，这个身高算得上一句瘦高个。
只是等他站起来，大家注意到的都不是他的身材，而是他那比女人还俊秀的脸蛋。用现在的话说，这就叫奶油小生。
小姑娘下意识多看了两眼，不过还知道有正事，遂转过目标。
指了指他口袋里，一个被扯出半剌的手帕，露出里面被翻开的几张十元大团结。
“你说刚才他的手，是不是伸你口袋了。”
小姑娘指着物证，寻问着人证。
俊秀青年没有回答眼前这个气势汹汹的小姑娘，只是呆呆的左看看右看看。他还没有从刚才的震惊当中清醒过来。
他叫楚青，是一个出生于九十年代初的社畜，每日朝九晚五，生活无悲却也无喜。
才过三十，人生就能一眼望到头。
家里有个女儿，床上有个娇妻。生活干多了就只有腰疼。
只是一觉醒来真的能穿越，是他万万没想到的。
绿皮火车，蓝布青衫，解放鞋，打架斗殴。90年代！
这一切都和梦一般。那么的不真实，如果不是小偷的血，溅射到脸上还有些黏糊糊的。
如果不是小姑娘，淡淡的汗香近在咫尺。
楚青都以为这一切，只是做了一个格外真实的梦。
一个从2022年穿越了三十年的梦。
只有脑袋里面，属于两个人的记忆在交汇融合。让他清楚的知道，这一切都不是梦，是另外一个人生的开端。
他穿越了！还是那个充满了传奇色彩的九十年代！
“你说话啊，吓傻了吗！”
小姑娘看着人呆呆的不说话，还以为被眼前两帮人对峙的气势给吓着了。
这人看着高大俊俏，咋这么胆小。
“别怕，有我们帮你，你只管说，他们不敢拿你怎么样。”
搭话的是小姑娘身后，一个脸上有条疤，虽不高，却很精壮的青年汉子。
一看就知道是这群人的头。
刚才制止两伙人火拼的就是他。
“是，他刚才趁我睡着，把手伸进了我口袋里。”
虽然到现在楚青都还有些迷糊，可他人并不傻，分得清好赖。
还没有完全从穿越中醒来的时候，他就感觉到了有人在自己身上摸索。
起初还以为是老婆半夜又要收睡。
结果被一瓶子砸破脑袋的痛呼惊醒，在被飞溅的鲜血一刺激。他整个人才清醒过来。
然后就是各种污言秽语的咒骂，拳脚，棍棒交加的互殴。
慌乱中，他也被波及到了几下。
直到被那个疤痕汉子，三两下放倒几个，两拨人才逐渐分开。
“小子，你话可不能乱说，你的钱又没丢。乱说话可是要死人的。”
听见楚青敢承认，头破血流的精瘦汉子，恶狠狠的瞪着威胁。
对面人是比他们多，在气势这块，长期混迹火车的他们也是一点不虚。
暗着偷，明着抢，这一套他们经历的多了。
对面一看就是乡下泥腿子。只要他们够狠，一般人也不敢把事情闹大。
尤其刚才那家伙，刚才火拼都没敢出手，一眼就知道是个没胆的。
“怎么？敢做不敢当了！偷东西不成还要恐吓人，这毛病我可不惯着。”
如果说精瘦汉子是巧言令色，那么小姑娘就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说着又是一个汽水瓶，直接飞了出去。
“碰！”
“哎呦~！”
第一次是毫无防备，那么第二次就是意料之外。
精瘦汉子是真没想到，这小姑娘这么虎。说动手就直接动手。
原本就血流不止的额头再次遭受了洗礼。
“打！”
不知道是谁开的口，两伙人再次在狭窄的车厢里殴打起来。
本就因为打架散开的乘客，又往后退了几步。
想看热闹，又怕被波及，就索性各显神通。
有人爬到了座椅顶上，也有几个没处下脚的，直接掉在了行李架上。
将车厢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被围在中间的楚青，直接成了战场的中心地带。
挑担的扁担，粘水带泥的胶鞋，印着囍字的白瓷茶缸子，天府可乐的汽水瓶，从他的四面八方飞来。
刚刚还硬气的小姑娘，在开打的一瞬间，就躲到了楚青的背后。
楚青一米七八的个头，被她直接当成了挡箭牌。好几个朝着小姑娘来的攻击，都打在了他身上。
正当楚青要逃离这个暴风眼时，眼睛被一个明晃晃的东西闪了一下，只见一个细长的小刀从他的眼前穿过。
看目标正是不远处，冲在最前面的那个脸上有条疤的汉子。
说时迟那时快，原本还想躲避的楚青，不知道哪来的勇气。下意识的一伸手，抓住了刺向疤脸汉子的小刀。
“啊！”
“哥小心，他们动刀子了！”
楚青被刀子刺破手指的疼痛，和小姑娘的示警同时传出。
一直勇猛前冲的疤痕汉子，直到这一刻才发现，一把寸许长的匕首，停在了他腰腹几公分外。
正被一只白皙的手，死死的握着。
而刺出这一刀的正是一直抱着头，躲到一边的精瘦汉子。
“你们找死！”
本就群情激昂的一群人，在看见匕首那一刻，直接点燃了心中的怒气。
疤脸汉子也是狠角，手中一根扁担，抡起就砸向了那只握刀的手。
咔嚓一声，骨裂的惨叫清晰可闻。
战斗来的很快，结束的更快。
在本来就形式占优的情况下，匕首的出现又激发了己方的血气。
不出几分钟，小偷这一帮人就被全面碾压。
况且他们身后，还有一车厢看热闹的人民群众。
在见到小偷一方落了下风，那么“见义勇为”就成了情理之中。
等到这伙人被完全制止住，一直“被困”工作间的乘务员才姗姗来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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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潮流拥挤
“轻点！疼！”
小偷团伙在上一站，已经被赶来的警察带走。
做过笔录的几人，再次随着火车慢悠悠的开向南方。
得到警察支援的纱布和双氧水，一双麻花辫的小姑娘，开始认真给楚青处理伤口。
血流了不少，好在没有伤到筋骨，只是些皮外伤。
“你个男人咋娘们儿家家的，这点疼算什么。”
说着指向一旁的疤痕汉子道。
“看见我哥脸上的疤没有，那是老山下来的功勋章。我跟你说啊，当时我哥受伤了眉头都没皱一下，还宰了三个冲上来的白眼狼。”
小姑娘一边给楚青包扎伤口，一边得意的炫耀。
“你哥是战斗英雄，我就是一小老百姓。这肯定比不了。”
听说是从战场下来的，楚青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刚开始以为这疤痕汉子不是好人，现在才知道原来人家是英雄。
“今天谢谢大哥了，要不是你们，我这钱要是丢了，往后都不知道怎么办。”
对于战斗英雄，楚青是由衷敬佩，他们这代当兵的，可是真上过战场。
“保家卫国是我们军人的责任，退伍不褪色。见义勇为是我们应当的。”
“我叫魏峥，比你年长几岁，叫我峥哥就行，这是我小妹魏玲。小兄弟你贵姓。”
“我叫楚青，峥哥叫我青子就行。”
“听你口音也是川东的，这是去湘南还是去粤东。”
“我去粤东打工。”
“看来和我们一样，我们也是去粤东。”
就这样几人有一句，没一句的开始闲聊。
接收了原主的全部记忆，楚青也认命了。穿越就穿越吧，好在原主家中没有了亲人，一个人也算孑然一身。
前世的老婆和孩子，有着自己留下的几百万遗产，即便没有自己，想来她们也能过得很好吧。
至于去找这个世界的自己，现在他才几个月，找到了又能如何？告诉他以后长大了要多买房子？
就算是不告诉他，楚青也相信他能过得很好，有些人天生就懂得抓住机会。不然他也不会才三十，就能早早达成人生成就。
“哐当~哐当~！”
火车继续向前，却没有带走半点车厢的异味，反倒随着一路上的人越来越多。味道变的更加浓烈。
“岳阳站到了，要下车的乘客赶快下车！”
从川东去粤东，他们这趟火车需要到湘南岳阳，在改坐船渡江。随后在转火车南下。前后经历三四天，辗转穿越四个省。
楚青跟着魏峥的大部队，如此反复折腾了好几天，带着满身臭味，昏昏沉沉到了改革开放的最前沿，广州。
编织袋，帆布包，麦草捆着的白棉絮。
挑担的，肩扛的，背上背着手里还提着的。
更有一人，甚至拎着几只鸡鸭下了火车。一群人和动物前后脚的挤出了火车站。
大熊猫，十字钟。随处可见亚运标语的广州城，一片欣欣向荣。
“太平！走了、走了！”
“蛇口！蛇口，还差最后一个。”
“珠海，珠海。要走的快上车。”
刚出站，一群穿着西装皮鞋的“潮流”人士，就在哪里吆喝着，并且专找落单的目标行动。
“小兄弟，去蛇口发财不，我们车马上走。”
看见楚青好奇的到处打量，一个领带系的歪歪扭扭的西装男，马上凑了过来。
“你能弄到边防证？”
楚青一句话，那人转身就走。
这家伙懂行，不好骗。
“你小子还知道去蛇口要边防证。”
看见楚青一句话，就打发走了那个骗子。魏峥不由得高看了他一眼。
虽然这一路通过闲聊，他也知道楚青读过高中，有点知识，是个文化人。
可是很多初次来粤东下海的文化人，都被这些人骗了。
有文化不代表你有社会阅历，况且这才刚刚开放不久，很多弯弯道道，不是这一行的都不懂。
蛇口是改革开放的最前沿，可也不是谁想去就能去的。那些说能带人去蛇口的，不是骗子就是走那啥的。
“来之前专门了解过，我们村有个干部在深圳创业，专门说过这个事。”
楚青当然不会说自己几十年前就知道了，要论对现在前沿情况的了解，这个世界没人比他知道得更多。
“如果你不知道去哪里，就跟我们一起走吧，你一个人也不安全，这里可不太平。”
一路上的特意打听，魏玲已经知道楚青是一个人出来闯荡的，到了地方连个接头的人都没有。
况且这家伙人长得那么俊俏，又还有些呆。在人贩子和那些妖精眼里，就和西游记里的唐生一样，真要被拐走了还挺可惜的。
“就是，我们都是老乡，一起也有个照应。”
魏峥本来不是很情愿，可小妹已经开口，也就只好接下了。
哎，女大果然不中留。
好在楚青这人还不错，一路上也经常帮他们搭把手什么的，到了地方也不好就这么甩开人家。就当多交个朋友了。
“那就麻烦峥哥和玲姐了。”
楚青之所以叫玲姐，是因为这小姑娘看着年龄不大，其实一点也不小，比他还大三个月。
今年也19的魏玲，天生一张萝莉脸，在加上不到一米六的个子，让人时不时会感觉她未成年。
可等楚青再次回味了那胸膛鼓鼓之后，就更是好奇这么小的个子，咋那么能负重的。
难道精华都集中到哪里了？
出了广州站，往右走二百米，就是省汽车站。对面就是大名鼎鼎的十三行，现在还没有天桥，横穿马路两分钟就到。
“买票排队！太平2元。”
“18人。”
好家伙，不数不知道，他们这一队人拖家带口的算上自己，都快二十个了。
还全都是魏峥他们村的，这年头没个带头的，一般人都不敢随便出门。
小偷小摸都还算好的，搞不好哪天人没了都不知道。
一人两元，交钱买票，过了检票口直接上车。
荷载二十七人的小巴，硬是挤了快五十人。连人带行李，将整个车厢挤得像个沙丁鱼罐头。
如果不是实在塞不下，估计还会在上两个。
最后一排的座位上，楚青半个脑袋已经伸到了车窗外，本就瘦高的他像凭空长高了一截。
魏玲整个人直接压在了他的身上，在加上她外面的魏峥。三人挤了一个座。脚下还踩着不知道是谁写有尿素的行李。
本想着下了火车会好点，结果上了班车，楚青就开始怀念火车。最起码不用这样挤。
不一会儿车厢里，又多了一种味道。
“呕~”
没有塑料袋，也没有地方给她们腾位置。
也不知道是谁的行李遭了殃，楚青只能庆幸自己坐窗边。
可等前面那人也把头伸出窗外，开始干呕的时候。楚青才明白，这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为啥他们都不坐了。
无奈只能把窗户小心关上，可刚把头伸进车厢，就感觉有什么顶着自己的下巴。
两人一上一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随即尴尬的在挤了挤。
没办法只能吃点亏，将就一下了。
第三章 暂住证
粤东这几年开发得快，可比起后世的繁华也还差的很远。顺着国道一路上摇摇晃晃，天黑了才到太平。
等到车停下的时候，硬邦邦了一路的楚青，暗暗松了一口气。总算是到头了，年轻人的身体就是气盛。
“嗯！原来这里是虎门。”
国道旁，满是尘土的道标上，清晰写着几个字。
虎门镇，太平村。
才下车，一个骑着二八大杠的消瘦青年，就迎了过来。
“你们来的到还蛮快，我本来估计要十一二点才能到。”
来人说着就热情的接过了魏峥的背包。
“还行，这车还算快，路上没歇火，不然还真要晚几个小时。”
这一路过来坐了七八个小时，一帮人感觉骨头都快散架了。
有几个第一次出远门的，更是吐的胆汁都出来了。
“都饿了吧，走回去吃面。”
一听有吃的，众人立刻来了精神，这一路上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
最近一次吃东西，还是今天早上。
“把你包给我。”
见楚青受伤的右手还提着一包行李，魏玲主动帮忙给接了过去。
她自己的早就丢给了老哥魏峥。
九十年代初，是一个日新月异的时代。城市的霓虹和乡村的棚户，都在同一片天空下。
走过一段柏油路，在穿行一段满是尘土的乡间小道。伴着蛙鸣的农田，就到了一个南方的小村庄。
低矮的青砖房，上面只是简单盖了一层石棉瓦。冬冷夏热，还透着风。
前后两进的房子，一共就十几个平方，住着三户人。
晚上两口子办点事，第二天早上就会被另外两家说笑。
“昨晚蚊子真多，啪啪的打了半夜。”
门口一个土灶，木材烧的旺盛，上面一口大锅，“咕咚咕咚”冒着热气。
身旁嗡嗡的蚊子，赶走了一波又来了一波。看着不大，让咬着就是一个包。
一堆三十几人，全是熟人。
刚刚放下包裹，就三三两两找着相熟的开始诉说这一路的艰辛。
只有楚青一人，尴尬的左右看看。
放下背包，找了一个大石头，静静看着这温馨的一幕。
“查暂住证的来了！”
远处路口一个打着手电的男子，跌跌撞撞的一边跑，一边大叫着。
外围的楚青，刚刚听清楚，就蹭的一下跳了起来。
一把扛起地上的行李，也跟着大叫道。“查暂住证的来了！”
刚到的十几人还没弄明白什么意思，一直住这里的，就立刻开始催促他们快跑。
“这帮狗日的，又来了。大家先别说了，快！跟我去后山躲一躲！”
刚刚去接人的青年，提起丢到地上的背包行李。率先朝着屋后的山林跑去。
天黑看不见路，也不敢打手电。
好在带路的青年对这还算熟悉，抹黑带着众人上了山。
一直兜兜转转，走了十几分钟，才在一个开阔处，放下了手中的行李。
脚下的村庄，已经鸡飞狗跳。
不时有手电，到处乱照。更有几个亮光走到了树林边缘。
远远的拿着手电朝着山上看，却始终没有进小树林。
直到十分钟之后，才恋恋不舍的转头回了村庄。
山坡上，开阔处。
二十几人胆战心惊的围坐一起，四周的蚊子一堆一堆，围着人“嗡嗡”飞个不停。
刚才太紧张，大家都没来得及注意。
现在才发现，每个人身上，都被咬了十几个大小不一的包。
“你们先在这里躲一阵，这帮孙子一时半会儿不会走。等他们走了我们在下去。”
带头的青年也一屁股坐到了行李上，一边不停扇着蚊虫，一边安慰着众人。
“裘二哥，如果他们上来怎么办？”
魏玲看看下面晃动的手电，担心的问了句。
“放心，他们不敢上来。”
裘二哥一脸的胸有成竹。这种情况，他们也是司空见惯。
“怎么不敢上来，这上面难道有豺狼猛兽？”
魏玲小心的四处瞅了瞅。
“咦！裘二哥，这上面怎么这么多坛坛罐罐的。”
裘二哥还没说话，几个已经适应了黑暗的青年，借着月光走到一旁的青花罐子前，认真打量了片刻问道。
说着就要打开来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
“小杨别乱动！”
裘二哥赶忙叫住了那个想动手的冒失鬼。
“那是人家的骨灰坛子。”
裘二哥一句话，吓的小杨，差点没把手里的青花罐子给丢了。
“那~那这些~~！”
弄清楚的众人，惊愕的看了一圈，摆放得到处都是的罐子。
终于明白，裘二哥那句他们不敢上来是啥意思了。
这就是个乱葬岗。
“小声点！怕球啊！”
魏峥看了眼，已经吓的抱一起的几个女人。
他是战场上下来的，真正的尸山血海都见过。
这些骨灰罐子，他还真没觉得有什么。
听他这样一提醒，几个胆小的女人赶忙朝他靠了靠。
知道他上过战场，手里粘过血。
都说这种人煞气重，就是有那啥也怕他。
“没事，我们刚来的时候，也经常往这上面躲。有几次还直接睡这上面。习惯就好了。”
见有人害怕，裘二哥笑呵呵的解释道。
他不说还好，一说常来上面躲，还要在上面睡觉。
这喂蚊子也就算了，还得担心这些东西，有几个胆小的立刻就开始打退堂鼓了。
这钱也太难挣了，都说粤东钱好挣，跟捡似的，可也没说要睡坟地啊。
“那我们今晚也睡这里？”
楚青倒是不怎么怕，这么多人在一起。就是这里的蚊子确实多。
短短一会儿的功夫，他都拍死十几个了。
真要在这里过夜，估计今晚上就别想睡好了。
“估计不用，这伙人就是突击检查，等下就走了。”
裘二哥看了眼山下的手电筒，大概默数了一下来的人数说道。
果然没过一个小时，山下的手电筒就逐渐远离了小村庄。
众人又在上面胆战心惊的等了半小时。得到下面打来安全的信号。
一群人才慌慌张张的跟着裘二哥下了山。
面已经坨了，可饿了一天的众人也管不了那许多。
加了点水重新热巴热巴，就这样大口大口的吃着。
现在已经凌晨一点。
有几个平时在家中还算过得去的女人，一边吃着碗里的白水面，一边默默留着泪。
这才来粤东的第一天，就被现实给他们上了一课。
在哪里挣钱都没有简单的。
第四章 找工作
夜深，明天还要上早班的老乡，已经回去睡下了。
楚青和魏峥几个男人，被安排到了一间低矮的房屋，一个大通铺睡十个人。
等到他们都睡下，楚青才带着换洗衣服出了门。
穿越过来四天了，他还没洗过一次澡。之前是一直在赶路，各种转车也没条件。
现在到了地头，在不洗洗，他可睡不着。
尤其南方的五月，已经很热了。
刚刚楚青在里面呆了一会儿，那股夹杂着浓浓汗臭和脚气的闷热，让他感觉全身像蚂蚁爬一般的难受。
这年代可是有跳蚤的，挤了几天的火车，他感觉自己头上已经中招了。
一路舟车劳顿，不少人直接躺上去就睡着了。
早在吃饭的时候，楚青就找裘二哥打听过。
他们洗澡都是在山脚的一个水塘，哪里都是山上流下来的溪水。
伴着虫鸣蛙叫，楚青顺着记忆找到了那处水塘。
可他还没走近，那边就传来了声音。
“是谁~？”
听声音好像是魏玲。
“我！楚青，我不知道有人，这就走。”
好在天很黑，即便有些许月光，也看不清水塘的情况。
“没事，我也马上好了，你背过去等一下吧。”
不知道为什么，听见是楚青，魏玲也就放下了心。
在老家她也经常和姐妹们去水塘洗澡，所以对这种情况还是有经验。
知道天黑，只要两人不是距离很近，基本也看不到什么东西。
不过为了避嫌，背过身的楚青，又走远了几步。
可依然能听见，那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这让他不由得想起了今天在车上的情形。
淡淡的少女体香不断在鼻间缭绕，两个身体的初次接触，从最初的尴尬，到慢慢的习惯。从互相手足无措，到逐渐自然的依靠。
一路上虽没说什么，却都感受到了那股异性之间的相互吸引。
甚至楚青现在想到那一幕，就能记起她身上柔软的触感。
别看是乡下来的山妹子，可比起后世那些娇小姐，皮肤可是一点不差。
只听声音，脑海就能自动浮现她此刻的画面。
甩了甩头，将思绪中那些不合时宜的东西丢出去，无奈感叹自己阅片太多，想象力有些太过丰富。
“我好了，你去吧！”
不多久魏玲已经来到了楚青的背后，见他特意远离了几步。心中不由得对他又高看了几分。
比起村里的那些小子，有文化的就是不一样。
“实在不好意思了，我不知道这么晚了还有人洗澡。”
楚青有些歉意的转过身，再次给魏玲道歉。
“没事，你不也这么晚了没睡觉，还来洗澡嘛。”
从在火车上认识，魏玲就感觉他和别人不一样。
每次换车，他都会找地方洗脸，同路的女人都会背后说他这人，比女人还讲究。
难怪生的那么白净。
虽然和其他人穿着一样的衬衫蓝裤，可在他身上总是整整齐齐的。
用哥的话说，他这种一看就是读过书的文化人，比较注重仪表。
现在赶了几天的车，其他人都累趴下了，只有他还会找地方洗澡。
“很晚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夜色中两人有点尴尬的对望片刻。
“额对了，你带香皂没。”
刚要错开，魏玲好似想到什么，回头问了一句。
人走之后，洗澡之前。
……
水很凉，南方的天空还很亮。
没有了后世的灯光污染，还能勉强看见天上的星星。
一边用魏玲给的香皂洗着澡，楚青一边思考着自己未来的打算。
原主家境一般，属于大学没考上。听说南方好挣钱，就卖了老家的田地独自出来闯荡。
只是运气不好，才上火车没多久就被楚青给占据了。
想到原主缝在内裤里面的千把块钱，用来做启动资金也勉强够了。
只是他需要好好思考下，拿这千把块钱怎么撬动这一片天。
重生了，又是如此好的一个时代，如果不做点什么，就白瞎了他这一趟。
现在是91年的五月，距离讲话还有大半年。
不过能做的事情也不少，毕竟这是一个满地机遇的年代。
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现在他已经准备好了，他也要做这个时代的弄潮儿。
深圳他要去看看，大事件也想去见证一下。
重来一世，他想挑战一下自己，比如弄个首富当当，或者学学段永平，做个成功人士背后的大佬。
洗完澡，回到大通铺，楚青站在门口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捏着鼻子走了进去。
没法，在被蚊子抬走和被汗臭熏死之间，楚青选择了后者。
在这里睡，就是鼻子耳朵难受点，可在外面睡，以他这个单薄的身子，那是真的会被带走。
找出一件单衣蒙在头上，强忍着不去理会那此起彼伏的鼾声。
不一会儿疲倦袭来，也就沉沉睡去。
天光大量，楚青是被热醒的。
低矮的房屋，像蒸笼一样，烤的全身黏糊糊的难受。
看了看大通铺，除了他一人，其他人都以起床。
“正好，来吃饭了。”
刚出门，就看见扎个大马尾，一身蓝布碎花裙的魏玲，端着碗稀饭走了过来。
“几点了？”
接过碗，楚青到了声谢，一屁股蹲坐在门槛上问道。
“十点了。”
“你吃了吗？”
“还没，你先吃吧，我重新去盛。”
“对了我把香皂拿给你。”
想到昨晚她借自己的香皂，楚青立刻掩饰身体的尴尬，起身去拿了过来。
年轻人就是不经逗。
“谢了。”
接过香皂，魏玲下意识看了眼他的凸起，想起车上时不小心碰到的铁棍，脸一红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你~！你先吃饭吧，不够那边还有。吃完我们还要出去。”
说着马尾一甩，小姑娘噔噔噔的就走了。
楚青也没太尴尬，毕竟昨天车上，他们就隔着裤子见过了。
年轻人嘛，每天晨起有反应是正常的。
也没有问去哪里，昨天就听他们说了，应该是要去看厂。
白天出去只要睁大眼睛，就算遇到查暂住证的他们也不怕，大不了往田间地头一跑，他们就追不到了。
虎门是东莞的一个镇，最出名的就是林则徐虎门销烟。
因为它独特的地理位置，改开之后，一直接受着来自各方的投资开发。
其中最多的就是返乡港资。
皮包厂，制衣厂，塑料花厂，电子厂，家具厂。多以轻工业加工制造为主。
翰华花厂成立于80年代，主要生产塑料花，人造树等塑料装饰品，投资人是李黄瓜的塑料宗亲。
上千人的规模，在这个年代比起国企确实不算什么，可在普通民企里面，也算有一定实力。
吃完饭，魏铮就带着大部队浩浩荡荡来到了这里。
“小妹你们几个，等下跟着秀儿嫂子一起进去。不管是什么岗位，只要里面给你们安排，就全部先答应下来。”
说着又拿出一个信封，一把塞到了魏玲手里。
“记住，秀儿嫂子让你给谁就给谁。”
楚青知道信封里面装的是钱。那是出门的时候，大伙一起凑的。
现在是用工市场，和三十年后的情况完全相反。
想进厂你得走关系，塞红包。
三十年后，不先给钱就不进厂。
一人三百五百都嫌少，不满意做三两天，拍拍屁股转身就走的大有人在。
第五章 一代人
日上三竿，太阳火辣。
楚青和小杨蹲在树荫下，手里叼着一根家乡带来的红梅烟，在哪里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
其他几人怕人多太显眼，就全躲到了后面工地围墙里。
身后是美达电子厂的工地，工厂还没修好，牌子已经挂上。
此刻里面还在热火朝天的赶着工期。
“听说这里工资很高，可惜不招人。”
小杨看了眼忙碌的工地，一脸羡慕的说道。
这种工厂还没开，人就已经招满的事，一点也不奇怪。
毕竟僧多肉少。
只等厂房修好，设备进入就能开工印钞。
这个年代港商过来建厂，不但给钱，给人，给地，还给陪。
“国家现在什么都缺，就是不缺人。更别说这种工资高的香饽饽，你去问问那些搬砖的，大部分只要给口吃的就愿意干。”
身后工地干得火热，可很多人都是打白工，只是为了有口吃的，不至于饿死。
至于工钱，说好听是年底给，你真能拿到就算他输。
“你说这些人咋想的，在家里待着不好吗？跑这鬼地方来白干活。”
“那你是咋想的，不在家待着，要跟着跑出来。”
“我是听说外面啥都好，能挣钱，还啥都有。”
“现在呐。”
“好东西确实不少，工资也挺高。可就是感觉没想象的那么好，抓暂住证也挺让人害怕的。”
“既然害怕，那让你现在就回去，你愿意不。”
“不愿意，好不容易出来的，咋能就这样回去。在这里机会总比那个山沟沟里多。就是挣不到钱，也不能就这样窝窝囊囊的回去。”
“所以他们也是你这样想的。”
楚青一句话说的小杨呆愣了片刻。再次回头看了眼，那群烈日下光着膀子干活的劳工。
小杨好像有些懂他们了。
有事做总比没事做混日子好，最起码有个念想，兴许包工头发善心，年底真给结个账，那不就赚了。
九十年代初，经历了十年开放试点，转型还在摸着石头过河。
在这个破而后立的环境中，填饱肚子也只是这两年的事情。
整个国家面临逐渐改变的市场，每个人都深刻认识到了一点，穷！
那是真的穷！
过够了穷苦日子，当能看见光明未来的时候，就没有人愿意在回到那个黑暗的角落。
“反正我是不想回去了，打死也不回去。”
直到烟已经烧到了手，小杨才好似做了决定一样的再次狠吸了一口，然后将最后的烟屁股，丢入了眼前的水沟。
“其实他们很了不起。是他们这代人，为后人拼出了一个盛世。”
“你说啥？”
见楚青，对着那些人自言自语，小杨有些疑惑的问了一句。
“我说，我们正在见证一个盛世。”
身在这个时代的人，不会明白，他们做的这一切，有着多么大的意义。
他们很多人，只是为了生存。只是为了让生活过得更好点。
可一群人，一代人，一个国家，都在为了那个目标共同前进的时候。
中间虽然会有些坎坷，可结果一定是好的。
只是发展难免会有漏洞。
“突突突！”
一辆白色嘉陵125摩托车，带起一串尘土。从楚青他们面前快速驶过。
车上两个带着红袖章的联防队员，对上楚青的笑脸，也只看了一眼就没有理会。
“呸！差点吓死我，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盯着远去的摩托车，小杨后怕的朝着地上啐了一口。
昨晚刚来就遇到查暂住证，让他对这些联防人员，已经有了一丝阴影。
“别怕，你越怕他们越找你。”
“知道农村的土狗吧，你只要大大方方的，它们反倒不敢靠近你。有的时候你越心虚，他们越咬着你不放。”
楚青将手里的烟屁股嗖的弹入水沟，拍了拍头发上的尘土，一脸的满不在乎。
“这我懂，土狗这种畜生就是窝里横，别看它叫的凶，其实心虚的狠。只要你比它凶，它就不敢拿你怎么样。”
说起这个小杨就懂了，只是他有些想不明白，这些联防队员，咋就和狗一样了。
“人呐，有时候还不如狗。给狗一块骨头还知道摇尾巴。有的人你给他一块骨头，他就想吃你一口肉。”
想起九十年代联防队，搞出的那些屁事，楚青就想骂一句狗都不如。
如果不是2003年，被南方日报爆出那件事，估计暂住证的惨剧，还不知道要持续多久。
暂住证制度，在这个混乱的年代，出发点本身是好的。然而落到某些人手里，就变成了敛财工具。
一本暂住证需要300元手续费，在这个人均工资不足180的年代，300块钱等于是一般工人两个月的工资。
一个拥有十亿人口的大国，被平均的永远是大部分。一百块钱买化肥都需要贷款的九十年代初，一次性能拿的出这笔钱的又有几个。
楚青身上是有一千多块钱，可那是原主把家里的那点地贱卖了换来的。
要知道这时候，土地可是农民的心头肉。
是宁愿饿死也没几个卖地的，原主这种行为，在当时看来就是败家。
所以就是能拿出来这三百块钱，又有多少人舍得。这与何不食肉糜有何异。
就算进了工厂，省吃俭用拿出三百元办一张暂住证，有效期却只有半年，这玩意不叫暂住证，叫喝血证。
“囊个还没出来？都一个多小时了。”
看着守卫森严的工厂大门，小杨有些担忧的抱怨了一句。
蹲了一个多小时，两人腿都有些麻了，姿势已经换了好几种。来来往往的联防队都过去两三波。
“应该快了。”
楚青抬头看看太阳，已经中午，工厂该下班了。
“叮！”
十二点，下班铃响。
一丛丛穿着统一天蓝色工作服的女工，从厂房里冒出来。
就像山间的潺潺流水，闹哄哄的汇聚到一起，流向同一个地方。食堂。
工厂包住不包吃，每天提供中晚两餐，购票打饭，一荤一素外加一米饭，0.8元一餐。
说不上贵，却也不便宜。
所以稍微有条件外住的，都是晚上回去自己煮。
“出来了！”
又过一会儿，才看见魏玲几人从一栋厂房里走出来。
从几人胸前都挂的厂牌看得出，应该是入职了。
“咋样，进了吗？”
“嗯！进了。”
“就是那当官的手有点黑，说好的一人50，最后还多给了20块钱说要买工作服。”
“多给就多给了嘛，进了厂也就几天的工资。想想你以后也是一个月能挣200的人，还差这一点钱。”
“就是就是，这工资可比我镇上当干部的表哥都挣得多。”
几个女人一出来，就开始七嘴八舌的说着里面发生的事。
“看，我进了穿花楼，听说是个好部门。”
魏玲一出来，就找到楚青，拿着胸前的厂牌给他看。
上面贴着一张五寸黑白照，下面是她的名字和工种。照片上面盖了一个大大的戳。
刻着“翰华花厂人事部”
见她们回来了，魏峥几人也走了过来。
“香江人的工厂就是规矩多，上班还要戴帽子。这大热天的真够受罪的。”
“就你矫情，三伏天下地掰苞米都做过，还受不了这点热。”
魏峥可不给她惯着，为了能让她们进这个厂，他可是托了不少老乡的关系。
“你们啥时候正式上班？”
“我是后天上白班，对了厂里现在还有空床铺，可以搬厂里住。”
乡下房子虽然自由，可也实在太拥挤了。
昨晚上她们几个女人挤一个床，又热又闷，魏玲也没怎么睡好。
“先别说了，我们赶紧走。”
看到工厂那头，又驶过来的几辆摩托车，楚青招呼了众人一句，就带头一起钻入了后面的小道。
第六章 救人
“峥哥出事了！”
第三天上午，楚青和魏峥几个人，在后山脚下的一片凉棚里，围着一个借来的录音机，听着最新出的流行歌渴望。
昨天刚刚把魏玲他们送进了厂，暂时还没找到工作的几个男人，就只能呆在家里等机会。
直到看见这玩意，楚青这两天一直苦寻的创业大计，才刚有点灵感，就被一个急匆匆的声音给打断了。
“出啥事了？谁出事了？”
“陶二姐，你慢点，是不是查暂住证来了？”
来人是个二十一二的女人，穿着瀚华花厂的天蓝色工作服。
“厂里出事了~，那个~那个杨老大，他媳妇被烫伤了。”
看得出陶二姐这一路过来跑的很急，一身天蓝色的工作服，已经湿了半截，说话都还有些上气不接下气的。
“我嫂子咋了。怎么就烫伤了？这不才第一天上班嘛！”
一听说出事的是自己嫂子，小杨蹭的一下就跳了起来。
杨老大是小杨的大哥，他是最早和裘家兄弟一起出来闯荡的那批人。
为人忠厚老实，他们那个时候运气不错，正好碰到兴达钢木家具厂招学徒。
走了点关系，就把他给送了进去，现在一个月工资350，在他们这群人里，算是少有的高收入。
他们现在听的这个双卡录音机，就是杨老大的。
他早就想把媳妇也接出来，可是一直没机会回家，这次魏峥要过来，就让他们跟着一起来了。
“小杨先别急，听听什么情况，严重不。”
距离小杨最近的楚青，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了一句。这两天他们两个已经混得很熟了。
都是二十来岁的年轻人，楚青又好说话，还有知识，小杨就自然而然的喜欢找他聊天。
知道现在不能着急。
“她不是给分配到了浇花部嘛，今天刚上班不知道咋的没操作好，溶胶爆出来，给烫了大半张脸。”
说道这里，陶二姐想起那副惨状，也是心中一阵后怕。
身上幸好工作服够厚，给挡了不少，不然烫伤面积会更大。
“通知大狗子没？”
也反应过来的魏峥，看了眼已经急红眼的小杨。也赶紧问了一句。
“去了，他那边有些远，她们借的一个自行车去的。”
“行，我们也马上过去。”
说着魏峥看了眼拉着小杨的楚青，又点了个身材魁梧的。
“你们两个一个车，我和莽汉一个车。你们其他人也快点过来。”
出了这种事，谁都不想，可该要的场面不能少。
毕竟多个人多份力。
四人骑了两个二八大杠，一路疾驰。不过十几分钟，就到了工厂门口。
等他们到的时候，门口已经挤了一堆人，都是魏峥他们相熟的同乡。
正和门口的十几个保安在推搡着。
隔着老远，楚青就看见人群中打头那个小姑娘。
一个长马尾，头上戴着个白帽子，身上宽大的天蓝色工作服，已经汗湿了大半。
“领导都死哪里去了，都过去这么久了，救护车也没来，你们到底什么意思。总得来个人给个准话吧”
激动起来的魏玲，嗓门特别宏亮。
用她自己的话说，这都是以前在老家吵架练出来的。
“都说了让你们等通知，你也是厂里的人，到底有没点规矩了！你工作是不是不想要了。”
为首的工厂保安，也是毫不退让。对上比自己矮一头的魏玲，更是出言威胁。
如果她不是个女的，估计手里的警棍早就招呼上去了。
等不急停好自行车，楚青后座的小杨嗖的一下就窜了出去。
外围围着的人，看见正主来了，有认识的立刻让开了一条道。
到这时候楚青才看见，一个同样穿着天蓝色工作服的女人，被几个老乡护在中间，躺在一块纸皮上痛呼着。
脸上和脖子上烫出了好几个血红的大包，那可怖的样子，看着就感觉疼。
“我艹泥马！”
也看见这一幕的小杨，心中的怒火瞬间被点燃。
奔着和魏玲对峙的保安队长，上去挥拳就要打。
“喂，小杨别冲动。”
好在魏峥还知道轻重，再次拦下了他。
这个时候打架解决不了问题。
“怎么还没送医院？”
看了眼地上疼的快晕过去的大杨嫂，楚青皱着眉头问了一句。
“他们没给叫救护车，出了事这些保安就把人给轰出来了。”
回答她的是已经站过来的魏玲。
从魏峥他们来了，她就退了下来。
“那也不能干等，得先送医院！”
就算没救护车，自己找车也得先送过去救人啊。
“听说最近的医院也要八公里，我们没车送不了，而且她现在这样也不敢动。”
这个时代不像后世，随便一个街道都有一个社区医院。最少也有几个私人诊所。
现在一个镇能有一家正规的医院，就已经算高配了。
工厂距离镇上还很远，看大杨嫂的情况，没个车还真不敢动她。
尤其脖子上两个鸡蛋大的血泡，看着都没人敢动，就怕半道给弄破了，估计命就有可能没了。
看了眼冷冷清清的马路，的士车这里更不可能有。
倒是工厂空地上，停着几辆车。如今能救急的也只有这个了。
见被魏峥按下的小杨，还在哪里口沫横飞的和保安队长谩骂。旁边的老乡，也是七嘴八舌叫嚣着。
保安里面很多人都是川东人，所以对骂起来，也是毫无障碍。
见实在不能耽误，楚青往前挤了一步。来到人前。
“都停一下！”
一声大喊，打断了闹哄哄的人群。
“大家都是老乡，先不说厂里怎么处理。都是打工的，我们也不难为你们，你帮忙找个车，先把人送医院。在耽误下去，会出人命的。”
这都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了，人还没有任何救治。
烫伤处理最需要时间，第一时间没紧急处理好，后续的感染这些就更严重。
尤其这个年代医疗资源落后，大面积烫伤一个处理不好，出人命都是正常的。
“兄弟，不是我们不帮你们，我们也没法，大家都是打工的，相互理解下。”
“我理解你个妈卖麻花，敢情出事的不是你亲戚，说得那么轻松！”
保安队长刚推脱，小杨就炸毛了，尤其听楚青说，会有生命危险，如果不是魏峥一直拉着，他就想上去给这家伙一脚。
“小杨冷静点，先救人要紧！”
火气起来的楚青也吼了小杨一句，然后转头看着保安队长示意了一下，厂里停着的几辆车。
“那些小轿车我知道你们没法，旁边停着那个拉货的四轮车，你给帮忙联系下。你也不想真的闹出人命吧。”
说着楚青还不忘侧过半个身子，让他看见后面围堵的几十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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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借钱
这年头，打架是稀松平常的，失手打死个吧人也不算稀奇。
尤其工厂保安，算是真正的高危职业。许多对工厂不敢出的气，全撒在了看门的保安身上。
只要吼一嗓子，估计这几十人，瞬间就能把这些保安给淹没了。
现在之所以没动手，是因为一开始没有主心骨在，此刻魏峥他们来了，也就一句话的事情。
好在魏峥和楚青都还很清醒，知道轻重缓急，才没见面就开干。
“散开点！散开点！”
“大家动作轻点，别动头，抬身子，小玲帮忙把头扶着点。”
不一会儿，保安队长就找来了厂里经常送货的司机。
保安队长也不是真的愣头青，懂得看菜下碟。
楚青这边给了台阶，他也送了个顺水人情，反正是厂里的车。
不是逼急了，真没几个愿意随便干架。
众人小心翼翼的，帮着将大杨嫂给抬上了车斗。
楚青和魏玲带着几个女人，一起跟车去了医院。
留下魏峥和小杨他们继续在哪里堵门。毕竟出了这种事，在怎么也得要个说法。
不给他们点压力，这年头，出了事故想维权，可是千难万难。
指望工厂好心，还是歇歇睡了吧。
至于劳动法，现在还没实施，要不说这是个草莽年代，一切都还在摸索着前进，监管更是稀松。
货车司机很稳，知道车上人伤的不轻，一路上都尽量照顾到。
十多分钟后，四轮货车停在了人民南路的海军医院门口。
车刚停稳，楚青就快步跑了进去。
不一会儿，就推着个推车跑了出来，身后还追着两个医生护士。
直到将人推进了急诊室，楚青几人才稍微松了口气。
可刚坐下，一旁的魏玲就小心拉了拉他的衣袖，脸上一副为难的模样，咬了咬嘴唇却没开口。
“怎么了？”
见她欲言又止，楚青捞起衬衫一角，解开两颗扣子扇了扇。
刚才这一阵忙活，可把他热的够呛。
“就是~就是~那个你身上有钱吗？”
纠结了好一会儿，魏玲才吞吞吐吐的挤出了一句。
那声音细弱蚊蝇，和先前在工厂门口和人对骂比起来，完全是两个人。
“住院费不够？还差多少。”
一听这话楚青就明白，看了眼跟来的几个人，大部分都穿着工作服，估计身上也没带什么钱。
说着就很爽快的要掏钱。
“我们就凑了二百块钱，医院说要预缴一千。”
“放心等杨大哥来了，我保证一定还你。”
魏玲小脸通红的说了一句，怕楚青担心不还钱，还挂了一句保证。
她是第一次开口找人借钱，一时间还真有点拉不下脸。
要不是真的急用，她绝对不会找楚青借，毕竟这年头不是关系真的不错，还真没人愿意随便借钱给别人。
虽说她对楚青这人感觉还不错，可也没有一上来就借钱的。
“给这是八百，你先去缴费。”
楚青很爽快的从裤兜里掏出布帕，快速数出了八张老人头。
“谢谢~！”
见楚青如此爽快，本来还想说点什么的魏玲，最终也只挤出了两个字。
接过还带有余温的钱，就转身去了缴费处。
“青子，谢谢了。”
见魏玲去缴费了，其他几个老乡也坐了过来。
这一路从老家出来，她们也认识几天了。
最开始，大家都只是把他当个普通朋友。有几个多嘴的，还背后调侃魏峥捡了个跟班，跟着他们一起吃，一起睡。
可今天发生这件事，她们算是看出来了，读过书的就是不一样，别看长得白白净净的，那是真有担当。
她们吵了半天没找来的车，人几句话就把车借到了。
尤其现在听说钱不够，二话不说就掏八百。
几人对他就感觉更加亲近。
要知道这年头，不是谁都可以，眼都不眨一下就随便借八百块钱的。
有八百和真的愿意借八百，那是两回事。
光是这份气魄，就让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尤其他还长得那么帅。
有两个单身的女孩子，看楚青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一小时后，急诊室的门才打开。
躺在病床上的杨家嫂子，已经睡了过去。经过医生的处理，几个大泡都已经挑破，也上了药。
现在暂时只能给她挂着消炎药，等她自己慢慢熬。
这两天只要不大面积感染，后续问题就不大。不过毁容是肯定的。
等到杨老大来的时候，已经是两个小时后。
听说楚青帮忙找的车，还给垫了钱，杨老大也是实诚。一个一米七的糙汉子，二话没说就一膝盖给楚青跪下了。
“杨哥，别这样，大家都是老乡，力所能及的帮忙是应该的。”
在楚青和魏玲的赶忙搀扶下，杨老大还在一个劲的哭着说感谢。
如果不是出来打工，他一辈子就只是个在土里刨食的庄稼人。
现在出了这么档子事，他其实是有些六神无主的。
如果不是楚青他们帮忙，估计他现在都还在抓瞎。
等楚青和魏玲他们回到小矮房，已经是下午六点了。
“他妈妈的，这帮吸血鬼，下午随便来了个管理，说了两句人就走了。”
说着下午工厂给的答复，小杨就一肚子火。
他们在厂门口堵了半天，厂里的意思就一个，这个属于她自己操作不当，工厂是有操作规章的，不按规章办事，出了问题和工厂无关。
不过毕竟是港资工厂，出于人道主义，厂方愿意拿500块钱的汤药费。
至于她的工作，算是违规，也没过一个月的试用期，就直接给解雇了。
说白了就一句话，出的事和他们无关。
要赔偿，就五百你爱要不要。
“工厂都这样，瀚华这个已经算好说话的了。就年初美景那边制衣厂，不是有个裁床把手指切了。厂子不但不赔钱，还找人把上门的全打了一顿。”
“那次我知道，我表哥他们就在哪个厂里，听说后来他们仓库的那火，就是那些被打的人放的。人到现在都没抓到，最后还不是不了了之。”
说起工厂的黑暗，围着的一群人都开始七嘴八舌的讨伐。
听着这些吃人工厂的黑幕，楚青也算是开眼了。
知道这年头黑，可没想到这样黑。
至于找公家。别开玩笑了，这才多大点事。
和招商引资，和发展比起来，这都不算事，毕竟又没死人，只是受了点伤而已。
尤其人家还愿意赔偿500块钱，有的工厂遇到这种事，基本上是一分钱都不会给。
还敢堵门闹事，没找人来把他们这些盲流教育一顿，就已经算好的了。
不过工厂虽然没找人来将他们打一顿，可也招来了联防队。
不得已，他们这些没有暂住证的，只能一窝蜂的先散了。
回到家的几人，面对这赤裸裸的现实，一个个的心里除了憋着一肚子火，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楚青看了眼，像霜打了茄子般的众人。
斟酌了片刻，开口说了一句。
“其实这事，也不难。”
第八章 记者褚青
“青哥，你要的东西给你找来了。”
第二天一大早，楚青刚洗漱完，小杨就拎着一个包走了进来。
经过昨天的事情，小杨对楚青也更加亲近，直接改口叫哥。
接过包，拉链打开，里面整齐摆放着一个崭新的海鸥相机。
拿起来试了试手感，还不错。
看了眼胶卷，电池什么的都齐全。楚青也就放心了。
这是从一个在电子厂上班的老乡那里借的，他们厂就是生产相机的。
“你说办那个的人找到了，不过他要价有点高，80块钱一本，如果你要的没那么急，他说可以便宜点50。”
见楚青对照相机很满意，小杨又凑近了小声说了另一个事情。
“行80就80，这价格不算贵。不过一定要严格按照我的要求做。”
“这个你放心，他说他见过那玩意的真本，做出来肯定不会错。”
看来什么时代都有牛人，两天赶制一个记者证，只要80块钱，说实话真不贵。
“另外那个灰夹克，也找人借到了一件，就是有点旧，要不要重新买件新的。”
“没事，旧点真实，另外多给我加几个兜，还有我说的那几个字可别印错了。”
“青哥这你放心，我大表哥就在美美印花厂做师傅，他今天亲自帮我们做。一定不会错。”
等确定了这几样东西都落实好，楚青拿起圆镜看了看自己。还得去弄个眼镜和手表撑门面，然后在把头发弄一下，基本也就齐活了。
第三天一早，瀚华花厂的大门口，又堆积了一群人。
这次阵仗比上次还要大，最少得有一百多。基本上将整个大门都给堵了。
搞得不少在厂外住的夫妻，都没法进门。
不得已，厂里负责安保的领导，只能紧急给外面打了个电话。
不一会儿，十几辆摩托车，就呼啸着出现在了厂门口。
三十多个拿着钢管的联防队，上来就直接将他们团团围住。
领头的队长刚要说话，就见一个穿着灰夹克，胸前挂个照相机，带着副金丝眼镜，头发梳得锃亮的人，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对着他们就一顿咔嚓咔嚓猛拍。
“喂喂喂！你谁啊！在干嘛，先别拍了。”
几个见事不妙的队员，立刻上前就要抢那记者手中的相机。
“别乱动，我有正规采访手续。”
见几人上来就要抢，那记者也不怕。
一副气定神闲的把相机往身后一藏，指了指夹克胸前的几个字“南方周末”。
然后从容的在上口袋，掏出一本红色封皮的记者证。
“南方周末，褚青。”
队长看了看记者证上的照片和外封皮。
心中有千万句问候的话，却说不出口。
“我们在做一期关于改革的大型专题报道，总结这十年改开的得失。大概明年三月份就要发。”
“我是走访记者，听说瀚华是本地改开的先锋，所以今天下来采访一下，只是刚好遇到了，工人也是改开的一部分嘛，所以也就一起采访了。”
楚青一番话，配合他的证件，一时间让想来赶人的联防队，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比起后世那些狗屁倒灶的事情，这年代的记者，公信力还是很大的。
尤其南方系的记者。
在全国都是出了名的胆大。就没有什么是他们不敢报的。这个时候的他们，是真正在履行市场监督的职责。
在这个一切为了发展的关口，地方上的屁股，多少都有些不干净。
只要不曝光，那就天下太平。
尤其下面这些联防队，他们做的那些事情，自己比谁都清楚。
上面也专门打过招呼，遇到记者尽量收着点。
如果真的闹到报纸上，背锅的肯定是他们。
“没事，没事，我们也只是维持治安，你继续，继续！”
在斟酌了片刻之后，队长也没多犹豫，就直接妥协了。
朝着带来的人招呼一声，就扩散到了外围。
至于原本来驱赶的任务，也被丢到脑后。
现在记者都招呼来了，他们这些小喽啰还是少参与得好。
当然他也没忘记，给刚才通知自己的人递消息。
见联防队的都退远了，楚青也就不管他们。
开始装模作样的围着人群拍照，时不时的还对着某人，似模似样的采访几句，并认真记录在随身的本子上。
不一会儿，刚刚还大门紧闭的工厂，就打开了一道缝。
一个穿着西装皮革的大胖子，身后跟着一群管理。隔着电动门对门口围堵的工人瞟了一眼，片刻就找到了人群中的楚青。
毕竟那人的穿着和气质，站在一群工人中是如此的格格不入。
想不让人发现都难。
更别说他长的又白净又靓仔，这种人就是放在香江，也是不少富婆的座上宾。
只是看他如此年轻，莫不是某些有关系的二代三代，不然这个年纪就能单独出来采访，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哎呀！记者同志，你好你好。不知道你是那家媒体的。”
大胖子一口半生不熟的普通话，说的别别扭扭的。
三两步来到楚青面前，微笑得眉眼都快看不到了，肥大的双手紧紧握住了楚青。热情得就像楚青是他家长辈一样。
“你好，你好！我是南方周末的，我叫褚青，今天正好在这附近做专题调研，遇到了也就顺手采访一下。”
“哎呀！欢迎欢迎！外面人多，要不我们进去采访怎么样。”
“也行，外面的这些工人也采访的差不多了，做调研当然要多听听不同的意见。听说你们瀚华工人不少，对改开也做了不少贡献。算是本地的一个典型。对我们做调研很有研究性。”
两人说说笑笑，就一起进了工厂。
外围聚集的人群中，其实大部分都认识楚青。毕竟昨天才见过。
可知道他真实身份的，也就只有那么十几个同路来的。
这些人，早在昨天就被专门叮嘱过，也没有去乱说，都知道楚青这样做是为了帮大家。
可等他换完装束，还有刚才那专业的手法。都让他们不由得怀疑，这楚青是不是就真的是个记者。
之前做那些，只为潜入他们当中做卧底，要采访一点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毕竟这年头香港电影里，这种喜欢卧底的桥段可不少。
就连小杨，一时间都有了些许恍惚。
要不是这些行头都是他亲手准备的，他都要相信，楚青就是那个什么周末报社的记者。
“青哥厉害啊，几句话就把他们都唬住了。”
倒是魏玲至始至终都不相信，楚青会是什么记者。
他是长得不错，话也说得好听。演起来更像那么回事。
可记者嘛，是谁都不可能是楚青。
倒是楚青简单弄几下，就能完全转变一种气质的本事，让她看得两眼冒星星。
从昨天他就知道，这文化人有本事，可没想到能有这大本事。
平时大家都畏惧的联防队，现在不光不敢上来赶人，还对楚青客客气气的。
他们堵门两次都没见到的厂领导，更是亲自迎接了出来。
如果没有楚青，说不定今天就又白跑一趟。
第九章 轻松解决
工厂里，楚青像模像样的对着车间一通拍照。
时不时采访几句跟着的厂领导，一些关于发展当中的问题，也不断提出一些个人见解。
并且都一一记录在了小本本上，那一手漂亮的速记，让一直跟着的人，都不由得感叹，果然是专业的。
问的问题也在点上，提出的意见也是一针见血。
办公室里，除了最初的胖领导，其他车间主任什么的都离开了。
两人面前摆了一套精美的茶具，清幽的茶香，飘散在整个办公室。
“李厂长，通过刚才的走访，看来我们厂发展的确实不错。这也侧面证明了，改革开放是有必要的。”
经过刚才的采访，楚青和李成栋都熟悉了不少。
一开始楚青听他那别扭的普通话，还以为他也是香江来的。
没想到这人居然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只是和大老板有些沾亲带故，才给安排进厂里做厂长。
算是正儿八经的地头蛇。
不过也正是这样，反倒给了楚青很大的发挥空间。
以他的见识和阅历，对上这种半吊子的关系户，忽悠起来也是一套一套的。
只采访的时候，随便丢出几个现在关于改革的观点，就能让他们晕晕乎乎的。
别看已经改开十年了，在没讲话之前，关于继续改革，还是走回老路可是争论不休。
各路牛鬼蛇神，都时不时的在媒体上，在为自己的观点鼓吹。
搞得那些香江来的都提心吊胆的。深怕那天来个一刀切。
大层面上，他们这些人知道的肯定不多。
但是经常听香江大老板的吐槽和担忧，也多少让他们知道一些，现在上层的顾虑。
在和楚青的话一对照，就更能让李成栋确信，这个记者肯定是有背景的。
当然这当中也免不了，楚青有意无意的诱导。
比如我钟叔叔常说什么什么，我叶爷爷也这样认为之类的。
给人一种他背景很深的错觉。
两人又闲谈了一会儿，楚青低头看了眼手腕上借来的梅花表。开始将话题往外面的工人上扯。
“我们的发展还是不够完善啊，听说最近国家在探讨劳动法，大概最迟就这两年就要出台了。”
“劳动法？”
这李成栋就没听过了，不过他知道，香江那边确实是有这么个法律。
就是不知道，国内如果真的实施起来会怎么样。
“这个有什么说法吗？”
“听说，我也是听说啊。”
“前年不是有那个什么厂压死了一个装卸工，那个案子现在还在越秀法院打着的。不过估计最近就会出结果了，因为听说上面要抓几个典型，整治一下。毕竟这几年也确实搞得太不像样了。”
说道这里，楚青仿佛下意识的，看了眼大门外还堆积的人群。
正认真听着的李成栋，也回头看了眼。
本来还在想和这事有什么关系的，却突然一个激灵。
前不久老板回香江之前，还专门找他说过一次。
“做事收着点，对工人也别太苛责，我们是来求财的。和气生财！”
和气生财！看了眼眼前的记者，李成栋也明白了点什么。
看来他今天出现在这里，也不只是单纯的采访。
见李成栋已经上套，楚青也就不在多说这个问题。聊着聊着就转移了话题，好像真的就是闲谈，随意说了个八卦。
他相信李成栋这种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心中的那一丝畏惧还是在的。
有些事情让他自己去想，比别人说明白效果要好得多。
见时间差不多了，楚青又看了下表，就打算告辞了。
“今天的采访已经差不多了，我下午还要去罗湖，听说那边有个弯弯来的大厂，准备开工建设了，我也得去走访一下。”
说着楚青就站起身，拿上放在一旁的相机。
“褚记者，别急，眼看就快晌午了，吃顿便饭再走如何。”
“不了，工作要紧，我已经联系好了车子，大概等会儿就到。”
“既然这样我也就不挽留了。”
李成栋说着就从西装口袋，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信封，熟练的塞到了楚青的夹克口袋里。
这是他先前就让人准备好的，记者来了多少都要打点一下，只是之前准备了一大一小两个。
现在为了不被抓典型，也就拿了大的出来。
楚青也没看，可只从口袋里的重量就知道，这数少不了。
“我这里你放心，只要把我先提的几个意见处理好就行。”
两人热情的握了握手，就一同下了楼。
外面围着的人群，看见楚青出来，也都自动让开了一条道。
一辆屎黄色的面包车，一个刹车正好停在了工厂门口。
出来的楚青，微笑着和大家挥挥手就转身上了车。
至于他们后面会怎么处理，楚青就没在去看。
他相信李成栋已经心里有数。
给自己的钱都这么多了，那么出点血把这个工伤给平了也就不算什么。
如果他真的聪明，在运作一下，说不定还能捞个好名声。
果然，等下午魏峥他们回来的时候，一群人的脸上都带着摸不去的喜色。
“青哥，青哥！你知道厂里赔了多少钱吗？五千啊！五千块钱啊！而且我嫂子的工作也保住了。”
才刚进门，最先看见楚青的小杨，就兴奋的大叫了起来。
看来这李成栋也不算傻，本来是一件丑闻，经过他这一番操作。
尤其和前不久美美服装厂的事情一对比，两家的高下就出来了。
要知道五千块钱，在这个时代，可着实是一笔不小的数字。
八十年代，万元户还是富翁的代名词。
这才刚刚91年，虽说比八十年代要好了点，却也没好多少。
一次赔偿半个万元户，确实很让人兴奋。
可只有楚青知道，这点钱在过几年，就不算什么了。
和杨大嫂的毁容比起来，可真的是小巫见大巫。
往后想恢复如初，这点钱就是再来几十倍，都不够的。
“厂里说没说钱什么时候给？”
当然楚青也没忘记提醒他们，早点把钱拿到手才是真的。
“说了，让我哥明天就去签个什么协议，然后当场给。听说镇领导也会亲自来。”
“青子，今天多亏你了。”
“就是，你也太神了，没想到不用打架，也不用闹事，就让他们心甘情愿的掏钱。”
说起楚青，众人就开始七嘴八舌的，讨论起了今天的事情。
在场的这几人，都是亲自参与全程。
一开始听楚青说这事情简单，不少人都以为他是在吹牛。
可等真的把事情解决了，他们却都还是懵的。
咋就真的这样简单。
就一群人围着拍几张照片，然后他进去转了一圈，回来问题就解决了。
“没什么，这事情本来工厂就不在理。”
楚青并没有对他们多说什么，而是对着魏峥说起了另外一件事。
“峥哥，最近几天我要出去一趟。”
“你要走？去哪里？”
“顺德，那边有个项目想去考察一下。”
第十章 录音磁带
磁带，其实这东西三十年代就有了，只是当时使用的是那种大号的，一般也只出现在专业录音室。
而我们熟悉的盒式录音磁带，是60年代荷兰飞利浦发明的。
直到八十年代索尼研发了便捷式随身听，才让卡带风靡全球。
如今卡带的生产，还掌握在国营企业手中。
不过随着改革开放，去年开始，顺德已经有了民营的磁带工厂。
这些厂的设备大多都是走S过来的。
所以工厂也都十分隐蔽，不是有熟人，一般人是找不到的。
起初楚青提出要去顺德，也是想去碰碰运气，看按照记忆能不能找到一家。
可听了楚青的想法后，魏峥倒是直接帮他解决了这个困难。
他们就有一个老乡，在这边一家私人卡带厂上班。
顺德汽车站，三个风尘仆仆的男人，一人背着一个帆布口袋，跌跌撞撞挤出了车站。
车站人多，是这个时代的特色。
出了车站，走不远，楚青三人就找了个路边的茶摊，点了三碗粉。
早上天不亮就出发，现在都过了中午才落得一口吃的。
“呼噜，呼噜！”
几口下肚，三人才感觉好点。
一路上颠簸拥挤就算了，尤其还要饿着肚子挤半天车，那味道，别提多难受了。
“青哥，你说那个卡带真的能做？”
等到填饱了肚子，憋了一路的小杨，忍不住又问了一句。
就那么一个小东西，如果弄来卖不出去可咋办。
楚青看了眼，一旁同样担忧的魏峥。
知道他们的观念还没转变过来。
成功学总说，人不可能挣到超过他见识以外的钱，这句话一点没错。
问这年头卖卡带能有多赚钱，只说一件事，87年广州太平洋唱片公司，用一年的利润造了一座15层的大楼。
那还是四年前，现在随着家用录音机的普及。娱乐市场的火热。
说句不夸张的话。这个时候印专辑就和印钞票一样。
更何况，盗版门槛还那么低，只要有货源，想不赚钱都难。
“你哥那个卡带一盒多少钱？”
楚青没直说，还是像上次一样，抛出了一个问题。
这年头他想做事，光靠他一个人可不行，不多培养出几个帮手，全靠他自己，把腿跑断都不一定能成。
更何况，小杨人不错，所以一开始楚青就在有意培养他思考。
至于魏峥，很多时候他只是不说话，可不代表他人傻。
能活着从战场下来的，就没几个傻子。
现在只需要多培养他们打开眼界就行。
“我听他说那个可贵了，十块钱一盒买的。也就他有钱，换我可舍不得。”
“如果说，我有一盒他那一模一样的，五块钱卖你，要不。”
“五块！这么便宜，要！我当然要。”
“所以啦，你觉得能不能做。”
“可是你去哪里拿五块钱一盒的卡带？我听说，他们生产那个是空白的。这个有人要？”
小杨还是没弄明白，空白卡带和已经录好歌的可是不一样的。
“我还就要空白的，他录好的拿来我还不要。”
“空白的谁要啊？”
“空白没人要，我录好了就有人要了。”
“可你没设备怎么录？”
“你哥那个录音机，不就有录音功能。”
“那玩意儿录出来的效果可不好。”
“那就找个录歌效果好的。”
说道这里，小杨没在问了。
一直听着的魏峥也没开口。
虽然楚青没说去哪里找效果好的设备，可他既然有心想做这个，就肯定能找到。
电子厂那么多，只要肯花钱，稍微打听下，就能买台录音效果不错的。
有了前几天的事情，在这方面，他们还是很相信楚青。
如果真的像他说的，能自己弄出来那种卡带，卖五块钱一盒，挣钱还真有可能。
先不说其他人，就是魏玲他们工厂，要买的人就不少。
想想一盒十块钱的，卖你五块钱一盒。这种便宜还不抢着要。
从楚青看见录音机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想好了要做什么。
盗版磁带！
小杨当时播放的那盒渴望，其实也是盗版的。
手写的封面歌名，还有播放时候略微失真的歌声。
这无不在说明，盗版磁带已经开始打入市场。
只是比起几年后的大范围售卖，现在还处于地下时期。
以前的磁带生产，一直被官方把持。
即便有盗版，也只是很少的一部分，并没形成规模，当时更多的是来自福建一带的盗版磁带。
他们依靠海贸，从国外运回空白卡带，在进行翻录加工。
可这一年多，随着开放放宽，走S的路子也越来越成熟。
不少生产设备的引入，也让市场上开始出现了更多的空白卡带。
有了空白卡带生产线，一直被官方把持的卡带市场，自然就迎来了盗版的爆发。
知道未来发展的楚青，当然不会放过这样一个庞大的市场。
尤其对他这种没有资源，又没有资本的人来说。
想要撬动这个时代，就不能太循规蹈矩。
吃饱喝足的三人，叫了一个摩的，将他们带到了一个叫陈村的地方。
下了车照着魏峥老乡给的地址，一直七歪八拐了许久，才在村外一片树林边，找到了一家民房改造的厂房。
两件相邻的民房，被从中间打穿，低矮的砖瓦房，上面就简单盖了一层铁皮。
门口两个光膀子的大汉，蹲哪里抽烟。
看见三人走过来，一人立刻上前挡住了他们，操着本地口音问道。“你们干嘛的。”
“来找老乡的。叫黄彬，川东的。”
魏峥赶忙上前一步，掏出一根红塔山答话。
三人当中魏峥年纪最大，面相也比较凶悍。
在外面一般由他出面，不管做什么都能让人安心。
一听是老乡来找人，那人也没为难他们，就朝门口那边示意了一下。
主要还是看他们不像公安。
再说就算他们是公安也不怕。就这三个人，到时候谁抓谁还说不定。
不一会儿，一个同样光着膀子的黑脸汉子，就颠颠走了出来。
工厂里的温度，可比外面高多了。黄彬光着膀子，依然热的够呛。
小树林里一处大石头上，四个人一人叼着一根烟。
楚青他们的来意，已经告诉了黄彬。
此刻他却有些为难，到不是他不想帮忙。
如果是早两个月，他们想要空白卡带，肯定是没问题的，当时厂子效益不太好。老板每天都愁怎么出货。
可最近这一个月，厂里的货突然就供不应求。
他们也从原来的一班，改为了两班倒，人停机器不能歇。
生产出来的空白卡带，每天早上天不亮，就会被人全拉走。
“彬哥，你们厂现在一天能生产多少。”
见黄彬没开口，楚青知道肯定是有难处。
想想也明白，现在是物资紧缺的年代。任何东西，只要生产出来就不愁销。
更别说卡带这种紧俏商品。
来的时候，楚青就知道想拿货不会太简单。只是厂里有熟人，多少也能了解点情况。
“我们现在两班倒，大概一天能产个2000盒，就是偶尔也缺货。”
“香江那边过来的整卷磁带，现在卡的很严。有时候路上耽误了，我们这边接不上用就会停工。”
“这个产量不低了，谁这么大本事能一口吃完？”
“也不全是一个人的，我听说是几个卖音响的，他们联系了外省的，最近出货量有点大而已。”
得知这个消息，楚青一点也不意外。
最先搞盗版的就是这些正版商。
一开始他们是因为正版货源不足，被发行商卡脖子。不得已自己弄的盗版。
可随着盗版的利润越来越大，有不少就直接放弃了正版，转而全力卖盗版。
最后更是形成了制作销售一条龙。
说不定这个空白卡带厂，就有正版商的参与。
楚青想从他们手里抢货源，不是一般的难。
四人又聊了一会儿，黄彬还得上班，他们是一个萝卜一个坑，不能离开太久。就约定了晚上一起出去吃饭在细谈。
第十一章 二手市场
陈村，说是一个村。
可比起内地的一个镇，都要大。
不少新修的房屋都能看出，这个村实力不一般。
在内地还是土墙木屋，青砖瓦房都算得上阔气的时候。
这边已经修建起了别墅大院。
一栋栋贴着马萨克瓷砖的二层小洋房，更是随处可见。
三人在村里闲逛一圈，就发现了不下十家工厂。
有做服装，也有做家具的。
甚至已经有了专门的二手市场。
村东头的一条街，开着门的十几家门店，分门别类的摆着不少二手物品。
从缝纫机家电，到车床机电都有。
只瞟了一眼上面的繁体字＋英文的标签，楚青就知道这些都是从香江过来的。
不时可以看见店老板，将一样样电器打包，然后装上四轮货车，拉去其他地方。
这里准确的说，更像一个中转站。而且是大张旗鼓的并不避讳人。
“靓仔，要点咩。”
本来只是随意看看，可不轻易间，楚青瞄见了一个电视机上的物件。
刚停下想仔细瞧瞧，一个浓妆艳抹的老板娘就迎了上来。
老板娘年龄其实并不大，也就三十出头，也许是受港潮的影响，一头大波浪下，妆容化得特别厚。
有种不管什么，都想往脸上抹的粗暴感，别人看了会感觉很尬，可在她自己看来，也许这才是美。
顺着楚青的目光，她也看见了那个东西。
“想要就进来看看嘛，这可是今天刚到的货。”
说着老板娘就主动上前，取下了那个酷似录音机的玩意。
东西不大，比市面上常见的双喇叭录音机还要小一点。入手却有点沉，大概有十多斤的样子。
上面只有四个类似磁带卷轮的部件，下面是几个黑色的开关。看机身全是英文，最显眼的就是侧面那个索尼的标识。
上面积灰虽严重，可看磁头这些都还完好，稍微打理一下也就能正常使用。
“几多钱？”
学着老板娘，楚青也说了句粤语。
以前为了唱粤语歌，多少学了点，几句简单的短句还是会的。
老板娘也知道三人是外乡人，出言招呼也抱着有枣没枣打一杆。
至于这东西，她其实也不知道是什么。这是上个月和那车家电一起来的。
放这里都一个多月了，也一直没出手。要不是机身没有任何损坏，她一定会把这个当做是坏掉的录音机。
不过做她们这行的都知道，你不认识不要紧，顾客认识就行。
而且只要全英文的，不管什么，价格翻个几倍就准没错。
“1500”
话刚出口，楚青身旁的魏峥和小杨瞬间就惊掉了下巴。
这么个破玩意，开口就要一千五。光看这品相，比他哥150块钱买那个录音机可差多了。而且还没喇叭。
本来还想拿过来看看的小杨，瞬间熄了伸手的心思。
一个不好要是碰坏了，把他卖了都不够赔的。
可更让他惊讶的还在后面。
“贵了，诚心卖的话800我要了。”
楚青不但要，还还了价，而且一开口就八百。
八百买这么个破玩意，真的值得吗。
“靓仔，800也太低了，你看这可是真正的外国货，其他地方是有钱都买不到。”
本来老板娘就是随便开的价，没想到这小子还真想要。
双方你来我往的拉扯了几分钟，最后以1000块的价格成交。
楚青也不含糊，当场掏钱，然后将这台1拖3的索尼翻录机，小心收进了帆布包。
三人离了这家店，魏峥和小杨都是一脸看怪物的模样看着楚青。
一千块钱说花就花了。这人的心也太大了吧。
几次两人都想开口，可看楚青没有解释的意思，他们索性也忍住了没问。
对于这笔买卖，楚青反倒很开心。
本来只是随便逛逛，没想到居然碰到了这么个好货。
如今市场上盗版翻录磁带，用的最多还是录音机的内录功能。
只要稍微找一台质量好点的，录出来的磁带就能拿到市面上卖钱。
在这个娱乐匮乏的年代，质量反倒是其次的。
毕竟现在还是卖方市场，人们买盗版的，图的就是比正版便宜。所以也不会去纠结太多。
至于卡带，歌曲不全，有杂音什么的，只要不影响听歌就行。
而那些真正有门路的盗版商，使用最多的也是德国产的1拖2，或者1拖5的刻录机。
这些还是国营卡带厂，淘汰下来的产品，时不时就需要大修。
至于这台索尼1拖3的翻录机，说句现在国内少有都不过分。
毕竟这是日产的进口货。
在这个进口，还需要配额的时代，这种本子的高级货，就是卡带厂有钱，也不一定能买到。
也就只有香江和福建沿海。一些走S的二手渠道，有机会能撞见一二。
至于1000块的价格，在别人看来很贵，可在楚青看来简直就是捡到宝了。
况且上次假冒记者，从瀚华那边也拿了1000块的小费。这就当是李厂长资助的。
三人又在市场转了一圈，然而却没有第二台翻录机，期间也让楚青发现了不少好东西。
比如那台爱普生LQ-1600K打印机。可只问了下价格，楚青三人转身就走了。
东西虽好，可7000的价格，是他们可望而不可即的。
也难怪这么一个小小的村庄，短短几年就能家家户户住洋房。
谁叫人家有渠道。
这年头，有渠道能弄到货，想不赚钱都难。
想想牟其中那罐头换飞机的骚操作。在看看这个小村庄，也就感觉没什么了。
至于那个叫王卫的，只凭借着帮忙两边来回带点东西，就能搞出个后世价值千亿的顺丰这种事，一般人也就只能看看。
话说趁着他现在还没起步，后年是不是可以投资他一下。
想到王卫，想到顺丰。楚青就想到了现在的全国物流市场。
这可是快大蛋糕，可如果真要弄，需要的人手也不少。
毕竟现在车费路霸还没解决，物流没人手是真办不下来。
不过现在不急，如果盗版磁带真做起来了，到时候有这利器开路，在多弄点人去跑全国市场，估计还真能行。
毕竟当年家电行业，就是这样铺开的。
第十二章 黄秋望
晚上十点，十字路口的宵夜摊。
三张折叠桌，两桌客人。热汗淋漓的老板，正颠颠炒着螺丝。
不时看看路灯下的两桌客人，心里却美滋滋的。
这都是田里的天然货，现在每晚能卖几十斤。
在几乎零成本的情况下，一天能赚个小几十。比起一般的买卖可是一点不差。
楚青四人分边落座，叫了一瓶老白干。
没办法，这个点能吃的，只有这新出现的路边摊。
稍微扯了下闲话，就说道了他们的生产车间。
说是厂子，其实就是个加工组装车间。做的都是流水活。
磁带是香江整卷买来的，外壳和零部件都是塑胶厂批量压制好的。
他们就负责个分拣组装而已。
黄彬每天的工作就是卷磁带。
一人负责一个工序，全车间一班下来也就五个人。
别看工厂简单，就是这十来人不到的工厂，一天却能产出价值两千元的货。
这可是91年的两千元。
如果不是他们设备不行，还做不到全自动。不然他们的出货速度还能更快。
就拿现在的国营卡带厂，一天出个几万盒是轻轻松松。
“彬哥，大家都不是外人，有什么我们就直说，这次来就是想拿点卡带。”
半瓶酒下肚，楚青见气氛也差不多了，就直接摆明了车马。
“青子，峥哥，我也不瞒你们。”
“今天下午你们走了后，我也找老板的亲戚问了下，现在厂里是真腾不出来多的货。”
“那这样，彬哥，明天你带我们去厂里见见老板。”
“他也是做生意的，有人上门买货，对他也不是什么坏事。具体能不能拿到货，我们亲自和他谈。”
说着楚青推出一个包着一百块钱的信封，放到了黄彬面前。
一开始楚青就没奢望能三言两语就拿到货。
他带魏峥和小杨来的目的，也只是想通过黄彬这层关系，接触到他们老板而已。
现在这个时代，不是有人牵线，一般人还真的就拿着钱，也不一定能买到东西。
尤其他们这种，本来就是无证经营的工厂。
没有熟人搭桥，就是知道厂在哪里，也不一定能见到正主。
“行，我帮你们找老板试试，不过最近几天他没在，你们先住下，等我消息。”
一连三天，楚青三人就住在了黄彬找的一处房子。
直到第四天早上，才得到了老板回来的消息。
上午，楚青几人，提着两条烟就上了门。
没办法，现在是谁有货谁是老大。
上门求购不带点礼，还真不一定能进门，尤其是那些国营大厂。
不走关系不送礼，你就别想带走货。
不像后世，厂家逢年过节，还得给经销商送礼。生怕人家转头去卖别人的货。
现在却是完全颠倒的。
有着黄彬做中间人，三人还算轻松的进了厂。
在厂房后面的一间办公室，见到了这家卡带厂的老板。黄秋望。
办公室不大，装潢却很豪华。
进门就是一组咖啡色的真皮沙发，对面放着一个硕大的实木茶几，上面还摆放着整套茶具。
靠墙是一个气派的枣红色办公桌，占据了办公室四分之一的位置，黑色的真皮老板椅上，坐着的就是老板黄秋望。
楚青一眼就看出，这是模仿香江的配置。
不过这审美，妥妥的暴发户思想。
什么贵，怎么看着气派就来什么。
至于这些东西放下去，办公室还能站几个人，那就不重要了。
反倒是老板黄秋望让楚青很意外，年龄应该和他差不多。
也就二十一二的样子，梳个大背头，带个金丝眼镜，一身衬衫西裤。
如果他不开口说话，那副斯斯文文的样子，还真会让人以为，他是一个知识分子。
可他一开口，就漏了底儿。
“兄弟混哪条道的？”
说着把脚夸张往老板桌上一抬，在从一个打开的盒子里，潇洒的抽出一根雪茄，轻轻一丢就含在了嘴里。
完全一副江湖大佬的做派。
一双眼睛更是虚着看向魏峥，给人一种很犀利的感觉。
“黄哥，他们是我老乡，做点小买卖，想来进点卡带。”
黄彬倒是很有眼色，知道自己的老板是什么样的人。
赶忙一步上前，拿起桌上的打火机，“啪嗒”一声就要给他点上雪茄。
来的时候黄彬就说过，他们老板人还不错，就是脾气有点怪。
只要和他脾气，那就什么话都好说。
可要是让他看不顺眼，这事估计就没戏了。
然而楚青直到此刻，才真的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因为他从这个人的身上，看见了另外一个人的影子。
赌圣里的周星星，思维跳脱，行为无厘头。这不就是性格古怪嘛。
尤其他们刚进办公室的那一幕。那夸张的肢体，和假装轻蔑的语气。
如果他在摸一下头就更像了。
然而楚青并没有失望，就在黄彬主动上去点雪茄的时候。
黄秋望果然学着周星星，抹了一把还油亮亮的大背头。
90年赌圣刚推出就风靡香江，现在别说内地，就是香江喜欢模仿他的人也不少。
“额，我想起来了，咳！咳！。”
也许是感觉这样翘着脚，实在有些不舒服，黄秋望在点燃雪茄后坐正了身子。
可没想到，一口雪茄烟下去，还不小心被呛到了。
“噗呲！”
实在忍不住的楚青，终于笑出了声。
来的时候，他一直以为能有眼见开这样一个厂的人，一定是那些做盗版的音响商人。
为了这次能说服对方，他更是在心中打下了不少草稿。
甚至连上次用过的记者证都准备好了，搞不好还得借助一次这个身份。
然而见到真人他才知道，这哪里是什么商人，就是个逗比。
所以一时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见几人都看过来，楚青赶忙道歉。
早知道是这么个人，他一开始就用不着担心了。
“你笑什么？”
本来因为刚才被呛到，有些尴尬的黄秋望，一时间也很不快。
这雪茄他也是第一次抽，本想学着电影拿出来装下样子，可没想到这玩意劲头这么大，一口下去辣得他差点就没忍住。
“黄哥，他乡下来的不懂事，你别见外！”
一旁的黄彬赶忙低头赔不是。
来的时候就提醒过他们，这老板脾气很怪，得尽量顺着他说。
这到好上来就惹人生气了。
“不好意思，实在没忍住，你想必是第一次抽雪茄吧。”
然而楚青却并没在意黄彬打的小手势，反倒微笑着上前了一步。
既然是这么个逗比，那他也就不介意装一次逼。
第十三章 生意谈成
雪茄，原名叫Cigar。这个中文名字是徐志摩取的。
结合了Cigar之燃灰白如雪，Cigar之烟草卷如茄。
楚青走到办公桌前直接坐下。既然这个人喜欢模仿周星星，他也不介意无厘头一把。
看见办公桌上，打开的雪茄盒。
楚青很自然的就拿出了一根，然后以食指及拇指握住，拿到耳边轻轻搓转。
“你这个应该是五年以上的老雪茄，可惜没怎么保养好。”
听着耳畔传来的龟裂声，楚青淡定的说道。
“这是我一个香江朋友送的，我也不懂，说什么巴西货。”
本来还很不悦的黄秋望，见楚青的动作好像很专业，也就沉住了气，想看看这人到底想搞什么。
“有火柴吗？”
看了眼一旁的打火机，楚青并没动，而是提了个很奇怪的要求。
现在这种打火机很受人追捧，可火柴黄秋望这里也是有的。
他不知道这人在搞什么，可见他视乎对雪茄很懂。心中好奇的黄秋望，也就没有计较那些，爽快的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拿出一盒火柴，丢到了楚青面前。
“呲~”
轻轻点燃一根火柴，楚青将已经去掉茄冒的雪茄，放在火柴上慢慢烘烤着。
“其实抽雪茄是一件很享受的事情。他和普通烟的不同就在于，抽雪茄需要慢慢去感受它的每个细节。”
“这种享受是从每一个环节开始的。”
“当你握着雪茄的时候，它就像是一件艺术品。”
“为了让这件艺术品得到完美的释放，每一个环节都不能轻视。”
“雪茄是烟叶，加上手工的杰作，点燃的瞬间它会散发天然的烟叶香气，而这时候只有用火柴，才不会破坏这种美味。”
略烤过后，楚青又重新划燃了一根火柴，这次才均匀点燃了手里的雪茄。
“雪茄辛辣是正常的，雪茄作为纯烟叶，如果没有辛辣感那就没有雪茄的味道。”
说着楚青抽了一口，然后让烟雾在嘴里盘旋了一下，在轻轻吐出。
“抽的时候少量烟气过肺，大量烟气留口内。好的雪茄在这个过程中，香味会非常醇厚。”
然而楚青才刚刚说了一半，嘴里传来的怪味，就让他即时止住了话题。
越带疑惑的看了看手中的雪茄，在看了眼对面眼神漂浮的黄老板。
本来还信心满满装逼的楚青，瞬间感觉好像被套路了。
这TM的居然是假雪茄！
强忍住咳嗽的楚青，努力砸吧了下嘴，让口中那股老旱烟的味道快速消弭。
在看看对面表情古怪的黄秋望。
想到自己刚才那番话。
这家伙可真是个人才。在许多人都还没搞懂雪茄是什么的时候，这家伙居然已经在拿着，老旱烟做的假雪茄装逼了。
在看这外观，如果不是味道真的不对，基本已经可以做到以假乱真。
奶奶的现在才九十年代初，这些造假的就能做到这个地步。亏他刚才还说这是五年份的老雪茄。
对面那家伙还敢接说是巴西货，我呸！
“你们要多少卡带。”
知道楚青发现了自己的秘密，不过黄秋望也不脸红。
一招移花接木，直接就转移了话题。
他找人弄这盒雪茄，本来就是撑场面的。可没想到，第一次拿出来装样子，就遇到了行家。
好在现在只有他们两个知道，看楚青刚才的眼神，也不是那种会乱说的人。
“本来这次来是准备多拿点的，可是听说最近贵厂货源很紧，一时间也分不出来多少货，所以我们也不让你们为难，就先少拿一点。”
见对方转移了话题，心领神会的楚青就放过了雪茄，随手丢到了一旁的烟灰缸上。
老旱烟做雪茄，也亏他们想的出来。
“最近确实货有点紧，我们这边的卡带，基本都被别家包圆了。也是看在你是黄彬亲戚的面子上，才能给你匀一点。”
黄老板也很懂，知道楚青是在给自己留面子，他也投桃报李。
“做生意是这样，生意好的时候，担心做不出来。生意差的时候，担心卖不出去。”
“兄弟你是懂理的，做个生意是真的难啊。”
“所以做生意不能一棵树吊死，得拓宽渠道，多个客户多条路嘛。”
“这话没错，说吧你要多少。”
“1000盒。”
“这么少！”
“当然你每天给我两千盒，我也能要。”
楚青一副为你着想的话，却把跟着来的两人吓得不轻。
虽然知道楚青做事不按常理出牌，可动不动就这么大口气，还是让他们心脏直跳。
按照一块钱一个的卡带价格，每天两千盒一个月就要六万。
六万啊！那不是六千，也不是六百。
是六万，六个万元户啊。
魏峥和小杨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打肿脸充胖子。
明明是自己钱不够，却说得像是自己勉为其难，就拿这么点。
那感觉像是他真能拿六万块钱似的，估计他见都没见过六万是多少吧。
好在接下来黄秋望的话，也让他们放下了心。
“这次就一千吧，这点货我还是能帮你调配一下的。你每天要两千，我也确实给不了你。过段时间吧，等我把这边在扩建一下，产量上去了也就有了。”
“那就这么说定了。”
生意谈成，随后两人在交流了一下抽雪茄的心得，主要是楚青在说，黄秋望在听。
黄秋望也知道，楚青这是在提点他，以后想出去拿雪茄装逼，要怎么做更像。
当然，通过这件事，他也打定了主意，等赚了钱一定要买盒真的来撑门面。
等到时间差不多了，楚青几人交了钱，也就带上打包好的货，离开了这里。
回去的路上，三人将卡带装进了他们的背包。每人的帆布包都装得鼓鼓的。
这一趟的结果，楚青是十分满意的。
本来想着，不行就在用一次记者身份。
可没想到这老板是如此一个妙人。
不过想想也不奇怪。
一个乡下年轻人，贸然进入到香江那种花花世界，难免会被影响。
这在楚青看来十分幼稚搞笑的行为，可在其他人看来，这就是上流社会的表现。
即便用假雪茄撑门面，在这个时代又有多少人能真的分辨。
反倒对上那些不知道的，却能显得很有牌面。
话说这个假雪茄，造的还很逼真，一开始他居然也没分辨出来。
如果好好包装一下，说不定还能有点搞头。
第十四章 我要魏玲
回到虎门，已经是快后半夜。
班车再次停在上次的道标前。
只是这次没有人来接他们。
三人像远行的旅客，背着沉甸甸的帆布包。走了三十多分钟才到小村庄。
远远的，楚青就看见，还有一个房子点着灯。
刚到门口，一个矮小的身影就奔了出来。
“咋这个时候才回来？去等你们的人，实在等不到就先回来了。还以为你们今天不回来的。”
迎出来的魏玲，率先帮楚青取下背包。
入手的重量，让她差点没拿住。
好在也是经常干农活的，稍微使点力就提了起来。
跟在后面的魏峥，看着殷勤的小妹，眉头有些微皱。
如果说一开始他带上楚青，是觉得这小伙子人还不错，看起来也老实。
怕他一个人到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就想着能帮点就帮点。
可经过这几天的事情，魏峥发现，楚青并不像一开始表现的那么老实。
反倒对这里的许多事情，比他们都还了解。
不说假冒记者这种一般人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就说这次出去买卡带。
那种谈生意时候的云淡风轻，和随机应变。就不是一般乡下人能做到。
尤其他和黄秋望聊的那翻关于雪茄的话，这绝对不是读书能知道。
随着越接触的久，他越觉得这个小子，不像表面那么简单。
他到不是担心楚青做什么坑他们。到现在为止，楚青对他们这些人都还不错。
如果不是他出面，杨老大媳妇的问题，也没那么简单解决。
更不会在紧急情况下，借钱给一个素不相识的人。
就这方面来说，他这人品还是不错的。
他担心的是自己的妹子。
魏玲对楚青的心思，他这个做大哥的怎么看不出来。
如此优秀，还这样帅气的一个人，是个女孩子都招架不住。
可这种人，小妹真能栓得住吗？以后妹妹跟了他能过得好吗？
楚青注定和他们不是一路人。
如果只是一开始，楚青表现出来的沉稳。
魏峥也不担心，毕竟读过书，为人也不差。相貌，家庭和小妹也算般配。
可随着楚青表现出来的越妖孽，魏峥反倒越担心。
等魏峥进了屋，灶台上已经摆上了碗筷。
一碟家乡带来的咸菜，几根泡菜，三碗白米粥。
看着小妹和楚青，有说有笑的谈论着这次的收获，魏峥就感觉手里的白米粥是那么的苦涩。
这人啊，太有本事也不好。
吃过晚饭，洗过澡。
楚青躺在大通铺上却没睡。
对于魏玲，他也不是木头，能感觉到。
这姑娘，有着这个年代女孩独有的纯真。
虽是山里出来的，读书不多，却有自己做人做事的原则。
胆大心细，热情直爽，并且十分的聪慧。
这种人，不管生活在哪个时代，都是娶妻人家的不二之选。
可楚青对她却没有那种恋爱的感觉，就像一个关系还不错的异性朋友，有些亲近，却也紧止于此。
也许这就算恋人未满吧。
不知道何时，他想到了妻子和女儿。虽说知道没了自己，她们也会过得很好。
也告诉自己要慢慢忘记他们，可那毕竟是曾经自己最亲的亲人。
一瞬间心中的那份孤独，却突然怎么也压不住。
听着耳畔此起彼伏的鼾声，实在睡不着的楚青，再次走了出去。
现在是凌晨两点，所有人都睡下了。
农田里的蛙鸣，像一首夏日协奏曲。
微风吹过，点燃一根烟，蹲坐着发了一会儿呆，才让感觉烦躁的心稍微平静了些。
“吱呀~”
隔壁的房门被打开，走出来一个人。
“你怎么没睡？”
魏玲看着独自蹲坐在门槛上的楚青，轻轻走了过来，一屁股也坐到了他身旁的门槛上。
“睡不着。”
看了眼手里剩下的半截烟，楚青手一挥就丢了出去。
“咋不抽完？”
“二手烟对你不好。”
“还有这种说法？我老汉儿和大哥他们抽烟从来不避讳我。”
“那是他们不知道。”
“那你怎么知道的？”
“书上说的。”
“你看过不少书吧。”
“嗯！”
短暂的沉默过后，魏玲小心问了一句。“你想家了？”
要不说女人很敏感，楚青几句话。魏玲就听出了他情绪中的落寞。
虽然她们才接触没多久，可在她的印象中，楚青一直是个，把什么都看得很淡然的人。
很少会像现在这样，直接将情绪表露在外。
尤其刚才那一瞬间的皱眉表情。让魏玲没来由的感觉心一跳。
这种莫名的忧郁，怎么反倒更迷人了是怎么回事！
此刻闻着空气中，飘来得他身上淡淡烟味，让魏玲不由得记起了上次车上，两人紧靠的场景。
情不自禁就想靠近多闻一闻。
感受到空气中突然出现的暧昧，楚青下意识看了眼魏玲。
正好对上她那双犹如宝石般闪亮的眼睛，两人就那么四目相对。
一瞬间四周喧闹的蛙鸣，好像突然按下停止一般。
偶尔幽幽吹过的晚风，也好似不想打扰，停住了吹拂。
楚青只感觉心中郁结的情绪，好似遇到了初升的朝阳。
一道光，就那么毫无预兆的照进了他心中。
鬼使神差的，楚青身子一撇，对着那双宝石下的红唇就贴了上去。
一阵微风吹过，还没反应过来的魏玲，只感觉双唇一热，自己就贴到了他的身上。
一阵从来没用过的异样感觉直冲脑门。
她们这是亲上了
“咳咳！”
然而还没等她去慢慢回味，身后的大通铺，居然传来了一阵咳嗽。
听声音应该是他老哥魏峥。
反应过来的魏玲，吓得一把推开面前的楚青，蹭的一下跳起来，三两步就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看着落荒而逃的魏玲，楚青下意识的舔了舔嘴唇。
很甜，很润。
都说男人喜欢上一个人，一开始一定是见色起意。
抬头看了眼黑暗中已经坐起来的魏峥。
虽然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醒的，几人现在已经这样了，那就索性说明白了的好。
“峥哥，我们一起走走吧。”
摸出烟盒，抽出一根丢给了床上的魏峥。
转身楚青为自己也点上了一根，往外面走了没几步，就等到了叼着烟出来的魏峥。
“我要和魏玲处对象。”
既然都已经做了，楚青也就不在纠结。
新的世界，他也需要新的开始。
第十五章 金曲1991
一觉睡到上午十点。大通铺的其他人都以起床。
魏玲也去上班，原本郁结的心情，有了昨晚的治愈，整个人感觉神清气爽不少。
刚刚洗漱完毕，就见魏峥端着一个大海碗走过来。
“给，这是魏玲嘱咐我端给你的。”
说着也不等楚青接下，就自顾自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
转过去就开始嘟囔。“也不知道你小子给她施了什么迷魂汤，大早就起来给做早饭，还没我的份。”
看着落寞离开的大舅子，楚青却感觉心中一暖。
这小妮子，真是很贴心。
想到昨晚她红着脸跑开的场景，楚青就感觉很有趣。
看了眼大碗里的几个荷包蛋，希望她没放糖，不然甜度就要超标了。
........
“追梦人！给我追梦人！”
“快找找这首歌在哪里！我要完整版的那个。”
单独腾出的一个小屋子里，坐在翻录机前的楚青，已经热的满头大汗。
经过一天的忙碌，他已经将第一张需要录制的专辑，全部列了出来。
然后通过各种渠道，借到几十盒磁带。当然每一盒都是正版精品。
现在他就是在将这些列出来的歌，一首首的转录到新的母带当中。
此刻已经翻录完十几首，只差最后一首主打歌。
一直打下手的小杨，得到了楚青的提示，不断在几十盒磁带中翻找。
这首追梦人，是今年上半年才出的一首歌。也是楚青通过多种渠道调研，得票数最高的一首。
他为这盒全新录制的卡带，取名《金曲1991》。
这盒60分钟的卡带，一共收录了17首歌。
A面1.《追梦人》2.《冬天里的一把火》3.《少年壮志不言愁》4.《渴望》5.《滚滚红尘》6.《爱情的故事》7.《失恋阵线联盟》8.《再回首》9.《我想有个家》
B面1.《哭砂》2.《其实你不懂我的心》3.《你怎么舍得我难过》4.《明天你是否依然爱我》5.《耶利亚女郎》6.《你知道我在等你吗》7.《变心的翅膀》8.《特别的爱给特别的你》
里面的每一首歌都是这个年代的金曲。
楚青相信，这盘卡带，不光是现在，就是三十年后，它依然是精品。
“找到了！给，青哥。”
不一会儿，也热得满头大汗的小杨，从一堆卡带底下，找到了一个封面整齐的卡带。
抹了一把头上和脖子上的汗珠，看着楚青将磁带倒在了《追梦人》那一段。
然后放入卡槽，将三分五十三秒的追梦人全部翻录进了那盘母带。
“咔！”
随着卡带录制完毕，楚青拿出了那盘，没有任何封皮的全白色塑料盒。
这就是他忙了整座一天弄出来的成果。
“青哥快放给我们听听，效果咋样。”
门外同样等候的其他人，都是一脸好奇的看着楚青手中的磁带。
为了这盘母带，他们今天也帮了不少忙。
不但每个人都写了三首自己喜欢的歌，还专门跑到一个个厂里，去找亲朋好友做统计，去找人借磁带。
如果没有他们帮忙，楚青一个人是肯定没法这么快，就把这盘卡带弄出来的。
毕竟他不是这个时代土生土长的人，对现在大家真正喜欢什么，他其实并不比别人知道的多。
好在他有大数据做统计。
“行，小杨去把你哥那个录音机拿来。”
不一会儿，小屋前的空地上，就响起了追梦人的前奏。
“让青春吹动了你的长发，让它牵引你的梦，不知不觉这城市的历史，已记取了你的笑容，红红心中蓝蓝的天，是个生命的开始。”
翻录出来的效果非常好，尤其都是直接用正版翻录的，杂音和失真都很少，比起市面上的大部分盗版卡带，音质都要高。
就是拿出去说这是正版卡带都有人信。
只是没有封皮，只能用记号笔写歌名有点掉价。
看来得找机会，把那台爱普生LQ-1600K打印机给买回来。
慢慢的，《追梦人》就变成了合唱，没办法这首歌现在太火了。
不管男的女的，每个人都能唱两句。
“青子你过来下。”
见大家都在高兴唱歌，魏峥拉了一下笑嘻嘻的楚青，将他带到了大通铺。
“你真的要送吗？我觉得没必要，大家帮你的时候并没想要获得什么。”
早在录卡带之前，楚青就找魏峥说过。
到时候每个借了卡带的人，他都会给送一盒重新录制好的卡带。
现在卡带录好了，那些借来的肯定得还回去，那可是好几十张卡带。
按照这张卡带的质量，市面上最少卖十块钱一张。
就这还有价无市。
可楚青却眼都不眨一下，将价值几百块钱的卡带，就送出去了。
“说好的送，我肯定送了，我不光要给他们送。还会给其他厂也送一些。”
楚青送卡带的事情，是他一早就想好的。
这些借来的卡带，也是他有意分开借的。
基本都不是来自同一个厂。
有卡带的人，就说明他本身就是卡带的消费人群。
等楚青把这盒新录制好的卡带给他们送去，就一定会成为他们未来很长一段时间每天听的卡带。
一盒囊括了十七首金曲的卡带，基本就能抢占其他卡带的播放时间。
只要他们每播放一次，听到的人就更多。
为自己这张卡带做的推广就越多。
作为一个还没入行的新人，想要快速打开市场，当然只能做口碑传播。
这也是他为什么，会把这张卡的质量做这么高，还在一盒没卖的情况下，先送几十盒出去。
如今的他，没有时间去慢慢的一盒一盒的卖。
距离讲话也只有大半年的时间，每一天对他都非常宝贵。
他不但会送几十盒出去，更会把每一个送的人，直接变成自己的下线。
让他们听歌的同时，还帮自己带货。
“那你送了卡带，也不用每卖一盒还给他们分两块钱吧。”
楚青的这些操作，魏峥确实有些没弄明白，你既然送了卡带。他们介绍来买，为什么还要分他们两块钱。
“这叫直播带货！我们自己的人手有限，并且厂里的人也不熟悉，贸然去卖，一天也卖不了多少，风险还很大。”
“可有了同一个厂里的人介绍，不但可信度高了不少，而且还不用我们自己去推销，只要拿货过去收钱就行。”
对他们来说听着歌，就能把钱赚了。而对楚青来说，不用任何推广，就能把卡带卖了。
这样双赢的事情为什么不干。
后世直播带货，也是这个逻辑。
这叫同时触达顾客。并且都是精准用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