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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头万里全文阅读

作者:青玉     回头万里txt下载     回头万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回头万里全文阅读

楔子

    绿树听鹈鴂。小说ap.文字版更那堪、鹧鸪声住,杜鹃声切!

    啼到春归无寻处,苦恨芳菲都歇。

    算未抵、人间离别。

    马上琵琶关塞黑,更长门、翠辇辞金阙。

    看燕燕,送归妾。

    将军百战声名裂。向河梁、回头万里,故人长绝。

    易水萧萧西风冷,满座衣冠似雪。

    正壮士、悲歌未彻。

    啼鸟还知如许恨,料不啼清泪长啼血。

    谁共我,醉明月?——

    调寄南宋·辛弃疾《贺新郎别茂嘉十二弟》

    话说世人营营碌碌,多不过为“名、利”二字奔忙一生,却很多人纵是付就一身辛苦也不过图个温饱。纵有满腔豪情,一身抱负,也在琐碎生活中消磨,少年时代的雄心到中年时倒只能是一声悠悠叹息,而青年时的豪迈狂歌到老也变成无人时的轻泣。不甘啊不甘,于是每每听说有奇人穿越时空,到一崭新天地,风云为翼,时运相济,成就一番奇伟功业,令得无数人眼红大叹:“老天爷忒的偏心,何以不来个雷也劈我一回!”

    呵呵,其实纵真得穿越时空,便果真能得人人称霸揽美吗?却不尽然。你把蝼蚁从今天传至昨天,蝼蚁仍旧只是蝼蚁。惊醒残梦之后,不管今生还是彼世都不过是天地间一匆匆羁旅之客罢了。列位看官可能会说,别人穿后都是蝼蚁变蛮象,独为何你家却是穿来穿去仍是蝼蚁,如此无趣,白白辜负穿越一回。

    也不尽然,蝼蚁虽微小,也有蝼蚁的奋勇与抗争,当你为保护怀里的一切而最终张扬开鹰一般的翅膀时,时光中的一切,就都会变得不再确定!风流云动,长歌万里。请大家清茶小啜,听我讲一出青年男女的穿越奇事。

第一节 梦里不知身是客

    宋青玉看着眼前凑过来的女人胸脯,小脸涨的通红,依然本能的想往后躲避,却是身子让人抱的结结实实的,哪里又能躲的开,叹口气,只好闭上眼睛,嘴里含混的接住溢出的乳汁,而脑海中不自觉得又浮现出那奇异的一幕幕:

    时值西元2o1o年5月,凉爽的南风吹拂起松涛阵阵,显得昆嵛山的后山一片宁谧。(全文字小说阅读,尽在文.学网)作为胶东境内的知名自然旅游胜地,同时也是全真道教的修真源之所,每年都吸引了大批的游人攀登怀古。昆嵛山的山体虽不算高大,却也山峰挺拔,叠翠缀红,让人登越后大有远离尘世烦恼的酣畅感觉。眼下正是春光大好的时节,女友湘月经过一场严酷的考试,得到难得的放松,兴奋的像只小山羊一样的漫山乱跑,每看到漂亮的山花便欣喜地奔去采摘,渐渐的竟脱离了游人大队,跑到一个自己也不知是哪儿的山林之中。

    宋青玉担心的看看四周,皱起了眉头,昆嵛山开旅游的只是前山一小片地方,其它地方仍属荒野,难保不会有猛兽存在。刚想提醒女友往回走时,便听到女友又惊喜的一声雀呼:“石斛兰!”而同时小手已经艰难的想去够着那只长在陡峭山石边上的瘦弱小花了,慌忙紧跑两步过去扶住。可花也生长的实在太远,集两人之力也才有可能堪堪够到,没办法只好由着女友一脚悬空、整个身子探了出去,而自己则在侧后一手拉着女友,一手紧紧的抓住了身边的一支横斜出来的树枝以为支撑。

    “采到了——”女友夸张的利用了她身体良好的柔韧度,刚想回过头来向他夸耀时却突然脸色倏变,执花的小手颤微微的指向了他的身后,小嘴张的巨大,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嗯?又怎么了?”他纳闷地回头一看,妈哟!一条四尺多长的蛇正爬在自己扯的那株树上,飞快地向自己游窜,一个弹身间,一张可以看见钩子般毒牙的大嘴已经向自己的手指咬来!

    “啊呀!”面对蛇吻本能的一缩手,却是顿时让宋青玉和女友失去平衡,暗呼一声糟糕,两人已沿着陡峭的山势就滚落了下来。直滚的头晕目旋,不到半分钟便已昏死过去。

    再苏醒时,却现自己让一个陌生女人抱在怀里。等等,抱在怀里?一个尚躺在床上的瘦小女人怎么可能轻易把自己抱在怀中还轻轻的摇来晃去?他不由的大骇,慌忙打量一自己自己,差点再次昏死过去,原来此刻自己竟变得只如婴儿般幼小,全身也仅是简单的裹着层小布被,怎么可能?他慌忙的想挣扎起来,却听得抱自己的那女人轻声对自己哄道:“哦~哦~,宝宝乖~!”接着又转身对一黑红脸庞的婆子唤道:“他张婶,你说这孩子咋生下来一声不哭,就知道乱动呢?”

    那被唤作张婶的婆子赶过来瞅了自己两眼,也喃喃的说道:“是有点稀奇。”话刚出口瞥见瘦小女人神色变得紧张,忙又改口安慰:“我再看看,哟——睢这小脚蹬的,刚生下来就这么有劲,这孩子将来准壮实。没事儿!”说完,把婴儿状的宋青玉接了过去,掀开小棉被,冲着肉忽忽的小屁股蛋就是“啪啪”两记大巴掌。

    “啊!你干什么!”宋青玉又羞又怒,禁不住大声怒吼起来,毕竟自打上初中以来,就没再人打过自己的屁股。却突然又现了一件奇事:自己的质问从口腔中出来后却变成了一个简单而拉长的音节:“哇!哇~~~~!”

    “看,哭了吧?没事。不是我自吹,从我手里接生的孩子没有二十也有十几个了,还从没出过岔子,放心吧!”张婶根本无视自己刚刚的暴行,反而把宋青玉又塞回瘦小女人的怀里,像做了善事一样的邀功。

    自此,宋青玉一连一个多月来只能在简简的挥下他的小胳膊腿儿和“哇~~哇~~”的叫喊中度过。甚至连想趁女人睡着后偷偷爬动下都现新生婴儿的体力不够。

    怎么会这样?这是哪里?为什么自己会变成这样?如果自己这是登山失事后死亡投胎,又为什么会有前世的记忆?如果自己这是遇到了传说中的穿越,那当时和自己一起出事的女友现在又在哪里?可还平安?还有,家中的父母可怎么办?谁来供养?那么多的同学亲友,谁会知道自己身上生的事?而这么多疑问,谁又能来替自己解答!?

    匪夷所思,谁能相信,真耶?梦耶?

第二节 当时只道是寻常

    转眼已经来到这个世界小半年了,尽管担心重重,却还是不得不接受了眼前的这个事实:这是一个自己完全陌生的世界,而女友和亲人们的消息却无从知晓,自己又变成一个柔弱的婴孩,没有任何能力,也得不到任何的帮助,似乎只有先生存下来,然后再慢慢的寻找女友和回去的方法。(,)好在除了喝奶不是很多,身子瘦小外,他还算长的健康。而他心里则是一直在数着日子,巴不得成长的时间像窗口的蚂蚱一样嗖的一下就蹦过去了,可惜日子总要一天天过,而事情,也总会一件件来。

    这天,自己正在瞅着窗口的风景打时间,突然听到一声中气十足的喊叫从屋外就传了进来,“柱子!听说你生了个儿子?叔来看你了!”

    “哟,保正叔,你怎么来了?”屋里的一个粗壮男人慌忙放下手里正在剥皮的野兔,奔迎了出去。这个男人就是他在这个世界的爹,一个除了打猎啥也不会的老实猎户汉子,唤作宋大柱,刚刚三十,凭着手里一张角弓,一把铁叉在山上打点野味来换钱养活一家三口人。只因他们家住在山中,离山脚下的耕田庄户略远些,所以除了偶尔宋大柱出嫁的妹妹托人捎上些粮米布麻外,这还是宋青玉到这个世界上后难得的看到有外人过来。

    “呵呵,你家添了丁,这是大喜事啊,叔早该过来看看了。咱们庄子上人少,多点人口热闹。”话声中,一个五十多岁的老人在他爹宋大柱的陪同下,掀开了门帘子走了进来,放下手里拎着的一个粗布袋子,捶着腿说:“人老了,只爬了一会子山路就不行了,早就想过来瞅瞅,却是腿脚不中用,走动的缓了些。”

    进屋后,老人先是逗弄了一下进门来一直盯着自己看的宋青玉,可惜满腹心事的宋青玉实在没有兴趣装可爱,翻翻白眼滚个身子就躲到他娘后面去了。对于这个以乳汁喂养自己的女人,他还是有几份感激的。但对她了解并不太多,除了从宋大柱嘴里知道他这个娘唤作“菊子”外,只现是一个手脚麻利灵活的人。做月子的头几个月里,宋大柱不让她动弹,她便在床上织织补补,还帮着自己把三年之内的小衣服都做齐了。这厢看见老人进屋,赶紧起身给搬来条凳倒了盏热茶汤奉上才又坐回床上去。

    老人看孩子不理他,怏怏的转过脸来对宋大柱说:“柱子啊,我这趟过来,一是你媳妇生了娃,看看家里缺点什么,山下的乡亲让我捎了点谷粱和两斤肘子肉上来,给你媳妇继续补补身子。二来嘛,按照朝庭的规矩,你家添了丁,是要跟官里造个册的。我是咱庄上的保正,过来问下你什么时侯想去办下。对了,不知孩子起名儿了没有?”

    听到这里,宋青玉忽然小眼一瞪,屏息听起了他们的谈话。他一直想要搞清楚自己现在是穿到了什么时代,可他爹娘是个顿顿能吃上饭过好小日子就得到满足的人,天下改朝换代、谁当皇帝、朝政大事仿佛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事,根本不去关心讨论,躲进山中成一统,整个一个桃源避客,不知有汉,遑论魏、晋,国号年号什么的自是从来不曾提过,他自身也还不到会说话的年纪,干着急问不出来,所以只能利用自己前世研究汉服时集累的一点小知识从家里人的衣着上进行判断,约摸着时代在唐宋时期。这回听到来人提到“朝庭”字眼,顿时又抖起了精神头,从菊子娘后露出个小脑袋紧盯着这个新来的老头儿开合的嘴巴,巴望着能提点朝庭大事,好让自己借机判断下所处的历史时间。

    “呵呵,名还没想好呢。”宋大柱瞅了媳妇一眼,说:“叔儿,你是知道的,我打小就没了爹娘,是庄子里的乡亲们一家一口粮把我和妹子拉扯养大。我也没个田产,自从妹子嫁人后我就上了这山里架间茅屋打猎为生。虽说现在家里有个娃,可家里却没个长辈给起名儿,我也大字不识一个,就一直没起。我寻思着等过阵子,出去卖山货时顺便看看能不能请县城里的算命先生们帮着给起个。”

    “嗯,也中!要不就先起个小名吧,回头山下的乡亲们要是问起来我也好说说。造册的事倒可以缓几个月再说。”

    “嗯,那起什么名儿好呢?保正叔,要不你说一个吧。”宋大柱傻嘿嘿的笑着。

    “屁话,你自己的娃,当然是你这个当爹的来起名。”保正轮起烟袋锅子就是一下,人老成精,敲的不轻不重。“反正不就是个小名嘛,照乡俗,起的贱点也没关系,将来好养活!”

    “那就叫石头吧?”宋大柱挠着刚让老头敲了一记暴栗的头,憋了足足一盏茶的工夫才憋出这么一句话来,看大家眼里存着疑惑(或鄙夷),又嘿嘿干笑了两声,解释道:“我看这孩子现在身子骨弱,巴望着他长大后能像石头一样结实,娃他娘,你看呢?”

    听见宋大柱这个土到掉渣的建议,宋青玉直翻白眼,急忙向他娘紧张的摆动小手。没成想她这娘是个温顺的女子,亲昵的拉扯两下他胖胖的小手后,低下头,连想都没想就应到:“中,那就叫石头吧。”

    听了这话,宋青玉,哦不,是宋石头,两个小胳膊立时一软,像个泄气的小皮球一样趴在床上半天没想再动弹。

第三节 谁其友亲能哀怜(上)

    稀薄的晨雾还没有完全散尽,朝阳把光线从枝桠间漏到地面的黄土上显出片片班驳,不远处的林间不时还传来几声啾啾的鸟鸣,早上幽谧的山林中,一个孩子正坐在一栋茅屋前的树下,小脑袋仰靠着粗大的树干,无聊地盯着头顶一个树枝上跳跃的小松鼠出神。(全文字小说阅读,尽在文.学网)

    “石头~!”随着一声呼喊远远的响起,便有一个壮硕的男子身影渐渐挤开薄雾,扛着钢叉从林间走了出来,走的近了,身后的钢叉头上露出了一只系挂的灰黄野兔,随着步伐走动而左右轻轻摇摆着。

    待走到孩子跟前时,这个粗壮的汉子低下身,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掏出一个草叶编的蚂蚱,递到了孩子手里。这个蚂蚱虽小却通身翠绿鲜活,翅脚分明,编得唯妙唯肖,拿在手中还不停上下晃动着,但孩子似乎对这草蚂蚱不甚感兴趣,却试图跳起了身子想去摸男子钢叉上的那只猎物。

    “大柱,回来啦?饭也好了,快回来吃吧。”此时菊子听到屋外的声音,知道自己男人回来了,赶紧跑出来帮着摘解猎物,招呼这一大一小两个男人回去吃饭。大柱把兔子解下来递给妻子,然后弯腰一把抱起了孩子,就着鲜嫩的小脸蛋亲上一口,笑着往屋里走去。

    “爹,一会儿你打猎我也跟着去好吗?”早饭时,宋石头冷不丁地蹦出这么一句话来,让正把一张大脸都几乎埋进海碗里刨饭的大柱听得一楞,抬起头来愕然地望着儿子,浑然没注意到一片绿油油的野菜叶子还挂在嘴角。

    平常每天卯时1初,宋大柱都会早早起床,背弓提叉的出去打一小会猎。早上人要起床,同样,林子里的野物们也要早起觅食。宋大柱便会趁这机会出去想碰碰运气,有时能打到一两只山鸡、野兔之类的猎物,有时就空手而回。但不管能不能打到,吃完早饭后,仍是需要再到林中去寻猎一回的。因为除了自家吃的外,还要猎些山货到山脚庄子里交换米粮或到集市中去卖点小钱,家中没有田地,一家三口全靠他这每日打猎养活着。

    尽管平常生活中艰苦奔忙,但对宋石头这个宝贝儿子,两口子却是爱若珍宝,从不让他离开屋子三丈以上的距离,更是禁止他跑到山林中去玩耍。宋石头不觉间已经五岁了,好不容易熬能自己轻松走路自由活动了的年纪,却天天被拴在屋里或院子前后,早都快憋疯了。

    宋大柱放下海碗,心里也是翻来覆去的寻思着。他是老实了点,但却不傻。自己这个儿子虽然看上去生得和别人家的孩子并没有什么不同,照样两只胳膊两条腿,两只耳朵一张嘴,但不知为什么,在他心里总是感觉孩子像是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奇异之处。

    比如此前别人家的孩子,一岁半到两岁就开始学着喊人了,但石头足足待到三岁多仍是不开口,宋大柱夫妇抱着他到处寻医求助无果,又是心疼又是憔悴,有一回,菊子更是禁不住的哭了起来,可令人惊异的是,这时,怀抱里的石头却突然伸出小手帮着拭去了女人脸颊滑落的泪水,张开小嘴低低地喊了声“爹、娘”,虽然那声音比蚊子叫也响不了多少,但回听到这简单两个字的宋大柱那眼泪差点也流下来了,他又连逼着孩子再喊了两遍,才敢相信眼前所生的一切都是真的,然后不顾一切高兴地抱起孩子高举低接,直把小石头吓得哇哇大叫,两口子一颗悬着的心才总算是放了下来——自己孩子并不傻不哑,大概就是比别人家的懂事儿晚点儿呗。但接下来,小石头却又表现出了惊人的学话度和理解能力,很多话只说一两遍他就学会了,很多同龄的孩子还不明白的东西,他却能一说就懂,还有鼻子有眼地和你讨论,俨然一个小大人儿。孩子的这种异常是天下父母都乐于接受的,那些偶尔上山来借水或换山货的庄户、樵夫们时常“这孩子机灵”、“这孩子懂事儿”的没口道的夸赞却又总是令大柱眉开眼笑。

    可再聪明,这孩子也就才五岁大不是?五岁的孩子能干什么?

    五岁孩子就应该去玩土疙瘩、掏鸟蛋,和一帮同样半光屁股的小子们转圈打闹去,连帮闲家务都还指望不上呢,更别说是打猎了。

    再说,林子里的野兽们虽说是畜生,可自打降生起就有天生的捕猎本能——总是先袭击幼仔的。人虽说是百灵之长,但在这片山林子里,是野兽们的天下,人同样也是野兽们眼中的猎物啊!

    “不成!”一念及此宋大柱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小石头的要求。

    “我长大了,不是小孩子了。”石头当然猜出了大柱的心思,忍不住出声抗议道。可大柱夫妇并不答话只是捧着碗轻笑,大柱还伸出巨手摸了摸石头的头,心想,这明明就是一小屁孩子嘛。

    石头心头一黯,时光真是件奇怪的东西,有时它可以如白驹过隙,快的让你来不及一声叹息;而有时,却又是无比的漫长,简直让你都没有足够的耐心去等待。

    大柱夫妇看着一脸失望撂下筷子也不再有心思吃饭的儿子,突然有点难过,大柱张了张嘴想去哄儿子,却又拙讷地不知说什么才好。还是菊子心细,思及自己一家居于山林,远离村庄,别人家的小孩子都是和玩伴们一起打闹着快活地长大,独独自己这儿子却是连一个同龄人也极少见到,难免寂寞。便拍拍石头嘟嘴的小脸,把孩子拉进怀里,抱着摇晃两下,哄道:“好,看娘都没注意我们家的石头已经长成一个小大人儿了,那回头就让你随你爹去打猎一回吧。不过,就这一次啊,下次再去,就要等你再长大一点,嗯,至少要比你爹的弓高了才行。”

    “好啊,耶~!”石头一蹦三尺高,还伸出食、中两指比了个类似剪刀的怪异手势。

    “这怎么行,娃儿他娘,这时节正是林子里的猛兽常出没的时候,你当这林子是随便乱闯的吗?再说石头他才……”大柱听到自己媳妇竟然强此荒唐的答应了孩子的请求,急得豁然站起了身子大嚷,却现菊子冲他笑着一按手打断,缓缓说道:“不碍事。”

    顿了一下后,见自己丈夫仍然没有明白,菊子只好继续解释道:“咱娃儿是孤单了,身边也没个伴儿,所以这才动了想去林子里玩耍的心思。要不你今儿个就陪他耍耍吧。也不用进深山打猎了,就在近处山脚的林子里随便走两步,那片儿一般畜生少,但也别粗心,玩一会儿就赶紧带他回来。再说了,忘了李大夫不是午后还要过来吗?山路不好走,你也好早点回来去接下。”

    最近个把月,菊子老觉得身子虚弱,大柱初时以为她病了,急着想打几只山鸡给媳妇补身子。但已经当过一回娘的菊子心里觉得像是又有喜了,怕又分辨不清,便让大柱趁五天前下山时恳请庄子里看病的李大夫得空来给把把脉,算算日子约好的可不正是今天吗?一经媳妇提起,大柱顿时恍然,嘿嘿笑了两声,便也就赶紧应承下了。

    怀着一副大人心思的石头尽管能够听的懂他们的话,但毕竟终于能出去小小散心一下了,至于远不远的,有了这个开头,以后还怕没有机会吗?他心满意足,仰起小脸兴高采烈地说:“谢谢娘。”

    菊子听后一手抄起木勺喂了他一口肉末野菜汤,一手轻轻拍下他的小脸颊,笑道:“鬼灵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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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1:卯:(读mao),十二时辰之一,指早上5时正至早上7时整。这时天已蒙蒙亮,但月亮在这段时间还挂在天上。

第四节 谁其友亲能哀怜(中)

    走在山林中,石头像个撒欢的小鹿一样到处奔跑,骇得大柱一个劲的在后面撵:“跑慢点,别摔着。”“唉,那边不能去,太远了,你娘不许的。”“这草不能动,有毒性,吃了会浑身长疹子。”~~~~~~

    石头虽然保有前世的记忆,但必竟从小生长在钢筋水泥的都市中,山林中的游玩是很少的,更何况是这种从未经过破坏、百灵繁茂的原始生态的山林,很多植物、昆虫都是他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他像一下子来到梦中仙境,顿时是东闯西逛,玩得不亦乐乎。

    约摸足足过了一个时辰,父子二人折弯树枝踩倒花,吓飞山鹊又追赶蝶,其乐融融,直至跑到一个开阔点的草地上,石头放开双手,呈“大”字型躺下休息,大柱也便就摘下钢叉,坐在儿子身边逗弄他的小肚皮。

    石头觉得麻痒,便在草地上打滚,但还是躲不过大柱一双大手的逗弄,便一边咯咯笑着,一边寻机猛的站起了身子,向前方树林浓密处逃去。

    大柱这才现不妥,一边呼喊着:“石头,别跑了,咱回去了!”一边拾起钢叉追去,但石头哪里肯应,借着山林树木的浓密,和大柱玩起了捉迷藏。

    “哎哟~”到底是小孩子腿短,对这片山林也不熟悉,奔跑中的石头冷不丁让一截长出地面的树根给拌了个嘴啃泥。他拍拍粘满泥土的小手,刚想爬起来,却突然现有点不妙。

    那是一种任何生灵在面对巨大危机笼罩时都会拥有的一种奇妙的预感。

    而随后赶来的大柱,无疑看到了最让他心惊肉跳的一幕:斜对面的草从被缓缓的踩踏分开,一只大虫正走了出来,凶残而透出饥意的眼睛狠狠的盯着自己的儿子,喉里还咕噜噜地出低低的吼声。

    那一瞬间宋大柱感觉到自己如同坠入冰窖一般寒冷,双手战栗,脸色惨白,一种前所未有的巨大绝望与恐惧将他层层包围。作为猎人的他十分清楚这种猛虎其实在山林中并不常见,可一旦遇上了,就算有两三个老猎人也是不敢轻易招惹的,能躲开就尽量躲开。

    “石头,快跑!”大柱喊出一声喝警,自己却不顾一切的抄起钢叉向着老虎冲去。

    但石头已完全被眼前这只活生生的老虎吓呆了,以前他只在电视或小人书或动物园里见过这种动物,伴随它的往往是娓娓动听的讲解,哪知道有一天还会这样面对面的零距离接触?这种猛兽逼近时带起迎面而来的风里似乎都藏有一股凶唳之气,腥燥的的让他窒息,看来今天真的是要命丧于此了!眼见着它张开血腥大口向自己扑来,小石头却手脚软动弹不得。

    此时尚隔着八、九步远的大柱已经赶不及奔来身边了,急切间也根本无暇瞄准,扬手便把手里的钢叉向着猛虎掷去,同时暴喝一声,揉身扑上。

    不得不说,宋大柱多年的猎户生涯毕竟不知不觉中为他练出了一些准头的,而恰恰就是这点在大自然中挣扎生存换来的技能在这关键时刻救了自己儿子一命。掷出的钢叉虽没有击中老虎的要害,却是在饿虎扑起的一刹那斜刺里的击中了虎股。

    后股上一吃痛,老虎偏离了目标,它终于放过了近在眼前的食物,迅扭身甩掉钢叉,眼睛通红地瞪着胆大妄为的袭击者,嘶吼一声,愤怒的对扑了上去。

    人虎相接的一刹那,大柱突然斜矮身形,堪堪避过了虎口的撕咬,如山熊般壮实的肩膀恶狠狠地和虎身对撞在了一起,“嘭”的一声闷响中,一人一虎同时翻倒在地,随后又同时跃起,缠斗在了一处。

    失去钢叉,宋大柱只能以肉拳击打老虎。但虎行于山林之中,身手何等矫健,仅仅挨了两拳之后,便扭身避过宋大柱的拳击,绕到了他的身侧,迅捷的一口叨住大腿,一拖一抖间便将之掀翻在地。

    宋大柱只好一边用左臂死命的扼住虎头不让离身,右手攥拳继续向着虎身不停地捶击,浑不顾虎牙叼住的大腿血流如注,身上更被虎爪撕扯的血肉模糊,一边继续放声大喊着:“孩子,快跑,跑啊!”

    石头还没有回过神来,一切都来的那么突然,事情的生就在一瞬之间,他盯着眼前这血腥而恐惧的一幕,心里慌乱的没了主意:怎么办?帮着宋大柱一起打老虎?在这个时代没有火药猎枪的帮助下,人类和猛虎的力量差别是悬殊的,更何况以自己五岁小孩的身体根本帮不上忙,上去,不过也是白白送死罢了。想象那血肉被生生撕开吞噬的恐惧,他不寒而栗。对眼前这个男人,他感情是复杂的,虽然自己在这个世界不得不喊他爹,但在心里,父亲这个名字,仍主要属于那在遥远未来的某个老人的。自己也曾属于那个时代的,有自己的父母,还有女友。对了,同样遗落到这个世界的女友,她现在在哪里?是生是死?不行,我不能放下她不管!思量及此,石头咬咬牙,终于转过身,向着来路慌张奔逃而去

    看着跑远的儿子,宋大柱心里涌起一丝伤感,但更多的是放心。是啊,儿子能跑掉就好,与其父子两人都死在兽吻之下,不如牺牲自己换取孩子的平安,这样,媳妇菊子就算是会伤心,后半辈子也会总还有个依靠吧。

    这时,宋大柱的血越流越多,头晕目眩感觉也开始一阵阵袭来,他手上能使的力道越来越小,眼看已逐渐拘不住这虎口了,他心道:罢了,罢了,想不到做猎户一场,最后要死于这野兽之腹,难道是报应?便欲放手待死,却忽又现怀中的虎身剧烈的扭动挣扎起来。再强撑起精神抬眼一看,真真又气又急!石头这浑孩子竟又跑回来了,还拾起地上的在钢叉笨拙的击打扑自己身上的猛虎。

    看眼大柱脸上复杂的表情,宋石头也是苦笑,心道你以为我愿意回来给老虎当午餐啊?但他终是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大活人在自己面前让猛兽咬死,更何况是这个号称他父亲、照顾疼爱他五年,此刻又为他与猛虎缠斗的男人。他往回跑的每一步都是在天人交战,终于在跑出二三十步后毅然停住,攥紧小拳头后又冲了回来。他只是一个普通的人,有懦弱也有恐惧,尽管有私心,但他也有良心,见死不救,弃恩不顾,他终是做不到。正是这一点小小的良知,给了他一点小小的勇敢,再次折返了回来。

    “反正老子死过一回了,大不了再死一回,就拼了吧!”宋石头心里一回狠,看见宋大柱落在地上的钢叉,拾起来便往猛虎身上刺叉、击打,没头没脑的乱击一通。

    可惜宋石头此刻驱使的是一副孩童之躯,身量尚小,气力更是远远不够,九尺长的钢叉在手里拿都拿不稳,也使不出多少力来。再加上虎躯一直在扭动之中,更是无法着力,击打了七八下,也不过是给老虎多添了几道皮外伤罢了。

    猛虎吃痛,野性更盛,虎吼一声终于挣开宋大柱的臂膀,返身又想去撕咬宋石头,凶狠的神态把小石头立时吓的噔噔噔连退好几步。

    宋大柱看这孩子又折回来救自己,虽是感动,却也不想他白白送死,父爱之下竟是再次爆出惊人力量与度,不顾一切的迅前扑,抱住虎脖再次把它摔翻在地,鼓足全身力气死死抓住虎头和虎口,再不放手。

    小石头按住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强迫自己镇定,拖起钢叉再次冲了上来。有了刚才的经验,再不能乱打乱刺,寻思着怎么样才能给这猛兽最大程度的伤害。略一观察,便现相比疯狂扭动挣扎的虎身,那让宋大柱死死抱住的虎头反而更固定一些。好,就打这了!

    宋石头松开手中长长的钢叉,然后再几步跑到前头,用自己小手抓住叉头拖起,迅跑到虎头附近,“啊——”的一声大喊,像是要把胸腔中的恐惧全部喊走,运起全身的弱小气力,从肩头斜斜的高举起钢叉向着虎头上便是一通全力攒刺。虎头骨硬,前两下虽是刺中却并不能给虎多大伤害,但随后的第三下却是“啪”的一下沉沉刺了进去,仔细一看,原来是刺中了一只虎目,登时大喜,遂瞄向另一只虎目连刺三下,终于把另一只虎目也刺瞎。

    猛虎双目受伤,暴怒异常,野性早已是无以复加,而此时宋大柱臂力早衰,不出几下就让这猛虎再次挣脱了出去。

    好在猛虎挣脱时滚身乱扭,虽挣了出去,却也离宋氏父子二人数步远才又站定。双目已盲,伤痛难忍,虽是暴怒,却也一时不知二人在哪。

    宋氏父子大气也不敢出,但这毕竟也不是办法,心知只消一会儿,这畜生假如能镇定下来,凭着气味或动静说不定便能再次找到二人的位置,那时他二人一伤一弱,依然脱离不了丧命虎口的厄运。

    小石头一面强迫自己镇定,一边环顾四周急切地想着各种办法。当他看到右后方几步远处有两块堆在一起的山石时,又猛的想起中学时曾读过一则同样是杀虎的故事。一个大胆的计划突然在他脑海中形成,赌上一局吧!事已至此,唯有险中求胜。

    宋大柱眼睁睁的瞅着儿子小心翼翼地把钢叉抓离地面,向自己比了个噤声的动作后,悄悄抱到山石后,突然放声大喊一声:“哟嘿~~~!”宋大柱顿时吓了一跳,他不明白宝贝儿子要干嘛,不要命了吗?果见老虎已经辨听到叫声的方位,暴怒大吼地纵扑了过去。宋大柱刚想抢上去救助,却是受伤的腿一疼,又摔倒在地。

    “石头!~~~~~”

    宋大柱挣扎着起身,看到了永生难忘的一幕,:两块山石中牢牢的伸出一柄钢叉,此刻已经贯穿猛虎的胸腹。猛虎让钢叉挑在半空,嘶吼着挣扎,却是越挣扎钢叉插的越深。等到再过的一会儿,终于挣扎不动,彻底死了过去,。石头的小脸这才从山石后的一颗小树侧露了出来,跑过去搀扶着宋大柱坐起。

    宋大柱盯着虎尸仔细看了又看,确认它已经死透,才呼出一口气,现贴身的中衣早让冷汗和血水浸透。石头忙给父亲包扎伤口,而宋大柱仍恍如身在梦中,不敢相信眼前生的一切。

    石头解释道:刚才老虎双目已盲,无法准确观察确认猎物位置和周围设置,正好设伏袭击。但自己年幼力弱,只能借助石头后的野树拖卡钢叉,而老虎这种猛兽在奔袭时最后一击常常用跃扑的姿式,只要能引的老虎跃起,自己跑在树后握住叉柄尾部调整钢叉方向,便正好让它自己撞到叉子上来。

    “那万一要是老虎没有撞到叉子上怎么办?”宋大柱想了想又问。

    “我爬树!”石头回道。

    宋大柱扭头看了看还挂在钢叉上的虎尸,再看看山石后虬立丛生的野树,兀自惊魂未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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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絮语:新书一万字记念,明天会更新两节。以后逢十万字、百万字时也都会有庆贺更新。千万字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想那时我们肯定都已经需要天天刮胡子或化妆,是老朋友了。

第五节 谁其友亲能哀怜(下)

    傍晚时分,石头有气无力的趴在一个男人背上,低哑着嗓子有一句没一句回答着身旁人的询问。小说ap.文字版而就在他眼前三五步远处,宋大柱躺在一个由砍下的树枝和布绳临时扎就的简单担架上,昏昏沉沉的被抬往回家的路上,在他身边,媳妇菊子不停的拿手帕帮他擦拭冒出的冷汗。

    原来,直到午后,还没看到大柱父子回家身影的菊子开始有些焦急,便急忙出门去寻找,在半路上又遇到了上山来瞧病的李大夫,二人一连转了好几片小林子,终于听到石头对她呼喊的回应。奔过去一看,两人立即被倚坐在山石旁几乎变成血人的宋大柱和钢叉上挑起的虎尸吓了一跳。菊子尖叫了一声就扑过去抱着自己男人摇喊,大柱让她吵的受不了终于睁眼低吼了一句:“你再摇我可就真散架了,老子还没死哪,嚎的哪门子丧?”才惊喜的抹抹泪水,站起身来让李大夫去给二人检查伤势。

    李大夫也顾不上问来由,一边给父子二人包扎伤势,一边急叫菊子去喊附近山下的庄户来帮忙。

    所幸石头并没有什么大碍,只是擦破点皮,但大柱就相对惨不忍睹了些,光大腿上的股肉就让虎口撕下一大片,浑身上下到处都是让虎爪撕烂的口子,李大夫说可能伤了筋脉,将来需要好好将养上一阵子。说到这里,还意味深长的瞅了小石头一眼,说这是万幸,处理及时,否则光失血过多就能死人。

    石头倒并没说有什么,老虎死后他本想赶紧扶着大柱回家去,奈何大柱已经伤重的走不动了,而那一百多斤的身子他更是拉不起也背不动,想自己跑回去叫人吧?又因头回进这片林子有点记不清来路,更怕在自己离开后再万一有个猛兽过来把大柱给啃了。思来想去,只好先坚守待援了。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二人身上的外衣都撕作布条,一层层的为大柱包扎伤口,裹的虽不美观,看起来便和个木乃伊似的,但多少止住了些流血。然后又从大柱身上找出火镰火石,拔去周围杂草,捡来树枝在二人身边点燃了几个火堆,一边希望借火驱赶可能到来的野兽,也希望有人能看到林子里的冒烟而来探看救助,一边扯着嗓子一声声的呼喊着求救的声音。而当终于盼到菊子和李大夫闻讯赶来时,可怜石头的小嗓子已经喊的嘶哑,直欲冒烟了。

    一会儿工夫菊子引着几个庄户急急的赶回来,一堆人在李大夫的指挥下七手八脚的开始扎担架、扛虎尸,快到黄昏时才终于把这劫后余生的父子二人送回了家中。

    到家后,几个庄户人围着兀自吓人的虎尸咋舌不止,这片山林里已经好多年都没有出现老虎了。

    一个十六七岁的年青后生试着想去触摸夕阳里晃着金黄光泽的皮毛,碰了一下便赶紧缩回手来,扭头笑着说:“大柱哥好手段,这么大的一只老虎也打死了。”

    宋大柱此时已经恢复了些精神头儿,正倚躺在床边的窗口观看庄户们议论。听到后生的夸奖忙苦笑着回道:“有屁手段,差点喂了老虎。这畜生凶狠着呢,最后还是多亏石头机灵才打死的。”

    “石头?”几个人转头瞅瞅他那小胳膊小腿身量都还没长齐的样子,脸上纷纷流露出无法相信的神情来。

    见大家不信,宋大柱便一边“哎哟”的呻吟,一边描述着二人林中嬉戏、遇险、危急之时石头智计杀虎的经过,直听得众人啧啧称奇,李大夫还联系到事后包扎、点火求救等一系列举动,把石头拉过来抚着头怜爱地赞这孩子人小胆大,有勇有谋。大柱因为自已打小受孤、又是无田庄户一直自觉低人一等,此刻听人这么夸赞自己儿子,禁不住的喜上眉梢,也不顾自身的伤痛,又添油加醋的把杀虎过程一再描述,说到最后直如似庙里塑像的罗汉伏虎般神勇了。庄户人素来纯朴,再加上一具真真实实的虎尸就挂在院中,也都信了七八成,更加的夸赞石头伶俐勇敢,燥得小石头自己都脸红,又不能说最后的急智是前世在中学时学过的一篇老人利用老虎跃扑时剖腹杀虎的课文1中受到的启,只好转出去帮菊子烧火做饭给大家吃。

    当晚便有好事者回村酒足饭饱后把宋大柱的故事又进一步用夸张的艺术手法进行再次加工润色,向邻里们夸谈。这一切的离奇说道,在随后几天里的几个后台抬着虎尸到乡镇里去帮着卖钱时开始炸了窝。很快,很多人都知道猎户大柱家有个孩子是伏虎罗汉下凡,三岁能骑熊、四岁追狼、五岁时便赤手空拳的杀死一只吊睛白额猛虎。而那个曾帮石头接生并抽过他屁股两巴掌的接生婆还信誓旦旦的和乡邻说,其实小石头出生时她亲眼看到屋里霞光万道,早就知道不是凡人,只是一直不敢泄露天机罢了

    可不管外面传的多么听风下雨的,那天晚上时的宋大柱家却是一片安静宁谧。大柱因为捡回了条命,又从李大夫那里确认了媳妇再次有孕的喜讯后,躺在床上美滋滋的呻吟着;菊子娘因为知道自己男人的性命并无大碍,虽是几个月内需要用心调养不能打猎,但那只老虎应该能换回不少钱,即便是虎皮多了一些洞,但虎肉虎骨虎鞭无不是值钱货,也足够一家三口小半年紧凑点的过日子了;独独小石头在庄户们走后一声不哼,自己坐在院屋门前的台阶上呆。直到看到菊子把大夫开的药汤熬好后欲端给大柱,突然跑过去伸手接过了药碗,向里屋端去。

    “爹,喝药。”

    “哎,好。”大柱接过药碗皱了皱眉头,迟疑了一下还是捏着鼻子牛饮而尽,把碗再交回石头手上,却现石头捧着空碗尤自站在塌前没有离开。良久,终于听到孩子抬起头来直盯着自己,鼓起了极大的勇气般说了句:“爹,对不起。”

    “嗯?”听到儿子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大柱更加茫然,伸手把儿子拉到近前,关切的问:“咋了?”

    “我不该一开始扔下你跑了,当时我很害怕。”石头很羞愧的说出这句话,脸色燥红,最后声音细小的几如蚊鸣,眼睛又转盯向自己脚面,再没吱声。

    “嗨!我也害怕。”大柱听后释然的说:“遇上这种事是个人就得怕,有屁大不了的。再说你后来不是又回来了吗?”他又顿了顿继续说道:“今早你娘说的对,你长大了。其实当时抱着老虎时,看老虎张着的大嘴就在我怀里吼叫,我都没想我还能活成,但只要能让你跑掉就值。你要活下去,给咱们家留个种儿,还要长大了好好孝顺你娘。这回是菩萨保佑,你跑回来不仅打死了老虎还救了你爹的命,我打心眼里高兴,但下回再遇上这事儿,娃儿你一定要跑,记住了啊!”

    小石头默默的点了点头,又摇摇头。给宋大柱盖好被子后,端着药碗走了出去。

    再遇上这事儿,我也不能跑!石头在心里悄悄念叨着这句话,回头张望了一眼昏暗的油灯下大柱、菊子二人的身影,眼睛突然有点湿润的模糊感觉。

    他突然想起在另一个世界时,他的中学老师曾给他讲过“返哺”的典故。据说在自然界中,有些种类的母鸟会花好几个月的时间来持续不断的孵化她的鸟卵,当幼鸟从啄破蛋壳把小脑袋露出来的那一刻,母鸟就已经准备好了喂养他们的食物,一一喂到它们的口中,一口口,一日日的喂食,直到它们完全长大为止。而在幼鸟们长大后,母鸟也随之逐渐的开始衰老。它们会慢慢的羽翅凋秃,双目失明,劲力衰竭,到时就再也飞不动,再也捉不到虫。此时已经长大的幼鸟们就会四处去寻找可口的食物,衔回来嘴对嘴地喂到母亲的口中,同样一口口,一日日的喂食。讲到这里,他那总是带着一副粗大黑框眼镜的老师会斩钉截铁的跟他们说:“你们将来要孝敬你们的父母,因为这是自然界中最普遍的规则,否则就是连禽兽也都不如的。”

    他以前一直有点排斥这个稀奇到来的家庭,在成长的过程中尽管嘴上喊着爹娘,心里那种孤独感和离群感却无时无刻不在萦绕着他。但现在经历了这事,心里浮现起白天时大柱扼紧虎头对着他放声嘶喊“石头,跑啊、快跑啊!”忽然又想起了菊子每晚在灯光下一针一针的给他缝制衣裳时那安静幸福的神情,他突然觉得老天其实并没有完全抛弃他,因为哪怕在这个陌生的世界,也有这么一对善良的夫妻多年来不曾改变地爱护着自己。是啊,既然身在这个世界里,那他就要好好的报答、孝顺这对善良的父母,他属于这个家,哪怕只是做一个普通、穷困的猎户的儿子长大,也照样从心里感到一股温馨和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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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1指《唐翁猎虎》,而此书又节选自《阅微草堂笔记·槐酉杂记》。

    作者絮语:杀虎这一节,我是参考中学语文课中的《唐翁猎虎》,在决定要死打虎时脑子里第一个冒出的印象就是这篇课文。而之所以对这一节课印象如此之深刻,是因为当时学这课时我正趴在桌上偷看《七龙珠》,悲剧的是被老师现了,更悲剧的是那老师罚我抄写课文,三十遍啊三十遍~!

第六节 落花不语空辞树

    史灵松慢慢收回远眺的目光,叹了口气,返身重新扣开自家的院门,一边点头应答着下人们的问侯,一边穿过前庭,中堂,走到后院中来。一个妇人迎上前去扶他到院中的凉亭中坐下,递了碗盛夏解暑的酸梅汤,见他脸上寡欢的样子,不禁问道:“怎么?又没接着?”

    “唉,没有。梓茗贤弟信中说昨天就到的,却是一连两天都接不到人。”

    “兴许是路上延误了。前阵子听说南面途经的几个州府有盗贼做案,晚上都宵禁不让通行,鲁大人走的慢些也是有可能的。老爷你和鲁大人一片赤诚,朝庭一定会体谅你们的忠心的。”

    史灵松却是愁眉依旧不展,沉默了半响,悠悠叹道:“积阴忤正气,潢流冒崇邱。我自幼读圣贤书,所谓何事,岂止一头顶乌纱、笔头功名尔?此番多谢贤妻体谅,国事已艰难至此,不容得梓茗贤弟和我再退缩偷安。”

    妻子看着史灵松郁扈的神情,纤纤细手抚在他的肩头,把他刚欲站起的男子又按坐了下去。“你我夫妻十余载,知意连心,昔者卓文君能为司马相如当垆卖酒,我又岂会输与古人?请老爷权且宽心,我已遣管家福叔派人日夜在城门轮流守侯,一有信息就会立刻回报的。另外,铁月大师那里也已经让人飞鸽回信,说愿意抽身相助,以报老爷当年在信州时的相救之恩。”

    五年前,铁月还是羁押在嘉陵县牢中的一个死囚,本名唤作陈机,背有行盗、杀人、逼淫等多项大罪,按朝庭律例,这是不赦的死囚,且已经勾了秋后处决,再有几天便要执刑,按理说人到这份上已经半只脚都踏进了鬼门关,另外一只脚也差不多了。其时史灵松初调任信州知州,上任日便遇有百姓在府衙外为陈案连夜跪叩喊冤。史灵松觉得有异,便派人快马申令嘉陵县暂缓行刑,并急调相关卷宗彻查,案情很快便水落石出:原来乡中有恶霸黄天鲁者,借其族叔工部侍郎黄如之名号,鱼肉乡里,不仅先后强行霸占七名村女,还打伤、逼死村女父母亲眷多人,嚣张跋扈,气焰无俩。身为当地父母官的嘉陵县令不仅不能为民做主,反而还一味逢迎,多次将申诉的村民驱散。村民哀告无门,抱头痛哭之时恰巧让路过该县的陈机听见。那陈机本是军武之后,素有些拳脚功夫兼尚任侠之气,闻听得村民哭诉后当晚便直入黄家,怒斩黄天鲁,解救出被掳民女。陈机不愿连累村民,遂自于县衙领罪。不想县令怕黄如怪罪,遂把陈机打入死牢,罗织罪名,便待加害。案件大白后,史灵松怜其义勇,为其平反冤情。也是这陈机有福,恰值爱女史珍刚降生,史妻不想孩子沾上血腥不祥,就劝史灵松用了些手段将之送入山中庙观,改法名铁月,碟度为道士避祸。

    “铁月?”再次听闻这名字的史灵松一怔,喜道:“此人如愿相助,那是再好不过了。如今朝中大臣多袖手闭户,不曾想反而是铁月这等方外之人能热心援手,人言仗义每多屠狗辈,实不我欺啊!可信先让他与宋军平大人汇合。”

    他捧起酸梅汤慢慢呻了一口,沉沉的说道:“现在只差梓茗贤弟的消息了。”

    “今天多半是又不会到了,不过上午回来的家丁人没接到,倒是听到了坊1间的一个趣闻。老爷可愿听听解闷?”

    “哦?什么趣闻?”

    妻子招手让丫鬟抬了把椅子放在史灵松身边坐下,一边给史灵松打扇驱热一边徐徐说道:“最近听大家都在传言,邻县乡里一家猎户有个孩子,和我们珍儿同龄,却是赤手格毙猛虎,有人说是伏虎的罗汉从灵山下凡呢。”

    “嗨,什么伏虎罗汉下凡,我看又是庙里的那些和尚们编来骗钱的。子不语怪力乱神,大宋真宗咸平七年,宜州知州刘永规听信术士之言在山顶和州署间广造庙观,终激陈进之乱,波及四州十七县,教训何等惨痛!如今山河破碎,还——”

    “爹爹!”暮然响起的的童稚声音打断了史灵松之乎者也的训导,但见一个约五、六岁的小女童捏着一朵花儿,向着他蹒跚着奔来。鹅圆粉颊上,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滴溜溜的打着转,盈满笑意,乌黑的头仔细的挽作两个髻,粉红色的刺绣锦绸带在头上一颠一颠的,像两只飞舞的彩蝶。微微翘起的鼻子下,一张小嘴红润如初春蓓蕾,尤其逗人喜爱。奔至跟前,张开双臂娇娇的嚷着:“抱抱!”

    “好,我的乖珍珍,爹爹抱抱!”史灵松弯腰将女孩儿抱入怀中,看着孩子小手中刚摘的花朵,问:“又跑去摘花了?”

    “嗯,爹,这花儿很好看啊,星儿姐姐说这叫石斛兰。”

    史灵松嘴角扯出一丝苦笑。他一生洁身自爱,只育有两个子女。长子自幼身体病弱,只好长期寄养在京师供职太医院的亲友家中,一两年也难得见到一面。而眼前这孩子则是他在三十余岁上得的,健康活泼,日日承欢膝下,是全府上下的开心果。夫妇二人自是喜爱的如珠如宝,遂取名一个“珍”字。但不想这孩子虽则聪明伶利,却有一样怪癖:从会说话时就经常说些“二十一世纪”、“穿越”、“考试”之类的稀奇古怪的话,还一直嚷嚷着要去找什么“男朋友”,让他颇是头疼。直到半年前,这孩子在花园中爬到假山上去摘花,不慎落足摔下,唬的史家两口子心惊肉跳。所幸只是在后脑上留下个小小的疤痕,别的倒无大碍。此后家人丫鬟再逗弄她询“二十一世纪”、“找男朋友”之类的事,却是一脸茫然,再也无先前种种怪状,只有这酷爱摘花的习性依然不改。

    小珍儿双手抱住父亲颈子,嘻嘻的笑着撒娇。史灵松夫妇也乐得天伦,一时倒也略略忘却了心头烦闷。过得片刻,便拟回转庭堂用饭。

    突然一家丁气喘吁吁的跑来,边跑还边喊:“禀老,老爷,鲁,鲁大人——”史灵松闻言眼睛徒的瞪大,转身急切喝问:“梓茗贤弟可是到了?人在哪里?可还安全?外面怎么样?”一连串连珠炮似的的询问让那家丁一怔,竟不知先回答哪个好,史妻在旁温言道:“别着急,慢慢说。”家丁略一镇静下心绪,扯袖擦了擦额顶的热汗,躬身回道:“禀老爷、夫人,鲁大人已到驿站了。”顿了顿又继续说道:“鲁大人没事,只是随从有一人负伤,福叔在驿馆帮助随从疗伤,遣我先行回来报信。鲁大人说待他解决掉最后一个尾巴,随后便快马前来。”

    听得此言,史灵松夫妇对望一眼,心道:“终于来了!”急忙放下怀中的史珍,快步奔向前门去守侯。

    小珍儿看着父母这般急切的样子,歪头疑惑的想了想,也迈开小步子追逐父母的身影而去,唬得身后几个婆子丫鬟急忙追赶。

    刚奔到前门,小珍儿便见官路上一匹快马如箭驰来,马已是极快,但骑者仍是挥鞭疾策,显得十分着急。转眼奔至史府门前,骑士一扯缰绳,奔马唏溜溜嘶鸣着跳踏了几步,才止住疾窜之势。马上骑士头顶儒巾,面白如玉,须髯随风起伏,一身湖蓝直裾剪裁的极是合体,腰畔垂系一和田美玉,整个人看上去颇为儒雅,身手却是分外矫健,止马同时已经拧身提跨,从马上翻跃了下来,提手把马鞭递给身旁前来牵马的家仆,拱手朗声道:“鹤龄兄、嫂嫂,有劳久侯了!”

    鹤龄是史灵松的表字,是只有亲近的人才会这般称呼的。同样,而梓茗也是鲁墨烟的字。

    史灵松也不客套,一把抓住鲁墨烟的手,说声“后堂述话”,便扯向后院行去,再一次把一头疑惑的史珍扔在门口。史珍刚想再追过去,却听史灵松回头吩咐道:“珍儿,你和史灵、史棋几个丫头去花圃那边玩吧。”只好嘟起小嘴随着几个丫鬟向花圃走去。

    过的半响,却听又是一声马嘶,似是刚来的怪客又再次策马离去,急切得连留宿一晚都没有。再疑惑间,只见母亲已经领着两个丫鬟急匆匆走来,边走边放声呼喊:“灵儿,你去叫史胜去车行租马车,其他人都回去收拾东西,我们要搬家。除了几个老爷回家指定的老仆留下看屋外,其他人都要搬。快,都回去收拾东西,明一早就走!”说话间已经走到跟前,一把抄起正茫然的小珍儿转身就往回跑,急切间史珍手间的小花一个拿捏不住,便掉落到地上,史珍哭喊着要去拾捡,奇怪的是一向溺爱娇女的母亲却是丝毫不肯停留,一边哄着哭喊的女儿一边急步离去。

    邻街的人家如果留心观察,便会惊愕的现:是夜,整个史府灯火不息,隐约到处都是人影奔走和呼喊的声音。第二天,在朝阳刚把他的第一缕光影投到这片古老的县城上时,史府的大门豁然洞开,一辆辆载满人员和物品的马车鱼贯驶出,踏向了县城东门的方向。一个时辰后,一个老仆朐曲着身子依次合上各扇府门,素来人声喧闹的史府变的人烟惘见,一片死寂。

    拂起的晨风中,一只蝴蝶轻轻扇动翅膀悠闲的穿行过依旧斗研的花圊,但昔日扑蝶的女子已经不在,只有花圃路侧的卵石上,依然静静地卧着一株石斛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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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1坊:古时的街道划分单位,后成为城市生活区的代称。先秦以来,我国古代城市的基本结构,是一种严密封闭的街区模式。居民区——坊,商业区——市。但是随着人口的增加和商品交换需求的扩大,限时交易的封闭型市坊制度已不能适应城市的展。到了宋代,封闭性的市坊制度正式宣告崩溃。商业区“市”与居民区“坊”已没有严明界限。

第七节 山前灯火欲黄昏(一)

    俗话说“春华秋实”,秋天向来是丰收的季节。(本书转载网.)当黄澄澄的稻谷漫山铺就时,便是华夏个这古老农耕民族最高兴的时侯,一年的辛苦耕作在这时换成一颗颗饱满的粮食颗粒,而一辈辈人的面朝黄土背朝天顶风沐雨的劳作就变的有了价值。即便是不需下田耕作的文人墨客,也会凭栏远眺,或结伴治游,些“一望山川耀眼黄”的诗词感概。

    可对于居住在山中的石头一家而言,却是一番世事两重天,并无多少开心的感觉。大柱依然卧床在家养病,一时半晌的无法再打猎了;家中并无耕田,菊子娘便拖着已有三四个月身孕的身子,领着石头每天在邻近山林中摘点熟透的野果回家。但邻近的野果树很少,不用三五天就摘完了,而远了的地方大柱也不放心让这母子二人前去,所以日子虽不至于过的饥寒,却着实紧巴巴的。

    这天菊子正在屋里给大柱熬药,石头便一个人跑在门前呆。尽管家中贫寒,但父母总是把家中省下来的那点肉食都全扒到他碗里,让他推辞不掉,不推辞也不是。他很想帮助这个家过的殷实一点,但一直苦于没有想出合适的办法。按理说自己这个从二十一世纪穿回来的人应该有比古人更多的知识储备才对,可他现他正真正能用上的却是了了无几。

    造玻璃,怎么起炉杜?怎么个烧法?高温怎么形成和控制?

    电,先不说电装制怎么做,蓄电的电池你会造吗?

    造枪打猎,先材料就不齐备,再说光这个时代没有精准的钢铁提炼技术和制式车床造出来的东西随时都会炸膛!

    挖煤挖金?他根本就不知道这些宝贝的具体位置。

    虽说有个研究生的学历,但自己所学的计算机专业在这个时代又能有什么用?

    他寻思了半天,结果还是懊恼地现一样有用的东西都想不出来。以前看小说中那些过瘾的大练钢铁和科技爆在他真正穿越后才现几乎全是瞎扯,在没有大规模社会条件的辅助下几乎一样也都实现不了,要想在这个时代生存,仍需使用人类最基本的力气和古老工具来进行。

    石头郁闷地扯起院篱笆根上的一根草叶,揪成一段段的掷到地上,浑没注意到自己身前何时已经走来了几个人。

    来人在他面前站定,一个女人弯下腰端详着他的小脸瞅了瞅,笑着问道:“孩子,这是宋大柱的家吗?你又为什么坐在这儿呢?”

    石头站起身来,警惕地说道:“这的确是宋大柱家,我是他儿子。你们是谁,上山来找我爹有什么事?”

    女人上前一步,略带着三分惊奇七分亲昵的抚了抚他的头,回答道:“原来你就是镇子里传说的伏虎小罗汉啊。我是你姑姑,就是你爹的妹子。”说完又闪身让出身后一大一小两个身影,“这是你姑父和表妹”。

    石头疑惑的盯着眼前的几个人打量了起来。中间的男人约三十上下,一张国字脸膛晒得铜紫,身上亚麻色的短打已经洗的有些白,原本一个扛在肩头的麻包此时让他提放到地上,鼓鼓的不知装了些什么东西。一个瘦小的女孩子紧紧的扯着他的衣角,从他身后探出一个小脑袋来好奇的瞅着他。石头又把目前移回近前这个女人身上,深绿的裙裳因攀爬山路而在裙角沾上了点点泥渍,淡黄的小袄,胳膊上挎着一个小包袱,石青色的布帕利落的裹起头顶的青丝,约摸二十余岁年纪,许是爬山累了,脸颊上蜿蜒出一缕细细的汗渍。

    石头又不放心地盯着她脸细瞅了几下,直到依稀能够找到几分宋大柱的轮廓时,才转身冲院里扯开嗓子喊道:“娘,来客人了,你先出来看看。”非是他多疑,现在宋大柱还躺在病榻上,家中能动弹的现在就余他们力量弱小的母子,他家又住在荒野山林之中,不得不谨慎一点。

    菊子娘闻声一边在围裙上蹭了蹭手上的水渍,一边迈步疑惑的走出屋来,见到来人一愣,继而欢喜的快步奔过去打开院门:“天呀!真是里喊了一声:“大柱,你看谁来了!?”

    “谁呀?”大柱声音从屋里飘了出来,不知媳妇为何这么惊奇,翁声翁气的语气中似乎还带着刚刚被吵醒好梦的不耐烦。

    “哥,是我,我来看你了!”来的女子一声呼喊,隐约还夹带着一股哭音,已经冲进了屋里。

    紧接着,屋里传来了宋大柱那如响雷般兴奋的笑声。

    石头提着包袱,惊讶的看着这一切,直到晌后他才在菊子的解释下明白,这个姑姑名唤春柳,在父母亡故后流落到南方来,自小与大柱相依为命,在十七岁时嫁于县城的郑家货栈的伙计郑小六为妻。古时女子出嫁后,是不许轻易回娘家的。因此就算是菊子在生产自己时,这个姑姑也只能拖人送些米盐上山,也因此小石头竟也是头次见到这唯一的一家亲戚。春柳这次听镇上人风传小石头伏虎的传闻时才得知大柱受伤的消息,便哭着央告自己男人请求上山探看。他男人看着妻子哭的通红的双眼,与心不忍,又寻思着再过两天便是中秋,货栈里放了三天假,便干脆领上女儿一家三口上山和大柱家过个团圆节。

    等石头尾随着众人走进里屋时,只见春柳已经摸着宋大柱裹的层层严严的伤口泣不成声,眼泪哗哗地往下掉,嘴里不停的呢喃着:“哥啊,你怎么变成这样了?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宋大柱傻嘿嘿的笑着,劝着着已经变成泪人的妹妹,讷讷地说着“没事儿,我真没事儿”,一边还想挣扎着站起来伸两下胳膊踢个腿给她看看。

    菊子慌忙止住大柱的乱来。转头拉过春柳的胳膊劝道:“妹子也别太担心,大柱虽说伤得样子怪吓人的,但乡里的李大夫说救得及时,没有大碍。他现在每隔十天还会上山来帮着给看下,上次说只要再安静调养上一两个月就好的。”他男人郑小六也赶紧在边上帮着劝慰。

    可不管别人怎么劝,春柳那眼泪还是不值钱似的往外掉个不停。菊子娘只好先扭头朝不知所措的石头和小女孩嘱咐了一句:“你们两个娃儿到院子里去看吧,我们大人聊会儿天。”

    石头尴尬的邻着身旁的小女孩走到院中,半晌,没话找话的问道:“嗯,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杏儿,娘给起的名。”(鄙视大柱兄妹的取名水平)她停了一下,又补充道:“我比你大两岁,你要叫我表姐。”

    小石头翻了翻白眼儿,找出几个山果子洗干净递给郑杏儿,自己跑到门边木槛上坐下。

    杏儿捏着山果子“咯擦”咬了一口,黏甜的果汁从嘴边溢了出来,美的小眼睛眯立刻缝成两弯倒扣的小月牙。一会儿又追着跑到小石头身边坐下,问道:“听人说你会打老虎?”

    “打过,但不算会。”

    “真老虎长啥样?和年画里的一样有白胡子,锯子模样的大牙吗?”

    “差不多吧,有点小差别。和猫有点像。”

    “猫?长啥样?是不是和狗特别像?”

    “”

    “你不要不说话嘛,人家又没看到过真老虎。林子里还有没有?要不咱们再出去找一只来看看吧?”

    “”

    好在春柳在抱着床榻上的大柱哭了一会子后,终于在众人的劝慰下停止了抽泣,石头赶紧撇开这个难缠的表姐跑回屋里。春柳不好意思的抹抹眼泪又打开赶紧带来的包袱,给大柱两口子和石头分礼物。石头得了一双虎头的小鞋子,厚厚的鞋底上用手工一针一针纳的精细,穿在脚上极是舒坦。在听了又随后跟来杏花的“我娘给我纳鞋才半个月,给你却足足纳了一个月”酸溜溜言后,仰头笑着向春柳甜甜的喊了声“谢谢姑姑!”

    一番闹腾下来天色已近晌午,郑小六夫妇上山来的麻包里购置了不少粟米油盐和生活用品,对这个山野之家可谓是雪中送炭,大柱家也拿出一直不舍得动的腊肉,开始准备烧火摘菜作饭。菊子和春柳两个女人忙前忙后,领来的那个叫“杏花”的小丫头也有模有样的坐在一边帮着洗菜。郑小六便在床榻的条凳上陪大柱聊天,说着外面的见闻逸事。石头也好奇的搬个小凳子在旁边坐下,不时的插嘴问上一两句。

    郑小六在货栈里负责进货,额头眼角因久经风霜而提早的刻上了一些浅浅的皱纹,一双眼睛却骨辘辘的直转,透出几分机敏与成熟来。平常走南闯北的,见识较多些,说起各地的佚闻风俗滔滔不绝,这对急于想了解这个世界的石头来讲是难得的机会。忍了半晌,终于插嘴问道:“姑父,现在是什么年月?”

    “现在是大宋淳熙年间啊!”郑小六疑惑的看了小石头一眼,不明白他为什么问这个。

    “淳熙年号,那应该是在南宋孝宗时期啊!”石头在脑海中拼命的想去搜寻关于这个年代的记忆,却只依稀记得宋孝宗是南宋的第二任皇帝,宋高宗赵构的养子,还算是略有作为的一任皇帝外,其他有用的具体信息却是一个也想不起来。挠挠头只好又问道:“那最近有什么大事呢?”

    “大事儿?”郑小六端起身边的茶碗来喝了一口,幽幽的问道:“最近的九子蒙难事件,你们听说了没有?”

第八节 山前灯火欲黄昏(二)

    "九子蒙难",是最近南宋朝内举国轰动的听闻。:ap;文字版

    宋室南迁之初,曾一度处于战乱频仍和濒临亡国的惶恐之中,但至宋孝宗赵昚即位后,南北分治的局势已经基本稳固下来。虽被迫于隆兴二年(西元1164年)和金国签订“隆兴和议”。但此后宋孝宗专心理政,终于使南迁后的宋国呈现出稳定并渐次繁荣的局面来。

    只是在刚刚的北伐军事失利后,皇帝时常霜夜噫吁,身体健康每况愈下,朝政已经渐渐交由太子赵惇及几个主要枢相商执,但这种宫廷秘辛自是极少有让民间知道。

    本年春末夏初的六月,南宋都城的临安京,到处都是一片花红柳绿,仕子们在鳞次栉比的“勾栏瓦舍”中诗词唱和,达官贵人们在朝会后纷纷带上家眷出城踏游,或举办一场场通宵达旦的歌舞酒会,俨然一片盛世再造、安享太平的模样。谁也没有想到,那些一直不甘于丢失北方大片国土、渴望王师二次北伐的人们并未消散,而只是转为蛰伏,他们以岳鹏举“直捣黄龙府”之志为号,暗中联络纵横,称“黄龙党”,与朝中日渐得势的议和派相抗衡。七日,以三司使韩侂胄为的九人突然直闯皇帝静养的后苑人工湖,联名上书劾银青光录大夫、同知枢密院事李山笑(太子妃李氏之弟)贪墨国努、倒卖军资、军情等多项惊骇事宜。宋孝宗把太子唤来,掷劾章与面,大骂“国破可续,竖子难救!”昏厥过去,缠绵病塌不能理朝。翌月,尚书左、右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联合制诰并与榻前请批:太子被勒令禁足家中自省,李山笑左迁,而上书九人以攻讦大臣、离间皇室骨肉至亲等名目获罪,削去官职,阖家流徙三千里。

    但事情远没有就此结束。八月三日,仅在韩侂胄九人及其家眷到达流放地的第二个晚上,一场巨大的灾难又接踵而至。

    丑时三刻,一场熊熊燃烧的大火突然焚起,一个个人影在烈焰中翻来滚去,出撕心裂肺的痛苦喊叫,熟睡中的人大多都没有来的及现火情便被席卷其中,原殿中侍御史肖正余、原翰林侍讲学士王学复、原大司农部丞杜入前皆在大火中陨命。

    原监察御史钱行连呼众人担水救火,自己领头便要再往火里钻。韩侂胄通红着双眼,一把将之拦住,喊道:“不行,现的已经太晚了,这火救不起来。还是把跑出来的人都尽量接出来送到安全的地带要紧。”

    “火里说不定还有活人,他们都是我们的妻儿老小,救不起来也要救!”钱行仍固执地大喊着,看着葬身火海的妻儿痛不欲生!

    韩侂胄黑着脸一脚把钱行踹翻在地,提着一个白天干活用的重锤嘶哑着嗓子说道:“你要想死不用火烧,我就先给你一个痛快!”然后目光朝围散在四周的惊惶众人身上一扫,他的威势像兽群中的兽王一样不容任何挑战,压迫着其他成员。咬牙切齿的说道:“任何人不得再往火里钻!李开峁,你去协助赵大人领着大家到空旷的地方集合;张旺,你去找戍守厢军和铺军求援,请他们立刻来灭火!”尽管无人知道他的一对幼子幼侄此刻也陷在火中。

    一边下达了这一连串的决定,韩侂胄一边飞快地在脑子里思忖着这一切。

    他们的流放地河州地处宋境西南,房屋建筑多为竹木结构,火势一起,转眼之间便接连点燃数十间屋舍,几无可救。而更令他心惊的是:这火势竟分多处燃起,这决不是无意失火的现象,而是有人在刻意纵火。原本各个屋舍外“潜火水桶”里专门蓄以防火的盛水也一早就让人倒的精光,这一切都说明了一个问题——有人要他们全部葬身于此!自宋太祖在太庙中立碑开始,皇帝就不得以言事杀士大夫,他的妻子更是高宗皇帝爱妃之妹,他们被押解离京的时侯黄龙党内和宫中就分别传出同一个消息,皇帝并未有处死他们的意思,只要坚持半年,自会有大赦的圣旨到来。但这不代表朝中的奸党们会允许他们继续活着再回到朝里,因此这是有预谋有按排的杀人行动,就算火势不大缸水仍在,对方也绝不会留给他们充裕的时间救火。

    他把手里的铁锤攥得更紧,紧紧盯向黑暗中的每一个方向。

    果不其然,原荆湖南路转运使、平预伯赵尚乾正指挥火场囚徒往东边处疏散,那里是整个囚场早上点卯的操场,空阔硬实的泥土上是个既不怕火也不惧烟的地方,他心道只要能把大家领到那里去应该就会暂时安全了。却似乎看到前方突然有亮光一闪,然后就感觉到胸口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跟在他身后的李开峁惊恐的看到一支羽箭插在赵尚乾的胸口,在他倒地的瞬间箭尾的翎羽似乎仍在微微的颤抖着。与此同时,一阵密疾的马蹄踏地声从操场另一边的黑暗中传来。

    “果然来了!”韩侂胄心中暗叫一声。猛的把锤头砸在地上,卷起自己的两只袖笼,大喊道:“大家尽快集中到一起!围成一个圈慢慢后撤,女人老人和孩子在中间,男人在外层,就近抄家伙,我们,拼了!”

    说话间那支从黑暗中出现的马队已经驰到眼前,马上的骑士们无不黑衣黑裤,一幅黑色的大帕蒙住了面孔。一抬手,掌中已经多了一柄寒光闪闪的马刀,挥手间就带起一颗颗人头就着滚热的鲜血落到地上,像黑暗中的魔鬼们收割着一条条生命。

    韩侂胄双手紧握着铁锤的木柄,如一个千军辟易的将军般伫立在一匹迎面奔来的战马前方,纹丝不动,直到来骑冲至隔他尚有一丈远距离的时侯却突地斜向疾窜一步,然后身子猛的反向扭动,铁锤借助腰劲带着罡风平划出一个巨大的圆弧,“呜~~”的风响中已经准确的命中了驰马的头部。那马悲嘶着倒地,把马背上来不及甩镫的骑士掀翻。韩侂胄迅地踏上一步,在黑衣人还在挣扎起身的时侯一脚踢飞了对方掌中的马刀,然后举起手中的铁锤狠狠地砸了下去。

    一声惨号后,韩侂胄直起身,暗念:“解决掉了一个。”多年宦海浮沉下身手依旧敏捷有力,此刻他突然很侥幸年少时经常和班直军营中的那些少壮军官的一次次醉酒高歌、角斗相扑的岁月。

    可当他抬起眼来环视四周的情形后,脸色就变的难看起来。

    在黑衣马队的冲击下,刚刚好不容易聚拢在一起的人群又一次如炸开窝的蜂虫般四处逃窜,根本不再理会他刚才聚圆结阵的呼喊,也根本不知道应该往哪个方向躲避,那些妇孺们只是本能的奔跑、大声的哭号着。而就在他们身后,黑衣的骑士们策马从他们身后追上,像砍瓜切菜般将之砍翻。偶尔有些男性,拉了身边的断木,扑上去和这些黑衣人拼命,但又哪里是这些凶神恶煞、号令严密、训练有素的杀手们的敌手。黑衣骑士根本无视他们高举的木棒,只是在借助马劲驰过他们的身侧的一刹那,矮身挥手间,便带起一道飞溅的血瀑。他们每一次挥刀,都伴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号和扑倒在泥尘中的身影。

    只有少数人能做到临危不惧、不乱,甚至组织起有效的反抗,原归德中郎将朱照义就是其中之一。他是沙场里滚过几十回、百战余生之人,对于撕杀早已是司空见惯,冷然一笑不退反进,欺身就已经刁住一名黑衣人挥刀斩落的手腕,运劲反拧,另一只手劈手便把刀夺了过来,斜着就势便在对手胸腹间开出一个两尺长的口子。然后也顾不上寻找自己的亲眷,大声的呼喊道:“留下几个人和我断后,其他人都向北冲,那边应该有厢军运粮的侧门可以出去!”

    韩侂胄闻言一把抓过李开峁咐吩道:“听朱将军的安排,带大家往北跑。”然后也不等他回话,就拎起铁锤带着身边的几个男子向正在阻击黑衣人的朱照义靠拢过去。

    很快,他和朱照义顽强的抵抗就吸引到了黑衣人主力的注意,一声呼哨下,几十匹战马掉转马头,就一起向他们冲了过来。

    韩侂胄和朱照义对望了一眼,都明白接下来面对的是什么,而他们不能逃避,他们的尸体,将是阻挡杀手、为家眷争取更多逃离时间必要的献祭。

    但很快又见李开峁领着一堆人退了回来,不待韩侂胄问便急切的说道:“不行,老爷,我看见北面也有一支马队正奔过来,就赶紧领着大家又退回来。娘的,咱们好像被包围了!”

    韩侂胄看着自己身边的人也越来越少,心头不禁涌起一阵悲怆,没有在抗击金寇、收复河山的战场上马革裹尸,反而要死在这些鼠辈们的手中吗!?

第九节 山前灯火欲黄昏(三)

    就在韩侂胄万念俱灰之际,独对四名黑衣人撕杀正酣的朱照义突然出一声闷哼,惊弦声中,一支羽箭牢牢的钉在他的肩头,猛烈的劲道竟然让他魁梧的身子一个趔趄而差点倒地。他愤怒的抬眼看去,只见一个黑衣人虚引着一张角弓,跨马慢慢走近他的身前。然后把角弓挂回带钩,从马上倏地跃下,像个头目似的摆摆手让围在朱照义身边的黑衣人们停手散开,反手抽出了一柄五尺长的斩马刀,用一种略带生硬的汉语声音说道:“来吧!”

    朱照义猛的拧断了身上的箭杆,眼睛似要喷出火来。他曾在韩世忠的帐下效力多年,已经认出来不管是黑衣人刚才所持的长梢角弓、还是现在的弧刃斩马刀,都是金兵常用的制式兵器。他与这个世族撕杀半生,对对方的气息再是熟悉不过,但令他感到惊怒的是:朝敌竟和金国勾结,让他们在宋境内出没杀人!他像只狂怒的狮子般,披散头,嘶吼着向着对方冲去,隔着尚有四五步远已经后足蹬地纵跃而起,身子在空中如一张反曲的弓般蓄满力道,掌中马刀开山裂石地劈斩了下去。

    黑衣人并没有闪避,而是微曲双腿,抬臂上举,“咣”的一声中,马刀与斩马刀柄狠狠的撞击在了一起,没有任何花哨,这是力量与力量的撞击,朱照义被轰回去的一刻,身子借力在空中倒翻一个展腰,足尖一点地,再次冲了上去。这次他的身子低俯,马刀如一杆标枪样笔直推送了出去,这次是度与度的比拼。在眼见要刺中的一刹那,黑衣人的身子却像被鞭子抽*动似的转了一圈,马刀登时刺空!黑衣人却捞手拎住朱照义的腰带,继续转身间一抖一拧一掼,已经把朱照义掷翻在地。他轻蔑的笑了笑,论摔角,汉人又怎么可能是草原人的对手?掌中斩马刀随即划过一道凄厉的圆弧,将朱照义的脑袋斩落了下来。

    黑衣人慢慢弯下腰去,拎起地上朱照义的级看了看,扬手又向韩侂胄扔了过去,狞笑地盯视着对方惊恐的表情,用一种极慢极慢的脚步向韩侂胄逼压了上去,目光仿佛是看向一个已经死了的人那样,流露出毫不留情的嘲弄。

    他是金国骄傲的铁狼武士,是直接听命于金主的极少数精锐勇士,非重要任务并不轻易出动。自金兵袭破宋国旧都汴梁和“隆兴和议”的签订后,金国已经对宋国造成了绝对的强势压迫。可宋国内依然有些死硬份子,搞什么黄龙党妄图反抗大金的铁骑,真是可笑。他这次奉命潜入南宋境内,就是要彻底拧断宋国人的脊梁,吓破他们的胆!从刚才屠杀一开始,他就注意到韩侂胄是这些人的领,朱照义则是这些人中最能战的一个,这二人是这些宋人的勇气支柱,只要杀了这两个人,余下的宋人就会失去抵抗的勇气,像狗一样趴在地上等待他们的屠刀落下。

    韩侂胄牙齿格格的打战,他并不是怕死,但双方力量的巨大差距仍让他感到无助和恐惧。他明白对手把朱将军的人头扔过来是要惊吓他,或许是并不急于马上杀上他,而是当做了一场游戏,如猫戏耗子般折磨对手到精疲力尽再一口咬死。他用颤抖的手把地上朱照义的人头捧起,看着他瞪圆的眼中那深深的愤怒与不甘。

    黑衣人突然觉得韩侂胄的神色变了,看他把朱照义的级恭谨地跪放到地上,然后慢慢提起手边的铁锤站起,目光炯炯的盯视着自己。

    “有点种,但宋国抗金派已经输了!”

    “不!”韩侂胄用力咬着牙床,像用尽全身的力量一样从牙缝中迸出几个字来,“我们没有输,我们永远——不——服——输!”

    话声中他轮起铁锤像豹子一样的冲了上来。

    “不自量力!”黑衣人在韩侂胄觉得即将打到他身上的一瞬间,电光火石地抬腿就把韩侂胄踹飞了出去,韩侂胄跌滚中铁锤脱手出老远。黑衣人突然有种强烈的预感,绝不能再留着这种人,否则将是对金国的祸患!于是他紧跟过去一脚将韩侂胄重重的踏在泥尘中,双手高举倒持斩马刀,便拟刺下。

    这时他突然觉得似有一道寒芒闪过,惊愕间胸间传来一阵刺痛,低头看去一柄长剑已经射透他的胸膛,他恍惚觉得这一切就像是他不久前狙杀赵尚乾的一幕再次上演,只是这次靶子变成了自己。一个身着石青色道袍的男人几个起落间已经纵跃到跟前,冷冷的说道:“你快,我比你更快!”言毕,已经刷的一下子拔出了插在自己身上的剑,向着其他黑衣人杀去,身形矫健宛若游龙,转眼之间已有多名黑衣人惨叫着倒地。

    “怎么可能!?懦弱的像羊一样的宋人怎么可能是我们草原狼的对手!?”这是黑衣人倒下去前最后一个惊疑的念头。

    “韩大人,快起来。”北边的马队此时也赶了过来,领头的人跳下马扶起地上的韩侂胄,痛惜的说道:“我们得知朝中奸党要对你们下手的消息后,便星夜带人赶来,却没想到奸党动手如此之快。”

    “鹤龄?”

    “对,是我。可恨看守的厢兵不肯开门,只好又绕道北边过来,白白耽误了许多时间。”史灵松对身后持刀拿剑的家丁和道士们一招手:“杀,杀奸贼呀!”

    对面的黑衣人们也如梦方醒,双方齐齐一声呐喊,对扑着掩杀了过去。

    冲天而起的大火中,无数的人影往来奔走,喊杀声、哭号声、房屋倒塌声响彻一片。这场流放草料场意外的失火,足足烧了七个时辰才熄灭。可奇怪的是,驻扎附近日常看守囚犯的厢军和防备失火的铺兵1,却是置若罔闻,整个过程没有一个人出来阻止或询问。只有一个居住附近的书生在被喊杀声和灼天的火光惊醒后,用颤巍巍的笔在纸上记下:“噫!天地为炉兮,造化为工!阴阳为炭兮,万物为铜!夫离乱之世,英雄不知其所恃、妇孺不知其所安,世人血泪炼油,往复交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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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1铺兵:中国古代的建设以木石为主,所以时有火灾产生。宋时,消防制度已经日趋完善,成立了专门的消防军种——“军巡铺兵”。宋室南迁后,“军巡铺兵”制进一步得到了加强和重视。《宋史》卷第一百六十六《志》第一百一十九《职官》六节记载,仅宋都临安就“分六都监界分,差兵一百四十八铺以巡防烟火”。他们有别于“禁卫之士”的城防卫戍部队,统称为“防隅一军”。

第十节 山前灯火欲黄昏(四)

    “九子蒙难”事件的生,轰动了整个南宋朝庭。(全文字小说阅读,尽在文.学网)其涉案官员品阶之高、攻击对象身份之亲贵、朝庭处理之严历、事情展之惊险令它成为举国关注的焦点。但事件的真实细节处是只有极少数人心中有数,一般老百姓无法完全得知的,如郑小六讲述给大柱父子所听的故事,也仅是个展大概。但即便如此,也听得众人如身在其中,连呼惊险。

    “那最近那九个官儿怎么样?”大柱抓着床沿紧张的问道。

    “听说死了五个,还有两个重伤,家眷也伤亡失踪了一大半。”

    “啊,这么惨咧。可怜那些女人和娃儿”

    “事情闹这么大,朝庭怎么处理的?”小石头打断大柱的抒情,冷峻追问。

    郑小六撇了石头一眼,心想这孩子怎么这么怪,比大人还关心朝庭大事。但还是回答道:“上个月我在都城临安进货时,听说有个叫什么鲁墨烟还是鲁墨鱼的监察院御史上表章说这事,弹劾了一堆官儿,皇帝很生气,下旨把流放场的官员和看守官兵全部削职下狱了。然后把那个上表的御史也降职去当流放地知州了。”

    “啥,那九个官儿没放出来?那个说真话的官儿也被降职了?这皇帝老儿也太昏头了吧。”大柱听后急的直拍床板。

    “噤声,我的大舅哥,你这话要是让别人听到报官,是会砍头的。”郑小六吓的忙上前堵上宋大柱的嘴。

    但小石头却不再说话了,他不像大柱那么心眼粗,知道这皇帝并不昏头。这上表的姓鲁的官儿多半是和蒙难九子站一边儿的。让这个人去当知州,名义上是降职,实则是让同一边儿的人去就近保护另一些人。看来这个孝宗皇帝对抗金派并没有完全打压,重新启用只是时间问题。至于为什么不立刻释放,以他们之前的上奏,已经和朝中政敌们撕破了脸,再加上眼前正值丧亲之痛,如果这时立刻释放,那一定会不顾一切地展开报复,任何一个皇帝都不希望政局产生如此大的动荡。

    大柱也省过点味儿来,伸头看看四周没有人偷听,才憨笑两声说:“我也就是生气,那些抗击金靼子的好官儿怎么就都没个好报呢,像岳飞一样打胜仗却让奸臣们害死。”

    郑小六知道宋大柱兄妹本是北方山东人,十岁时父母都是死于金兵手中,两个孩子虽然一路乞讨流落到南方来获得了安全,但心中对金兵仍是充满了仇恨。他毫不怀疑,如果给宋大柱一匹马一把刀,他一定会去加入那个传说中的什么黄龙党的。

    直到女人过来叫他们吃饭时,这场沉重的谈话才结束。但随后的几天里,并没有人再提起这件事。是啊,“九子蒙难”事件再惊险离奇,这对于山里人和庄户人也就是听个稀奇。眼下宋金和议,虽说是每年要赔送大量的钱帛,但小老百姓毕竟获得了一时的太平日子,还是过好眼前自己的小日子最重要。

    “大舅哥,你以后不要再去集市上卖东西了。”饭间郑小六突然说道。

    大柱夫妇一愣,还没说话,春柳已经着急的数落起丈夫来:“浑话,哥家的日子全靠每天打猎再去集市上换点钱米回来,不去怎么行?”她和这个哥哥自幼相依,吃遍千般苦,自是不愿他再多遭一点罪的。

    “不是,你听我把话说完。”郑小六也不着恼,冲妻子温和的笑道。

    “那你说。”春柳接口应道,但又加了一句,“你要是说不出个一二三来我就不依你!”

    “嗨,放心吧,我还能害咱们自家大舅哥吗?”郑小六瞅了一眼自己妻子因为激进而有些红的脸说道:“刚才进山的路上我就在想,你说这次进山是为了咱们两家一起过个团圆的中秋节。可我这么多年在外面东奔西跑的,也没几个机会陪你和杏儿在家好好过个节。尽管你和孩子从不曾为这事埋怨过我,可我自己心里也是一直过意不去的。”说到这里,他握住自己妻子的手,春柳的脸就更加的红了。

    郑小六喝了口浑浊的米酒继续说道:“看着其他人过年过节的和老婆孩子热热闹闹地一起过,我心里也羡慕。可你们知道,郑家虽是大族,我却是分家出来的孩子,并不得势,所以只好在外面干些到处奔波进货的活儿。好在这些年下来,我也帮着族长做了不少生意,也练出了不少眼力。前阵子县里货栈负责柜台验货的二十七叔病倒了,店里一时没人能撑的起来,这次回来掌柜的就问我愿不愿意留下来接下二十七叔空下的位子,我寻思着不如答应下来。虽说是不比在外面跑能捞点额外的油水外块,但却可以就近守着你们娘俩儿,大舅哥再进山打了货物,也可以直接去货栈卖给我。有我在,收货的价格总是会比市集上那些人厚实些的。”

    大柱夫妇闻言先是一喜,大柱这人憨厚,不太会讲价,在市集上总是让那些狡猾的商户以最低廉的价钱把好不容易打到的猎物收去,现在有郑小六在货栈直接收取,那自是再好不过。可转念一想,这样郑小六也失去了在外多捞外块的机会,一时便不好意思应承下来。

    “没事儿。”郑小六这等精细人当然一眼就看穿了大柱夫妇的顾忌,他也喜欢这对老实厚道的亲戚,笑着说:“你们别看柜台验货没有在外面跑的油水大,但却是普升的好路子。只要看好了进出,一般没几年就会升作小掌柜的。到时侯我和春柳的日子也会越过越好的。”

    听明白了这是个两全其美的好事儿后,大柱夫妻、石头和春柳终于转忧为安,忙不迭的应承下来,宋大柱高兴的招呼着郑小六喝酒庆贺。只有杏儿一开始就没注意大家的谈话内容,扒拉着筷子一边满桌子翻拣好吃或好看的菜吃,一边对些从没见过的野菜翻来覆去的研究。,此刻突然感觉到众人在一阵沉默后又突然爆出热闹的笑声,终于抬起头来疑惑地看着大家。

    饭后,大柱又拉着郑小六去给他讲在外面遇到的新鲜故事,而春柳和菊子则在里屋一边补着大柱千创百孔的衣服,一边细声的谈论着各自婚后的一些事儿,时不时的菊子还打趣春柳一下,羞得她又不能打菊子那正怀孕的身子,只有不停的喊“嫂子,你坏!”

    第二天,一家人开始做仲秋的准备,郑小六搬桌子摆香炉好一会儿进行拜月1,石头因为有前世做汉服活动的经验,也拉着杏儿跑过去一起帮忙。菊子在做月饼,她把用一只野山鸡换回的谷子面、黑芝麻、蔗糖,和着自己亲手摘来的马齿苋、地米菜、鱼腥草、蕨菜、香菜、枸杞芽等山林中的各种野菜,蘸水匀稠地打成馅和粉皮,一层层的再压实,然后再放到锅里蒸烤。记得石头第一吃到这个年代的月饼后非常的难过,他感慨地想,这家人太穷了,做个月饼都不舍得放油,下次再也不往这里穿越了!直到若干年后,他才知道这个年代的月饼本来就很少放油。春柳在做“桂花鸭”和刷桂浆2。仲秋节前后桂子飘香,便有摘花人摘了上街叫卖。江南习俗,仲秋时将桂花和着鸭子一起蒸熟,肥而不腻,味美可口。春柳看到石头和杏儿蹲旁边围看,便抓起两个芋头递到两个娃儿手中。石头学着杏儿在芋头上抹些蔗糖,再蘸上桂浆,一口咬下,甜美的滋味顺着嗓子眼儿直润心脾。

    一会儿东西都做好后,女人就在院子里向月神娘娘祷告,石头则又坐到院子里看着月亮呆。

    在古代山野极好的空气环境下,星星的可见度极高,一颗颗又亮又大密密麻麻的镶在天空上,又似离的很近,伸手就可摘下。而在群星烘托之下,月亮在天空中像个圆润的玉盘,因为快到仲秋而越的皎洁了,出温软而明亮的光泽,默默地照在同时演绎着各种不同悲喜的千家万户中。

    “为什么月亮在这几天会特别圆呢?”杏儿叩了几个头就跑出来,看着石头看月亮便也仰头看月亮,手里还抓着几个白天吃过的果子,不时地啃上一口。

    “因为仲秋节时的太阳,月亮和地球会连成一线,太阳把月亮整个给照出来了,月亮是圆的,所以中秋节的月亮是最圆的。”石头慢慢地回答道。

    “太阳不是白天才出来晚上睡觉吗?怎么会照见月亮呢?”杏儿歪了小脑袋想了下,立刻又反问道。

    “”在自然科学极不达的古时侯,要跟人们解释清楚这一现象是几乎不可能的,其难度毫不亚于让二十一世纪初人们去解决哥德巴赫猜想,小石头很明智的并没有再继续去纠缠这个问题。

    “那月亮为什么不能一直这么圆呢?这样我就可以天天吃月饼和糖桂花了。”杏儿这个好奇宝宝,继续不断的提出她心中不会少于十万个的为什么。

    这回小石头并没有正面回答她这个问题,而只是沉默了良久,悠悠的叹道:“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和,此事古难全!”

    从自己穿到这个迷乱的时代至今,幼小的身子让他倍感无力,心上人不知身在何方,时代正处在变革的前沿,这个抚育他的家庭如一片落叶般在翻腾的河水里打着转儿漂流,将来会怎么样?小石头突然感到一阵阵的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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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1拜月:是我国古时仲秋常见的习俗之一,主要是以妇女和小孩为主,故有“男不圆月,女不祭灶”的俗谚。

    注2桂浆:则又称糖桂花,取名自屈原《楚辞?少司命》“援北方闭兮酌桂浆”。是用仲秋前后几天采摘的新鲜桂花,加糖及酸梅腌制而成。

第十一节 未抵柴桑陌上尘(一)

    转眼,已经是淳熙九年的夏天。小说ap.文字版就在不久前,石头多了个妹妹,取名石榴(天哪,救救宋大柱的审美吧)。当时间转进七月,天气开始一天比一天闷热起来。知了在树上拖长了声音一声声的叫着,阳光从树叶间泄露下来,照在地上明晃晃的有些刺眼。

    小石头抹了把脸,咒骂了句这还是在大清早就已经开始炎热的天气,紧跑两步回到屋里,从菊子手中接过一个女婴,她刚吃完奶睡去,他笨拙又小心的把她抱在怀里笨拙的来回晃动了几下,看她咂巴了两下小嘴,并没有醒来,才吁出口气来,把目光转向院子里忙碌的菊子身上。

    菊子正端了一个木盆,里面是些刚洗干净的衣服和尿布。她走到院子左边的一条横杆面前,拿起拧干的湿麻巾在横杆上一抹,露出已经有些脱落班驳的桐油刷漆。然后弯腰从盆里拎起一件衣服,双臂展开在空中啪的一抖,仔细的搭在横杆上。这么一件一件的搭过去,待快搭到一个竹笼前时,她略皱了下眉头。

    那里放着一条蛇!

    菊子赶紧把衣服都搭晒完,快步走回屋里,从石头手里把女婴接回来。石头注意到她原本就有些因病弱而白的脸上似乎更加白了几分。

    没有女人不怕蛇的,尤其这还是一条活的毒蛇。而这条毒蛇居然还是昨个晚上宋大柱刚从外面抓回来的。小石头知道南方人食蛇历史由来已久。早在秦汉时期,湘楚一带就出现过蛇羹,而到宋时,这种风气逐渐曼延到南方各地,甚至流传有“无蛇不成席”、“无蛇不待客”的说法。像眼镜王蛇、五步蛇、金环蛇、银环蛇等著名的毒蛇,让小石头一听就头皮麻,但在有些南方城市里却是难得的美味佳肴。虽然时有捕蛇人被毒蛇袭咬而丧命的惨事生,仍有不少人愿为那不菲的收蛇价格铤而走险。但这条蛇却并不是一般酒楼食肆中收购,而是姑夫郑小六直接订要的。

    自打春天宋大柱的伤势将将好些后,他便又迫不及待地重新操起猎叉弓箭进了林子。一方面是这个粗壮的男人实在是受不了长期病卧床榻什么也干不了的无聊寂寞,另一方面,也是这个家着实是需要添些进账。他打到猎物后便进县城送给货栈中的郑小六,虽说每回褡裢里换回来的铜钱能多了一点,但宽裕的日子其实并没有过上几天。随后菊子又一次临产,这次却是遇上难产,李大夫和接生的张婶都来了,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孩子接生出来,女人产后虚弱,李大夫连开了好几味药才慢慢调养过来,奶水也不足,只好每天熬粥再撇出厚厚的汤汁来喂婴儿,家里的钱花的哗哗地像流水一样往处淌。正自为难间,郑小六却在几天前直接找上山来,问他认不认识捕蛇的人,要收购一条活的黛蛇,还只要雄的。

    黛蛇是蝮蛇的一种,毒性激烈而味苦,且山林中数量极少,所以倒一般很少有人愿意捕食这种蛇。宋大柱疑惑的问了下郑小山,知道这个内弟为了早日升作小掌柜而兢兢业业,几乎从不离开他的柜台,不知现在他何以会这么急不可急待,大老远的为一条蛇跑上山来找他。

    “我们郑家本家的老太爷准备新纳个小妾,听说原是楼子里当红的头牌,花了六千两银子才赎回的身子,这个月底就要行纳聘之礼。”郑小六偷偷的笑着说道:“这老太爷已经六十有七了,大夫给开了剂药方补身子。别的都好说,就是这黛蛇,要用新鲜现杀的蛇胆熬制,不太好办。管家郑良来货栈提货,但货栈里也没有,掌柜的便开出四贯的高价向外收购。我听说后,就直忙先跑过来跟你说,免得让其他人占了先。”

    四贯?大柱的眼中蓦得多了些精光,他家现在正是用钱的时侯。闻言禁不住伸长脖子伸的老长盯着郑小六的说出这两个数字话的嘴巴,仿佛那四贯叮铛响的铜钱此时已经挂在郑小六他梳理的干干净净的两撇黑胡须下面一般。

    郑小六瞅着对他这副向往的神情,早在意料之中,于是自顾却仍是沉下面孔说道:“寻常蛇物,也就一贯刚出头的价钱。大舅哥,这次你可不许自己去捉,只需另找个捕食蛇的人家去捉,再开价两贯收取即可,一定会收的到的。然后再拿到县里货栈中找我便可再折换成四贯钱。不比你漫山遍野的追兔子强?”

    “唔,唔,好的。”大柱含混的应到。

    看了大柱的反应,郑小六警惕地又一再强调:“我出门前春柳特意给交待,这生意一定要留给你,但就是不能许你自己去干这活儿。黛蛇俗称五步倒,一滴毒液就能毒死两头大水牛,所有进山被咬中的人中还从来没有谁被救活过。现在嫂子又给你生了一个娃儿,这家中就你一个顶梁柱,你可不许去冒险。你要是敢自己去捕蛇,就是捕到了我也是不收的。”

    “嗯,我晓得了,只是不知捕食的人能不能在月底前捉到。”大柱赶紧点着头应承。

    郑小六不放心的又叮嘱了几句,从桶里舀了一瓢水咕咚咕咚灌了几口,就又急急忙忙的赶了回去。

    郑小六前脚刚走,宋大柱便跑回屋里翻箱倒柜的开始找网线和云香精、雄黄,又拿了把柴刀开始腾腾腾的削棍杈,小石头立即明白他还是想要自己去捕蛇——他舍不得那送给其他捕蛇人的两贯钱。

    小石头立刻就做了一个决定,跑回屋里把自己听到和猜到的跟菊子转述了一遍。

    果然,菊子听到小石头的描述后,脸色刷得一下子就吓的白,她跑出去,立到大柱身边,什么话也没说,把怀里的孩子塞到往宋大柱的手里一塞,然后就开始啪嗒啪嗒的掉眼泪。宋大柱一开始还想吭吭哧哧得向菊子解说他打小就捉蛇的历史,试图证明这只是一个普通的技术活,但当他看到媳妇开始抹眼泪时,终于放弃了解释这个念头,乖乖地把刚削了一半的捕蛇杈和手中的雄黄、云香精都交了出来。菊子立刻把小杈子捅到灶窝底下,然后唤小石头把其他的东西全收拾到一个匣子里,不放心地又把匣子放在自己屋里,抬眼就能看到才罢休。

第十二节 未抵柴桑陌上尘(二)

    随后宋大柱说是要出门去找捕蛇人,菊子还是不放心的拦下了。:ap;文字版直到下午樵夫李四叔上山来砍柴,菊子偷偷央告李四叔看好丈夫,并且第二天来告诉她行程后,才同意让丈夫宋大柱随着李四叔出门。

    而第二天一早,李四叔也的确过来证明大柱那天是去捕蛇人常福家中了,才略略的放下心来。

    昨天一早,大柱吃完饭又到林中打猎去了。菊子像往日一样在家逗弄怀中的女儿,而石头则在帮着涮碗。他今年已经六岁了,在他的一再坚持下,菊子终于同意让他干些力所能及的小活儿。

    突然听到院外传来一声呼喊:“大柱兄弟在家吗?”菊子把头从窗户里伸出去张望了一下,认得他正是这一带的捕蛇人常福。

    “是常福大哥啊。大柱他去山里打猎了,走了一阵子了。要不你先进来坐会儿吧,喝口水。”常福人很厚道,尽管住在山下,但和大柱一样也是无田庄户,便靠捕蛇和帮别人打些零工为生。两家人在这山里常来常往,所以倒也并不生分。

    “哦,不用了。我是想起前两天大柱兄弟管我借的捕蛇的网子有点旧,怕不好使,就又从外边借了张给送过来。”常福听说宋大柱不在家,就也并没有往里走,继续在院子外面喊道:“我说,你们家院子后的蛇抓着没有?用不用我帮忙?”

    菊子和石头听了他这话,齐齐地变了脸色。,立时明白过来原来那天宋大柱去常福家并不是去商量捕蛇的买卖,而是去借工具了。因婆娘看得紧,但编了个谎话说是自家院子后有蛇,又从常福那里借了套捕蛇的家伙。

    小石头不由愤愤的想,谁说老实人不会骗人的?这宋大柱今早出门前还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说出去转两圈看看有没有出窝的兔子就回来。

    菊子则是又急又气,赶紧对常福说明事由,托他进林寻找丈夫回来。

    午饭时,没回来;晚饭时,还没回来!菊子和石头心里急的火急烧火燎的,在屋子里不停的转着圈子。

    就在娘俩对着院门望眼欲穿,甚至已经开始在脑海中构想惊竦鬼故事时,宋大柱终于顶着一片铮亮的星光回来了。

    捂嘴嚎了一嗓子,菊子的泪水就不争气的流了出来,跑过去扑在大柱身上又踢又打。而那个落网的可耻骗子终于像做错了事的小孩子一样,一边细声软气的求饶,一边还把一个细圆的竹笼像宝贝一样的放到院子里。

    石头不用过去瞅都能猜出来这里面放的一定是那个所谓的黛蛇了。他并不急于上前拉开哭骂的菊子,却转身回屋抱起已经让外面哭骂声吵醒的妹妹,一边哄一边指着尚在弯腰作揖不停哀告的宋大柱说:“记住了啊,那个男的就是咱们坏坏的老爹。”

    哼,谁让他连自己也瞒骗了呢,活该!

    宋大柱从屋里手出来,嘴里哼着几句小曲,似乎心情不错。尽管他昨晚向妻子赔了一晚上的不是,但今天一早看着黛蛇仍像是看着一串已经串好的铜钱般止不住的高兴。见小石头正盯着他看,就招手叫过来吩咐道:“小子,去你娘屋里把前两天收起来的雄黄和云香精给我拿出来。”

    “啥?你又要出去捕蛇?”小石头吓了一跳。

    “不是捕蛇。是给蛇拔毒牙。”

    “不拔不行吗?姑父来也没说非要拔蛇牙呀。”小石头瞅着笼中冷幽幽的蛇眼,打了个寒战,嗫嚅着问道。

    “不行,这蛇毒性烈,一会子去送货时咬着人就不好办了,还是先把牙卸了放心。”

    小石头想了想,终于跑回屋去把他要的东西拿了出来。

    宋大柱又吩咐道:“去,再给我搬只木盆来。”

    小石头把盆搬来后,宋大柱从缸里舀了几瓢子水,就哗的一下子把刚拿出来的雄黄和云香精倒了进去。小石头跟在他身后好奇的看着。只见宋大柱弯腰在木盆中洗了洗手,然后端起盆子走到蛇笼前,把水慢慢的一点点的洒到笼中一条缩缠成一团的墨青色蛇身上。

    “蛇怕这两样东西,我手里涂了这个,它就不敢咬我走了。洒到它身上,它也会行动迟缓。”大柱让跟在屁股后的孩子又撤离了一步后,像个老猎人教新猎人那样边干边说着。

    小石头知道这些知识是他多年猎户生涯的积累,而在宋大柱的心里如果不出意外,等自己长大了也要做个猎户。一个人要想在这片充满野兽虫禽的林子里生活,光靠铁叉或弓箭是不行的,这些知识的学习和运用必不可少!

    说话间宋大柱已经一把掀开了笼盖,在小石头还来不及出惊呼时便已经一把捏住了蛇的颈项把它提了出来,强劲有力的手指像两把铁嵌一样逼迫的黛蛇不得不张开了大嘴,露出了两颗像钩子一样的毒牙。

    “蛇的牙齿就像棘齿一样,入肉后很难再往外拔出来,只能往里吞。所以蛇和虎豹狼熊等畜生不一样,他们是把猎物咬死后,再把身上的肉一口一口的撕下来吃。而蛇是咬住后并不松口,然后一点一点的往里吞。”宋大柱继续不急不缓的说着,手里却干净利索的几下把蛇牙给拽了下来。

    小石头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听见了。宋大柱已经转身又把蛇扔回笼中,盖好笼盖和拴扣,说道:“好,这就可以给货栈送去了。”

    眼见着宋大柱拎着蛇笼已经准备要出门,小石头才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刚才一直想说的话。他紧跑两步拉着宋大柱的手说道:“爹,能领我一起去吗?”

    “嗯?你不用在家陪你娘吗?”这孩子懂事早,一般宋大柱每次出门下山时他都留在家中陪菊子说话或帮着照看妹妹。

    “不用。娘说衣服都洗完了,今天家里也没什么事儿。”说完,他又转身朝屋里喊道:“娘,我跟爹进县城去玩了。”

    实际上为了这个事他今天已经磨了菊子一早晨。

    “好的,路上小心点儿。”菊子在窗口证实了石头的话,又补充道:“大柱,照顾好孩子!”

第十三节 未抵柴桑陌上尘(三)

    “嗯,好的。小说ap.文字版”大柱这人在外面又高又大、什么也不怕的样子,但在家里却有些惧内。听媳妇都这么答应了,又念及小石头也从没出过这林子,就又转身对小石头问道:“那就让你拿着这蛇笼,敢吗?敢就让你跟着去。”

    小石头盯着尽管有些吓人但在宋大柱怀里还算老实的蛇看了两眼,一咬牙心想:“反正都已经下了蛇牙,且还关在笼子里,怕什么!”壮着胆子便上去把大柱手里的蛇笼接了过来。

    刚接手时还是怕的要死,心里咚咚的直跳,差点没甩手又把蛇笼扔出去。但强忍着拿了一会儿,看到接过来后蛇在笼子里只是略缩了下身子就再没动,拿了片刻后倒也开始不怕了。路上还不时的折个小棍从细密的笼子孔中去捅蛇身两下。啥叫欺软怕硬?这就叫欺软怕硬。

    宋大柱在后面笑眯眯的看着小石头在前面一边蹦蹦跳跳得走着,一边逗弄蛇,心想着是不是该给孩子削份小竹弓让他日常练手玩了,一会儿又寻思着这是头回领孩子进城,要不要给他买点东西?买不起贵的玩意儿买串冰糖葫芦1哄哄孩子总可以吧?想起那甜甜的糖汁下酸酸的山楂果子,他不由吞了吞口水,自己还是在十八岁那年才用在酒店打了两天零工的钱才买了一串和妹子分吃的,这孩子一定还没吃过吧?

    下山只用了小半个时辰,但进县城前却要经过两个庄子,足足走了一个时辰,再加上宋大住为人和善,常下山贩卖山货,一路上经常遇到熟识的庄户上来打招呼,停下小聊两句,所以卯时二刻便趁着夏季天长早早出门的父子俩,却是直到了巳时初才来到县城门的门口。远远望见县城门口边架着一个小布棚,三个厢兵站在城门边柱枪腆胸凸肚的站着,但已让炽热的阳光晒的没了精神,一个挎着腰刀的小军官每出来巡走两步就要再出溜回布棚里灌口茶水,只是很偶然的看见提着奇特行李物品的人经过才站出来,上去有力无气的查问两句然后便又不耐烦的挥挥手让他们进去。进城门前小石头仰头往上看去,古旧的城门楼头,有着两个古朴的颜体:“潞县”!

    进到县城里后,小石头眼中所见开始热闹起来。一丈二尺宽的官路上,铺着厚长严密的石板条子,笔直的通向县衙大堂,长长的路外的分布着一眼看不完的建筑和摊贩,也就形成了潞县城里最热闹的商业街区之一。街道两旁密集着各色店铺。各色招牌酒旗琳琅目,什么王家炭店、张家香料店、孙家酒店、曹婆婆肉饼分店、十里香包子分店等,包括他们今天的目的地郑家货栈,也在这条街的头上。行走在街上,小石头饶有兴致的打量不停的进出走动,有盛轿的富绅,有骑马的鲜衣子弟招摇的跟街旁依窗闲坐的女眷们呼哨怪笑,当然更多的是出门办事的布衣百姓,出门买菜的主妇、或停留在某一个摊位前唧唧喳喳讨论的俏龄女子们,除此之外,就是各种沿街摆摊兜售货物的商贩们。看来这是一个尚未被宋金战火波及过的城市,到处散着一种安逸、祥和的气息。

    小石头捏着一串宋大柱刚给买的冰糖葫芦,却站在一个兜售瓷器的摊位前站了下来,挨着个的仔细观看。

    中国是瓷器的故乡,早在商代时就已经出现,而南北两宋,无疑是中国瓷业最为繁荣的时期。后世一次对南宋沉船2的打捞,出水数千件完整瓷器,其数量和精美程度震惊了世界。现在能有机会这么近距离的观察这些物品,小石头当然不会错过。他先拿起一个就近的酒壶把看,拔高的壶身、曲长的壶嘴与壶柄使得这个瓷壶越的轻盈、洒脱和雅致起来,上面题了两句诗“少日春怀似酒浓,插花走马醉千钟。”--却是引稼轩居士的句子。他寻思了一下,这个以矢志抗金著称的豪放派词人此刻大概正因受到弹劾而被免职,归居上饶。叹息了一下,又把起旁边的一个黄色碎纹瓷壶比看,货摊的主人显然对这小孩子并没报多少希望,不耐烦地驱赶道:“小孩子一边玩去,这些东西碰坏了你赔不起。”闻言小石头小眼一翻:“你这是仿的哥窑的瓷吧?釉质倒是像了几分,但哥窑烧瓷大纹片纹理呈黑色,小纹片纹理呈黄褐色,所以才有‘金丝铁线’之誉,你这个全是黄底褐线,包浆也是不足,不过是三流窑炉烧的次货罢了。”唬得老板一怔,这时宋大住也捏着一串冰糖葫芦兴冲冲的赶了回来,老板看着他高大的身板,只好咂咂嘴没再说话,任由他在摊上东瞅西看,心道既然你家大人过来了那反正碰破一个便要赔钱的。

    却不知其实小石头也只是以前看了几本瓷器的书刊,真要碰上行家却还是远远不如的。

    这厢小石头正捧着一个瓷俑翻来覆去的观看,突然身后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还没等他回过神来,就感觉到一个身体砰得撞在他身上,手中的瓷俑差点飞了出去,慌忙间一把抱住后放回摊上,也不急理睬老板说不清是疼惜还是惋惜的眼神,回头怒目的瞪着这个鲁莽的肇事者。

    撞他的是几个孩子们。领着的一个衣着光鲜,想是个富人家的孩子,圆脸虎目,看石头瞪他便也瞪回来,嚷道:“瞎了眼吗?干嘛站路上挡别人的道儿?”

    小石头气的一笑,呵,你还来恶人先告状了。路本来就是让人走了,兴你走就不兴我走了?小屁孩子还跟我横!他迎着那孩子凶狠的目光藐视的扫了过去:“你家大人没教过你礼貌吗?撞了人你不知道道歉?”

    “你挡了我的道儿就是你不对,你个穷小子竟敢挡我的道儿?,揍他!”那孩子想是平日骄横惯了,呼喊起伙伴便欲上前动手。

    小石头看着围上来的几个孩子,提起脚下的竹笼把布一掀:“来呀,来呀,谁来我扔谁身上。”进城后,为了避免惊吓到行人,蛇笼便被用一块黑布包裹起来,此刻一掀,立刻有眼尖的孩子叫道:“是蛇,他手里有蛇!”

    想欺上来的几个孩子闻言都停住了脚步,畏惧的纷纷往后缩了一下。

    “先生已经回来了,快走吧,回去晚了又要挨罚。”这时一个瘦长脸庞的孩子过来扯了下圆脸孩子的衣角说道。

    听了这句话,圆脸孩子哆嗦了一下,又瞅了瞅石头手里的蛇笼,恶狠狠的甩下一句:“穷小子,你等着!”便又领着几个孩子撒腿跑离了。

    让瓷器摊老板纠缠住的大柱看到孩子掀开了布罩终于跑到石头前面,把布罩赶紧又拉上。斥声:“胡闹!”

    他倒是不怕蛇咬了人,因为毒牙已经让他拔了下去。小石头也就是拿它吓吓人,真打架帮不上什么忙。他是担心蛇跑了,这可是四贯钱啊!为怕再节外生枝,他一把拉起石头,“走,到货栈找你姑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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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1冰糖葫芦的起源,传说是出现于宋光宗(赵惇)绍熙年间,本文让它提早出现了约五至十年。

    注2指“南海一号”,该沉船与1987年被侦测到,但限于技术条件,直到2oo7年才开始全船打沉,打捞出金、银、铜、铁、瓷类文物4ooo余件,多数都是十分罕见甚至绝无仅有的文物珍品,这些文物以瓷器为主。

    作者絮语:本想把冰糖葫芦换成别的什么小吃食,但作者最近对它很喜爱,就还是任着性子加上去了,只是为了怕有的朋友较真,便加了个注1。对情节展没有任何影响,大家就当是主角穿越后的一个小小的蝴蝶效应吧。

第十四节 未抵柴桑陌上尘(四)

    郑家货栈位于县城的主道西南边,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两副巨大的楹联:细柳重金收尽江南春色;寒梅吐玉广开塞北财源。:ap.整理高大古旧的门扉,显示出这家货栈大概不浅的历史,粗略望去,斗檐相接连绵出去足有十几间楼屋。原来,宋时的货栈,又叫“榻房”,后称“牙行”,除了自家进货外,还兼帮着南北往来客商驮队提供住宿,存放和推销货物,再加上郑家是本地大族,自是规模较为庞大。

    宋大柱来到货栈,冲一个正在擦拭的伙计点了下头,轻车熟路的走到里堂找到郑小六。

    郑小六仔细的看了黛蛇一眼,笑道:“大舅哥,这个货紧要,你坐下稍歇会儿,还要待我和掌柜的通报一声。”说罢招手叫来刚在门口的伙计,让他去后堂找货栈掌柜。自己从身边提起一个茶壶,给大柱父子各倒了一盏水,坐在旁边陪着一起等侯。

    小石头瞧见他这作派已经笑着问道:“姑父已经快提作小掌柜了吧?”

    郑小六也知道这个侄儿人小鬼大,眼中闪过一丝赧色,给石头递过一块糯米雪花糕,并不接这话茬,转过头去问大柱最近打猎的情形。

    过了约摸一柱香的工夫,一个略有些福的中年人随着刚才的伙计从后堂走了出来,一张像弥勒佛般的圆脸上,挂着永远和气的笑容。郑小六立刻站了起来,走前两步,低眉称报了一句:“掌柜的,老太爷要的那东西已经给弄来了。”

    大柱一看这情形赶紧扯着小石头也跟着站了起来,走到那掌柜面前弯腰打了个揖,然后不知说什么,但傻嘿嘿的笑了两下没再做声。

    货栈掌柜瞄了宋大柱一眼,笑呵呵的点头:“难得啊,听说这是种很少见的毒蛇,我本以为还要过些日子呢。虎背熊腰,果然是壮士。这蛇是你捕到的?”

    大柱因先前有对郑小六捕蛇的应承而不知如何回答这话,小石头赶紧把手里的蛇笼一捧,上前支应道:“掌柜的,这就是这次要的黛蛇,还是活的。”

    掌柜经营货栈生意多年,黛蛇的毒名也略有听闻。待土布掀开后,他上去瞅了两眼,却盯着那冰冻的蛇眼和缓缓舒动的蛇身暗暗抽了口冷气,离开两步后朝着郑小六问道:“货没问题吗?”

    郑小六躬身回答:“已经验过,没有问题。确是成年的雄黛蛇,难得的是捕到的蛇全身上下并无一丝一毫损伤,只是把毒牙给下了。您看是不是立刻把货收了?”

    掌柜的听说毒牙已经下了后,略放心的指示:“那就收下了。这货紧要,不用进货仓直接送本府吧。”他瞅了瞅笼子里的蛇仍有些厌惧,便指了宋大柱吩咐道:“那一会儿领了钱后,还是麻烦壮士亲自提着此蛇送给本家,小六,你去给他们领个路。”说完,偏转身去审阅帐目去了。

    郑小六答了声诺后,利索的从柜台抽屉里取出早已经准备好的四贯钱,仔细的包好后递给宋大柱,领着二人便离开了货栈。

    路上郑小六先顺道回了趟家,把不便一起领进郑府的小石头托给媳妇春柳照看,便又领着宋大柱出门了。

    爹好吧娘好吧妹妹好吧家里都好吧?小石头乖巧且得体的回答着春柳这些碎唠问题,一边偶尔插回上大柱夫妇生活中的趣事,逗得春柳咯咯直笑。

    “娘,家里有竹杆不?”郑杏儿人还没到家,声音就一早急急的传了回来。“野丫头,你一个女娃儿找竹杆干没什么?一天到晚没个正形儿。快过来,你石头弟来了。一会儿中午你舅回来在咱家吃饭。”春柳嗔怪的笑骂着。

    郑杏儿却仍心急火燎的要找竹竿,却翻了两下突然怔住了,像现了个宝贝似的盯着小石头。笑眯瞅的一把拉住他的手向春柳喊了声:“娘,离晌午还早,我领表弟出去玩啊。”便扯了出去。

    “喂,会爬树吗?”到了院子后杏儿小声的问道。

    “呃,会一点儿,去年在山林里摘野果子,我曾爬过几颗山枣树。”

    “那就够了。你跟我来!”杏儿扯起小石头跑出门去。

    一会儿工夫,跑到一堵高大的院墙前,小石头看到那里站着几个八、九岁大的女孩子正在唧唧喳喳地不知说着什么。

    看到郑杏儿回来,一个看似年纪较长领头点儿的女孩子疑惑的问:“不是让你回家拿竹竿吗?怎么领了个小小子过来?”----在儿童的世界中,从来的是男孩子和男孩子一起扎堆儿,女孩子和女孩子们一起嬉玩,两者像是两个小王国,互不侵犯的。

    “这是我表弟,他会爬树。”郑杏儿赶紧解释道。

    “他!?行吗?”那个领头女孩子瞅着比郑杏儿还低半个头的小石头将信将疑。

    “行!我弟是伏虎罗汉下凡,他老虎都打死过,爬树当然也能。”郑杏儿把小脸儿一扬,小鼻头炫耀似的哼了一声。

    俗说话,人的名儿,树的影儿。这句话在儿童世界里也一样通用,那群孩子们一听眼前的就是先前传的沸沸扬扬的伏虎小罗汉,就立刻换成了全部的崇拜和信任,似乎小石头现在立刻念个咒儿,腾云驾雾的飞起来到树顶也不再稀奇似的。

    在众人七嘴八舌的说明中,小石头明白了事情的始末。原来今天大人们都出去做工寻活后,这些女孩子们也依旧约出来踢毽子玩耍,却不曾想一个高开脚,把毽子踢到了院墙边的树枝上,拿不下来。郑杏儿作为本次事故的肇事者,被罚回家去找竹竿好打下来。不成想跑回家后的郑杏儿看到小石头,就直接给拉来利用了。

    小石头瞅着眼前的大树也心里没底,这并不是南方家家户外常见的柳树,而是樟树。樟树也分很多种类,有的树干粗糙,有的树干光滑。而眼前这一株明显属于后者,再加上樟树一般寿命较长,在江南丰润的水土长年滋养下,眼前这株树长的是又高又大,枝叶浓密青翠,树冠如盖似球,茂盛的树枝还斜斜的伸进院去老远。

    郑杏儿注意到了小石头微皱的眉头,过去扒肩耳语道:“你可不许落我面子,一定要爬上去,要不回家我告诉大舅说你欺负我。”说完又拍了拍他肩头笑眯眯的说道:“小活儿,你去帮我拿下来,今天中午的糖糕我分你一半。”说完一把把他推到了树下。

    “小活儿?树干这么光滑我要失手了怎么办?这么高的树摔下来不死也的半残,这个年代又没有人寿保险,你养我啊!?”小石头看着她那恩威并施还天真无邪的样子,心里叹道将来不知哪个男人会倒霉到娶你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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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笔者絮语:这两天有人强烈要求我给小石头按排一早恋对象。我告诉你,小时老师就一再跟我耳提面命:早恋害人啊,避之则吉。咱当时是一好孩子,听老师的话。----为此我后悔死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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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头万里介绍:
在琐碎的生活中,你是一只蝼蚁还是雄鹰?在历史的洪流中,你是随波逐流还是坚如铁石?当你有机会重新审视过往时光中的一切,那倒映到你眼中的渺小身影可曾有过哪怕一两分让你微笑的改变?这是我第一次写网络小书,我知道网络小说的流行活力是YY,但我想尽量…回头万里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回头万里,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回头万里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