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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首辅全文阅读

作者:清纯的橘猫     红楼首辅txt下载     红楼首辅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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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明

    有人一个劲说上本书的事,我可以坦言,那本书是我第一本书,《红楼:我是世袭罔替的冠军侯》,从开书到现在共六十多万字了。

    说实话写得不好,毕竟萌新写书,问题很多。成绩大家也可想而知,上架三个月后,我开了个马甲,写了这本。

    当然,因为我不是全职,要上班,又要写书,双开比较熬人,为了这本书的推荐晋级,把大半心思都放在了新书上。

    对于老书的读者朋友来说,确实有些不公平。我在这里道歉,更新会继续,会把故事讲完,愿意看的可以等等。

    这几天家里这边疫情严重,被困在老丈人家里不能回去,拿手机码字速度上不去。

    两本书一本是处女作,一本是精心准备资料准备磨出好成绩,两本都舍不得。

    等过几天出去了,我是要去一线抗疫的,更新什么的也提不上速度。

    再次给大家说一句抱歉,唉,对于那位朋友,我也就不提名字了,之前在老书因为我没能如了你的意你对我有意见,我能理解。

    但你不能拿我当软柿子,任你拿捏吧。不愿意看我的书,请你去找写得好的,日更万字的大神,我这小扑街真扛不住你一而再再而三的“督促”。

    所以,抱歉,我禁言了,你是我这本书除了推销广告第一个禁言的人。我是个好脾气的人,基本上大家提出的意见我都有考虑,甚至在评论区骂我的我都一笑了之,从来不生气。

    但真的抱歉,我无法接受你的意见,因为我只是个扑街,达不到你的要求。

    算了,就这些。

    扑街去码字了……

    PS:欢迎大家给我在评论区提意见,看得不爽了可以直接骂我(别骂我祖宗十八代就行)。看的爽了也请夸一夸,有意见建议可以提出来,谢谢大家!

第一章 噩耗

    龙盘虎踞,江南都会,金陵沐于秋雨。

    华灯初上,秦淮夜宴,莺歌燕舞正靡靡。

    今日放榜,治德五年南直隶秋闱大比终于落下帷幕。榜上有名的学子弹冠相庆,呼朋唤友来这秦淮河畔,携美同游,共赏秋雨烟云。

    花坊之上,有一男子格格不入,任那旁边的美人如何使劲,就是不为所动。

    旁边的人看不下去了,从怀里的美人酒杯中吸了一口,揶揄道:“瑾玉兄为何闷闷不乐?你看美人如画,正等你这大才子鉴赏呢?”

    话音刚落,花坊中约有七八人皆是附和,直言乡试得中,正该高乐才是。

    林枢端起酒杯,遥敬一圈:“惟中兄,诸位学兄,原本小弟不该扰了雅兴,但家中伯父身体有恙,若非暴雨误期,此时小弟当已踏上归途了。”

    他扬起酒杯,一饮而下,然后抱拳致歉:“诸位皆是苏州府同乡,也知晓小弟家中情形。今日就不陪诸位学兄高乐了,待家中稍安,北上京城相聚,小弟再设宴赔罪!”

    众人此时才想起,这位林枢学兄乃是扬州巡盐御史林如海之侄,父母早亡,长于林如海膝下。

    秋闱前林如海突然患病,若非他心心念念家中子侄的举业,怕是此时的林枢还在病床前侍奉呢。

    王惟中面带歉意,打了圆场:“倒是我等失礼,林公坐镇盐课,矜矜业业近十年,才使得江南盐价平稳。如今积劳成疾,该是我等为其祈福才是。”

    林枢稽首一礼:“多谢惟中兄谅解,这会雨小了,小弟实在是心中难安,就不陪诸位高乐了,咱们京城再见。”

    “带我等向林公问安,瑾玉兄慢走……”

    ……

    秋雨瑟瑟,林枢坐在马车上前往金陵码头。心绪不宁之下,略有急躁。

    “福全,去往京城送信之人走了几天了?”

    驾车的福全一甩马鞭,回道:“阿纯一行五人,乘贡船北上,算日子已经到京城有两三天了。”

    唉!

    林枢叹了一口气,闭目沉思。

    命运真的就不能改吗?伯娘贾敏三年前病逝扬州,堂妹黛玉被荣国府接走。

    哪怕他精心照看的大伯林如海,如今也是重病在身,绕是自己想尽办法。依旧只能看着他日渐消瘦,病入膏肓。

    “大爷,到码头了……”

    “速速上船,回扬州!”

    ……

    一夜飞驰,巡盐御史府终于有了可以主事的人。

    林如海面色苍白,躺在病床上听着林枢说话。在得到林枢高中南直隶解元的喜讯后,他高兴得想要坐起来。

    一连好几声咳嗽后,面色泛起红来。吓得林枢连忙帮他拍着后背,好一阵才缓了过来。

    “枢儿,我若去了,你就扶灵回乡,万不可在扬州逗留!”林如海靠在枕头上,看起来精神好了些,便郑重的给林枢说道。

    林枢难掩心中悲伤:“大伯何故说这话,侄儿一定会寻访名医,延医问药,您一定会好起来的。”

    林如海苦笑一声,目光越过窗外的竹林,看着天上浮动的白云。

    林家啊,就剩下林枢这一个男嗣了。自己陷在扬州这个泥潭不要紧,不能把林家最后的希望也陷进去。

    良久,林如海严厉的说道:“枢儿,大伯一生不说清正廉洁,但也算是矜矜业业。如今病入膏肓,盐政糜烂至此,哪怕我耗尽心血也无力回天。只盼陛下早日派来接任者,大刀阔斧之下,方能力挽狂澜。遗折我已写好,待我去后,你将它送到绣衣卫扬州千户所耿向南千户手中。”

    咳咳……

    林如海如同交代遗言一般,让林枢的心中更加难受。看到自己大伯咳嗽不止,他连忙轻轻拍打后辈:“大伯不要说了,侄儿这就去请大夫……”

    林如海拉住他的手:“不用了,我其实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在你伯娘离世的时候,我就知道活不了多久了。那些人恨不得林家死绝,怎么会让我活着离开扬州。”

    这话让林枢心中涌起惊涛骇浪,他大约明白了林家的这些劫难,与扬州乃至江南官场、盐商、海寇有着巨大的关系。

    “可是那是盐商?还有他们背后的那些人?”林枢不甘心的询问。

    林如海欣慰的拍了拍林枢的手背:“这些已经无关紧要了,待我去后,遗折上奏陛下,自然会有人来处理。我现在要给你说的,才是关乎咱们林家的大事。”

    他从床头拿出一个匣子,交给林枢:“这里面是林家所有勋田、庄子、商铺和百年来积攒的家产。其中一成留给玉儿,和你伯娘的嫁妆算做玉儿的出嫁之物。你是我林家唯一的男嗣,其中的四成由你继承……”

    “我不要……”林枢脸上挂着泪,摇头拒绝,却被林如海严厉的训斥。

    “你不要,是想让林家从此败落吗?”

    林如海看到侄子满脸悲痛,缓和了语气继续说道:“剩下五成,我会上书陛下献给朝廷。想来陛下会因此多照看你与玉儿,不至于被那些人轻易给害了。”

    林如海艰难的交代了正事,这才眼含慈爱的说起了黛玉:“玉儿是我唯一的血脉,她自幼离家,虽说荣国府是她外家,但终归是客居,想来也受了不少委屈。待我去后,她就交给你了。我已留下手书,玉儿的终身由你这个哥哥做主,替她找一个妥当的夫婿,平平安安的过一辈子就好……”

    林枢跪在床边,咚咚的磕头发誓:“父亲放心,儿子一定会保护妹妹,让她一生顺遂,若违此誓,天诛地灭,不入轮回!”

    “你叫我什么?”林如海眼中露出惊喜。

    “父亲精心抚养教导儿子,虽不是亲父,亦是儿子的父亲。待儿子娶妻生子,当有一子秉承父亲香火,绵延万世!”

    林枢一连磕了三个响头,林如海挣扎的起身,微笑着受了父亲的称呼。

    “好好好,此生无憾,此生无憾了!”

    “敏儿,我来了!鲜衣怒马,半生蹉跎,不如归去,不如归去……”

    “父亲……父亲……”

    ……

    治德五年九月初八,兰台寺大夫,扬州巡盐御史林如海病逝扬州任上,享年四十六岁。

    林枢安排管家林福派人去四处报丧,巡盐御史府白灯高挂,布置灵堂,下人们也换上白衣,等待祭奠的人前来。

第二章 回南

    治德五年九月十二,京城秋雨绵绵。

    荣国府中,贾家太夫人贾史氏刚刚醒来,大丫鬟鸳鸯就端来水盆供她洗漱。

    “玉儿可醒来了?”贾史氏突然开口:“昨夜突然梦见了敏儿,她和一个人影站得远远的,我想走近,却总是有什么东西挡着我不让我过去。真不知道是怎么了?唉……”

    鸳鸯连忙安慰道:“许是前日林家的人胡言乱语,惊扰到您了。俗话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若是您想念姑奶奶了,咱们就去报恩寺上香祈福?”

    原来就在前日,林枢派的人迟迟得不到荣国府的回信,不得不再次登门,想要见到林黛玉。

    可荣国府的人死活不愿意放黛玉离开,压下消息,把林纯五人拦在了门外。

    林纯不得已大声斥责贾家不顾骨肉亲情,隔绝林家女儿与家中通信……

    宁荣街上,林纯五人最终突出贾家家仆的重重围困,好不容意才逃了出去。

    贾史氏想起暖阁中的黛玉,像是想起什么,吩咐鸳鸯去请了贾政之妻贾王氏。

    待贾王氏匆匆赶来,就耳语了几句。

    “母亲,这怎么可以?宝玉将来可是有大造化的,虽然外甥女很好,可,可咱们未必不能替宝玉找一个更好的!”

    贾王氏急切的劝说贾史氏,她是一点也不愿意让宝玉娶了贾敏生的病秧子。

    贾史氏严厉的说道:“你懂什么?林家五世列侯,家产数以百万计。林女婿又没有子嗣,将来这些不都是两个玉儿的?”

    “林家不是还有个侄子吗?”贾王氏不甘心的辩驳。

    “他要能活着才能说是林家的继承人,为了宝玉,老婆子就是当一回恶人又怎么样。”

    贾史氏面目狰狞,把贾王氏吓得不敢再反对,只能点头勉强应下。

    这时门口传来贾琏的声音:“老祖宗,扬州来信,林姑父殁了!”

    “什么?”贾史氏与贾王氏几乎同时惊呼,连忙叫贾琏进来说话。

    贾琏一进门就把书信交给贾史氏:“林家派人前来报丧,同时要接林表妹回南。”

    ……

    黛玉收到噩耗时已是当日晚上,不知贾家人是怎么商议的,她蜷缩在暖阁中哭了一夜,第二天才浑浑噩噩的跟随贾琏准备返回扬州奔丧。

    林纯五人与前来送信的林福汇合,共同护卫黛玉前往通州。

    等到通州码头,众人上船后,贾琏去安排启航事宜,林福让黛玉身边的紫鹃与雪雁去弄些吃的来,然后走到黛玉身边。

    黛玉如今只有十岁,因为丧事的原因只着素色白衣,瘦弱的样子让林福心疼不已。

    “大姑娘还请节哀,老爷临终之前最担心的就是大姑娘,大爷也让老奴一定要照顾好您。千里之遥,您还要保重身体为要。”

    林福想起林枢临行时的交代,看到四下无人,把一封信偷偷交给黛玉。

    “这是老爷和大爷给姑娘的信,大爷交代说,不可让他人看见,包括贾家所有人,都不可尽信!”

    黛玉懵懂的接过来,见上面笔迹就是父亲林如海亲笔,眼泪又止不住的往下掉。

    林福守在船舱门口,黛玉打开书信看了起来。信封中有两封信,一封是父亲林如海的,一封是堂兄林枢的。

    父爱如山,却只能用书信遥寄。林如海在信中与女儿告别,更多的是叙说了他对黛玉今后的安排。

    “为父去后,林家只余你与枢儿兄妹二人。枢儿成熟稳重,颇有贤才,当为汝之依靠。贾家虽是汝之外家,但其族骄奢,其心叵测,不可尽信。一切以汝兄枢儿意见为准,切记切记!”

    因是书信,林如海不能把话说得太明白,黛玉看得也是一知半解,只知道父亲把自己的终身皆托付给了堂兄林枢。

    反而自己的外家荣国府,父亲说是不可尽信。黛玉心中起了疑惑,想到家仆林纯早几天前就来到京城,为何自己一点消息也没有听到。

    她又打开林枢的信,信中尽是关切,一再叮嘱自己要保重身体,并以长兄的身份,强令自己衣食上不可亏欠,不可素斋守孝,熬坏了身子。

    虽然两人三四年未见,但黛玉还是能清晰的想起林枢的样子。小时候一应要求,哪怕再难,堂兄林枢都会想办法帮自己实现。

    那年荣国府派人来接,堂兄拉着自己的手一个劲叮嘱她要照顾好自己,待三年后春闱大比,他就回来京城接自己回家。

    没想到三年后,自己竟然会是以这样的方式向扬州赶去。

    “为兄惭愧,未能照顾好父亲,且等玉儿回家……”

    黛玉喃喃自语:“生死之劫,怎能怪得了哥哥呢。生前侍奉,死后守灵,哥哥比我这个远方的亲女强太多了……”

    打开船舱的窗户,黛玉看着绵绵秋雨,泪水不断的滴落窗沿……

    ……

    扬州巡盐御史府,今天已经是林如海头七忌日。林枢重孝在身,身形憔悴。

    棺盖未封,冰至四周,香料之下,仍有隐约异味。林枢就像没有闻到一般,跪在灵棚中烧着纸钱。

    “大爷,扬州绣衣卫耿千户来了!”下人在林枢耳边轻声禀报。

    只见一名身着飞鱼服的绣衣卫走进灵棚,先是接过白孝系在腰间上香拜祭,随后才看向林枢。

    林枢郑重磕头还礼,然后对下人吩咐道:“守在门口,灵棚十步以内不许人靠近!”

    待安排好后,林枢从怀中掏出了林如海的遗折,双手递给耿向南。

    “这是家父的遗折,家父叮嘱学生一定要亲手交到耿千户手中!”

    耿向南接了过来,郑重的收好:“林解元节哀顺变,本官一定将林公遗折送到陛下手中。”

    随后他又小声说道:“想来林公已经叮嘱过林解元,扬州非久留之地,待女公子回来,林解元还是早早回姑苏才是。待百日后,就立刻去京城为好。”

    虽然耿向南没有说原因,林枢还是能猜到是为什么。他点点头,两人默契的没有再说这些。

    等耿向南离开后,林福的儿子林冰才走进来:“大爷,大姑娘已经到淮安了,明日清晨就能到扬州码头。”

    林枢看向林如海的牌位,强打精神,吩咐道:“派人去同济堂,请李老明日一早来府上候着,玉儿自小体弱,我真怕她受不住……”

第三章 哀荣

    治德五年九月十六日清晨,日夜兼程的黛玉,在贾琏的陪同下踏上了扬州码头。

    连续三日四夜的行程,让黛玉一下船就差点软倒在地,旁边的紫鹃眼疾手快扶助了她。

    虽然戴着面纱,但她还是看到了前方出现了一个孝衣在身的男子。

    三年未见,兄妹俩却没有丝毫陌生感。林枢看着瘦弱不堪的黛玉,难掩心疼。

    走上前摸了摸黛玉的小脑袋,熟悉的身影,熟悉的亲昵动作,让黛玉再也忍不住哭了出来。

    她靠在林枢胸口大声哭着,林枢不得不扶助黛玉瘦弱的肩膀:“先回家,父亲生前最惦记的就是你了,如今林家就只剩下咱们兄妹二人了,你若是受不住倒下,那哥哥可怎么办?”

    虽然林枢一直劝慰着,不过黛玉好似没有听到,直到哭得狠了,竟然晕了过去。

    这下林枢也慌了,连忙抱起黛玉就上了马车,旁边的贾琏也被吓了一跳,这会也不在意林枢的失礼,上了马车就跟上上去。

    ……

    巡盐御史府后宅,白发苍苍的李景同诊脉之后,林枢急忙询问:“李老,舍妹情况如何?”

    “令妹乃是长期肝气郁结,加之忧思过甚,惊闻噩耗之下,已是强弩之末。勉强坚持,待见到至亲,心神缓和,这才晕了过去。待老夫拟个方子,让令妹好好调养。至于其他,还是不要让她劳累为好。”

    李景同看了一眼旁边的华服男子,悄悄用眼神给林枢示意。

    林枢说道:“那李老请随我到书房,拟好方子后我便派人去取药。”

    随即他又转身向贾琏致歉:“琏表哥,今日是小弟失礼了,还请琏表哥先去歇息一会,待小弟安排好妹妹这边,再领表哥去灵前拜祭。”

    贾琏本就被黛玉的晕倒给吓了一跳,加之他自己也被千里路程累得不轻,当即应下。

    随后林枢与李景同去了书房,林枢开口询问:“李老,舍妹到底是怎么了?”

    李景同欲言又止,不过想起林如海在世时,与自己也算是旧识,同济堂能够安然数年,多有林府照应。

    于是他叹了一口气回道:“令妹不止是病,而且体内有不少毒素,应是慢性毒药所致!”

    轰!

    林枢的脑中如同惊雷炸响,直让他摇摇欲坠,眼前一阵晕眩。

    李景同连忙扶住他,手指按住几个穴位连连按压,这才让林枢缓了过来。

    “多谢李老,学生失态了!”

    林枢向李景同道谢后追问道:“可有解毒之法?妹妹乃是学生唯一的亲人了,父亲临终前叮嘱我要照顾好妹妹,却不曾想到,会出这样的事。”

    李景同思虑片刻,郑重的说道:“老夫诊脉时,发现令妹指甲泛青,应是长期服用类似丹毒之物。幸好发现尚早,可用牛乳配合药物排出体外。不过此法需日久不停,至少要两到三年时间才能痊愈。”

    丹毒?那不就是重金属中毒?

    可黛玉一个小姑娘,为何会服用丹药?难道荣国府中有谁在炼丹以求长生?可这怎么会让黛玉服丹?

    林枢略过疑惑不提,先是好好询问了一下黛玉的情况。再三确认黛玉暂时无事,这才放下心来,去安排京城来人的事情。

    ……

    贾琏换了孝服,拜祭过林如海之后,这才想起临行时贾史氏的交代。

    荣国府中,贾琏算是良心未泯之人。听到祖母欲要算计林家,心中当时就不是很情愿。

    林如海在世时,三节两寿送到荣国府的节礼比其他家加起来都多。贾敏生前对自己也是关爱有加,而其他人眼里却只有贾宝玉。

    黛玉醒来后,林家举行了封棺之事。略过林家兄妹悲痛欲绝的情形不提,贾琏也是心有戚戚。

    看到憔悴的林家兄妹,再让身边的小厮兴儿、隆儿去打听了林枢的情况,他躺在床上怔怔发呆,思考着到底要不要听从贾史氏的安排去做那些事。

    九月十八,贾琏正在房中琢磨着心事,兴儿在门外禀报:“二爷,林大爷请您去灵棚,说是朝廷旨意下来了!”

    圣旨?看来是朝廷赐下的哀荣到了。贾琏急忙穿戴好,来到灵棚。

    只见来人竟然是他极为熟悉的六宫都太监夏守忠,惊讶过后,贾琏急忙上前行礼。

    夏守忠嗯了一声,算是回应,随即开口说道:“既然人齐了,咱家就宣旨了!”

    灵棚中众人跪下,夏守忠打开圣旨念道:“敕曰,卿久镇扬州,清正以证德,廉洁以奉公,重病在身,仍矜矜业业。朕闻卿之噩耗,悲痛不已……特此追授兰台寺大夫、扬州巡盐御史林如海正奉大夫,都察院右都御史,谥忠正。荫其子林枢入国子监。朕遣官而展祀,冀歆格于神灵。”

    “学生叩谢陛下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林枢恭敬的拜谢皇恩,然后双手接过圣旨。

    夏守忠面带悲痛,扶起林枢:“皇爷收到忠正公的遗折,数次哽咽,直言痛失国之干臣,特派咱家亲自过来,为忠正公上一炷清香。”

    林枢当然不敢怠慢,让人扶了黛玉回去,引着夏守忠上香拜祭,随后才与夏守忠去了书房。

    夏守忠直言说道:“林解元应该知道一些情况,忠正公之逝,与那些盐商以及他们背后之人有关。皇爷已经派人去暗中调查,忠正公在遗折中请皇爷照看遗孤,皇爷让咱家问问林解元,你是想听从令尊遗言,躲开这番是非,还是迎难而上,为令尊报仇雪恨?”

    江南看似十分平静,但林枢早就察觉到了水下暗流汹涌。若是他一人,不把谋害林如海的人挫骨扬灰,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可如今他的身边还有黛玉,他不敢赌,生怕让这唯一的亲人再有危险。

    看到林枢犹豫的神情,夏守忠轻轻说道:“林姑娘的情况,咱家也知道些。若是林解元担心林姑娘的安危,咱家的身边,带了不少好手,总比让她独自一人回那荣国府强。”

    林枢惊讶的抬起头,紧紧盯着夏守忠的双眼:“公公知道些什么?”

    随即又连忙起身拜道:“请恕学生失礼,家妹是学生仅存的亲人,若是公公知晓其中隐情,还请公公直言告知。”

    夏守忠端起桌子让的茶盏,饮了一口,悠悠说道:“荣国府的人,未必没有参与此事。忠正公虽是贾家的女婿,可财帛动人心,更何况是千万两白银之巨。林解元就不怕林姑娘进了荣国府,再也出不来吗?”

第四章 缘由

    荣国府?

    其实从林如海临终前的那番叮嘱中,他就已经知道,荣国府或许就是林家劫难的幕后黑手之一。

    特别是黛玉莫名其妙的中毒之事,更是让林枢心中确信,荣国府中,定有人参与了针对林家的阴谋。

    林枢就这样站在夏守忠跟前,面露挣扎,不断斟酌着。

    夏守忠也没有催促,他是皇帝身边最得力的太监,此次南下,最重要的不是立即处理江南的那些杂碎。

    太上皇还活着,如今就是查出了这些幕后黑手,也无法真正的依律治罪,甚至还会打草惊蛇。

    他此次真正的目的就是林枢,或者说是林如海留下的人脉关系。林如海少年中试,更是一甲探花,同年故旧不知凡几。

    林枢作为林如海嗣子,姑苏林家唯一的继承人,这张巨大的人脉织成的网,必将成为林枢未来的重要资源。

    而皇帝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人才,是真正属于他这个皇帝的臣子。

    太上皇虽然因故仓皇禅位,但京城大半兵马的调动,三品以上文武官员的任免,皆是出自上皇圣谕。他这个皇帝,不过受龙首宫控制下的傀儡。

    其实林枢早在夏守忠说出皇帝问询的那一刻就知道,他是躲不开一场纷扰了。

    他之后的一切都是一场戏,一场唱给皇帝的戏。十七岁的少年,哪怕这个少年已经中试解元,但若是太过老成持重,只会让人警惕。

    只有心怀畏惧,才能走得更远!

    “公公,学生愿为陛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还请公公能派人保护学生的妹妹,她是家父唯一骨血,学生不能让她受到半点伤害。”

    林枢长拜不起,等着夏守忠的回应。千万不要小看这个阉人,他才是皇帝如今最信任的人。

    夏守忠满意的扶起了林枢,语重心长的说道:“这才是忠正公的儿子,皇爷说过,忠正公是国之干臣,却被宵小暗害。此次南下,咱家的目的就是布局江南,暗中调查参与暗害忠正公的凶手。”

    林枢假装感激涕零的样子,向北方拜倒:“学生叩谢陛下圣恩,陛下真是千古明君,光耀万里!”

    “林解元快快起来,咱家还是先与你说说皇爷的计划吧……”

    夏守忠与林枢分坐两边,开始说起了皇帝的江南之计。

    原来林如海在遗折中,中间藏有暗页。上面全部是江南各地贪官污吏、豪商巨贾的犯罪证据。

    绕是皇帝早有心里准备,依旧被这份名单证据给吓了一跳。其中列举的官员从二品督抚到七品县令,林林总总共计四十多人。

    这还不算林如海不知道的,几乎遍布江南各处衙门。布政使司、按察使司、漕运总督府、各府县以及地方卫所,几乎全部沦陷。

    而这些人搜刮的银两去向,其中就有龙首宫太上皇的内库。这还让皇帝怎么把这份名单证据拿出来?这不是打太上皇的脸吗?

    皇帝只能咬牙压下这份名单,派遣夏守忠先去江南布局,为将来做准备。

    或是山陵崩,或是帝掌权,无论哪一个,皇帝都打算先彻底掌握全部的证据。

    而且林如海还给自己送上了两份大礼,两百万两银子的敬献,以及十几年来经营的人脉资源。

    林家五代列侯,加上向来子嗣不盛,百年经营之下,林家的家产数以百万计。

    林如海临终一道遗折,将半数家产捐献给了皇帝,为国献财,用以充实内库。

    当然,这也是林如海无奈之举。江南豺狼遍地,他一死,林家的百万家产,将会成为林枢与黛玉的催命符。

    别说林枢一个小小的举人,哪怕林如海他自己,这些年没少被那些阴招算计。

    原本效忠的太上皇逐渐昏聩,纵容江南这群豺狼蹂躏百姓,甚至为了防备皇帝夺权,生生压下自己的升迁,让林家不得不面对江南这群人的一次又一次算计暗害。

    贤妻殇逝,亲子病亡,林如海终于无法忍受这些,用自己的命,为林家争出了一条出路。

    他选择了投靠皇帝,把任职江南近十年来,收集到的犯罪证据,尽数交给了皇帝。

    夏守忠阴测测的笑了一下,他说道:“皇爷知道忠正公的存在,挡了那些人的财路。他们好不容易等到忠正公仙逝,一定会拼了命阻拦皇爷派来接任者。所以,林解元,新任的扬州巡盐御史,很大的可能会是太上皇的人。而你,就需要在江南等待,并且收集这位新任巡盐御史的罪证。”

    林枢不解的问道:“公公,为何不用绣衣卫?”

    “绣衣卫当然会查,但你觉得在那些人的监视下,绣衣卫能拿到什么有用的线索吗?只有你林解元,谁会防备一个守孝的解元郎呢?更何况,你比绣衣卫更加熟悉盐政,不是吗?”

    夏守忠特意在守孝二字上加重了语气,他继续说道:“林解元也不必担心林姑娘的事,咱家会留下两名宫里的嬷嬷,接下荣国府的教养之责,免得荣国府以教养的名义把持林姑娘的未来。”

    林枢心中大喜,夏守忠带来的教养嬷嬷,确实是替他免去了一个极大的麻烦。

    哪怕他有林如海的手书,也很难免去黛玉被再次带去荣国府。世人娶妻,有五不娶,其中就有丧妇长女不娶。

    黛玉亲母早逝,若无长辈教养,将来亲事将会极为艰难。可荣国府中的黑手还没有查出来,林枢怎么会放心黛玉被接入荣国府。

    如今夏守忠带来的教养嬷嬷,完美的解决了这个问题,林枢感激的再次给夏守忠行礼致谢:“学生多谢公公,这两位嬷嬷真是为学生解决了大问题。”

    “行了行了,林解元,咱家与你皆是为皇爷做事,皇爷自然会庇佑为他老人家做事的人。你要在这守孝的两年多时间里,尽心为皇爷查找证据,引而不发,不是真的不发。待将来一有机会,咱们就掀开这盖子,让这群硕鼠彻底暴露在天下人的面前。”

    夏守忠紧紧盯着林枢的双眼:“忠正公不愿让你冒险,这是人之常情。但林家是如何遭受这些磨难的,咱家想来你也应该很清楚。那群人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林家人,他们恨毒了忠正公,绝对不会放过你与林姑娘。所以,你只能依靠皇爷,只有依靠皇爷,你才能保住自己与令妹的性命,才能为忠正公报仇雪恨!”

第五章 辩礼

    夏守忠与林枢在书房密谈许久,直至傍晚才回了扬州官驿。

    晚间用饭时,贾琏好几次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有开口。林枢也就当做不知,没有多做解释。

    吃过晚饭,林枢请贾琏来到书房。

    “琏表哥,明日小弟就要扶灵回乡,不知琏表哥有何打算?”

    贾琏哀叹一声:“出京时家中祖母曾有交代,让我陪林妹妹回姑苏安葬完后,就带她回京。不知枢兄弟是否一同前往?”

    林枢假装惊讶道:“父亲病逝,作为子女当为父守孝三年,难道京城风俗与江南不同?”

    贾琏当即就被林枢的话给噎住了,为父守孝,乃是九州百姓自古以来的传统。无论南北,皆是一样。

    祖母为何要让自己仓促带表妹回京,还不是为了给宝玉创造机会。更别说进了荣国府的门,谁还记得林如海有个闺女,等黛玉年岁一到,她的婚事还不是任由贾家拿捏。

    可这位林家的新家主,一句话就让祖母的算计化为乌有,自己该怎么办呢?

    “琏表哥?琏表哥?”

    “哦,枢兄弟说笑了,为父守孝乃是应有之义,不过表妹身体孱弱,守孝之事,在荣国府中也是一样的。更何况祖母身边也离不开表妹,她老人家一日不见表妹,就想的厉害……”

    贾琏斟酌着话语,小心翼翼的说道:“姑父病逝,姑苏族中也是五服之外的远亲,又无长辈教养,依我之意,还是早早回京为上。”

    林枢摇了摇头,他郑重的回道:“当年伯娘过世,妹妹被仓促接走。据小弟所知,荣国府上下皆无服功,唯有琏表哥身着素服,算是全了礼制。不知这一次,荣国府的姻亲,会不会依样酒肉穿肠过,全无尽哀思?”

    话说到最后,林枢的表情变得愤怒。当年伯娘贾敏过世,除了贾琏认真服了小功,全府上下,连一个穿麻的没有。

    贾琏也曾经劝过老太太,可老太太最见不得这些晦气的东西,故而家中宴饮依旧,表妹在家甚至想烧点纸钱都不敢。

    姑母过世,依照礼制,贾家玉字辈当服小功,素食麻衣三个月,唯有贾琏自己,想到姑母贾敏对自己的关爱,认认真真的服了三个月的小功,其余人,像是没有贾敏这个姑姑一般。

    唉,如今被林枢揭开此事,贾琏真是羞愧难当,半天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琏表哥,妹妹因未能给亲母守孝之事,已经被人说三道四。这一次,小弟绝不可能让这种事再次发生。”

    林枢斩钉截铁的说道:“父亲临去之前,已将妹妹托付于我。作为她的长兄,林家的家主,自然会安排好妹妹的一切。”

    贾琏一听林枢不让黛玉跟自己回京,连忙说道:“可若无祖母教养,表妹将来的亲事……”

    林枢拱手向北方稽首:“蒙陛下隆恩,赐下两名教养嬷嬷,想来嬷嬷可以胜任这教养之责!”

    皇帝?

    贾琏立时没有了反驳的勇气,贾家本就失礼在先,如今林枢又抬出了皇帝,他还能再用什么借口辩驳呢?

    “唉,既然枢兄弟已经做好了决定,我也就不再多说了。明日我同你们一同扶灵回乡,待百日之后,我再返回京城吧。”

    贾琏叹了一口气,出京前祖母交给自己的三个任务,刚到第一个就遇到挫折,剩下两个他都不想提了。

    ……

    是夜,林枢走到黛玉的小院子里,黛玉的乳母王嬷嬷正在院中守着。

    “大爷,您还没休息?”

    林枢点了点头,坐在院子中的石凳上,他询问黛玉的情况:“妹妹可曾用饭?”

    王嬷嬷摇了摇头:“姑娘只用了几口米粥,连菜都没有吃一口!”

    “是哥哥来了吗?”

    这时房间的门打开,身着孝衣的黛玉走了出来。林枢看到她摇摇欲坠的样子,心疼与怒火同时爬上心头。

    他用严厉的口吻说道:“怎么,哥哥的话你是听不进去还是压根就不想听?你这样子下去,是打算扔下我一个人,在这世上孤苦的活着吗?”

    “哥哥……”黛玉眼圈一红,泪水就要落下来。

    林枢心中一软,语气也软了下来:“妹妹先回房,待哥哥去给你蒸碗蛋羹吧!”

    说着,他就给王嬷嬷使了一个眼神,让她照顾好黛玉,自己离开小院子去了后厨。

    约莫两刻钟,林枢端着一碗蛋羹走进黛玉房中,放在小桌上。

    “吃吧,吃完后我有话给你说。”

    黛玉小口吃了起来,小葱花配蛋羹,是她小时候生病时最喜欢吃的东西。

    滴答滴答,伴随着勺子碰触碗底的声音,黛玉的眼泪掉落在桌子上,林枢伸出手摸摸她的额头。

    “不哭了,不哭了……”

    或许是这碗蛋羹,又或许是林枢的陪伴,黛玉最终是止住了哭声。林枢看她情绪好了些,便把接下来的安排说了一下。

    黛玉惊讶的问道:“哥哥是说,我不用回京城了?”

    她记得离京前,外祖母叮嘱过自己,让她安排好父亲的后事便跟随琏二哥回京,怎么哥哥会让自己在姑苏守孝?

    林枢看了看旁边的两个丫鬟,一个是从林家带去荣国府的雪雁,一个是贾家带过来的紫鹃,两人听到这个消息的表情极不相同。

    “妹妹可知,父母亡故,子女当如何?”

    黛玉毫不犹豫的回答:“子曰:‘子生三年,然后免于父母之怀。夫三年之丧,天下之通丧也。予也有三年之爱于其父母乎?’,故而为人子女,当为父母居丧守孝。”

    “既然如此,妹妹为何还有这样的疑问?”林枢反问一句,让黛玉不知该如何回答。

    是呀,守孝三年乃是世间常理,可外祖母那边该怎么回复?

    旁边的紫鹃着急的插嘴道:“林大爷,回京之事乃是老祖宗定下的……”

    “林家之事,什么时候由得外人做决定?”林枢呵斥一声,吓了房中几人一跳。

    紫鹃还想要争辩,旁边的雪雁连忙拉了一下她的袖子。

    林枢冷哼一声:“没有下一次,主子说话的时候,再敢随意插嘴,你就自己回荣国府去吧。”

    王嬷嬷瞪了紫鹃一眼,她早就看不惯荣国府的规矩,丫鬟不像丫鬟,主子不像主子。

    黛玉终究还是年幼,虽然从书中学过礼制规矩,但在贾史氏刻意的忽视下,还是没能理解守孝之事,对她未来的影响。

    林枢不得不给她解释了其中的问题,当黛玉得知因为自己未能给母亲守孝,林家的家教被人质疑,甚至差点影响到林家的声誉,差点又哭了出来。

第六章 回乡

    黛玉自幼熟读诗书,经史子集从三岁就开始学习了。

    六岁去了京城,虽说没有了父亲与先生的教导,但她依旧没有放下书本,从扬州带去的那些书籍就是她每次想家时的慰藉。

    《论语》、《礼记》等书中有不少关于守孝的论述,经过林枢的提醒,她也明白了自己的问题,难过了一会就做出了决定。

    “哥哥说的对,是我没有做好。我这就给外祖母写信,三年守孝,我哪里都不去,就在姑苏老家!”

    林枢摸摸她的小脑袋,宠溺的说道:“也没有那么夸张,等父亲百日之后,我陪妹妹四处走走,总憋在家中像是怎么回事。你也应该多交些朋友,手帕交可不能没有。若是你想你外祖母了,三年后春闱大比,咱们一起去京城。”

    ……

    月上枝头,秋寒渐起。林枢哄着黛玉睡下,来到院子中。

    王嬷嬷跟在林枢身后:“大爷,老奴有几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嬷嬷是看着我们兄妹长大了,我一直把你当自家亲人,有话直言便是。”

    王嬷嬷不但是黛玉的乳母,更是林家的老人。伯娘贾敏身体一直不好,兄妹俩夏热冬寒,增减衣服大多是王嬷嬷照看。

    “姑娘在荣国府过得很不好,先不说那老太太刻意安排贾家的宝二爷与姑娘亲近,府中上下更是扬言姑娘的吃穿用度皆是出自贾家。大爷,姑娘这三年,在京城过得是小心翼翼,受了委屈连大声哭都不敢!”

    林枢的拳头紧紧攥着,脸上寒冰一片。

    他沉声说道:“我知道了,如今回家了,嬷嬷精心照看就是。三年后进京,妹妹受过的委屈,我会从贾家一笔一笔的讨回来。”

    “老奴斗胆问一句,姑娘的病,是不是不太好?”王嬷嬷不安的询问,前几日李景同在给黛玉把脉之后的神情变化,贾琏这个公子哥看不明白,她却发现了其中的不妥。

    林枢叹气一声,还是说出了真相:“妹妹中了慢性之毒……”

    “什么?这可怎么是好?大爷……”王嬷嬷惊呼一声,又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巴。

    “嬷嬷放心,所幸中毒不深,李老医术精湛,已经有了解毒之法。不过解毒调养所需日久,嬷嬷需要精心照看。”

    林枢给王嬷嬷吃了一个定心丸,最后又叮嘱道:“那个紫鹃嬷嬷好好看看,若是还念着荣国府之事,找个机会打发了吧。”

    王嬷嬷欲言又止,林枢问道:“嬷嬷还有话要说?”

    “老奴觉得,这毒很可能是荣国府的二太太,政舅老爷的夫人下的。”

    “可有证据?”林枢像是早有所料,他其实已经早就从京城传回的消息中大致推测出了几个可疑之人,这贾王氏就是其中之一。

    王嬷嬷摇摇头:“老奴也只是猜测,贾家的老太太一直想让那位宝二爷与姑娘定下婚约,不过那二太太却一直看咱们姑娘不顺眼。姑娘年纪小看不出来,但老奴从她看姑娘的眼神中,看出了厌恶。”

    不得不说,王嬷嬷眼光毒辣,贾王氏当然会厌恶黛玉,贾敏的女儿,怎么可以成为她的儿媳妇。

    “嬷嬷去休息吧,这件事我会查下去的,妹妹就劳你费心了。”

    林枢止住了话题,王嬷嬷也闻言行礼退下。

    走出黛玉的院子,林枢一拳砸在树上:“王氏,你这是找死!”

    ……

    九月十九,清晨。

    扬州巡盐御史府中门大开,林家兄妹今日便要扶灵回乡。坐镇扬州盐政近十年,因公病逝任上的忠正公林如海终于离开了这座府邸。

    林如海这十年来,整顿盐政,惩治不法盐商,江南盐价始终处于一个合理的价格上,扬州百姓自然感激这位青天大老爷。

    在众多扬州百姓的相送下,林家一行乘船出发,往老家姑苏赶去。

    沿运河南下,历经三天,终于到了苏州府码头。

    葬礼很顺利,林枢早就派人回乡,修整坟茔,在回到苏州府的第二天就将林如海和贾敏合葬在林家的祖坟中。

    略过黛玉又一次的伤心不提,林如海的丧事算是暂时告一段落了。

    苏州老家,林府坐落于府城东南角,三进的院子颇有江南水乡的韵味。

    回乡近十几天来,有林枢与王嬷嬷的精心照顾,黛玉消瘦苍白的脸上终于有了血色。此时她正坐在窗边看书,若是有人近看,就会发现她手中的书赫然是一本时文选集。

    雪雁端着一碗牛乳走了过来:“姑娘,牛乳热好了。”

    “唉,牛乳虽好,但天天喝也会腻啊。不知哥哥怎么会让我一直喝这个?”

    黛玉放下书本,小脸一皱,苦笑一声:“要不,你替我喝了?”

    “奴婢可不敢,大爷好凶的。”雪雁想起林枢冷酷的脸,心中一颤。

    黛玉好笑的看着面露恐惧的雪雁,伸手接过牛乳,闭着眼就喝了下去。

    “真是一言难尽!”黛玉压住恶心感,小小抱怨了一句。

    这时王嬷嬷走了进来,拿出一封信:“姑娘,京城来信,大爷让我给你送来。”

    “哦,是外祖母回信了吗?”黛玉欢喜的接过来,当看到信封上的字迹脸上出现一丝失落。

    “原来是宝玉的。”她嘀咕了一句,随即打开书信看了起来。

    信封很厚,分别是贾宝玉、贾史氏以及迎春、探春、惜春五人的,其中贾宝玉写的最多。

    黛玉花费了很长的时间才看完了所有的书信,外祖母的抱怨、宝玉的抱怨,三春的安慰与思念让她的心中五味杂陈。

    “唉,外祖母还是怪我了。可我怎么能扔下哥哥一个人守孝,再说,这也不是为人子女该做的事啊。还有宝玉,只想着姐妹们在一起玩闹,却不曾想过,我没有父亲了啊!”

    说着黛玉就难过的想哭,王嬷嬷连忙安慰:“姑娘不必在意这些,亲家老太太是一时舍不得姑娘,可能是忘记了守孝这一茬。待琏二爷回京的时候,姑娘让他捎一封信过去解释一下、三年后大爷上京参加春闱大比,姑娘不是又可以见到老太太了吗?”

    不说不要紧,王嬷嬷的话一出口,黛玉就趴在桌子上呜呜哭了起来。

    因为黛玉知道,外祖母哪里是不记得守孝之事,她这些天已经大致明白了外祖母的心思了。书中说的很明白,甚至《大楚律》中都有规定。

    《楚律疏议》规定:“丧期未终,释服从吉,若忘哀作乐,徒三年;杂戏徒一年,即遇乐而听及参加吉席者,各杖一百。”

第七章 友人

    虽说《楚律疏议》中关于居丧守制的规定更多的是针对朝廷官吏,但作为官眷,往往比普通百姓的子女更受约束。

    就像黛玉因为年岁小,在荣国府刻意之下,没有为亲母贾敏服丧守孝。林如海在京城的同年甚至写信回来,斥责林家妄为圣人教化,不堪书香门第之称。

    直至林如海回信解释,督察院中的御史才没有继续上书弹劾,宫中也只是罚俸警告,并未做实质性的惩处。

    看到黛玉趴在桌子上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王嬷嬷只好让雪雁去请林枢。

    ……

    等林枢来到房中,黛玉已经收了眼泪,只是怔怔的看着桌子上的书信不说话。

    “又为这些外人把自己气哭了?”林枢双手环抱,倚着门框说道:“哭完了就跟哥哥去吃饭。”

    黛玉撅着小嘴回道:“才不是外人呢,那是外祖母!”

    “那也是外人,人家姓贾你姓林。当寻常亲戚走就是了,难道你还想着回去再过寄人篱下的日子?”

    林枢这几日一直在思考该如何去让黛玉明白贾林两家的真正情况,正好荣国府的信来了,他虽说没有拆信去看,但也能想到贾家老太太会在信中写些什么。

    不外乎愤怒于黛玉没有遵循她的意思,在安葬林如海之后立即回京。

    他也算是摸清了贾史氏的脾气,估计是养尊处优习惯了,若是有人违背了她的意思,便会愤怒的想办法斥责一顿。

    看看贾琏就知道了,荣国府送来了两封信,一封给了黛玉,另一封就是给贾琏的。

    当时他与贾琏正在前厅说话,贾琏打开信后,看他那苦涩的表情就知道信中不是什么好话。对待亲孙都是这个态度,更别提黛玉这个外孙女了。

    黛玉小声哼了一声,别过头去不愿和林枢说话。林枢好笑的走到书桌前,假装要拿起桌子上的书信。

    “这是我的!”黛玉连忙忘记了生气,伸手护住书信。

    林枢本来就没打算去看,靠着桌子笑着说:“好好好,我不看。先把这些烦心事放在一边,咱们去吃饭。下午有客过来,到时候哥哥带你去见见。”

    “是什么客人?难道是爹爹的同年么?”

    自从回到苏州府,林如海当年的科场同年纷纷来府中吊唁,林枢兄妹没少拜见这些长辈。

    不过今日来的人却有不同,林枢摇摇头回道:“不是父亲的同年,是哥哥的朋友。苏州同知王家的嫡子王焕王惟中,还有他的幼妹。那王家姑娘同你一般大小,正好和你一块玩耍。”

    林枢自幼跟随林如海宦游扬州,与王焕结缘还是在回苏州府参加童生试的时候。林枢从县试到府式,直到南直隶院试皆是案首,三战三捷闯出了小三元的佳绩。

    王焕当时惊讶于林枢的才学,后来在几次文会上相识,慢慢的有了不错的交情。数年来往下来,两人算是意气相投。

    而王焕的父亲王琦,正五品扬州府同知,得知儿子与林如海的侄子关系要好,当即就把王焕扔到了扬州府学与林枢做伴。

    林如海下葬那天,王琦亲自带着儿子前来吊唁。因为当日来吊唁的人太多,加上林枢不得空,两人根本没上说几句话。于是今日王焕再次准备上门,还特意带上了幼妹王媛。

    黛玉听到哥哥的朋友会带妹妹过来,稍微有些紧张。她从六岁开始客居荣国府,除了几个表姐妹,就没有认识什么别的朋友。

    自回来后,林枢问起她在京城有没有交到几个手帕交的时候,除了三春以及湘云之外,她竟然连一个名字都说不出来。

    待林枢又追问荣国府是否有长辈带她出去参加宴会、马球会等等,看到黛玉茫然不解的摇头时,林枢真的愤怒了。

    荣国府真是把黛玉当金丝雀关在笼子里了,生怕别人知道林如海的女儿,正养在荣国府中,生怕别人知道黛玉的情况。

    贾老太太说是代替已逝的贾敏教养黛玉,还不如说是在身边养了只猫猫狗狗,高兴了逗一逗,不高兴了就扔到一边。

    除了进宫的贾元春,剩下的孙子侄孙女都是如此,没有教授半点世家女该学的知识,更别说黛玉这个外孙女了。

    林枢看到黛玉有些不安,便安慰她:“哥哥虽然没有见过王家的这个姑娘,不过他的兄长与我交好多年。平日也曾说起过几句,如你一般喜好诗书,应与你能说到一块去。”

    嗯嗯!

    黛玉点头回道:“那我去收拾收拾,一会王姑娘来了,我便与她在书房这边玩耍。”

    到底还是个孩子,黛玉经过林枢的劝说,心中也开始充满期待,这不,连饭都不想去吃了,拉着王嬷嬷收拾起书房来。

    林枢无奈照顾丫鬟把饭菜送到黛玉房中,兄妹俩草草用过午饭,静静等待王家兄妹的到来。

    ……

    王焕一进林府大门,第一件事便是让林枢带他到祠堂中给林如海上香祭拜。

    上香祭拜之后,林枢与王焕坐在前厅说话。而王焕的妹妹王媛,已经由王嬷嬷带去了后院黛玉那边。

    下人送上茶水点心,两人坐下后王焕开口说道:“瑾玉兄,我刚刚得到消息,新任的扬州巡盐御史已经到了。”

    林枢喝茶的动作滞了一下,随即放下茶盏:“惟中兄可知这位巡盐御史是哪位大人?”

    “原户部给事中,杨学礼。”王焕叹气回道:“他是晋党出身,这回咱们江南的百姓,怕是要遭殃了。”

    王焕为何要这么说呢?

    原因其实很简单,两个字——利益!

    晋党的背后是晋商,而江南盐政,一直是晋商无法插上手的。

    如今出身江南的林如海病逝,京中竟然让晋党出身的杨学礼出任扬州巡盐御史,这不是把肥肉往豺狼嘴里送吗?

    林如海费尽心血压住了那些盐商,平抑盐价,这才几年,又换上了一位商贾支持的官员,别说王焕,就是林枢现在也想骂娘。

    杨学礼这个人,林如海曾经与林枢说过。早年家贫,得大同豪商范家资助,学有所成,一路青云直上,得中二甲进士。

    翰林院散馆之后,短短两年便坐上了清贵非常的户部给事中,成为晋商在朝堂的重要支柱。

    曾经多次与林如海有过交涉,想让晋商插手官盐的生意,却被林如海当场拒绝。

    估计这次晋商在背后没少用力,竟然让杨学礼越级升迁,坐上了扬州巡盐御史的位置。

第八章 新交

    王焕为何要提醒林枢关于新任扬州巡盐御史到任的事呢?

    主要就是这位杨学礼,与林家有很大的矛盾。或者说,因为扬州官盐的分配,有着晋党背景的杨学礼,非常的仇视当年拒绝自己提议的林如海。

    哪怕如今林如海已经病逝安葬,但这个仇,他誓要从林枢以及黛玉身上讨回来。

    “瑾玉兄,我父亲让我提醒你,一定要小心这位杨大人,他刚上任就扬言要查忠正公之前的账目……”

    王焕是真替自己的好友头疼,林如海刚刚去世,就有仇人想着法儿准备算计林家了。

    林枢倒是不怎么担心,他笑道:“不碍事,让他随便查吧,我还怕他不动手呢。”

    说到这,林枢指了指北方,小声说道:“扬州巡盐御史府的账目,每年都会送到户部与宫里。就是有差错,数目加起来也不会超过十万两。而父亲的遗折中,林家把五成的家产捐献给了朝廷,你说陛下会怎么看待查账这件事?”

    呵!

    王焕的表情从担忧到惊讶,最后随着林枢的话说完变成了嘲讽。

    林家一半的家产,那至少有百万两白银,杨学礼这次怕是要徒劳无功了。

    弄不好,还会惹上无数的麻烦。江南盐政本身就十分敏感,背后牵扯的势力从勋贵宗亲到文臣世族,大大小小不下几十家。

    估计杨学礼这边刚刚动手,弹劾他的折子就从江南各地向京城出发了。

    “那要不要让我父亲替你上一道奏章……”

    林枢拱拱手回道:“多谢惟中兄,不过这件事还是不麻烦叔父了。此事颇为复杂,叔父参与进来,祸福难料。咱们还是静观其变,看看风向再说。”

    ……

    另一边的黛玉,此时正和王媛静静的下棋。

    王嬷嬷和跟着王媛的夏嬷嬷在旁边伺候,两个小姑娘倒是兴致勃勃,紧紧盯着棋盘苦思冥想的较量着。

    王媛身着素色衣衫,头上也只插着一根雕花银簪子。黛玉一看就知道这是因为爹爹的百日之期未过,王家的姑娘这是特意如此穿戴的。

    王媛略带婴儿肥的小脸挂着笑容,一双灵动的眼睛,配上两个小酒窝,让黛玉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个新朋友。

    “王姐姐,我输了……”黛玉放下手中的棋子,佩服的看向对面的王媛。

    她以为自己的棋力已经在同龄人中算是很厉害了,可没想到这位只比自己大一岁多的王家姐姐,更加厉害。

    王媛也放下棋子,坐直身子含笑说道:“林妹妹的棋力很强,只是缺少对战的经验而已。我经常拉着大哥对战,时间久了,他见到我都不敢提下棋这两个字了。”

    “王家哥哥也下不过你?那真是太厉害了!”黛玉的眼中满是惊讶,不过随即又被王媛的回答给逗笑了。

    “屡战屡败,屡败屡战,他被我烦怕了!”

    王媛把自己与哥哥王焕之间,斗智斗勇的事情讲给黛玉听。

    黛玉还是第一次听说这样好玩的事,不一会就被王媛逗笑了好几次。

    王嬷嬷看到自家姑娘的脸上终于有了笑容,感激的看向旁边的夏嬷嬷。

    ……

    直到傍晚,林枢派人请黛玉王媛到前厅用饭。

    两家算是通家之好,倒也不用那么避讳。

    等两个小姑娘各自拜见兄长的朋友,四人坐在一桌用了素食做成的晚宴。

    临近告别,两个小姑娘依依不舍,还是林枢劝慰道:“过几日重元寺有庙会,到时候我与惟中兄带你们去转转。”

    “啊?那日不是说,要去阳澄湖文会么?”

    王焕刚刚想要反驳,就被妹妹王媛“杀气腾腾”的眼神盯着,当即就改了口:“啊,是的是的,十月初十重元寺的庙会很热闹的……”

    ……

    送走王家兄妹,林枢与黛玉回到院子中,坐在连廊里说话。秋夜渐凉,王嬷嬷把一件披风给黛玉系上。

    “妹妹觉得王家的姑娘怎么样?”

    林枢挑了挑煮茶的火苗,火舌舔舐壶底,映红了他的侧脸。

    黛玉点了点头,欣喜的回道:“王姐姐人很好,琴棋书画,无一不精。而且王姐姐很温柔,对我多有照顾,还给我讲故事……”

    直到茶水煮好,黛玉才停下对王媛的评价。林枢替好友王焕在心中抱屈,王媛温柔的一面,从来没有在自己哥哥面前展现过。

    看到捧着茶盏的黛玉,林枢欣慰的说道:“王家诗书传家,与咱们林家多年交好。你与王家姑娘结缘,那就经常相约聚聚。想去哪里玩耍了,你就跟哥哥说,哥哥带你们过去。”

    黛玉小心翼翼的说道:“可是闺阁女子,不是不能随意出门吗?”

    她记得外祖母说过,大家闺秀,不能随意出门。客居荣国府三年,她只出去过一次,还是跟随外祖母去报恩寺给母亲祈福。

    林枢好笑的解释道:“那是前明的陈规陋习,咱们乘坐马车前去,妹妹出门戴上面纱就好。”

    接着林枢又给黛玉普及了一下出门的规矩,以及重元寺庙会的盛景,黛玉听得心中充满了对十月初十,重元寺庙会的向往。

    ……

    等晚上躺在床上,今夜睡在外间伺候的紫鹃小声询问黛玉:“姑娘,咱们这是不回荣国府了吗?”

    黛玉皱了皱眉,漆黑的房中让她想起离开荣国府的前一夜。

    当时也是这样漆黑,没有一丝光亮,她蒙着被子呜呜哭着。

    那个时候,自己身边没有哥哥,只有王嬷嬷和雪雁陪着自己。

    虽然知道外祖母他们肯定在忙着商议爹爹的事情,可她还是觉得凄凉孤苦。

    甚至在第二天离开之即,宝玉竟然说,若不让他陪着自己一块回扬州,还不如不回去了,让下人看着安葬等等这样的话。

    是呀,哥哥说得是对的,宝玉终究姓贾,而她是姓林,她叫林黛玉。

    自己回扬州,宝玉只是担心失去一个陪他玩耍的人,而她却是失去了至亲的父亲啊!

    想起宝玉那日依旧大红丝缎,对比今日王家哥哥与王姐姐一身素衣,黛玉心中只觉一阵烦躁。

    她冷冷对着外间的紫鹃说道:“不是说过了吗?我要为爹爹守孝的。”

    “可宝二爷还在府中等着姑娘呢?咱们回荣国府也可以守孝啊。”紫鹃急切的劝说着。

    只听里屋传来黛玉冷冰冰的声音:“既然你那么替宝二爷着想,那明日就让哥哥派人送你回京城吧!”

第九章 惩奴

    许是因为太过生气,黛玉的声音大了些,冷冰冰的语气让紫鹃慌了神。

    “姑娘,奴婢只是……只是担心姑娘三年守孝,与宝二爷的关系会慢慢淡了……”

    紫鹃心里想着,若是真如荣国府中传言那样,姑娘与宝二爷的姻缘成真,那她作为姑娘的贴身丫鬟,岂不是有成为姨娘的可能。

    可眼看林家大爷很是抵触荣国府,连带着姑娘也不打算回京了,这可怎么是好。

    今晚她鼓起勇气,想要借机劝劝姑娘,可没想到竟然会被姑娘如此声严厉色的训斥。

    “姑娘,林大爷虽然是您的堂兄,可他到底会不会真的关心您呢?说句不中听的话,林家的家业本来就应该是您的,可林大爷把持府中上下,依奴婢看,姑娘还是早早回京,让老祖宗为您做主才是。”

    紫鹃想尽办法,甚至根据听来的只言片语,便向黛玉泼着林枢的脏水,意图挑拨兄妹俩的关系。

    内屋的黛玉听着紫鹃的话,气得浑身发抖,紫鹃以为沉默的黛玉被自己的话打动,心中暗喜。

    她接着说道:“奴婢听说林大爷把老爷原来的管事都给换了,以后林家就会被他彻底掌控,姑娘,那可是老爷给您留下的,咱们再不回去找老祖宗撑腰,将来可怎么办呀?”

    黛玉再也忍不住了,林家的家产怎么分配,爹爹在遗书中写得清清楚楚,甚至上书宫中,将遗书副本留在了户部。

    按照遗书,林家有一成留给自己,四成由哥哥这个林家唯一的男嗣继承,剩下五成献给朝廷。

    爹爹下葬那日,哥哥当着家族长辈与爹爹同年的面,哥哥把遗书与家产分配的情况说得清清楚楚,就怕有人拿这事说嘴。

    她记得清清楚楚,爹爹的同年好友,南直隶巡按御史方同珍曾监督家产分割,哥哥并未按照爹爹的遗书分配。

    他将最好的铺子、田庄真、古玩字画、珍奇孤本都留给了自己,总数不下家产的两成。

    至于紫鹃所说的,更换管事,那是因为献给朝廷的五成中,有几处田庄铺子需要由内务府接手。

    可没想到在紫鹃的眼中,哥哥会变成一个贪得无厌,意图霸占林家家业的小人。

    黛玉越想越气,她直接坐起身来,冲着外间呵斥:“我知道你一直记恨那天哥哥训斥你,可你别忘了,哥哥才是林家的家主,他就是不给我一分一毫,那也是林家主子的事,还轮不到你一个下人说三道四的!”

    砰……

    黛玉连外衣都没有穿,下床想要去找王嬷嬷来,黑灯瞎火的直接撞上了屋中的架子,上面摆放的花瓶直接掉在地上摔碎了。

    隔壁住着的王嬷嬷匆匆赶来,听到响动的雪雁也起身追了过来。

    借着烛火微弱的光亮,王嬷嬷看到黛玉正捂着脸蹲在地上无声的哭着。

    至于紫鹃,早就被吓傻一般,跪在花瓶碎片前一动也不敢动。

    ……

    贾琏大半夜被林枢请到了前厅,看到跪在前厅门口的紫鹃时,心中就暗道不好。

    “琏表哥,今夜实在抱歉,打扰到表哥休息了。只是这紫鹃是荣国府的家生子,小弟不好直接处置,还是请琏表哥来做主吧。”

    林枢在贾琏坐下后,直言不讳的说道:“小弟知道荣国府主子们以宽厚待人,让这些丫头小子心气都高。可林家容不下这等挑拨主子关系的下人……”

    贾琏被林枢的一番话惊了神,挑拨主子关系?林家的主子就林枢和黛玉两个人,难道是紫鹃在黛玉面前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他连忙询问发生了什么事,站在旁边的王嬷嬷一五一十的把这件事说了出来。

    “琏二爷,姑娘自幼心善,哪怕气得直流眼泪,也不想紫鹃被大爷惩处。要不是老奴追问,怕是她都不会把这件事说出来。”

    王嬷嬷这边话刚说完,羞臊至极的贾琏当场大怒,起身就走了出去,一脚踹向了紫鹃。

    “好你个卑贱碎嘴子,主子的事情也是你能说嘴的?”

    一脚下去,贾琏愤怒之下,紫鹃直接被踹在胸口,翻倒在地,差点闭过气去。

    正当他要继续时,雪雁扶着黛玉走了过来:“琏二哥,别打了……”

    “表妹怎么过来了?天凉露寒的,别染了病。”贾琏止住踹向紫鹃的脚,满脸歉意的说道:“都是府中管教不严,让表妹受了委屈,做哥哥的给你在这里赔不是了!”

    说罢,贾琏就要给黛玉赔礼,被走出房门的林枢拦住:“至亲骨肉,不必如此。还是先进屋再说。”

    黛玉走到蜷伏在地的紫鹃身边,给雪雁说道:“先带她下去吧,让府中的大夫给看看……”

    随后没有再看紫鹃一眼,由王嬷嬷扶着走进了前厅。

    雪雁留了下来,她叹了一口气,扶起紫鹃:“紫鹃姐姐,你没事吧?”

    紫鹃捂着胸口,眼中闹事眼泪,沉默的摇了摇头。

    “你不该给姑娘说那些话,你没有见过姑娘小时候大爷是是怎么宠着她的,一点不像兄妹,倒向是养女儿,不,比养女儿还宠。”

    雪雁扶着紫鹃往后院慢慢走着,紫鹃不时回头,往前厅的方向看。她知道,这一走,怕是再也回不到黛玉身边了。而她做宝二爷姨奶奶的梦,也将越来越远。

    ……

    “这个紫鹃,明日我便找人发卖了……”贾琏一进屋就给林枢兄妹俩表态。

    可黛玉摇了摇头,她见不得这些事:“琏二哥,派人送她回去吧,她是外祖母送到我身边的,还是让她回去伺候外祖母吧。”

    贾琏为难的看向林枢,只见林枢面无表情,一点开口说话的意思都没有。

    想到紫鹃确实是祖母身边的丫头,他还真做不了这个主,只好无奈的叹气一声。

    唉……

    “那就如表妹所言,明日我便让人送她回京。真是愧对表妹了,让你受了这么大的委屈。”

    这时林枢突然开口:“琏二哥,父亲丧事已毕,不如表哥也早早回京吧。家中暂时也无甚大事,反而荣国府离不开表哥操持……”

    “哥哥……”

    “表弟何出此言?这是怪为兄没能管好下人吗?”

    黛玉惊叫一声,哥哥此举很是失礼啊。

    而在贾琏的心中,这是林枢责怪荣国府,欲与贾家疏远关系的表现。

第十章 试探

    贾琏这些天给林枢的观感还是很不错的,虽然有些公府子弟常有的小毛病,但为人处事算是面面俱到。

    根据王嬷嬷给林枢讲述的,黛玉在荣国府时,贾琏夫妇对黛玉也是照顾有加,林枢本想找机会给试探一下贾琏。

    若是暗害林如海之事贾琏并不知情,没有参与,那林枢便可尝试与贾琏结盟。

    经过这些天林枢的调查,暗藏在荣国府的幕后黑手,最有可能是贾政之妻贾王氏,以及袖手旁观甚至推波助澜的,荣国府实际掌控者贾史氏。

    而贾琏,这个名义上的荣国府继承人,只是一个被推出来料理府中杂事的“管事”,甚至承继荣国府的正经老爷,贾琏之父贾赦,也被强行闲置,躲在马棚旁的院子中玩女人。

    整个荣国府上下,都把贾政当做掌家的主子,甚至传说中,生来带玉的贾宝玉,都被当做了荣国府未来的继承人。

    反而贾琏这个正统继承人,被扔在了一边,身上挂着个捐来的五品同知,每日里干着俗物杂事,弄不好还会被贾史氏动不动斥责。

    林枢不相信贾琏这样聪明的人会不知道自己未来的黯淡,看到贾宝玉享受着原本属于自己的生活会不气愤。

    他看了看旁边坐着的黛玉,原本想让她先回屋,考虑到她最终要面对现实的残酷,还是直接开了口。

    “琏表哥是不是觉得小弟有些不近人情?这些天表哥尽心尽力的帮衬,反而小弟却失礼的想要把表哥早早撵回京城?”

    贾琏嘴里念叨着没有,面上的表情却明显的表达着不满。

    林枢叹气说道:“不是小弟不知礼数,实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琏表哥可知,父亲不止是病逝,其实是有着好几双黑手,在背后操控着这一切?甚至妹妹也不只是生病,而是中毒?”

    “什么?”

    啪!

    贾琏一声惊呼,旁边的黛玉更是打碎了手中的茶盏。

    “哥哥,我不是生病?是中了毒?”

    黛玉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紧紧盯着林枢。

    “先说妹妹中毒之事吧!”

    林枢走到黛玉身边,伸手拍了拍她纤瘦的肩膀:“那日李老诊脉,发现玉儿指甲泛青……”

    ……

    贾琏听着林枢的解释,双手不断颤抖着,仅仅黛玉在荣国府中毒这一点,他就敢肯定家中有人藏了害人之心。

    不管那人是谁,林枢这位表弟,一定会把人找出来挫骨扬灰。

    他回想着表妹黛玉三年前到京城后,家中之人对她的态度,父亲与二叔略过不提,祖母倒是关心有加,继母冷眼旁观,并不与之亲近。

    二婶……啊,最有可能的竟然是以礼佛著称的二婶,她掌管着家里的吃穿用度,甚至表妹日常的用药请医,都是二婶打理。

    如果他的猜测是真的,那么自己的妻子王熙凤,在里面扮演着什么角色呢?而自己的祖母,慈眉善目的老太太,家中发生了什么事都逃不过她的眼睛,她怎么可能不知道表妹中毒之事。

    贾琏心中涌起滔天巨浪,表妹可是姑母的唯一血脉,难道老太太就这么放任贼人给表妹下毒?

    他浑身冰冷,想要端起茶来,可双手根本就不听使唤。哐当一声,茶盏也掉在地上摔碎了。

    林枢问道:“琏表哥是有了怀疑还是不相信这件事情?”

    “不,不,表妹乃是姑母唯一的骨血,家里的人怎么会害表妹呢?一定是有人在栽赃陷害,对,就是这样……”

    贾琏有些疯癫的辩驳着,想要找一个借口,可最后还是瘫坐在椅子上不敢抬头。

    丹毒啊,还能下到表妹的身上,下毒的不是亲近之人,谁会相信?

    看到贾琏这个样子,林枢基本可以确定他是没有参与,甚至对此事一无所知。

    黛玉这次没有被吓到,也没有向之前那样经受不住打击,反而打起精神,回忆着在荣国府中的过往。

    林枢没有继续追读,反而说起了林如海之事:“那表哥可知,那日夏守忠夏公公对小弟说过什么话?”

    只听他说道:“夏公公说,妹妹不宜再入荣国府,因为有人想要林家断子绝孙,而荣国府中,就有人虎视眈眈的等着妹妹再去虎穴!”

    随后,林枢把林如海之死牵扯到的各方势力,包括自己的一些猜测都讲了出来。

    贾琏猛得抬头,他这下终于明白自己在来江南之前,祖母为何要让自己办那些事的原因了。

    强行带回表妹和林家家产,想办法毁掉林枢的名声,剥夺林枢承继姑父林如海衣钵的资格。

    这一切看似在为表妹打算,实际上就是为了侵吞林家百万家产,甚至让表妹嫁给宝玉后,让宝玉能得到姑父的人脉支持。

    哪怕事情败露,那也是他贾琏自己自作主张,跟荣国府没有半点关系。

    不得不说,贾琏这个国公府的正经子孙,聪明异常,贾史氏的打算,他基本上猜了个七七八八。

    “表弟为何会把这些告诉我?难道就不怕这些事的背后,我也是其中之一吗?”

    林枢微微一笑,摇摇头说:“小弟这些天一直在观察琏表哥的为人处事,加上琏表哥这几年对妹妹的态度,相信你不是那样的人。”

    “这个理由不够!”

    贾琏平复心情,恢复了他公府世子的机警。他敢肯定,林枢今日说出这些来,一定还有其他原因,或者是有其他的打算。

    林枢当然不会说,他曾经研读曹公的《红楼梦》,对里面的人物性格多少有些了解。

    他回道:“因为林家家破人亡,琏表哥除了得到几两银子,什么好处都捞不到。反而为他人,白白做了嫁衣。比如荣国府那位带玉而生的宝二爷!”

    轰隆!

    一声炸响,同时出现在贾琏和黛玉的脑海中。

    “不可能是宝玉!”

    两人同时喊了出来,黛玉红着眼睛,第一次对哥哥吼道:“哥哥你骗人,宝玉怎么会做这些事!”

    贾琏也说道:“宝玉的心性和能力,都没有做出这些事的可能……”

    “这位宝二爷不可能,那他的亲母呢?琏表哥觉得,这位王夫人,会不会为了她的宝贝儿子,拿妹妹开刀?别忘了,伯娘未出嫁时,与这位二嫂可以说是水火不容。”

    林枢幽幽说道:“她怎么会让伯娘的女儿,成为她那宝贝儿子的正妻呢?琏表哥,你说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第十一章 醒悟

    林枢的话如同重锤一般,敲击在贾琏的神经上,让他彻底失去了挣扎。

    贾琏颓然坐在椅子上,脸上一片落寞。旁边的黛玉也好不到哪去,靠在王嬷嬷的怀中默默抽泣着。

    王嬷嬷责怪的说道:“大爷,何必这个时候当着姑娘的面说这些?”

    林枢苦笑一声:“长痛不如短痛,与其把她蒙在鼓里,还不如早早说出来,妹妹终究是要面对这些的。”

    这时贾琏像是做出了某种决心,他的脸上满是苦涩:“若说表妹中毒之事,依我看,这个下毒之人,必然是在荣国府中。表妹住在暖阁,能接触到她的,就那么几个人。几位妹妹的可能性不大,那么你的猜测,很可能是真的。”

    贾琏的话,基本上佐证了林枢的猜测,这让黛玉更加伤心起来。

    其实她在林枢说出猜测之语的时候,心中就已经相信了这个真相。

    自打她刚一进荣国府,二舅母那埋在眼底的厌恶,就被她发现了。当时她还奇怪,为何未曾蒙面的二舅母,会无缘无故的厌恶自己。

    今日听到哥哥所说,母亲未出嫁时,与二舅母的关系势同水火,那二舅母对自己的厌恶就说得通了。

    只听贾琏接着说道:“家中之事,我了解的并不多。不过若说府中与江南的来往,除了林家,那就是金陵本家八房、皇商薛家,对了,还有金陵甄家,表弟应该知道吧,他家也是府中老亲。”

    “甄家?钦差金陵体仁院总裁甄应嘉,曾向父亲索要一百万两银子的盐引,被父亲拒绝了。后来他多次撺掇盐商哄抬盐价,甚至在父亲病重时,逼迫父亲,为忠信王效力。琏表哥,你家这位老亲,对贾家的女婿,一点都不亲啊!”

    林枢咬牙切齿的说道:“为了他的主子,三番两次的逼迫父亲。这些年父亲在扬州举步维艰,甄家那是‘功不可没’。就是不知府中老太太知不知道,这江南老亲,对自己的女婿算是赶尽杀绝了。”

    贾琏冷汗直流,后背的衣服都粘在了身上。他突然想起祖母自去年开始,频繁与甄家通信,若他猜得不错,怕就是在商议此事。

    难道祖母就眼睁睁看着甄家逼迫贾家的女婿?

    看着林枢冷冰冰的神情,再听到黛玉悲伤的哭泣生,贾琏站了起来,向林枢告辞。

    “林表弟,今日夜深,我……我先去休息了!”贾琏实在受不了房中的气氛,他感觉芒刺在背,心中更是愧疚难当。

    林枢并未阻拦,反而送贾琏出去。

    走到门口后,林枢在贾琏耳边小声说道:“琏表哥,你是个好人,小弟也不愿看到你被人算计。荣国府如今的继承人是你,可未来却不一定。别忘了,她为了自己的儿子,什么事都做的出来。”

    随后,林枢就拱了拱手转身回了前厅。

    ……

    贾琏神情恍惚的回到客院,合衣躺在床上,怔怔的发呆。

    他开始回忆从记事时府中发生的事情,慢慢的他察觉到了很多不同寻常的事情。

    荣国府上下,竟然把二叔贾政当做了府中的话事人,连称呼都是老爷,反而自己的父亲,堂堂一等将军,荣国府的正经主子被人称呼为大老爷。

    甚至自己这个将军世子,也被下人不怎么当回事。府中最好的院子,最好的丫鬟,吃穿用度不约而同的属于贾宝玉。

    小时候他还问过自己父亲,为何自己的待遇会比堂弟贾宝玉差那么多,就连祖母都只看重堂弟。

    那时父亲只是用冷冰冰的眼神看了一眼荣禧堂,随后踢了自己一脚,转身去喝酒了。

    现在想起这些,贾琏只感觉身上越来越冷,越来越害怕。

    是呀,贾宝玉的待遇,才是荣国府世子该有的。而他贾琏,娶妻时都只是捐了一个五品同知的虚衔,甚至妻子王熙凤都偏向她的姑母,事事以二婶贾王氏为先。

    父亲为何会如此冷漠,对这些事漠不关心。祖母又为何长幼不分,任由二叔霸占着荣禧堂,让自己一家偏居东苑,难道真的想让二叔一家代替自己家,成为荣国府真正的主人?

    若是有一日自己莫名其妙死了,那这偌大的荣国府,定然会落在贾宝玉的身上。

    贾琏不由心寒的想着:若真如此,满府之人,估计没几个人为记得他这个琏二爷吧!

    ……

    贾琏走后,房中只剩下黛玉和王嬷嬷。

    林枢用手帕给黛玉擦了擦脸,郑重说道:“妹妹放心,你身上的毒李老已经给了方子。最多两年,你定会痊愈的。至于这些烦心事,自然有哥哥替你处理。先不要想这些了,回去好好睡一觉吧……”

    随后他又给王嬷嬷嘱咐了几句,就让王嬷嬷领着黛玉回去了。

    而他自己,就坐在前厅等着,他相信贾琏一定会回来找自己。

    果然,在黛玉离开不久,贾琏就急匆匆走了进来。

    “表弟知道我要回来?”贾琏看着端坐堂中的林枢,惊讶的问道。

    林枢微笑的请贾琏坐下,一边煮茶,一边回道:“我相信琏表哥是个聪明人,一定能想到你身上的危机。”

    贾琏苦笑道:“我算什么聪明人,十几年来浑浑噩噩,被人当佣人这么多年,还以为人家是器重于我。”

    林枢给自己与贾琏倒了一杯茶,悠悠说道:“他们暂时还做不到随意更换荣国府继承人,他们缺少一个契机。比如说,贾王氏在宫中的那个女儿,还没有飞上枝头变凤凰!”

    贾琏这会倒没有惊讶,他只是好奇,林枢是如何笃定贾元春能够在众多秀女中脱颖而出。

    “大姐进宫多年,依旧只是个女官,表弟如何笃定,她能被陛下看重?”

    林枢回道:“陛下需要贾家,或者说以贾家两府所代表的开国勋贵一脉。”

    皇帝如今最缺什么?钱!军队!

    而贾家两府所代表的开国一脉,这两样正好充足的很。

    四王八公十二侯,从开国以来,在朝野上下,编织出了一张巨大的关系网。

    从中枢到地方,从官场到商场,到处都有他们得影子。

    以前这些人都站在太上皇的身后,可太上皇终究年事已高,这些人怎么可能会不知道,皇帝才是大楚未来真正的掌控者。

第十二章 说服

    大楚立国近百来年,自太祖皇帝于前明正统十四年起兵,历经十年,驱除侵扰中原的草原骑兵,扫清前明余孽,最大的依靠就是四王八公十二侯所代表的开国勋贵一脉。

    经过三四代的传承,虽然逐渐落寞,但在军中,仍旧有及其强大的影响力。太上皇年事已高,皇帝的几个兄弟为了那个位子,正做着最后的挣扎。

    比如忠信王高永仪,宫中有其母,出身金陵甄家的太贵妃甄氏。在外有甄家为首的江南一系,包括贾王薛史四大家族,甚至隐隐约约勾连了北静郡王水家等开国勋贵。

    皇帝高永衡若想掌控军队,那就逃不过拉拢这些开国勋贵。荣国府的贾元春,就绝对会在宫中崛起。哪怕只是昙花一现,也会给贾家带来短暂的富贵。

    贾琏听着林枢的解释,心中更加笃定二叔一家早就想取而代之,彻底将荣国府掌控在他们手中。

    而自己的亲祖母,荣国府的老太君,怕也是站在二叔一家那边,否则也不会以父亲不仁不孝、不慈不义为借口,强行夺走荣国府的将军印,让二叔这个嫡二子住在荣禧堂。

    林枢讲完了自己的猜测,静静地端着茶盏品着。他已经把自己从各处得到的情报,以及通过原著剧情分析得来的信息都说了出来,现在就看贾琏怎么做了。

    屋子里寂静的可怕,贾琏眉头紧皱,手指用力的回握,关节骨都明显的露了出来。

    经过许久的心理挣扎,他抬头看向林枢:“还请表弟为我指出一条明路,我到底该怎么办?”

    “琏表哥为何要问我?这种事情,当然要琏表哥自己做决定。小弟只是为琏表哥分析一下情况而已。”林枢并不接话,把问题推了回去。

    贾琏知道林枢这是在提要求,这个要求就是关于林如海之死以及黛玉中毒之事。

    “若是表弟相信我,姑父与表妹的仇,我一定竭尽全力,为姑父和表妹讨回一个公道!”

    听到贾琏的保证,林枢脸上露出笑容:“好,我相信琏表哥的为人。说实话,贾家两府这么多男人,只有你才能带领贾家走出抄家灭族的危机。”

    抄家灭族?

    贾琏有些不相信,他问道:“陛下既然需要贾家,为何还会有抄家灭族的危险?表弟刚刚也说了,大姐有成为贵人的可能,贾家成为外戚,富贵就在眼前,怎么会有抄家灭族的危机?”

    林枢回道:“贾家这些年事事以太上皇的意思为先,甚至与甄家不清不楚,琏表哥不会真的以为陛下不会在意这些吗?”

    秋后算账,兔死狗烹,皇帝怎么可能会放过折腾了自己这么多年的甄太贵妃和忠信王高永仪?而贾家与甄家不清不楚的,隐隐有站队高永仪的嫌疑。

    嘶,贾琏感觉牙根都在抽筋。

    “表弟别再吓我了,我知道你有办法,看在几年来我对表妹照看的份上,你就帮帮我吧。”

    林枢一字一顿的说道:“夺权,示忠。”

    “你是说,让我向陛下示忠?可我无官无职的,陛下会需要我这样的无用之人吗?”贾琏颓唐的问道。

    林枢解释道:“琏表哥是荣国府的正统继承人,按制,成年之后需要到大都督府接受考核,或是入龙禁卫担任侍卫,或是去禁军中任职。无论哪一个,都可以为琏表哥挣来一份实职。陛下如今最缺的,就是替他掌握禁军的人才,待我向夏守忠夏公公写一封信,琏表哥通过他就可以进入陛下的眼中。”

    “没想到表弟竟然能与夏公公联系上,若是如此,那就麻烦表弟了。”

    贾琏对林枢的态度又拔高了几分,这位林表弟真是让他刮目相看。夏守忠乃是当今皇帝最倚重的太监,多少人想与这位大内红人拉上关系都找不到门路,反而远在江南的林枢,竟然能与之通信。

    他这下算是彻底服气了,继续问道:“那这个夺权,是让我夺回荣国府?”

    “不,荣国府已经从根子里烂了,琏表哥难道没发现荣国府早就入不敷出了吗?你需要做的,就是暗中夺回荣国府在军中的人脉,只有这样,你才能在军中真正立足,才会被陛下委以重任。”

    林枢从袖子里拿出一份信,递给贾琏:“这是小弟从夏公公那要来的绣衣卫关于荣国府的记录,琏表哥可以好好看看。”

    信中记载的很详细,从贾家产出及消耗,以及家中主仆的所作所为,上面记录的是清清楚楚。

    当贾琏看到自己的妻子王熙凤私放印子钱,包揽诉讼的时候,心底的寒意直上心头。先不说私放印子钱有损阴德,对贾家的名声及其不好,光是《大楚律》中对放印子钱的处罚,就足够王熙凤喝一壶的。若是因为印子钱导致百姓家破人亡的,皇帝借此惩处,作为丈夫的贾琏也要遭殃。

    绣衣卫的记录很详细,甚至连王熙凤是如何想到放印子钱的,找谁去办的,因为收债造成了多少悲剧,上面都写的十分详细。

    贾琏这个人,虽然有很多勋贵子弟惯有的小毛病,但却有着自己的底线,从来不干祸害百姓的事情,对弱者颇有同情心。

    这会他是又惊又怒,此时他真想立刻赶回荣国府,把这份记录狠狠甩在王熙凤的脸上,问问她,赚这种昧良心的钱,就那么心安理得吗?

    “琏表哥,表嫂为何会放印子钱,又是如何想到这个主意的,我想你看过这份记录,心中应该有答案了吧。至于接下来怎么做,就看琏表哥自己的了。”

    林枢站起身来,伸了伸腰:“这份记录琏表哥就带回去好好看看,明日再还我就好。今日颇为疲乏,小弟就先回去休息了!”

    说罢,林枢就向贾琏拱手告辞,离开了屋子。

    贾琏手中紧紧握着这份记载着贾家无数罪恶的记录,眼中尽是怒火。

    自己的妻子瞒着他私放印子钱、包揽诉讼,所得的银子都贴补了公中。而这些极损阴德的主意,都是他的好二婶,妻子的好姑妈,贾王氏旁敲侧击的告诉王熙凤的。

    “我的好二婶,真是慈悲心肠、贤惠过人啊!”贾琏啪的一声,手掌重重砸在了桌子上。

    ……

    回到卧房的林枢,听着福全的回报:“琏二爷骂了一句荣国府的二太太,面色很是难看,刚刚才回到客院睡下。大爷,您觉得这位琏二爷真的会与咱们站在一条线了吗?”

    林枢微笑的说道:“别人我不敢说,但我这位表哥的的确确是个善心人。贾王氏怂恿他的妻子做下此等恶事,他就是为了弥补这些惨事,也会与贾王氏对上……”

第十三章 琏归

    第二日一早,贾琏没等林枢起床,就来站在门口候着了。

    福全睡眼惺忪的张大了嘴巴:“琏二爷,您这是?”

    “我来找表弟,他醒了没有?”贾琏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下巴上满是胡茬。

    “大爷还未醒……”

    嘎吱,林枢披着外衣打开了房门:“琏表哥这么早就来了?福全,去准备些早饭送过来。”

    林枢请了贾琏进屋坐下,自己则快速洗漱完毕。

    两人草草吃完了早饭,这才坐下说话。

    “琏表哥这是有了决定?”

    林枢从贾琏手中接过绣衣卫的记录,随口问了一句:“有需要小弟帮忙的地方,琏表哥直言便是。”

    贾琏苦涩的说道:“原先我是真不知,府中的情况已经到了家破人亡的边缘。你表嫂为何要放印子钱,还不是入不敷出,她这个名义上的掌家人,把自己的嫁妆都贴补进去了。”

    林枢也看过这份荣国府的详细记录,王熙凤这个人,好强善妒,却对贾琏用情极深。

    但性格泼辣,心机较深,做事狠辣,有点不近人情。黛玉在荣国府三年,王熙凤对她照顾有加,林枢把这份记录交给贾琏,其中的一个私心就是希望王熙凤能早早回头,能够弥补过失,以免落得一从二令三人木,哭向金陵事更哀的悲惨结局。

    “说出来也不怕表弟笑话,哥哥我喜好美色,但心中最深爱的就是她了。若是再让她错下去,不是一根白绫就是徒三千里。所以,我打算近日就赶回京城,着手处理府中的烂事。”

    林枢听着贾琏的话,心中了然。这才是重情重义的琏二爷,哪怕这个妻子强势、善妒,但他还是放不下从小一起长大的王熙凤。

    “琏表哥好样的,真男人就该如此。待小弟写一封信,你带着去找夏公公,他会把你的事呈禀陛下,这样也算是进入陛下的视线中了。”

    林枢说着便要去写信,贾琏拦住他说:“表弟莫急,哥哥还有话说。”

    只听贾琏说道:“回京之后,估计用银不少。我便想着处理一些金陵的铺子庄子,拿些现银好办事。江南除了薛家,也就表弟这里我能放心,不知表弟可能接手这些铺子和庄子?”

    看来贾琏自昨夜就已经在计划这些了,回京之后,他不可能只拿一封书信就去求见夏守忠。

    太监最喜好什么?当然是白花花的银子。可贾琏每月那点银子,怎么能入夏守忠的眼?府中的银子他没办法拿到手,那就从金陵的产业下手。

    反正天高皇帝远,等老太太发现的时候,自己早就成了皇帝的人,她还能怎么样?

    林枢笑了笑,摇摇头,从床边的柜子里拿出一个匣子,放在贾琏面前打开,里面是一沓银票。

    “这是十万两银票,琏表哥先拿着用。你若是拿族产换钱,被人发现终究不美。”

    贾琏惊得连忙推辞,他把自己心里所想说了出来:“不行不行,这钱我拿着烫手。就用那些地和庄子换吧,反正我的好二婶也卖了不少,不差我这几处。”

    林枢哭笑不得的回道:“算是借给琏表哥的,不必着急还。表哥要记住:只有站在道德制高点的人,才能去批判别人。你只有获得贾氏宗族大多数人的支持,才能真正掌控住荣国府。所以,你绝对不可能有偷卖族产的污点。”

    贾琏最后还是接下了银票,林枢说得不错,宁荣两府,他是得不到多少支持的,反而是宗族中的那些族人,他可以尝试拉拢。

    只要获得大多数族人的支持,就是老太太想要处置自己,也要掂量掂量。

    ……

    没能等到林如海百日那天,贾琏就匆匆告辞离开,怀里揣着林枢给的十万两银票与书信,已经黛玉写给贾家众人的信件,带着紫鹃,乘船北上。

    站在苏州码头,林枢望着远去的船只,微笑自语:“荣国府啊,要起风了!”

    旁边的黛玉有些纠结的问道:“哥哥为何要支持琏二哥去搅乱荣国府的平静?外祖母年纪大了,我不想她老人家承受这些。”

    林枢摸摸她的小脑袋:“荣国府从来没有平静过,甚至可以说暗流汹涌,一直走在悬崖边上。只有让荣国府改换门庭,才能拜托家破人亡的局面,你难道想看到你的那些姐妹身陷囹圄吗?”

    “那为什么是琏二哥?让大舅舅来做岂不是更方便?”

    黛玉很是不解,明明大舅舅才是荣国府的主人,让大舅舅去做这些事,总比琏二哥这个小辈去做更加方便。

    其实当林枢把这些事告诉黛玉的时候,她第一个想法就是提醒外祖母,让她想办法与甄太妃甄家割裂开来。

    可随后就想到了哥哥对她说的话,外祖母怕是想让二舅舅承继荣国府。

    而二舅母王氏,很可能就是给自己下毒的人。而且外祖母,有很大几率知道自己被人下了慢性毒药这件事。

    想到这里,黛玉也就熄了提醒的心思,只在心中说了一下自己的近况,又坚定的婉拒了北上的邀请。

    听到黛玉的疑问,林枢叹息一声:“荣国府中有能力办成这件事的人有三个,你的大舅舅贾赦、二舅舅贾政,还有一个就是琏表哥。但唯一有德有才之人,就只有琏表哥一人了。”

    黛玉反驳道:“谁说的,琏二哥……外祖母经常骂他,说他成日家偷鸡摸狗,脏的臭的,都往屋里拉。虽然我不是很懂,但我知道,这是说琏二哥好色呢……”

    说着,她还用小手在鼻子那扇扇,一脸的鄙夷。

    林枢在她额头轻弹一下,不顾黛玉爪牙舞爪的反抗,摁住脑门说道:“公府嫡子,国公爷的嫡孙,好色算什么,你听说过他祸害良家妇女吗?你听说过他欺压百姓吗?”

    看到黛玉气鼓鼓的样子,林枢收回了镇压她的手掌。

    黛玉哼了一声,轻轻踩了林枢一脚算是报仇。她不甘心的辩驳:“好色还不算?凤姐姐经常因为这些事被气得吃不下去饭……琏二哥若是个好的,外祖母也不会经常骂他了。”

    林枢感叹贾琏在荣国府的艰难,感叹道:“傻孩子,你外祖母不这么说,怎么凸显那位宝二爷的纯真善良,绝世无双呢?高门大族的子孙,眠花醉柳,狎妓玩乐,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怎么就到了亲祖母时常咒骂的地步了?”

第十四章 民变

    从码头到苏州府城的这一路上,黛玉都是一副气鼓鼓的样子。

    林枢好笑的看着黛玉,不是还捉弄一下气鼓鼓的小姑娘。

    “妹妹啊,你看这个糖葫芦,这山楂它是又大又圆!”

    “妹妹啊,你看这个老婆饼,它里面竟然没有老婆!”

    “妹妹啊……”林枢刚准备继续打趣,手中的两串糖葫芦被黛玉强走了,张嘴就狠狠咬了一口。

    吃到甜食的黛玉心情立马就变好了,举着另一个糖葫芦就递到他的嘴边:“真的很甜,哥哥要不要吃?”

    林枢笑眯眯接了过来,吃了一个确实酸甜可口。接下来的一路上,福全就不断从街边的小吃摊上搜罗各种零嘴,送到马车上去。

    两兄妹就在缓慢行走的马车上吃了起来,不时还赞叹一声,或是吐槽一句。直到回家,两人就被一路上的零嘴填饱了肚子。

    一进家门,管家林福就小声在林枢耳边说道:“绣衣卫扬州千户所的耿千户来了。”

    林枢点头示意知道了,随后摸了摸黛玉的小脑袋说道:“哥哥去见个客人,妹妹先去休息一会,待会我再去找你。”

    黛玉乖乖的点头:“那一会哥哥继续给我讲美猴王的故事!”

    “好的,今天给你多讲几章。”

    为了让黛玉早点走出悲伤,林枢就每天给她讲起了故事。昨日刚刚讲到自封美猴王那里,正巴巴盼着林枢继续给她讲呢。

    看到黛玉奔奔跳跳的跟着王嬷嬷离开,林枢欣慰的笑了笑,随后去了正堂。

    林枢一进门就给耿向南稽首一礼,不过言语上倒是直言问道:“学生拜过耿大人,不知大人远道而来,所为何事?”

    耿向南放下手中的茶盏,他为了等外出的林枢,都喝了好几杯茶了。

    “林解元,事情紧急,本官也就直言了。扬州巡盐御史府杨学礼,伙同晋商八大家族,差点搬空了巡盐御史府治下盐场所有存盐,江南盐商为此煽动盐户,冲击御史府。眼看民变在即,本官今日就是来向林解元求助的。”

    耿向南的话差点让林枢骂出脏话来,先不说杨学礼的操蛋行为,就是民变,他一个小小的举人能有什么办法。

    看到林枢脸色铁青,满满的不情愿,耿向南解释道:“林解元,那些盐户大半以上都是令尊忠正公留下的,忠正公许诺了那些盐户优厚的待遇,要不然当年那场盐祸,早就跑光了。如今被杨学礼以祖制为由,通通废除了。那些盐户本来就已经失去了生活下去的希望,被江南盐商一挑拨,当即就冲向了巡盐御史府。”

    林枢心中虽然骂杨学礼的愚蠢,又腹诽着耿向南的不厚道。民变这种事,别人躲都来不及,他还想让自己掺和进去。

    “大人,您堂堂绣衣卫千户都没办法,学生一个小小的举人,能有什么办法解决这件事?”

    林枢略带抱怨的说道:“依照以往的经验,不是先抓了惹祸之人,然后再调兵镇压吗?怎么这次反而任由盐户冲击官府?”

    大楚的官老爷,向来不把盐户当一回事。冲击官府,与谋反同罪。往往都是先拿下惹祸的人,平息民愤。

    如果还不行,就调兵镇压,血流成河下基本上都能平息了祸事。

    但这次真不一样,耿向南给林枢解释了整件事情的经过。

    原来杨学礼原想查旧账,欲借此报林如海拒绝自己的仇怨。可没想账目清清楚楚,反而把自己陷入了江南这个烂泥潭。

    京城各大势力不断向他伸手要钱,太上皇要修道观,忠信王要建个园子……等等等等,每一个都是自己惹不起的。

    可林如海在临终前,刚刚把府库中的银子悉数送到了户部,扬州巡盐御史府空空如也,他从哪里去找银子?

    不得不说,商人支持下的官员,往往对银子极其敏感。他从账册中看到盐户的俸禄,这可比太祖爷那会高出几倍不止。

    这下他就有了搞钱的门路,就在这个月,他就颁布了新的规矩,盐户俸银恢复到太祖爷时每户月俸一两。

    这可捅了马蜂窝,盐户门当即就爆发了。月俸一两,放在太祖爷那会还能养活一家,但大楚立国百年,如今的物价早就不是当年可比的了。

    林如海把月俸涨到了三两,同时还按照林枢的提议,多劳多得,充分调动了盐户们的劳动积极性。

    这样,不但解决了盐户的生活问题,更使得扬州巡盐御史府治下的盐场产量剧增。

    可杨学礼不管这些,往下是一两,可报给中枢的月俸支出依旧是三两。其中的二两被他装进了腰包,或是送到了京城各处。

    仅仅一个月,就从八万盐户口中,掏出了近二十万两银子。又欲壑难填,把本该属于江南盐商的盐引份额,通通低价卖给了支持他的晋商。

    这下江南盐商哪里会忍得住,开始不断在盐户中间宣扬杨学礼的所做所为,彻底激怒了本就快要活不下去的盐户。

    三日前,数万盐户拖家带口,从各大盐场纷纷云集扬州巡盐御史府,幸亏盐户们还有理智,只是静坐抗议,并未作出过火的事情。

    扬州府上下官员被惊吓的不轻,费尽心思也没办法把盐户们劝回去。

    这时躲在一边的耿向南就想到了林枢,这位前扬州巡盐御史林如海的侄子兼嗣子,想来这位解元公,被林如海言传身教,说不定会有什么办法。

    林枢听完耿向南的解说,坐在椅子上沉默不语。其实要解决这件事很简单:一是恢复林如海当年制定的月俸和规矩,二是追回被运送出去的存盐。

    可中间有一个难以解决的问题,那就是杨学礼的存在。这位新任的扬州巡盐御史,他一定不会按照这个办法来。

    太祖爷当年定下的规矩还放在那里,其他的巡盐御史府治下一直遵循着这个规矩来的,哪怕盐户过得很艰难,盐场的产量越来越少。

    但规矩就是规矩,朝廷没有颁发新的规矩之前,他杨学礼的做法还真不能说是错的。

    至于售卖出去的存盐,卖给谁不是卖?难道你江南的盐商就不能等下一批盐出来吗?

    激起民变,这个责任谁也不敢担,所以杨学礼是绝对不会认这个错的。

    一时间林枢也没有什么好办法,除非把杨学礼给弄走,否则他横在中间,哪怕一时将盐户给劝回来,估计没几天,又会闹起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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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妹妹我曾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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