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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案第五科全文阅读

作者:醉梦间     罪案第五科txt下载     罪案第五科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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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 小楼惊魂

    引子

    多年前,砀村赶上了经济发展的潮流,那里因为发现了矿石,不少人都发家致富陆续盖起了二层小楼,成了远近闻名的洋房村。

    老张一家也有改善生活的想法,但由于动作比较慢,村里的宅基地划分的差不多了,只有村东头儿的荒地还留着,可老张却为此犯了愁。

    那荒地并不是谁刻意留下的,而是因为那里邪的狠,老辈都说那边是乱坟岗,大家都忌讳所以没人敢去。

    老张的二儿子和儿媳非不信邪,眼看村里人都住上了小洋楼,对自己家的砖瓦房越发看不上,原地盖房又不够面积,把心一横打起了村东头儿那块荒地的主意。

    破土动工的那天老张的二儿子放了六千响的挂鞭庆贺,谁知道宴请师傅的流水席还没散,老张家八十多岁的老爷子就咽气了。

    老张喊来了村里的赤脚医生,翻来覆去的检查不出来任何原因,当时正好是三伏天,张家人只好草草把老爷子给埋了。

    大家都说这事儿不是好兆头,老张也头皮发麻,想想自己的老父亲平日里身体硬朗,这没病没灾的突然撒手走了,确实让人闹不明白。

    可如今大家都知道他家要在荒地建房,茶余饭后都在议论,逢人路过还对他竖起大拇指,庄稼人不认怂,只能硬着头皮接着盖楼。

    二层小楼盖起来之后,张家人很快便搬了进去,本以为住进大房子后从此下半辈子只剩享福了,却想不到怪事儿接二连三的发生。

    先是老张在城里打工的大儿子出了车祸下肢瘫痪,大儿媳卷了赔偿款带着孩子跑了。再就是老张的老伴儿在收拾屋子的时候大叫一声昏倒全身抽搐,没多久就去世了,家中唯一的壮丁二儿子,也忽然昏倒在屋子里,虽然没有丧命,却开始变得精神恍惚起来,成天叨叨着地底下有东西,日渐消瘦成了纸片人,二儿媳受不了打击吊死在了院子里的槐树上。

    老张彻底慌了,也不知道听了谁的,找了大仙来,大仙一进门就说被煞气冲顶,装神弄鬼了一会儿之后,自己也被撂倒了……醒来之后就说他们一家得罪了山里的狐仙,不赶紧远离这地方必定家破人亡变成绝户。

    后来,老张实在没有办法,举家搬到了几百公里外的老家,之后再也没人见过他们一家。

    这座小洋楼接下来的命运也很传奇,先是被那个大仙霸占了一段时间,直接转卖了一对追求自由向往田野生活的学者夫妇,学者夫妇带着孩子居住没多久,总能听见古怪的声音,而且屋子里的电灯又总会自己亮起,村民们都说是老张家故去的人在这里闹腾,最终这对夫妇熬不住搬走了。

    再后来,一对城里来养老的老夫妻相中了这座小楼,老张赶来收了三万块钱就跑了,可老夫妻听说了之前房主的遭遇连夜搬走了,再后来,这房子就彻底空了,但村里人都说每到月圆之夜,小楼就有咯吱咯吱的地板声传来,连二楼厕所的灯也会明明灭灭的闪烁,听说有两个中学生阴雨夜路过,还被吓出了精神失常。

    村民们对老张一家也是又气又恨,有的说张家老二不该逞能盖小楼,人怎么能抢阴宅住,怪不得倒霉,有的说老张七几年上山打猎杀生不少,肯定有什么精怪被误杀怨念诅咒了他们……

    对此,村干部搞了多次批评教育,甚至还想组织青壮年去小楼过夜给大家看。

    有个叫梁大胆儿的,号称经常在坟地睡觉,连噩梦都不做一个,可是他进了小楼才半宿就哭爹喊娘的往外跑,大家看他这样就更加对小楼闹鬼的事儿深信不疑了。

    那些传言却屡屡不止,以至于惊动了县政府,最后直接下了封口令,让大家都不准乱说以免破坏了后续的招商引资。

    至此,小楼彻底荒废至今……

第1章 惊现古墓群

    ————人性本善,直到第一缕黑暗彻底毁掉光明,荒寂的旷野滋长的只有贪婪。

    z市是一座海滨城市,受气候的影响饱受台风的侵扰,一场雨时常就是三四天的节奏,对此,人们的生活虽然有些不便,却也早已习惯。

    吴道又在推理。

    大学寝室里,排行老三的他因为抠、贪钱,以及出门不捡就算丢的个性人送外号——等钱来。

    “等钱,魔兽来一局?”宿舍老大召唤他。

    他捧起泡面碗喝了一口汤,没回应。

    这是他的习惯,一旦专注于思考,除了吃这个本能意外,其他的身体机能全部死机。

    老四翘着二郎腿,“你别费劲了,他和咱们这些俗人不一样,大学三年了,不泡妞不泡吧只泡面,一碰到案件比碰见校花都兴奋,你能跟他玩到一起去?!”

    吴道是一名推理发烧友,也是悬案论坛【末路】的首席版主,一些和他有着同样兴趣的年轻人经常在上面分享一些身边的奇案、悬案,除了正常的推理分析外,他们也热衷于为警方提供重要线索。

    吴道的分析犀利细腻,从大一开始入驻论坛,由于大胆推理和惊人的洞察力俘获了大批粉丝。

    【论坛里有z市的人吗?】

    【有,怎么?】吴道放下泡面碗,回复道。

    【你们那边的砀村发现古墓群啦,听说周围的村民人手一件宝贝,这下发达了,你没去捡几样?】

    【……】原来是闲聊八卦,吴道没再回复。

    【我听说了,那里还有具国色天香的女尸呢,听说开棺材的时候村民全呆住了,比画上的人还美。】

    他对案件以外的事情几乎都没兴趣,这也是他为什么成为寝室唯一一条单身狗的原因。

    “哎,现在到哪儿去找淳朴的人哪,好好的墓地全给糟蹋了。”老四刷着新闻叹气。

    老大玩着魔兽也不忘附和,“你也别拽酸词了,你要在现场,不信你能绷得住!”

    老四急了,“我再绷不住也比等钱强吧!这家伙要是去了,棺材板都得刨了回家盖房去!”

    “滚蛋。”吴道骂了一句。

    “有人在吗?”敲门声突兀的响起。

    老大表示走开坑队友,老四火速拿起指甲刀捧起了脚,吴道心理暗骂都是戏精,每次听见男的叫门都全身瘫痪,这要是个美女恨不得光速瞬移还能确保头发纹丝不乱。

    “找谁?”吴道打量着门外的中年男人。

    这人穿着蓝色的衬衫,长相儒雅,金属框架眼镜下的双眼看似和蔼却闪烁着刚毅的光芒。

    “吴道同学在吗?”男人笑了下。

    吴道有点儿迟疑,“我就是。”

    男人转身,“是他,带走吧。”

    两名警察打扮的人做了个请的手势,“我们有些事情想和你了解下。”

    吴道有点儿懵,作为法学院的学生,他在网络上发表的一切言论都是拿捏过分寸的,没可能因为什么过失而触犯了法律才对。

    路上,他看向中年男人,总觉得有些面熟却又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他阴天下雨还带着茶色的眼镜,着实古怪。

    “我想知道你们找我想了解什么?”

    男人笑笑,“别紧张,这对你来说,是一次机遇。”

    警车稳稳停下的地方是一处废弃多年的厂房,经过一番修饰有些复古朋克的味道。

    “自我介绍下,我是武安区刑警大队的教导员江流。”男人伸出手。

    吴道下意识的握了一下,“吴道,外号等钱来,法学院大三在读,叫我等钱就可以了。”

    “好,等钱,我知道你也是【穷途末路】的首席版主,我之前看过你对西南碎尸案的一些推理文章,分析的是很到位的。”江流示意吴道坐下,转身给他倒了杯热茶。

    “是那起案件的事情找我?”吴道有些兴奋。

    江流摇摇头,“生活中总有些事情比你了解的要残酷更多,那起案件或许只是冰山一角,对于人性的残忍我们都无法完全认知。”

    “我不太懂您的意思。”

    “不废话了,罪案第五科要重启了,你有兴趣加入吗?”江流没有回答他的疑问。

    吴道终于想起来了,江流之前上过报纸,他虽然是个教导员可也是个破案的高手,做过最前线的刑侦警察,痕检、鉴定也是一把好手,只是后来他在高峰期隐退成为了境界的一个谜团。

    “据我所知,之前的第五科的成员有五名,其他人在哪里?”

    江流握着杯子的手顿了下,“他们都从毕业了,目前都在公安系统身担要职,五科并不是一成不变的组织,它更像是一种优秀人才的筛选机制。”

    关于第五科的事情,吴道略有耳闻,听说之前的成员破案率高达半分之九十,绝对是z市的门面担当,能够进入第五科当然是他梦寐以求的,他没有理由拒绝。

    沉默了几秒,吴道起身伸出手,“我感到十分荣幸,有工资和津贴么?计件还是考勤?”

    江流愣了下,他还真对得起他的外号,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走眼了。

    嘟嘟……

    忽然一段急促的电话打断了谈话,江流看了吴道,按下了接听键。

    “什么时候的事儿?先控制好现场,我们这就赶来。”

    江流挂断了电话,神情严肃,“砀村那边出事儿了,跟我走一趟吧。”

    “是和墓葬群相关的吗?”吴道忽然回想起自己在论坛里看到的消息。

    江流停下了脚步,“你都听说了?”

    “论坛嘛,流传最快的就是这种消息。”吴道有点儿嘚瑟。

    吴道跟在江流的身后,窗外还在淅沥沥的下着绵延的雨,天色比起方才又暗了不少,他不知道为什么心情也变得紧张起来。

    或许,是因为江流带起了节奏。

    砀村位于z市的郊区,那里原来就是一片平穷底层靠天养活的庄稼人聚集地,可能是庄稼人的质朴感动了老天,一场森林大火居然烧出了一座矿,村儿里人都靠在矿上帮忙发家致富了。

    按理说,穷山恶水出刁民,罪恶的滋养是有一定地域背景的倾向性的,吴道实在搞不懂这有名的洋楼村能出什么惊天大案,以至于江流的脸色都变得阴沉起来。

第2章 十八人殉

    接待他们的是警察陈大明,他的眼底布满了血丝,嘴唇有些苍白,看上去十分憔悴。

    当年他也是意气风发的年轻力量,响应号召到了环境艰苦的砀村,一呆就是六年,从来都是精神饱满,今天这是怎么了?

    江流抬手捏了下他的肩膀,“咱们找个暖和点儿的地方聊聊,你也休息一下。”

    陈大明点点头,转身带路。

    村派出所有些简陋,一派清正廉明之风,喝水的还是八几年的那种搪瓷水缸。

    他给江流和吴道分别倒了热水,才顾得上拿起毛巾擦了把脸。

    “老江,这位是?”

    江流吹了下热水,“五科的新成员,没什么避讳的,你说吧。”

    “好。”陈大明平复下了情绪,“是这样的,这几天不是台风过境强降雨吗,村里东头儿的老宅塌方了,要说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毕竟那房子也荒废那么多年了,没有人员伤亡,可怪就怪在塌方的地方露出了一口朱漆的楠木棺材,也不知道谁眼尖,发现旁边有不少宝贝,结果全村人一阵哄抢,把地踩塌了,又出现了其他几口棺材……”

    “这事儿不是应该通知文管所抢救性发掘么?”吴道打岔道。

    陈大明摇头,拿出香烟让了让给江流和吴道,吴道表示不吸烟,他才给自己和江流点上。

    “我一开始和你想的一样,以为只是协助走访一下把文物追回来就好了,这事儿肯定轮不到刑警大队来管,更不用第五科,可……可那尸体有问题……”

    “我来说吧……”

    忽然一阵幽幽的男声响起,把吴道吓了一跳。

    刚进办公室的时候他分明没看见第四个人,这人走路都没声音啊!

    梳着中分头,刘海盖住双眼的男生走上前,刻意停在了吴道面前,带着乳胶手套的手指戳了戳吴道的脸。

    “肌肉组织弹性不错。”

    “哦,这是楚辰,大家都叫他根号,法医,也是五科的。”江流解释道,“我猜他是在夸你,年轻。”

    吴道干笑,咬牙,“那我还真是谢谢你了,你那手套不是刚摸完那个……吧?”

    根号毫无玩笑神经,“嗯,我刚检查完大体。”

    吴道捂着嘴,有点儿想吐。

    根号拿出笔记本,“墓葬群是汉代的,一共有十九座,除了朱漆的那口主棺以外,其余十八座都是人殉,葬式不太统一,有直肢有曲肢,摆放没有规律,主棺那具女尸是湿尸。”

    吴道不解这有什么奇怪的,“湿尸虽然对自然环境以及下葬环境的要求比较苛刻,发现数量比较少,但也不是没有发现,并且多以女性为主,长沙马王堆的辛追夫人就是其中一个,人殉在汉代的时候也很常见,这有什么奇怪的?”

    根号缓缓抬起头,笑的有点儿阴森,能感觉他已经尽量表现和蔼可亲了,但他笑的真不如不笑,实在丧的狠。

    “墓葬是汉代的墓葬没错,尸体可不是汉代的尸体,除非你把这定性为穿越者的墓葬,我没意见。”

    吴道惊愕的合不拢嘴,“你的意思是说,尸体是鲜尸?!”

    根号没说话,拍了下巴掌,“对。”

    说完,根号就离开了,说是还有些深入检查没做完,要回去完善报告。

    吴道看向江流,“老江,你招人是没有统一标准的吗?这人明显有性格缺陷吧?”

    江流不以为意的笑笑,“根号的性格是有点儿古怪,但他人不坏,只是行为举止和我们不太一样而已。”

    吴道耸耸肩,不一样?还而已?潜台词就是在说,如果他们要一起共事的话,那么他至少从现在起就应该做好每次办案先被他吓一遍的准备。

    陈大明又说了一些其他的细节之后,便带着江流和吴道去了现场。

    片刻之后,他们到了砀村东头的老宅面前,老宅因为年久失修破败的相当严重,整个楼体向右倾斜深陷,犹如一把斧子将地面划开了一道口子,从口子正中央呈放射线条状分布着十几口墓坑。

    市文管所已经展开抢救性发掘了,但墓坑被人为损坏的太过严重了,考古人员不免一个个有些垂头丧气。

    头发花白的刘所长正在筛土层,抱着渺小的希望期待着能发现一两件能证明墓主人身份的东西,但瞧这情形八成他要失望了。

    江流蹲下身子和他打招呼,“刘所,听说是文管所的同事报的案,我想和您了解下当时的情况。”

    刘所从土中扒拉出一小块玉珪残渣,重重的叹气,“哎,你说说,这都是一帮什么人啊!这简直就和野蛮的盗墓行为没有区别啊!好好的文物全给糟蹋了,这玉珪可是无价之宝啊!连马王堆的汉墓里都没出土过,简直就是造孽啊!”

    吴道打量着周围,殉葬坑里的骸骨大多被捆着手脚摆成卑微下跪的曲肢葬式,之前他在网上也了解过一些人殉的背景,但都没有身临其境这般毛骨悚然,这些人被迫在黑暗中长眠实在太可怕了。

    “这墓主人是谁?居然这么多人殉。”

    刘所长摘下手套拍了拍裤脚,“不知道,也可能永远也没办法知道了,这墓被破坏的太严重了,除了两个盗洞以外,还有那么多踩踏的痕迹,能证明墓主人身份的物件已经找不到了,墓志铭的拓碑也被踩断了,上面的篆刻因为过度氧化什么也辨认不出来了。”

    刘所长年事已高,不宜太过激动,所以委派了学生宋毅来配合调查。

    江流点了下吴道的双肩包,“记一下。”

    他拿出本子和笔垫在膝盖上,“好了,你说吧。”

    宋毅推了推眼镜,陷入回忆,“当时情况是这样的,我跟着刘所专研汉代墓葬和葬俗的研究有八年了,当听到了村干部的描述之后我们第一时间赶到了现场,只不过这现场和我们想的不太一样,我们以为村里已经安排好了专人维护现场了,可谁知道村民们都和疯了一样的哄抢,还打伤了前来制止的村干部,他们有的捧着金饼跑了,有的在搬陶罐、玉器,为了多抢点儿东西回家连墓室带着彩绘壁画的空心砖都装回了家,丝织品、随葬衣物被扯的四分五裂扬在地上……”

第3章 古怪的姿态

    宋毅说到这里眼眶有点儿红,看得出他对那些文物遭遇毁灭性的损坏多么的心痛,他平复了好久才又开口。

    “更过分的是,来的晚些的村民,因为什么都没抢到,就打起了主墓室那口大红棺材的主意,上去就是几铁锹、镐头的劈烂了棺椁,棺椁的破洞里露出了一节藕一样的东西,有个村民走上去一瞧是人脚,吓的昏死过去,剩下几个胆儿大的说没见过古代女人长啥样儿,掀开棺材板拿起自己烧煤的钩子勾住女尸就拖了出来……我们想拦着,但也怕出危险,所以当即报了警。”

    吴道听着宋毅的描述不由得皱起眉,死者为大,不论古代还是现代,辱尸都是一种极其不道德的行为,真不知道那些村民当时是怀着怎么样下作猥琐的心理做这种事情的。

    “你们还记得当时是哪几个村民开棺的吗?”江流问道。

    宋毅仔细回想了下,“大概有五六个吧,打扮和二流子一样,要是再看见他们,我能认出来。”

    “能具体描述下当时女尸出土时候的情景吗?”吴道突然发问。

    “我们当时一面等警察,一面上去劝说村民,因为还有一些距离所以也只看了个大概,那女尸因为没穿衣服,所以我们没办法从服饰上来辨别她生活的年代,大家都以为是发现了古代湿尸呢,我们考古这么多年了,碰见个湿尸也不奇怪,再说又是女的,性别也附和大部分的规律,可等所里的人类学专家检验了一下之后全都傻了,这尸体是现代人的!”

    “她身上什么饰物都没有?”吴道蹙眉。

    宋毅摇摇头,“没有,我们都没动过,一直等楚法医到了移交给他了。”

    “好。”江流合上了笔记本,和宋毅握了握手。

    宋毅一脸苦涩,看着远处发呆的刘所,“老师这回受的打击不小,请你们一定要追回文物啊!”

    “一定。”

    在绝大多数的偏远地区,其实都经常发生着一些哄抢事件,这与民风是否淳朴无关,更多时候是因为人性的贪婪以及强烈的好奇心造成的。

    这次的哄抢事件性质十分的恶劣,村干部被打伤了三人,陈大明带着几名片警挨家挨户的敲门说教,可文物追缴进行的依然很不顺利。

    大家潜意识里都觉得土里剪出来的东西就是自己的,再说这砀村也有个千八百年的历史了,搞不好还是自己祖先的,凭什么上交!

    你跟他们**,他们跟你讲人情,你跟他们讲人情,他们又在做买卖!

    吴道坐在闷热的办公室里,看着头上的老式风扇发呆,这起案件比他之前见过的那些要更棘手,到现在为止还找不到头绪。

    “等钱,这案子你怎么看?”江流似乎看出了他的迷茫故意发问。

    吴道沉思了下,“现场被破坏的厉害,所有的案发环境都只能依靠口头描述,可信度有待商榷,只能看根号的了,等尸检报告出来了,先把体貌特征筛一轮,看看最近的失踪人口有没有可以匹配的,再从被害者的身份背景和社会关系入手争取找到一些有价值的线索。”

    江流点点头,“附和常规办案逻辑。”

    吴道愣了下,这什么意思,难道这么简单的思维他还会没有?

    “大明,你也去趟村部,叫上宋毅,让他们协助一下把那几个开棺的人找出来,询问下当时他们开棺之前的现场情况。”江流吩咐道。

    陈大明戴上帽子,“明白,我这就去办。”

    “老江,等钱,有新情况。”根号又是突然出现在屋子里。

    吴道拍了下自己的小心脏,“你……要不下回敲个门试试呢?”

    根号点头同意,转身离开的时候象征性的敲了两下。

    吴道彻底被他的理解能力打败了。

    村派出所的院子西处废弃的仓库被临时征用成了法医室,和许多村镇的派出所一样,砀村也没有配备专业的法医室。

    吴道接过根号递过来的口罩,打量着简陋的仓库,棚顶零星的分布一些蛛网和霉斑,正中央用两张桌子拼成的工作台上,那具女尸就躺在那里。

    和大家描述的刚出土的时候不同,并不是什么雪白的如藕一样,这根本就是乌黑的腊肉。

    根号看懂了他的眼神,“简单来说,人在死亡之后体内的细胞会有自溶反应,释放出来的蛋白水解酶会把大分子变为小分子,再加上各种细菌以及组织的**,尸体很难在短时间内保存下来,那口棺材就好比一个真空密闭的灭菌环境,尸体一旦脱离了那个环境,一切反应将会重新开始甚至加速。”

    “她这姿势挺奇怪的。”吴道打量着女尸,她的嘴巴大张着,身子有些前倾,膝盖支起来,一只手还盖在肚子上。

    根号拿笔在文件上记录,“她有三个月左右的身孕,我想那只手是为了保护胎儿吧。”

    “喉咙上的穿孔看着是新伤,是村民们干的?”吴道猜测道。

    根号凑上去指了下伤口,“你说的没错,烧煤的钩子刺穿的。”

    “丧天良的狗崽子,老子回头非把他的屎打出来,送回去胎教不可!”角落里坐着的壮汉骂了一句。

    江流示意他淡定,“我忘了介绍,这位是郭叛,也是五科的成员,之前服役于某反恐部队,脾气火爆,人不坏。”

    郭叛,一米八几的身高,倒三角身材,长相刚毅,右侧颧骨上的刀疤更添了几分戾气,要不是江流介绍,单凭长相还真不像个好人。

    吴道打量着郭叛的同时,郭叛也在打量他,旋即不屑的笑了下。

    “老江你老糊涂了吧,找了个九零后来,五科也招实习生吗?”

    “实习生总好过脑子里都是肌肉的原始人。”

    郭叛一拍桌子,两步上前揪住了吴道的领子,“你小子再说一遍!”

    吴道凑上去,“再说十遍都不是问题,就怕你听不懂。”

    “两位,要打架的话可以墓葬群那边,死了就地掩埋,我在工作,请勿打扰。”根号拿着手术刀在他们俩中间轻轻的比划了一下。

    江流按下郭叛的拳头,“好了,案子要紧。”

    郭叛放开手,狠狠的瞪了吴道一眼,“你最好有点儿用。”

第4章 意外发现

    “我们还要多久能拿到完整的验尸报告?”吴道看向根号。

    他低头瞄了一眼手表,“预计还得两个小时,一些外伤破损比较严重,但也有一些是村民在移动的时候造成的,都不是致命伤。”

    “我们先去村部看看吧。”江流走到了门口,可吴道却还站着不动。

    他正盯着女尸双手在看,好像思索着什么,直到郭叛走过来故意撞了一下他的肩膀。

    “怕村民闹事儿的话,你还是和死人待在一块吧。”

    村部的院子里,五个村民被要求站成了一排,村干部老李正在背着双手训话。

    “土匪!你们都是活土匪知道吗?!这要是倒退个几十年老子全给你们枪毙咯!王八羔子!那女人光着呢,你们还往外扒拉,还是不是人!”

    陈大明凑近江流和吴道,压低了声音,“这是村主任李世财,刚从外地的孩子家赶回来,年轻时候是当兵的,也就他能镇得住这帮村民。”

    “站直咯,被人抽皮拔筋啦,不是他妈的挺能耐的么!”李世财逮住一个无精打采的村民,上去就是一脚提在尾巴根上,接着又补了好几脚。

    村民一个踉跄,疼的在地上打滚,“哎哟!疼死我了!李叔,你别踢了,要了我的命了。”

    陈大明赶忙打圆场,“哎哎,老李同志,不要动粗,慢慢问。”

    “问个屁!有啥好问的!谁没看见那缺德事儿!一个个的二流子,活着有啥贡献啊,要我说全突突了!”

    “我赞成。”郭叛正义感爆棚,一点儿开玩笑的意思都没有。

    江流瞪了他一眼,责怪他多事儿。

    “当时你们几个冲过去的时候,那口棺材有什么异样么?”吴道直接发问。

    村民站起身,拍了下身上的灰,“棺材能有什么异样,不就都那样儿。”

    李世财脱下鞋子抽了他一下,“好好和警察同志说话,要不给你扒光了吊在村口儿!”

    “别啊李叔,我这不好好配合呢嘛,那你说棺材还能啥样子嘛,不就那样!”村民小声嘟囔着,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拍大腿,“要说也奇怪,一开始我们也纳闷呢,本来是大红色的干嘛刷一圈黑漆。”

    吴道沉思了下,“有点儿奇怪。”

    江流看了吴道一眼,“怎么?”

    “依照古代的葬俗红棺一般都是身份显贵或者是尊者喜丧才会用的,这点从一棺两椁的排场,以及棺椁和土壤之间填充的昂贵的白膏泥都可以证明,但越是大户人家越注重丧葬礼仪,黑漆不太可能出现在最初的墓葬之中,只能是后者二次葬时候重新刷的。”吴道解释道。

    “这能说明什么?”陈大明追问。

    吴道双手抱肘,“两方面,一是可以根据油漆风化开裂的痕迹判断案发距今的年限,一是有助于判断嫌疑人的地域。”

    他说着拿出手机,搜索页显示出了一系列关于黑漆棺的说法,此种葬俗适用于非正常死亡的人,目的是在于镇邪。

    “并不是所有凶手都有强大的心理素质,更多时候他们也需要求助信仰来保护自己,而这种风俗在南部地区流传比较广泛,我所在的论坛刚好有人八卦过这点。”

    江流点点头,“思路不错。”

    “李叔,我们可以回去了吧?”村民抓着头,有些不耐烦。

    李世财横了他一眼,“回啥?你们违法了知不知道?辱尸!都得和陈同志回去接受处罚!”

    村民一听傻了眼,其中一个抬腿就想跑,结果被郭叛一脚绊倒了,扭住胳膊就靠在了身后。

    “臭小子,再乱动就多算你一条罪过,袭警!”

    “老李,你快看看吧,大门口乱套了,这几个混小子的家里人听说人要被警察带走,全都来要人了!”李世财的老婆慌慌张张的跑进屋说道。

    李世财啪的一摔茶杯,“反了他们了!我这就出去,我看看谁赶闹事儿!”

    村部的大门口,乌泱泱的聚集了一大群人,不知道谁嘴快,四处嚷嚷着说这几个人被逮回去就彻底完蛋了,家里的亲戚们坐不住了,所以就集体来要人。

    面对这七嘴八舌的村民,吴道第一次明白什么叫百口莫辩,李世财就算威望再高,也办不到以一敌十,不知道谁丢了个西红柿砸了他,他立马就开启了暴走模式,和人群起了肢体冲突。

    江流示意陈大明和另外三名警察先带着那五个村民走,让郭叛护着吴道,可一行人才到村东头儿墓葬群的时候,还是给截住了。

    郭叛虽然是练家子出身,可面对一帮农村妇女也不好施展,只能被推来推去,吴道遇见了几个愣头青,手里都带着家伙事。

    “各位,咱们有什么话放下东西再谈。”

    村民们红了眼,也不管什么后果不后果的,冲过来就围住了吴道。

    “小心!”郭叛看向他的时候,他已经一脚踩空滚到了土坡下面。

    吴道吃痛的揉揉屁股,来不及多想,赶忙就钻进了主墓坑的棺材里。

    很快,文管所的同志也来帮忙了,这场混战一直持续了半个小时才被随后赶来的警察们制止了。

    江流喘着粗气,问郭叛,“等钱人呢?你把他看到哪儿去了?”

    郭叛有些不服气,随手一指棺材,“那怂人自己进里边去了,到现在还没出来。”

    江流走上前,看着足足有几十斤重的棺材盖严丝合缝的盖着,可见刚才吴道是发挥了多大的潜能才把自己装进去的,现在想要出来,也难了。

    “郭叛,你来,把这个推开。”

    郭叛很不情愿,但曾经作为军人,遵守命令是第一位的,只好挽起袖子推开了棺材盖儿。

    几乎是同一时间,吴道直挺挺的坐起身,双眼放空的看着前方。

    周围的人被吓了一跳,郭叛也退后两步,随后又上前查看他。

    “你装神弄鬼干什么?第一次出现场就吓傻了?”

    吴道没理他,抬腿跨出了棺材。

    被关在棺材里的时候,许多盘踞在他心里的疑点都迎刃而解。

第5章 死亡原因

    回到办公室,江流组织大家讨论下接下来的办案方向。

    根号拿着报告姗姗来迟,“结果刚出来,女性死者年龄大约二十五岁,身高一米六五到一米六八之间,体重约五十公斤,左脚踝有梅花纹身,死前没有遭遇性暴力,体表伤比较多,多为擦伤,应该是村民们在把她移除棺材的时候所致,死因存在多种可能性,她的头部有钝器打击伤,造成了骨裂,不过这并不是根本死因,解刨发现受害者有颅内感染后多脏器衰竭,这需要一定的时间过程,算是联合死因之一,直接死因是……”

    “窒息。”沉默着的吴道突然开口。

    根号和在场的人都愣住了,过了一会儿他才肯定,“没错,你是怎么知道的?”

    “等等,你们的意思是死者在身受重伤之后又存活了一段时间?”郭叛打断道。

    吴道拖着下巴沉思,眼睛空洞的盯着房间的一处,大脑飞速的构建着女人死之前的模拟现场。

    “受害人的生活环境应该比较优渥,双手既不粗糙,也没有因为从事家务而指节变粗,生前应该经常做手部护理,在死前刚做过指甲养护,左手小指和无名指还有法式美甲残留的甲油胶分层,你可以看下,她的指甲三短两长,呈现不均匀磨损,这对于一个注重双手养护的人来说,有点儿反常。”

    “你就是从这点判断的?”根号翻看着报告,“这一点我们有记录,推断应该是反抗时候造成的损伤。”

    吴道摇摇手指,“如果是反抗时造成了,那指甲断裂的横截面不会那么整齐,有其他原因。”

    陈大明听的入神,催促吴道,“快别卖关子了。”

    “我一开始也只是猜测,直到我被村民追赶掉进了棺材里,才敢肯定之前的猜测。”吴道拿出手机,打开了相册,上面是他在棺材内部拍摄的照片,“女尸死亡的特征有几处可疑,双膝弯曲,上身前倾,嘴巴大张,这一切都十分符合人在极度缺氧情况下身体的本能反应,她在被封进棺材的时候应该还是活着的,头部的钝器打击伤造成的轻微骨裂只是使她暂时昏厥,但凶手并没有足够的医学常识,他以为她已经死了所以才把她装进棺材毁尸灭迹,棺材的椁板都是整料的柏木挖成的,再加上凶手又在接缝处重新上漆,无异于把棺材变成了一个密闭性极佳的真空环境,棺材内的氧气非常有限,所以当受害者醒来呼救的时候,氧气很快就被消耗殆尽了,这也是为什么她的尸体可以保存完好的原因,因为那一刻,一切都静止了。”

    江流接过他的手机,给大家传阅。

    照片上,棺材的两侧以及顶部密布着阴森恐怖的抓痕,难以想象被害者当时在昏暗的小小空间醒来,内心是多么的惶恐、无助。

    根号看完照片,将手机还给了吴道,“你推断的没错,她的颈静脉怒张严重,氧合血红蛋白很少,窒息确实是她的死亡原因。”

    “能判断出死者死亡的时间点吗?”江流询问到。

    根号有些为难的摇头,“不确定,情况有些特殊,通常情况下推断死者提成来断定死亡时间的手法并不适用,只能试一下。”

    “或许可以从那些黑漆入手,检测下涂层龟裂产生的年限,或许有帮助。”吴道补充道。

    郭叛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他身边,直接搂住了他的肩膀,“看不出来,你还有两下子啊。”

    吴道翻了个白眼,递了一个字条给江流,“光线不好,棺材上方有个字照不清楚。

    “女字?”江流疑惑的念叨。

    吴道甩开郭叛的胳膊,“我觉得这个字应该没写完,受害人就断气了,整个字体明显有一定角度的倾斜,显然是充当偏旁部首用的,而不是单独的一个字。”

    陈大明嘀咕了一句,“妈妈,是妈字吧,可能在死之前很想念自己的妈妈,所以才写的。”

    “那也可能是奶奶啊,姨妈啊,姑姑啊。”郭叛说出了一连串的可能。

    根号有点儿听不下去了,“应该和凶手有关,从心理学上讲,最为可能促使受害人激发潜能留下印迹的就是和凶手相关的事物,家人、亲情、爱情这些被留恋的事物存在弥留之际的脑海中可能性更大一些。”

    吴道打了个响指,“完全同意。”

    暮色已至,天空又下起了绵延的小雨。

    这一天的节奏太快了,氛围也十分紧张,纵然让初出茅庐的吴道感到兴奋,可也有些疲倦。

    他不吸烟,所以也没办法像郭叛和陈大明一样提神,瞌睡得直打哈欠。

    江流又大概汇总了下线索和思路,才宣布了会议结束。

    他拿起外套丢给吴道,“我们先去填饱肚子,然后去县里的招待所凑合一宿吧。”

    吴道看了眼时间,这个时候赶回宿舍也确实太晚了,“好。”

    次日一早,送检的黑漆有了消息。

    由于文管所的同志们常年和古代墓葬打交道,所以对文物的bp(距今年限)都十分有研究,不用通过什么精密的仪器和繁缛的程序就得出了结论。

    宋毅敲开办公室的门,将物证袋还给了陈大明,“从黑漆的龟裂和氧化分层情况来看,大概有五年左右的时间。”

    “和我们推断的时间差不多。”根号认同。

    郭叛一拍巴掌,“那突破口就明显了,可以从五年来的失踪人口库里比对下死者的身份信息。”

    江流没附和,看向表现淡然的吴道,“接触过侧写吗?”

    吴道先是愣了一下,“一点点,怎么了?”

    “根据现有的这些信息,你能得出哪些结论?”江流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继续问道。

    吴道想了下,“死者年纪在二十五岁左右,虽然全身*却没有遭遇性侵害,那么只有两种可能性,一是劫财,但通常情况下以抢夺钱财为目的的随机作案,大可不必大费周章的把死者丢进墓葬群做掩饰,所以,应该是第二层原因,仇杀或情杀,蓄意杀人后,将被害人脱光是为了不留下能证明其身份的相关信息,即使尸体被发现,也无从查找。”

    江流点燃了一支烟,“你的表现让我有些意外。”

第6章 确认身份

    “意外什么?”吴道弄不明白他的意思。

    “没什么,只是在你身上看见了当年第五科成员的影子,一样的坚定、果敢、不绕弯子。”江流评价完,捻灭了香烟。

    “我补充一下,犯罪嫌疑人应该是砀村人的可能性比较大,有可能是外来户,既清楚南部镇邪的葬俗,又对砀村的地理位置非常的熟悉,所以才能顺利作案。”

    陈大明听了两个人的分析,茅塞顿开,“明白了,我们再布一条线,排查砀村的外来户情况。”

    通过将近一个周的排查,死者的身份最终得以确认。

    陈大明紧急通知了江流和吴道一起召开案件讨论会。

    “死者周红霞,二十七岁,本市人,家住平江县城,高中文化,无固定职业,曾在市中心的商圈做过西点店的收银员,后因与店长发生冲突辞职回家,之后就再也没有找过工作。”一名警员边播放着幻灯片边介绍道。

    “据她的父母和姐姐反应,她辞职后有些反常,经常昼伏夜出,有的时候一出去就是好几天,家里人打电话也不接,她虽然不上班,但是却有能力购买奢侈品和高档电子产品,她的父亲还因为这些来路不明的东西和她爆发过争吵,结果她离家出走了半年左右才在姐姐劝说下回家,但两个月后她突然说自己要去外地,从那之后就再也没见过她,电话也停机了,家人这才报警。”

    幻灯片播放结束,会议室的灯重新亮了起来。

    案件已经趋于明朗了,眼下只要弄清楚死者生前的人际关系逐一判断就好了。

    江流喊上了吴道,两人准备到周红霞的家里看看。

    两个小时的车程后,他们到了周家的门口。

    那是一座设计还不错的小区,虽然楼盘位于县里,比不上市里寸土寸金的地段,楼龄也有些久远了,但依稀看得出当年绝对是富裕人家聚集的地方。

    江流敲响了周家的门,开门的是周红霞年近七十的老父亲,他的行动有些缓慢,神情很涣散,看得出是受到了巨大的情感创伤后留下的症状。

    在得知他们的来意之后,老人长叹了一口气,颤颤巍巍的拿出了一支烟,可却迟迟找不准火机。

    吴道接过他手中的打火机帮他点燃了香烟,他深吸了一口才缓缓道谢。

    全程,他的视线都没离开墙上的艺术照,他说那是女儿十六岁时候照的,那时候女儿很乖,还很上进,学习都是班上前几名。

    周红霞的家境还算可以,周父早年经商存下了不少家底,只可惜一场大火烧了店铺,除了货物损失还赔偿了工人巨额的医药费,才使得生活水准极具下降,以至于周红霞上高中那年,家里因为拿不出四千块钱的择校费,险些辍学,最后还是找亲戚们东拼西凑才算把钱交上。

    “哎,都怪我这个做父亲的没本事,那件事儿对娃娃打击太大了,从小打到我从来没让她短过钱,因为这四千块钱,同学都笑话她,还有些之前玩的好的朋友也不理她了,她就是那会儿才变了性格。”

    周父说着,擦了把眼泪。

    “可怜天下父母心。”吴道心里默默念叨。

    “您先平复下情绪。”江流给老人递上了纸巾,“周红霞在步入社会以后有没有和什么人起过冲突,或者有人扬言要报复她之类的?”

    周父的神情终于有了变化,从哀伤转为愤怒,“要说有,就是那个西点店的店长,娃娃常说那人手脚不干净,总偷偷拿店里的钱,我娃娃正直,举报过他,他抽了我娃娃三个耳光,那些同事都知道这事儿却不敢吭声,娃娃受了委屈回家哭了一宿,说以后再也不干伺候人的活儿了,要赚大钱!”

    江流和吴道对视了一眼,很显然这条线索的价值并不大,普通的纠纷衍生出凶杀案的情况不是没有,但却不会有过于复杂的犯案过程。

    “就是他!你们不问我怎么没想到,一定是他害了我娃娃!”周父的情绪有些激动,一把抓住了吴道的手。

    “警察同志,我年岁大了,也不知道还能活几年,老伴儿听说娃娃没了,突发脑溢血瘫了……你们一定要帮我们伸冤啊,把凶手抓住,让他替我娃娃偿命,我死之前,我就想问问他,他怎么忍心下的手,那是一条人命啊!”

    周父说着从椅子上跌了下来,江流眼疾手快赶紧扶助他,“您放心,我们一定会严惩凶手的,但还需要您多配合,提供更多的线索。”

    吴道接着说,“周红霞的朋友多吗?”

    “有那么两三个,都是高中同学,也是没考上大学的,玩的最好的叫郝芳芳,在百货里面做美甲。”周父抹了一把脸。

    “那她有交过男朋友吗?”江流问道。

    “我印象中是没有,听她姐姐说好像高中刚毕业那会儿谈过个网恋,结果嫌弃对方长得丑,也就算了,再后来就没说过有。”周父有些自责,“我是个粗人,平时对她太严厉了,或许有她也不会和我说,她一定是叫人给骗了,她胆子不大,未婚先孕的事儿是不敢干的。”

    情况了解的差不多了,吴道起身合上了本子,“我能看看她的房间吗?”

    周父点头,“最里面的就是,还是当年的样子,我和她妈都没动过。”

    吴道推开了房门打量房间,这卧室的布置和寻常的没什么两样儿,粉色系的物品居多,就像大多数女孩一样,周红霞也是有一颗爱幻想的少女心,她的电脑桌前贴着明星的海报,桌面上还摆着明星周边的本子。

    吴道翻开本子,上面都是一些名言警句,再不然就是偶像剧里的经典台词,只是在最后一页,她用标号笔画了一颗大大的红心,写着‘这一天,一切美好都发生在了我的生命中……’。

    “人生中的美好,对你来说是指什么?”江流也注意到了那行字。

    “对于我来说,那一定就是中彩票,再不就是有个财团等着我去继承了。”吴道开着玩笑,旋即正经起来,“但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她一定是一个恋爱中的人。”

    “时间点也刚好是她失踪的那一年。”江流拿起本子,走出了房间,“周先生,这个本子我们需要带回去调查。”

    “好。”

第7章 过客,匆匆

    回去的路上,吴道和江流分开行动,江流去西点店例行问话那个店长,而吴道则去找了郝芳芳。

    百货大楼的b1就是郝芳芳的美甲店,因为正是夏季,所以不足十平米的店铺里坐满了客人,冒然上前难免引起对方的戒备心理,对询问不利,再说江流也还没有发给他证件。

    吴道思来想去,正巧瞥见一位身材高挑、气质冷艳的女人。

    那女人的眼睛在两分钟内至少看向安全出口五次以上,虽然她一直在翻看着t恤,却明显显得心不在焉。

    她的行为举止有点儿古怪,全然没注意到吴道在观察着她。

    “站住!别跑了!”人群中忽然一阵骚动。

    远处的安全门被踹开,一名黑衣男子飞速的奔跑着,在他的身后有三名男人追赶着他。

    来不及反应,黑衣男已经跑到了吴道跟前,他侧身伸出腿,黑衣男一下就被绊倒了。

    “老子和你拼了!”男人起身,掏出手中的匕首胡乱的戳刺着。

    吴道匆忙的躲避着,几次匕首都和他擦身而过,“你跑不掉了,别挣扎了。”

    “跑不掉也要拉个垫背的一起,杀一个不亏,杀两个老子就赚到了!”男人将吴道逼到了墙角,高举匕首刺向他的脖子。

    吴道一个闪身,匕首划破了他的已领,他反手捏住男人的拇指用力的掰着。

    “痛痛痛!”男人嚎叫着,手中的匕首滑落到地上。

    与此同时,长相冷艳的女人飞起一脚直接踹在了黑衣男的膝弯处,男人应声倒地,接着冲过来的三名警务人员火速将他制服了。

    “警察,办案。”女人拿出证件展示给他看。

    吴道笑笑,“我知道。”

    “你知道?”女人有些不解。

    “这人手上提了一只女士皮包,意大利产稀有皮的,不是一般人可以消费得起的,如果是帮女朋友提包没必要用衣服裹着,一看就知道是偷来的。”

    女人横了他一眼,没打算理会,拿出手铐直接套在男人的手腕上。

    “不谢谢我么?”吴道笑着攀上女人的肩膀,然而还没等反应过来,就被一个过肩摔撂倒在地上。

    “下次碰见还是躲远一些,不是每一个人都有见义勇为的能力,还是先保护好你自己吧。”

    女人说完扬长而去。

    吴道躺在地上,皱着眉,这一下子可够他消受的了,全身和散了架子差不多。

    嘟嘟——

    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响起,是江流。

    “你那边怎么样?”

    吴道起身拍拍裤子,“还没展开,刚刚有点儿突发情况。”

    “什么突发情况?”江流反问,“你人没事儿吧?”

    “没事儿没事儿,一句两句也说不清楚,等我回去再和你解释吧。”他说完挂断了电话。

    对照着手机里周红霞和郝芳芳的合照,决定推开美甲店的门。

    郝芳芳和顾客正从落地窗张望着,还在回味方才警察抓小偷的戏码,也好,他不用因为身份问题尴尬了。

    看见吴道进来,大家才散了。

    “您好,请问您……有什么事儿?”

    吴道耸肩,“有些情况想和你了解下,一起坐坐?”

    “好。”

    咖啡厅里,吴道表明了来意。

    郝芳芳有些意外,很显然她还不知道周红霞已经遇害了的消息。

    等她平复了下情绪,吴道展开了询问。

    “听周红霞的父亲说,你和她的关系比较要好,平时都会分享一些秘密。”

    郝芳芳点点头,“我和红霞初中高中都是一个班的,算是闺蜜了吧,她有不开心的事情不敢和家里说,都会告诉我。”

    吴道拿出笔记本,摊开,“你还记得最后一次见到她是什么时候吗?”

    郝芳芳停下搅动咖啡的动作,“我记得是08年5月左右吧,具体日期我记不清了。”

    “你们那天都做了些什么?她有没有什么不大对劲的地方?”吴道接着问。

    郝芳芳眯起眼,想了下,“那天她是来找我玩的,说什么有事情要庆祝,要请我去很高级的地方吃饭,可我店里活多走不开,她无聊就也找别的店员帮她做了个指甲,还特意要了那种很高级的甲油胶,说是要安全无毒的不能影响到肚子里的宝宝,我当时感觉很意外的,那之前我们也有很长时间没见了,她突然就怀孕了,我也挺好奇的,她平时性格大大咧咧的,很爱炫耀,心里藏不住什么事情,可这次她怎么都不说,我也不好再问。”

    吴道抬起头,“那后来你们分开时候的情形你还记得吗?”

    “那天特别寸,本来我想早点儿下班的,可是好几个都是熟客全都赶在一起来了,我只能全都应付完才离开,红霞等不了太晚,看我忙就先走了,说是有个大生意要谈,然后我叫她路上小心,改天再一起聚聚,后来她就走了……谁想到那天之后她就出事儿了呀……我要是能想到,我说什么也不能让她自己走。”郝芳芳说着哭出了声。

    周围的客人因为她的哭泣投来了异样的目光,吴道有点儿尴尬,赶紧递上纸巾。

    “别哭了,这种事情谁都无法预料,你能做的就是尽可能的提供更多的线索,帮助我们顺利破案。”

    听了他的话,郝芳芳止住了眼泪,忽然想起了什么,眸光一亮,“那个我想起来了,她一开始卡包落在了桌子上,我追出去给他送,我看见她面前停了一亮奥迪suv,黑色的。”

    “车牌号还记得吗?”吴道赶紧追问。

    郝芳芳沉默了一会儿,摇头,“我真的想不起来了,当时不是特别晚,我就没留意安全这码事儿。”

    “感谢你的配合,这样,我给你一个电话,你想起来什么随时打给我。”吴道在纸上写下了一串号码,撕下来递给了郝芳芳。

    “我尽量。”

    第五科的办公室内,江流正在电话会议,现在案情有了一定突破,需要增加警力进行走访、摸排。

    根号摆弄着法医学著作,以及国内外知名的验尸案例。

    郭叛则像一头公牛一样,在练着拳击。

    江流看见吴道回来,简单交代几句后就挂断了电话。

    “有收获吗?”

    吴道喝了口水,“郝芳芳提供了一条比较有意义的线索,她最后一次见到周红霞的那天,应该就是周红霞遇害的当天,她本来是找郝芳芳一起吃饭庆祝的,具体什么事情没说清楚,因为郝芳芳太忙,所以她先离开了,郝芳芳看见她上了一亮黑色的奥迪suv。”

第8章 背景调查

    “简单,回头请求交警大队协助下,找出当天路口的监控录像,应该能锁定车主信息和车子的行动轨迹。”郭叛举起拳头对着沙袋猛砸了几下。

    “上次来没见这东西,你装的?”吴道看了看一水的专业训练器材,这哪里像办案的地方,活脱脱改造成了一个健身房。

    郭叛喘着粗气,稳住沙袋,“身体素质很重要,不是我说你,弱不禁风的,真的展开追逃的话,还真容易猝死在起跑线上。”

    “谢谢你关心,我这身体素质送走你没问题。”吴道懒得理他。

    江流敲了敲桌子,“我来说下我今天的走访情况吧。”

    郭叛和吴道立刻停止了扯皮,坐在了桌子两侧。

    “今天我主要去了一趟周红霞打工的西点店,那家店是全国连锁的品牌店,店长是个四十多岁长相不太老实的中年男人,据店里其他员工反映,他平时除了会动柜台的钱以外,还喜欢亲近女员工,周红霞应该也被他欺负过。”江流顿了顿,又补充道,“周红霞和他在店里爆发过激烈的争吵,大致内容是他对周红霞有肢体接触的行为,周红霞很反感,两个人发生了口角,那个店长说周红霞假正经,实际上是个什么货色自己知道,两个人最终被其他店员分开了,周红霞当天被开除。”

    “周红霞有没有可能是失足女?”吴道摸了摸鼻梁。

    郭叛眨了下眼睛,“你是怀疑那个店长知道些她的底细所以才占她便宜?”

    “很有这个可能,西点店的薪资微薄,不足以支撑她的开销,但据反馈她的奢侈品很多,每一个都要至少三个月以上的工资,她的家庭条件很一般,那么极有可能这些钱是某种交易所得。”根号顺着吴道的思路分析道。

    “或许不是交易,也有可能是包养关系。”吴道补充道,“还记得那个本子上写的吗?那是一种恋爱的口吻,如果是纯粹不定向的交易,很难让她深陷其中,常规恋爱的话,她又没有必要遮遮掩掩的,郝芳芳说她爱炫耀,那么不能拿来炫耀的关系一定是不正当关系。”

    “不管是谁,绝对是个人渣,逮住他,我就打爆他的头!”郭叛捏了捏指节,发出一阵咯吱声。

    吴道无奈的摇头,看向江流,“你不管管他吗?”

    江流起身在白板上完善了一些信息,转身对吴道说,“对了,你今天电话里说有突发情况,是什么情况?”

    吴道抓抓头,“没什么,都过去了,只是一起简单的见义勇为行为而已。”

    江流放下标号笔,“见义勇为可以,但要在保护自身的前提下。”

    “你们警察还真都是一模一样的口吻。”吴道吐槽道。

    江流纠正他,“你也将会是一名警察,当然,这也取决于你的个人意愿,局里已经在批你的流程了,你有想法可以提前说。”

    “薪资问题……?”吴道凑近江流,做了个捻钱的动作。

    “之前西南碎尸案,你试图侵入信息公共安全网络调取资料,虽然没有得手,但整个过程我们都有记录,还有三年前的一家五口除夕夜失踪案件,以及……”江流还没列举完,吴道已经老老实实的回到了自己的位置坐下。

    “当我没说,没说行了吧,大家都是为正义而战的,谈什么钱不钱的。”

    郭叛打趣道,“老江,还是你厉害,对待什么人,就得用什么招儿!”

    根号也落井下石,“有的时候,我更喜欢死人,安安静静的,不会像活人有那么多心眼儿。”

    吴道翻了个白眼,作为一个人……爱钱有错么?!

    “交警那边有消息了。”郭叛一脸正经,把手机递给江流,“那辆车应该是属于一个叫李向伟的男人。”

    江流端详着照片里的人,沉思了一会儿,“有些眼熟。”

    “他啊,我知道。”吴道扫了一眼照片,“去年z市有一起交通事故顶包案,就是他。”

    经吴道一说,根号迅速的浏览网页,查出关于交通事故顶包案的相关信息,各大链接上的主角虽然眼部做了马赛克处理,名字也变成了李某某,但还是不难辨认出两张照片就是同一个人。

    “这么说来,还是个有前科的人。”郭叛收起手机,“根号,你收下邮件,里面都是李向伟的相关信息。”

    根号打开了邮箱,将电脑转向吴道和江流。

    “这李向伟还真不能小瞧他,之前就是个包工头,瞅准了时机包山开矿,一下自己就变成土大款了,说是之前他还特别喜欢逞凶斗狠的,和道儿上一些狐朋狗友成天厮混在一起,他手上应该不少事儿呢,但他特别滑头,每次出事儿都有人出面顶包,但凡和他打过交道的警察都很头疼,想尽办法让他脏事儿撂了,可他就是不撂。”

    “如果周红霞和他是情人关系,那出事儿还真不奇怪。”吴道评论道。

    郭叛有些不解,“怎么?”

    吴道解释道,“当时我们论坛也讨论了他顶包的案子,顶包的是他的小舅子,入狱判了五年,可才到第二年,他就和发妻闹离婚,说是和别人有了孩子,让发妻腾地方。他发妻后来死于一场车祸。”

    “那这人品是真够渣的,这种人都应该送到废品收购站!”郭叛狠的牙根痒痒。

    江流汇总了下思路,“他和发妻离婚是因为情人怀孕,周红霞死的时候也是怀有身孕,而且失踪之前上了他的车,这个李向伟嫌疑重大。”

    郭叛起身,“要拘了他吗?”

    “嗯,别打草惊蛇,低调点儿进行。”江流说完,吩咐吴道,“你和郭叛一起突击取证吧,也好相互磨合下默契。”

    “我?”吴道指着自己。

    不等他说下去,郭叛先表示反对,“老江,这不是给我出难题嘛,我办案怎么能带拖油瓶呢?”

    “盼盼,你说谁拖油瓶?我体能测试各项也都是达标的。”

    郭叛瞪起眼,“你再叫我盼盼试试,我现在就送你进icu。”

    “幼稚。”根号无奈的摇摇头,“我申请调离五科,我想拥有一些正常的同事。”

    郭叛和吴道异口同声,“你才不正常吧!”

第9章 突击取证

    傍晚时分,青年路上。

    一辆老旧的越野车正由东向西匀速行驶着。

    吴道拗不过江流,只能和自己的‘死对头’郭叛一起出任务。

    他全程黑着脸,与他形成鲜明对比的郭叛此刻正嗨,他一边驾驶一边听着音乐,时不时的律动肩膀、吹口哨。

    “我说你到底是什么年代的人?”吴道有点儿受不了他的做派。

    郭叛嚼着口香糖,眼睛从墨镜上方盯着吴道,“八零后,最文艺的一代,用你们现在小孩儿的流行语来说,叫小狼狗吧!”

    噗。

    吴道看向窗外,笑出声,“你是老腊肉还差不多,你就说你选的这几首歌,哪个不是广场大妈听了翩翩起舞的?”

    郭叛故意开大音响,“你懂啥,这叫与人民群众紧密的联系在一起,不是只有大家都欣赏不来的才叫艺术,广场舞也挺好!”

    “也是,你都这岁数了,也快加入广场大军了。”

    郭叛猛的打了下方向盘,吴道的脸差点儿撞在玻璃上。

    “你这是想谋杀啊!”吴道揉着下巴。

    车内的气氛突然变得安静起来,郭叛利索的将车子停靠在路边,熄火。

    许久等不到郭叛的回应,吴道顺着他的实现看向前方,一辆奥迪suv正缓慢的前行,走走停停,十分的古怪,跟着突然像发了疯一样,一头撞在旁边的路障上。

    郭叛和吴道都来不及反应,这一切发生的太过蹊跷了。

    “遭了!”吴道拿出手机对比了照片,这辆就是李向伟的车。

    “下去看看,这孙子别死了!”郭叛变得警惕起来。

    吴道扫了眼后视镜,跟着立马搂过郭叛的头,“小心!”

    几乎同一时间,驾驶着机车的人轮着钢制棒球棍砸碎了挡风玻璃。

    郭叛反应迅速踹开车门,然而却根本来不及追上机车。

    “妈的!”他爆了句粗口。

    吴道走下车,盯着李向伟出事的方向,只见一个胖子腿脚麻利的跑进了便利店。

    然而,等他们赶过去的时候,发现便利店里除了店员根本就没有其他人影。

    “刚一个矮胖子哪儿去了?”郭叛追问店员。

    店员愣了下,什么都没说,转身就跑。

    “呵呵,二位,什么道儿上的?”一个中年男人笑嘻嘻的走进来。

    他的身后十几名黑衣打手将门死死堵住。

    “看来我们早就暴露了。”吴道面色凝重,靠近郭叛,“真是小看他了。”

    想不到看似简单的李向伟,居然有这么强的反侦察能力。

    郭叛已经开始坐着热身运动,“来的正好,你砸了你爷爷的车,我先干废你两条腿!”

    “在z市,你们不打听打听我李向伟什么来头,敢在路上跟踪我,逼得老子开不了直线撞在了路障上,活腻味了?!”李向伟盘着手串,打了个酒嗝“来啊,你们给这俩小子松松筋骨。”

    “我们是……”

    不等吴道亮明身份,郭叛已经飞起一脚踹倒了一个打手,跟着又是一套组合拳击倒了另一个。

    “算了,不重要了……”现场已经打红了眼,没人会在意他的话了。

    吴道并不擅长打架,但郭叛已经上了,退缩只会让他落下笑柄。

    他无奈的叹气,顺手抄起一瓶可乐敲在打手的头上,“你们这些人,就是不热爱和平!”

    “哪儿那么多屁话!”郭叛很沸腾,看得出他特别享受现在的‘体育活动’。

    李向伟眼看着自己的打手败下阵来,不住的后退,面色终于绷不住了。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郭叛撂倒了最后一个打手,活动了下指关节,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极具威慑力。

    “警察。”吴道举着刚到手没多久的证件。

    李向伟惊愕的张大嘴,“呀呀呀,这不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打自家人嘛。”

    他殷勤的握住吴道的手。

    吴道抽出手,“谁和你是自家人!”

    李向伟满脸赔笑,“警民一家亲啊,我可是z市的纳税大户,你们不也是花纳税人的钱嘛,早说你们是警察啊,我还以为是我哪个仇家挑衅我呢!”

    郭叛不吃他那一套,“跟我们回去调查。”

    李向伟掏出香烟让了让,“别啊,这么点事儿,我带二位去我酒庄开两瓶好久压压惊,刚刚让二位受惊吓了,开个价,我立马让财务打到你们卡上,放心啊,我找个外人转账,绝对不会露馅。”

    “谢啦。”吴道笑笑,“可惜啊,我们俩说了不算,正好带你回去和我们领导说说,你也腐蚀腐蚀他,让他开开窍!”

    郭叛一胳膊挎住李向伟的脖子,“这么多年了,什么混不吝的爷爷我都见过,有什么事儿你琢磨下,到地方赶紧都给我撂了。”

    第五科办公室。

    江流透过玻璃观察着审讯室里的李向伟,他虽然言语上有所畏惧,并表示一定好好配合,可从他来这里已经快两个小时了,不论审讯人员怎么询问,他都一直在打太极,再不然就是假装失忆。

    “这孙子太滑头了,我们把他送进医院检查的时候,他就一个劲儿的喊疼,要不是仪器检查他只是皮外伤,我们还真以为他要残废了。”郭叛调侃道。

    “一看就是老油条了。”吴道吃了口苹果,“八成之前把公安局当家经常进出吧,拼的就是一个心理素质。”

    “我们的时间有限,如果他拒不交代的话,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我们不能一直扣押他。”江流低声说。

    郭叛捏着拳头,眯起眼,“我去吧,爷爷一套军体拳看他骨头有多硬。”

    “你别冲动,这全都是监控器,再说刑讯逼供、诱供都是违法的。”江流赶紧拉住他。

    “放心,我有数。”

    郭叛的审讯风格果然是轰炸式的,他不仅面相凶,最关键的是嗓门也洪亮浑厚,一声声的质问,一下下的拍桌子,别说要是一般毛贼没两分钟肯定都交代了。

    但李向伟不一样,他继续示弱装傻。

    “他在拖延时间,你看他的表情,虽然表现得惧怕,嘴角微扬,眉毛高挑,一看就是存心兜圈子。”根号从微表情分析得出结论。

    “嘴真硬,真想翘掉他的牙!他竟然说自己没有过小三!简直胡扯!瞪眼说瞎话!他妈的!”郭叛气呼呼的推门进来。

    吴道吃完了苹果,拿出纸巾擦擦嘴,“我去吧。”

    他走到门口,忽然转身笑笑,“你们说,他这种人最怕什么?”

第10章 审问

    李向伟的特征很明显,贪财、好色、好耍滑头,面对这种人,盘问起来不能太直来直往。

    等钱进了审讯室,先是拉了一把椅子,站在上面直接拔掉了监控器,接着又垮着脸到李向伟对面坐下。

    “等钱,你这样不合规矩。”一旁的速记员提醒道。

    吴道看了他一眼,“你先出去,等会儿他愿意撂了我再叫你。”

    “这,我得请示江头儿。”速记员为难的起身,“你可别乱来啊,我先去请示下。”

    屋子里只剩下了李向伟和吴道两个人,吴道双手抱肘,一言不发的盯着眼前这个油头粉面的男人。

    难以置信,几年前还是个朴实肯干的包工头,现在已经变成了满身铜臭的伪企业家。

    李向伟全程低着头,嬉皮笑脸的敲着桌子抖着腿。

    审讯室外的人,透过玻璃看到这一幕,都纷纷困惑的邹起眉。

    “江头儿,等钱让我回避,还关了监控器,这不妥吧。”速记员一旁提醒道。

    郭叛也不理解,“这小子搞什么名堂,是不是港产警匪片看多了啊。”

    江流沉思了一会儿,对速记员说,“你先回避吧,有问题我负责。”

    一直没发言被忽略的根号突然开口,“心理学上来说,这是一种虚假同感偏差,通常情况下,人都会认为自己和大多数的人是一样的,有着一样的敏锐度、洞察力、甚至是爱好,当你自己认定某一点的时候,你会觉得对方也认定某一点,等钱这是在拼心理素质,他越是沉默表现的胸有成足,李向伟就会越心虚,认为自己可能有些马脚已经被察觉到了。”

    “说人话。”郭叛显然听不懂这些。

    根号放下手中的书,“一个字,熬。”

    郭叛接过书翻了两页扔到一边,“要我说,就欠揍!”

    吴道盯了李向伟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你应该是老油条了,怎么表现的还那么不淡定,知道自己这回犯的事儿不小吧?”

    李向伟停下抖腿的动作,抬眼看向吴道的时候眼神满是不屑,“小警察,你说的话我听不明白,但老油条可不是什么好词儿,我是和你们打过几次交道,可事实证明我都是被冤枉的。”

    “你敲桌子,抖腿是在掩饰你心里的不安,我越是盯着你,你敲桌子和抖腿的频率就越快,你是因为心虚才需要转移别人的视线,误以为你表现的闲散自然,我说的对吗?”

    李向伟愣了下,随即否认,“这只是我的个人习惯而已。”

    “是吗?”吴道并不与他争辩,只是笑了下,“你现在好像不抖了。”

    经他一说,李向伟有些尴尬,“你们警察怎么总是和我过不去,二十四小时马上要到了,我拒绝回答你任何问题。”

    “是不是被冤枉的很快就能证明,本来是想给你争取个自首的机会,看来你不领情。”吴道喝了口茶,随后起身走到玻璃窗,“你对这个应该不陌生。”

    “单反玻璃,怎么了?”李向伟依旧从容的笑着。

    “那对面站着指认你的人,可以证明周红霞的死与你有关,这一点不需要你说一个字,就能认定……我只是想知道细节。”吴道故意顿了顿。

    “你胡说!”李向伟变了变脸色,“你有什么证据!我和那女的就是逢场作戏而已!她还想敲诈我呢!小警察,话可不能乱说,你这是诱供,我要告你!”

    吴道扬眉,“等你过了24小时,请便,现在我先说下我的依据,有人看见那晚周红霞上了你的车,并且说是要去过好日子,一个怀孕的第三者所谓的好日子必然是扶正,她去找你谈判,因为某种原因让你产生厌烦的心理激情杀人,路口的监控可以拍到你当时车的前排载着周红霞,在加上证人的证词,定你的罪不难。”

    “她就是死了,也是自己作死,和我有什么关系,老子好吃好喝的供养她,她还给我偷人!”李向伟骂骂咧咧的说着,“那天她是来找我聊过,可是咱们聊不通就散了,小警察,你在套我话?”

    吴道点头,“你既然想证明你是冤枉的,那么就给你申辩的机会。”

    “我要是不说呢?”李向伟狡猾的问道。

    吴道站起身,整理了下衣服,视线看向被关掉的监控器,“简单,那就永远都别说了,我就按照现在的证据拘了你,顺便让郭警官来演一出军体拳,他和我们不一样,反恐部队出身,非常的有、分、寸。”

    “等等!”

    不等吴道走到门口,李向伟匆忙喊住了他,“我……我是真的有苦难言,你们可得给我保密。”

    吴道把速记员叫回房间,接着,李向伟开始娓娓道来。

    他和周红霞其实是在一次泡吧中认识的。

    当时李向伟还是个包工头而已,事业才见起色,最新的一笔的工程款刚到账,就叫了几个兄弟一起去酒吧热闹。

    这帮人包括李向伟在内,都是常年跑工程妻儿不在身边,个人生活没有保障,所以,一进到酒吧就跟苍蝇一样去叮有缝的蛋了。

    李向伟老婆在农村老家,他也想物色个女人一起耍一下,刚好就看见了周红霞坐在吧台边上。

    她只点了一杯酒,小口小口的品尝,穿着打扮还算有档次,但看得出面料也是有些老旧了,再加上她的眼睛一直盯着过往的单身男人,所以他断定她和自己是一路人。

    李向伟和周红霞很快就打得火热,他的生意也越做越大,一个算命的还说周红霞是旺夫命,向来迷信的李向伟就更加的宠她了,在她身上花的钱不计其数。

    “男人嘛,有钱了都想那事儿,何况这女的比我小那么多,身材相貌都不错,带出去也很有面儿,我就合计身边的老板朋友都有个小三小四的,我也想有。”李向伟说道这里,问吴道要了一根烟,“小警察,你还没有女朋友吧?回头我带你去几千块钱的场子转转,保准你人生找到新方向!”

    吴道绷着脸,“说重点,别扯没用的。”

第11章 案中有案

    李向伟被烟呛的咳嗽了几声,“我和周红霞一般不住在一起,我跑完工程就叫她来住个几天,有时候她家里人事儿多,她也来我这里躲躲清静,我家那个农村女人听了别人嚼舌根,跑到城里来了,成天盯着我,后来,我和周红霞就断了一段,偶尔想了就去酒店开房,我每次都给她挺多钱的,但她说和我在一起不是为了我的钱,转头就各种名牌包包,这女的挺特么虚伪的。”

    “她出事的那天晚上,你们都聊了些什么?”吴道发问。

    李向伟弹了下烟灰,再次强调,“我说了,你们可千万给我保密。”

    吴道承诺,“你放心和案件无关的事情,我们不会做披露,即便是嫌疑人,也有应保留的**权。”

    李向伟没了顾忌,长叹了一口气,“哎,那天其实是我过生日,我老婆和我闹别扭回农村老家了,我一个人本来合计找几个哥们儿聚聚,谁知道周红霞又打电话来烦我了,原本我和我老婆说已经跟她彻底分手了,可她突然给我发了个微信,我老婆看见了,彻底和我闹掰了,我赌气不理周红霞,我老婆如果和我离婚我得损失一半的股份和资产,但周红霞就和疯了一样到处找我,我实在没办法了,就接了她的电话,她说孩子如果我不要可以,她得谈谈分手费,不然就继续和我闹下去。”

    “所以你那天才去接的她?”吴道问道。

    “是啊,她要死要活的,我能怎么办?”李向伟啐了一口,“真他妈的晦气死了,早知道我就不惹这个丧门星了,其实一开始我还挺高兴的,觉着这么多年没孩子,她要能给我生个大胖小子我肯定不会亏待她,下半辈子我就养着她了,谁知道我接她的时候,之前和我老婆一起做检查的专科医院给我来了电话,说我老婆没问题,我是精子活力不全,我不能生啊,我越想越来气,这女的绿了我,还想拿我的钱,到地方我就揭了她老底,谁知道她给了我一巴掌,我反手也抽了她,她反倒得意了,说我要是不给她个一百万,就到处嚷嚷我是个废人,当时是在大马路上,很多人都围观了,我实在没办法,答应先给她一张卡,上面有十五万,后续的我再分批打给她,后来我就开车走了,她去哪儿了我是真的不知道,不过后来,她也没来找我要钱,我也挺奇怪的,要不是你们找到我,我还不知道她死了。”

    “你给她的那张卡,有人动过吗?”吴道追问。

    李向伟眯起眼回忆,“我记得我收到过几条短信,是取现的通知,不过我也没在意,她经常挥霍,好不容易搞了一笔钱,还不去消费下?再说没多久我老婆就出车祸了,我也没心思管周红霞的事儿了。”

    “周红霞离开之后你去了哪里,做了些什么?”吴道抚着下巴。

    李向伟表现的有点儿无奈,“我想想,我可能去酒吧了吧,我也不太记得了,五年多了,谁会记得呀。”

    吴道看了眼速记员,“今天先到这里吧,我去和老江他们聊聊。”

    “哎,你们什么时候放了我啊?”李向伟喊住吴道。

    吴道没回应,径直的走出了房间。

    办公室内,江流他们看见吴道出来,围了上去。

    吴道喝了口水,跟着把审讯笔记丢给郭叛,“我觉得不大对劲。”

    “怎么?”

    吴道敲了敲桌子,“我觉得他不像在说谎,他一开始不配合可能只是隐疾的问题,后来我套话他说可以定罪了,他才急了,而且他的供述逻辑没有明显的矛盾,和我们外围调查的情况基本相符。”

    郭叛靠在桌子边,“那可不一定,他那么狡猾,难保不是有所保留,要我说,这凶手就是他没跑。”

    “我们不能做有罪推定,这是违规的。”江流补充道,“许多冤假错案都是犯了先入为主的错误,不能因为一个人有不良记录,就认定所有的案件都是他犯下的,现在我们只有人证,缺少定案的物证。”

    “我们可以先从那张卡查起,花了那笔钱的人,有很大的嫌疑。”根号出了个不错的主意。

    “根号,你去调查下这个账户的交易记录。”江流吩咐完,看向吴道和郭叛,“吴道,你和我再去一次砀村吧,郭叛,你盯死李向伟。”

    “好。”

    再次赶往砀村的路上,江流突然接到了一通电话,神社凝重起来。

    吴道看出了他的不对头,询问,“老江,你这副神情会让我误以为又出事儿了的,你可别吓我啊。”

    江流蹙眉,“到了你就知道了。”

    村头儿,宋毅正焦灼的踱步,像一只热锅上的蚂蚁。

    看见江流他们到来,急匆匆的就奔了过来。

    吴道大概明白了几分,宋毅文质彬彬的是个慢性子,能让他暴走的估计事态有些严重了,再看看已经淡然了的江流,想必这件事儿就是刚才电话的内容了。

    “江同志,小吴,你们可算来了。”宋毅抓住江流的手,嘴唇有些发抖。

    江流安抚他,“你慢慢说,别急。”

    宋毅推了下眼镜,“不急不行啊,太惨了太惨了,你们跟我去看看吧。”

    宋毅口中的惨,原来和十八个殉葬坑有关。

    江流和吴道被领进一间简易的房子,桌子上的塑料筐里装着的就是那十八具人的骸骨。

    “我们本来打算装箱运回省城的,之前都没太注意这些骸骨,直到今天组里的人再检查了一次,发现这些骸骨不对头,这、这不是古人的骸骨啊,都是在七到十年间死去的人的骸骨,这也太可怕了。”宋毅指了指几个箱子。

    吴道虽然已经猜到了**分,却还是被这眼前的一幕震惊了。

    “你们在这些人的墓葬坑有发现什么其他的东西吗?”

    宋毅摇摇头,“什么都没有,这些人应该都是*下葬的,除了骸骨以外做人殉的棺材都是一般木材,烂的差不多了,什么有价值的东西都没有。”

    江流打电话叫来了根号,对十八具骸骨分别做了检测。

    “这些人的死因不太统一,都有不同程度的打击伤,致命伤有勒颈,有些骨骼发黑可能是投毒,需要做毒物检测才能得出结论,不过已经不重要了,他们都不是正常死亡。”根号摘掉乳胶手套丢进垃圾箱。

第12章 死而复生

    砀村发生特大刑事案件的事情,很快就被舆论获知了。

    一时之间各种坊间传闻遍布,更有甚者把这些和一些巫术的祭祀活动联想在了一起,搞得人心惶惶。

    “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郭叛把报纸揉成一团丢到一边。

    根号处于放空状态,大多数时候只有尸体和鲜血才能让他兴奋,虽然这么评价有点儿变态,但他的工作激情确实都来自于那些死者,帮他们开口说话,洗刷冤屈。

    吴道在转笔,表情淡定,脑子里却在飞快的寻找其他的突破口。

    江流被叫去省厅开会才回来,难得见到他一身警服的着装。

    见他进门,吴道迎上去,“会开的怎么样?”

    江流摘下帽子,“省厅压力也很大,限我们十天内破案。”

    “十天。”郭叛瞪大眼,“老子就算不眠不休,但去哪儿找犯人啊!”

    江流拿起茶杯叹了口气,“这次的影响非常恶劣,而且有人在肆意散步谣言,许多群众夜晚都不敢出门,都担心自己就是下一个被害者,你们外围调查都有什么新的进展吗?”

    郭叛第一个发言,“李向伟那孙子出去了就开始浪了,什么酒吧,高尔夫球场,洗浴按摩的地方去了一大堆,其他的反常举动倒是没见到什么。”

    根号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郭叛的身后,吓了他一跳,“银行那边的记录最后一笔取现的时间是在周红霞遇害的第二个星期,是在滨海路的建行营业厅,监控录像拍摄到了一个黑衣女子,戴着墨镜。”

    “女的?”郭叛张大嘴巴,靠他的逻辑思维能力八成又想歪了。

    “死者虽然感情纠葛比较多,但未必一定是男的杀的,我们还是不要有性别判断的好。”吴道解释道,“不过那么厚重的棺椁,想要行凶在处理尸体,确实不太像一个女人力所能及的,或许存在帮凶共同犯案。”

    “没错,我们应该考虑多种可能性。”江流肯定道。

    嘟嘟。

    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响起。

    吴道看了眼手机屏幕上的陌生号码,有些疑惑,“喂?”

    “你好,请问是吴道吗?”对方刻意压低了声音。

    “你是谁?”吴道机警起来。

    “我……我有情况……”

    没等她说完,吴道赶紧按下免提,招呼大家来听。

    “我……你们能保证我的安全吗?”女声有些轻微的颤抖。

    吴道凑近了一些,“这方面你可以放心,如果你真的处于危险当中,我们可以申请线人保护,负责你的安全。”

    “我……我是李向伟的妻子……”

    怎么会?!

    在场的所有人都震惊了。

    吴道反问,“你说你是李向伟的妻子徐悦,可他显示在五年前就已经丧偶了,你怎么证明你是他的妻子?”

    “我……”电话那头沉默了,许久才说,“我有些他的把柄,但我这里不方便说,我要求到外省见面,地址我晚些发给你,来不来……你自己决定吧。”

    女人说完挂断了电话。

    “死而复生,有趣。”根号有了精神。

    江流沉思了一会儿,“这个电话很蹊跷,她如果没有死,伪装了那么多年,为什么这个时候跳出来。”

    郭叛站起身,“我去找人查下通讯地点。”

    吴道收起手机,打断他,“不用了,她的声音是利用了变音软件特殊处理过的,电话也是网络拨号,一定都进行过处理,调查这些没有意义。”

    郭叛重新坐好,“那你怎么想的?还真打算为了这么个不知道是不是恶作剧的电话去一趟外地?我们的时间可不多了。”

    “根号,搞一张徐悦的照片给我,谢啦!”吴道拿起外套的同时,短信响起,“地址收到了,我去会会她,其他的拜托你们了。”

    “等下,我跟你一起去。”江流追了出去。

    办公室内,只有郭叛和根号大眼瞪着小眼。

    “他们这都把我的话忽略的这么彻底吗?”郭叛摊手,询问根号。

    根号拿出一个小型的人体模型,用笔戳了戳模型的脑袋,“你的这里构造和他们不太一样儿,等以后有机会帮你验尸的时候,我会帮你好好分析一下。”

    郭叛拿起书本丢他,“我去你大爷的!”

    次日下午,江流和吴道赶到了徐悦的指定地点。

    在一家四星级宾馆的305房间,他们展开了交谈。

    徐悦一身灰色的衣服,戴着厚厚的棉布口罩,全程都是低着头,眼神闪烁不定。

    这一反常举动让吴道有些不解,恰好这时候根号的信息传来,吴道点开图片看了一眼,照片上的人眉眼和眼前的这个女人极为相似,可以肯定她们应该就是同一个人。

    江流看向吴道,吴道给了他一个确认的眼神。

    “你们不用怀疑,我真的是徐悦本人。”

    吴道开玩笑,“你倒是懂的挺多,把警方约到外省再配合调查这种方法都想得出来。”

    徐悦抠着手指有点儿紧张,“我看了一些法制节目,有些这样的案例……我不是耍你们玩的……我要举报李向伟。”

    “你举报他什么?”江流问道。

    徐悦吞吞吐吐了半天,踟蹰的揭开了口罩,“他想弄死我,我举报他谋杀。”

    吴道和江流看着徐悦的脸大吃一惊,和照片上肤白貌美判若两人的是,她的颧骨下方纵横着两道伤疤,十分的狰狞、可怖。

    “事情是五年前发生的,周红霞和他一直是不正当关系,有段时间,周红霞说怀孕了,李向伟以为自己要有儿子了就想和我离婚,我弟弟才帮他顶包没多久,我当然不同意,他就打我,还骂我是不会下蛋的鸡,可检查报告出来了,他才是不会生的那一个,那女的背着他,拿着他给的钱偷人。”徐悦越说越激动,“他说给那女的一笔钱和那女的断了,但我不信,每次他都解释不了几句就又动手……”

    吴道拿出纸巾递给徐悦,“你为什么不去告他家暴呢?”

    “告他?”徐悦挺住擦泪的动作,“他在z市这么久都没人动他,一定是有保护伞呢,我一个家庭妇女哪告的倒他啊,我心想趁着还年轻,我也想有自己的孩子,就好聚好散吧,可他不知道是不是受了那女的偷人的刺激,疑神疑鬼的盯着我,还怕我把他不能生的事儿说出去!”

第13章 串并案

    徐悦的回忆似乎非常痛苦,以至于流泪不止。

    她平静了一会儿,才又继续说,“我想要孩子,同村的我这个年纪的谁没个孩子啊,他不能生还打我,我就想离婚算了,他也可以随便找女人了,可自从我提出离婚的那天起,我就总遭遇意外。”

    “危及生命的那种?”吴道猜测道。

    徐悦点点头,“就像被阎王爷吓了催命符似得,不是高空坠物,就是车祸,再不然就是漏电……我受了几次伤,他也不去医院看我,次数多了,我就觉得有问题,后来听人家说可以雇私家侦探,我也学着雇了一个,才发现李向伟想弄死我,他怕我离婚分他家产,我其实没想那么多,我只是想要个孩子。”

    吴道和江流对她的遭遇表示了同情,毕竟作为一个女人而言,生孩子是伟大的天职,这种权利不应该被剥夺。

    吴道转移了下话题,“你是怎么想到联系我的呢?”

    徐悦戴上口罩,“我有个老乡会逛论坛,说你是【末路】的首席版主,我就想试着联系你看看能不能帮帮我的忙,本来我也不太敢联系你们,但听朋友说,你们治了李向伟一顿,我想你们和他肯定不是一伙儿的。”

    江流摆手,“这个你不用太疑心,我们警方不会冤枉好人,但也不允许罪恶在眼皮子底下发生,李向伟要是真的犯了事儿谁也保不住他!”

    “我这几次死里逃生算想明白了,我活着不容易,就算要死,我也得搬倒他。”徐悦的目光变得坚定,“他的那些脏事儿我都知道,我买通了交通肇事的人诈死,就是等着有一天能看他得到应有的惩罚,你们看见了我脸上的那些疤了吧,就是他害我的时候留下的,我一个女人活成了这样,我和他拼了!我会全力配合你们的,只要你们能保护我的人身安全。”

    “你放心,我们稍后会申请线人保护,绝对不会让李向伟威胁到你的安全。”江流给予了肯定的承诺。

    “谢谢你们。”

    回到休息的房间,江流显得心事重重。

    吴道靠着沙发,打量着他,“老江,现在徐悦出现对起底李向伟大有帮助,你怎么反而表情那么严肃?”

    江流点燃了一支香烟,烟雾袅袅间,他才缓缓开口,“徐悦怀疑李向伟有保护伞并不是没有道理的,李向伟的前科很多,只要认真对待,他不会有那么多放水的机会的,每次都能逢凶化吉,这里面就大有文章了。”

    吴道把玩着手机,“怎么?你有怀疑对象了?”

    江流嗯了一声,终结了话题。

    “这一次的意外收获还是挺多的,本来只是一起凶杀案,现在变得这么扑朔迷离。”吴道自顾自的说着,“最近论坛也有许多人在议论李向伟。”

    江流看向他,“议论什么?”

    吴道把手机页面调出来给江流看,“两种声音,有的说李向伟是慈善家,虽然小毛病有不少,但是之前也捐助了很多平困家庭,还筹钱兴建寺庙,有的是说李向伟伪善一直都在逢场作戏,还说他的企业偷税漏税问题严重,勾结社会地方团体,经常横行霸道。”

    “你怎么看?”

    吴道耸肩,“舆论是双刃剑,有说好的就会有说坏的,徐悦的话才是最有价值的。”

    接下来的日子里,徐悦为江流和吴道提供了更多的线索,其中虽然与周红霞有直接关联的不多,但也算是恶贯满盈了,单拎出来哪一条都够他吃几年牢饭的。

    “其实,我一直都觉得李向伟的钱是来路不正的,我们之前都是农民,他是靠着一个堂哥带着到省城的建筑工地打工才有稳定收入的,但那时候我们也就是一般水平,平时吃喝还是得精打细算,他不甘心挤走了堂哥自己做了包工头,再后来砀村那边开了矿,他也跑去那里打工,拿回来不少钱,顶我们过去几年的收入呢,再后来赚够了钱,矿上的效益也不行了,就去城里做塑钢生意了。”徐悦回忆道。

    吴道从她的话里嗅出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一个包工头转行去完全不懂的矿业做工,而且还发了家,有些匪夷所思。

    “他有何你说过那些钱的来路吗?”

    徐悦摇摇头,“他不让我管他的钱,但有一次,我偷看过他的折子,得有个三四十万,当时吓了我一跳。”

    江流与吴道对视了一眼,接着问,“那他有什么反常吗?”

    徐悦仔细想了好一会儿,“反常的话,就是他突然有信仰了,以前都是个粗人,也迷信,但是没见他正儿八经的信过什么,后来他就经常去寺庙捐款,还收藏一些手串和辟邪的手把件戴在身上,一开始我还问他怎么突然信佛了,他就说如今有钱了要行善积德,别的我也没多想。”

    吴道合上本子,“好,谢谢你的配合,我们还有事儿,先走了。”

    徐悦有些诧异,“你们是要回去了?”

    “对,时间紧急,我们还得回去调查其他的事情。”

    江流也站起身,“你放心,我们的人稍后会和你联系,开展线人保护的。”

    徐悦战战兢兢的点头,“警察同志,我很信任你们,希望你们这次一定要判了他,要是知道我还活着,他一定不会放过我的。”

    江流目光坚定,“在正义面前,一切罪恶都会受到惩罚。”

    回省城的路上,吴道和江流又再次梳理了下徐悦的讲述,一回到第五科就马上召开了紧急会议。

    白色的板子上,吴道将周红霞的案件和李向伟的事情做了串并案分析,几条共同的轨迹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目前看来,李向伟的嫌疑很大,他从矿上获取了不少财富,但是却从来不提及这笔钱的来路,甚至连自己的妻子都不说,这明显有问题。”郭叛率先开口。

    “周红霞和那十八个人都死在一个墓坑里,那只能说明他对那个墓葬群的情况了如指掌,包括那里曾经埋了哪些人,如非这样,他不可能知道那么隐蔽的地点。”吴道摆弄着标号笔。

第14章 初现端倪

    郭叛拍了下巴掌,“那是不是说明这些人的死都和他有关系?”

    根号转动了下椅子,“你这次反应还可以,我也这么想,那些人虽然死亡方式不太一样,但从施力的角度来看,那人个左利手,我记得李向伟也是。”

    “那还查什么查,就是他!他都杀了那么多人了,不差周红霞一个,上次那个孙子一定是撒谎呢!”郭叛掏出手铐丢在桌子上,“老江,不用犹豫了,逮人吧!”

    “现在逮人还有点儿早。”不等江流说话,吴道先开了口,“还有些事儿需要核实下。”

    “你已经想到答案了?”江流很了解吴道,看他的样子应该是猜到谜底了。

    吴道合上标号笔,“**不离十吧,不过还有待验证。”

    接下来的一天,吴道发动论坛的力量搜集了许多砀山矿业和李向伟的信息,其中除了坊间传闻,更有声称当事人的爆料。

    他根据消息的准确度按照时间点逐一排查,最终确定了两个方向,第一就是有人爆料李向伟之前经常救助一些流浪汉和残障人士,但都三分钟热度,后续那些人不知所踪,第二就是有人反映砀山矿业属于非法开采,曾经发生了几次矿难,差点儿被取缔,后来还是补办了手续才继续作业的。

    吴道把情况反馈给了江流,二人再次来到了砀村。

    天蒙蒙亮,许多村民还都处于睡梦中,他们的到来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只有村干部李世财接待了他们。

    李世财卷了两支旱烟递给他们,自己喝了一口茶,“想不到这光景了,还能出现这么丧心病狂的事情,还是在我的眼皮子底下。”

    “老李,我们这次来是想请你协助调查的,之前你们村里有个叫李向伟的,你有印象吗?”

    李世财一听,骂了起来,“他娘的,那个野货养的,我怎么能不认得他呢?他和我是本家侄子,当年要不是我儿子带他进城,他发达个屁,丧良心的枪了我儿子的包工队,还到处败坏我儿子,让我看见他非打断他的腿,让他后半辈子趴着要饭去!”

    “这么巧,你和他还是亲戚。”江流眼前一亮,想不到意外收获来的这么突然。

    李世财可不觉得巧,“我一般都不爱提,不露脸,我这侄子有了钱眼睛都长到头顶了,村里人他谁都看不上!”

    吴道抽了一口旱烟,被呛得直流泪,“咳咳,李大爷,您这烟可真带劲儿,您这岁数受得了?”

    李世财咣当搁下茶缸,“你这话说的,我一个庄稼人,还当过兵,身体好着呢!比起那矿上的劳力都不差呢!你们这些小年轻还是得多锻炼锻炼!”

    吴道笑眯眯的问,“我听说之前那矿上出了几回事儿,你有印象吗?”

    李世财涨红了脸,絮絮叨叨的说这简直就是他政治生涯的污点!

    “俺们也不懂那些手续怎么办,就想着发现矿了,村里那帮游手好闲的有地方赚钱了,大家的日子也就好过了,就包给了个外地的富商,有那么几次吧,说是几个外来打工的自己没留神死在矿里了,家属来闹过,后来得了钱,就都老实了。”李世财说到这里,变得机警起来,“怎么?出大事儿了?”

    吴道摇摇头,“没什么,我就是好奇,听说李向伟当时也在矿里,他是做什么工种的?”

    “他?”李世财撇嘴,“那懒货能干啥,就是打打杂,顺道在物色点儿人来打工,赚个人头儿钱呗!人贩子,没出息!”

    李世财的回答使得吴道眼前一亮,这与他一直思索的答案碰撞在了一起。

    “你们大老远来的,中午一起吃个饭吧,我都安排好了。”李世财提议。

    江流本来想推辞的,可转眼间李世财就已经吩咐自己的老婆去张罗菜饭了。

    饭桌上,李世财打开了话匣子,抖落了不少李向伟的事情,但许多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不乏夹杂着个人情绪在里面。

    李世财喝高了,吴道和江流只能独自去矿业走访,顺路还叫上了陈大明。

    小矿位于砀村的西北边,那里生产黄铁矿,厂房占地面积不算太大,但却看上去有些荒。

    听人说因为出产的并不是什么稀有的东西,经过多年的开采之后,一是产量下降,二是市场大盘不景气,这里已经不如从前风光了。

    矿上的一个老员工在得知了他们的来意之后,接待了他们。

    “咱们这里效益不行了,有点儿捡漏,你们别见外。”刘志客套的说道。

    他算是矿上的老人儿了,家就在村儿里,所以一直留到了现在,除了有点儿零星的活儿以外,还兼顾着保卫的工作。

    吴道环视了下矿场,一排简易结构的小房子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些房子很奇怪,都是三合板子或者一些廉价的装修材料搭建的,与‘铜墙铁壁’一般的办公室、厂房放在一起显得格格不入。

    吴道停住了脚步,“那里是做什么的?”

    矿上的主任刘志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哦,那里之前是外来矿工的宿舍,现在外来打工的少了,也就废弃了,现在当仓库用。”

    “我能去那里看看吗?”吴道询问道。

    刘志费解,“那里废弃有些年了,都是灰尘,怪脏的,要是不嫌弃,想去就去吧。”

    得到了刘志的首肯之后,吴道和陈大明向仓房走去,江流则和刘志去了办公室了解情况。

    那些白色的仓房说是宿舍,可却极其的简陋,看样子根本遮挡不了什么风雨。

    吴道探了探房门,破败的门板吱呀一声向两侧开启,里面冲出的气味儿恶臭冲天。

    陈大明抻着袖子捂住口鼻,“这环境这么差,怎么住的人。”

    吴道没有回答他,直接走了进去。

    仓房里面的光线有些暗,加上潮湿,墙上贴的报纸已经脱落了,横七竖八的摆着几个上下铺,铁架爬满了锈斑。

    吴道数了下,不过十多平米的地方,最多的时候竟然住了二十几号人,可见生活条件有多差。

    “之前承包这里的富商因为这里总出事儿,直接跑了,后来这矿就差不多废了,很多村里人都进城打工去了。”陈大明解释道。

    “这屋子看样子不像沉寂多年的样子。”吴道踢了踢泡面的纸筒,刚进门的那股子臭味儿,就是源自于这些**的垃圾。

    “估计是村子里的孩子偶尔来这里玩吧。”陈大明停在一面墙跟前,墙上有一幅粉笔画的画,“我说什么来着。”

    吴道看了眼,觉得或许是自己多虑了,“我们回去吧,看看老江聊的怎么样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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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19020/ 第一时间欣赏罪案第五科最新章节! 作者:醉梦间所写的《罪案第五科》为转载作品,罪案第五科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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