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其他小说书剑盛唐TXT下载书剑盛唐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书剑盛唐全文阅读

作者:断刃天涯     书剑盛唐txt下载     书剑盛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书剑盛唐全文阅读

第一章唐朝闯入者

    贞观九年,冬,鄯州城外二十余里。

    急促的马蹄声踏破了寂静的草原,惊动了正在洞里睡觉的李诚。昨夜大雾,指北针抽风似得乱转。确定自己迷路之后,李诚不得不放弃了连夜回家的念头,用随身携带的便携式工兵铲在山坡背风处,挖了个遮挡风雨的小洞,铺上棉大衣,靠着旅行包在里面过夜。

    马蹄声不仅仅惊醒了李诚,也带来的足够的惊吓。马这种生物,生活在秦岭山区的李诚,根本就没见过。

    钻出洞口,寒风凛冽,扑面如刀,一下就给李诚吹清醒了,看着眼前的一切如此陌生,李诚茫然了,秦岭呢?

    眼前是一大片荒原,没有人家,没有道路,一切是如此的陌生。如果不是身后马蹄声越来越近,李诚还得继续懵逼。

    唐刀挂在皮带上,背上箭壶,抓起滑轮弓,奔着山头爬过去。野外生存,再小心都不过分。

    坡顶距离李诚所在的位置,大约二十米,一阵猛跑就来到坡顶。

    顾不上平缓喘息,李诚抓紧观察山坡下的情况。三个骑士正在前面狂奔,使劲的抽打身下的马。后面是十余骑在追赶他们,前方三位骑士来到山脚下,翻身下马,带上家伙,拿皮鞭使劲抽一下马背,任凭战马自己逃生。

    “上山!”山下有人喊了一嗓子,李诚听着关中口音,非常之亲切。

    追兵一共十人,来到山坡下,纷纷下马,张弓搭箭,落在最后一个骑士在一片箭雨之中,没能躲开,背后中了一箭,身形晃了几下,还是坚持着继续往上爬。

    “快!大郎,你中箭了?”一个骑士喊了一嗓子,山上的李诚听的清楚,又一次确定了关中口音。

    “箭头不行,没的大事。”中箭的骑士回了一声,继续往前爬。

    这时候李诚才看清楚,三人的箭壶是空的,难怪一直没有还击。

    三人相互扶持着往上爬,似乎力气耗尽了,爬到半山就爬不动了。靠着一块石头,背上中箭的骑士让同伴拔出箭只。抽出唐刀,一声暴喝:“狗日的吐谷浑贼子,跟他们拼了。”

    两个同伴也都抽出战刀,抓紧时间喘息,准备最后的战斗。

    吐谷浑?

    李诚瞬间有一种不幸的预感,但是来不及思索,眼前敌人已经接近了。

    缓缓的举起滑轮弓,李诚察觉一种奇妙的感觉。

    是力量!

    这款进口的滑轮弓,调到最大磅数70,以前也不是拉不开,但绝对没有这种举重若轻的感觉。

    箭在弦上,双手与眼睛的配合,仿佛千锤百炼一般,很自然的就知道下一步怎么做。

    嗖!

    一箭射出,李诚看都不看战果,再次张弓搭箭,依旧轻松,呼吸平稳。两臂没有任何用力之后的不适感。战场上的变化,促使李诚速射,否则现场就三个疲惫的战士,加上自己,不能速战速决,肯定要把命丢在这里。

    三个骑士听到箭只的破空之声,惊讶的回头看过来。

    噗!箭只入体的声音,现代工业打造的精钢箭头,三百三十六英尺每秒的初速,目标距离大约八十米,一箭正中上肢,轻松的撕开了追兵身上的皮甲。听到中箭的声音,三人互相看看,坡顶的人看着怪模怪样,但肯定不是追兵一伙的。

    嗖,又是一箭飞出。

    三人不自觉的转身看下面!噗,又是一个追兵中箭,这一次箭只正中眉心,追兵仰面倒地,三人发出整齐的喝彩:“好箭法!”

    李诚第三次张弓,对面的追兵的反击到了,箭只落在身前五步之外,插入土中,箭尾在摇晃。

    嗖!李诚稳稳的射出第三箭,追兵的距离又近了十米,为确保命中,李诚还是射的躯干。

    再次命中上肢,箭无虚发的李诚抽出第四支箭的时候,追兵畏惧了,前面的放缓脚步,后面的一个追兵张弓胡乱射出箭,掉头就跑。

    李诚嗖的又是一箭,第四个追兵应声而倒,这一下追兵彻底怂了,纷纷掉头就跑。

    李诚见状,毫不犹豫的迈步猛追才发现,自己的奔跑速度也比以前快了,三个骑士用崇敬的眼神看着李诚从面前冲过去。

    嗖,第五箭,又放倒一个,嗖,第六箭,又是一个命中,追兵越跑越远。

    李诚目测接近一百米了,深呼吸之后,缓缓的举起箭,双手异常的稳定,瞄准落在后面的一个,把弓拉到圆满。

    “嗖”的一声,正在逃跑的追兵,背后中箭,往前扑倒。

    最后三个吐谷浑骑兵回到了马边上,李诚大步追击,这遍地荒原的,没有马不得走死人啊,不能给逃兵赶走或伤害马的机会。嗖,一个吐谷浑士兵骑上马,抬手用刀想砍其他的马屁股时,李诚的箭到了,噗的一声,钻进脖子,啊的一声惨叫,落在地上。

    这是第八个了。

    剩下的两个人顾不上其他,只有一个念头,逃命。骑上马背,鞭子使劲的抽打,塔塔塔,两骑仓皇而去,卷起一阵烟尘。

    李诚没有再追杀了,停下脚步回头看,沿途一共躺了七个人。三个关中老乡也没闲着,拎着刀跟了上来,刀尖还在滴血,这是给那些受伤没死的敌人补刀么?李诚面色冷峻,警惕的看着他们,这是怕被偷袭。短暂而激烈的连续射击之后,酸胀无力的感觉充斥双臂。李诚暗暗叫了一声不好,这三要是歹人就坏了。

    “鄯州刺史李玄运帐下斥候营小卒,牛大贵!牛二贵,钱谷子,见过恩公。”三人拱手说话,李诚听了脑子里翁的一下,这名字他还真知道,唐朝初期的一个人物。

    也就是说,自己在一场夜路的迷雾中不过走了十分钟,就走进了唐朝,这地方是凉州地界。

    凉州,就是现代的武威市。鄯州则是凉州都督下辖的一个州。稀里糊涂的走进唐朝,好像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李诚陷入了呆滞状态,三人互相看看,心里都在想,这不会是个傻子吧?看他射箭杀贼,怎么都不像是个傻的啊?

    “恩公?”牛大贵是三人之首,小心翼翼的上前低声说话。

    “啊,”李诚回过神来了,看看眼前这三人,身高都在一米八以上,束发、皮甲、黑袍,黑大口裤,背着弓,挎着刀,脚下是牛皮靴。脸上的灰尘跟汗水混杂一起,留下清晰的印记。

    “问题来了,怎么解释自己的来历?”李诚脑子里转了无数个念头,都没有找到合适的解释。

    稍稍呆了那么一会之后,李诚一脸的苦笑,抬手指着脑袋:“摔了一下,很多事情,记不起来了,就记得名字叫做李诚。”

    这个解释,李诚一点都没信心,但是这三人却信了,并且牛大贵还很肯定的说:“恩公原来得了离魂症,有的事情忘了,有的事情还能记得。”

    “离魂症是个甚?”看上去有点像成奎安的牛二贵问了一句,牛大贵解释:“朝廷打突厥那会,我见过一个从马背上摔下来的伙计,连自己叫个甚都忘了。躺了三个月起来,一点都不耽误他吃饭走路,上阵杀敌。大夫说是离魂症。”

    李诚都想不到的解释,这个看着憨厚的牛大贵,却给出了完美的答案。

    “打扫战场吧,还得赶路。”李诚转移话题,免得继续说会露出破绽来。

    “吐谷浑贼子穷的要饭,除了战马牲口,这帮人也没啥值钱的东西,可惜,跑了两匹马。”牛大贵叹息一声,带着两个兄弟去收拾。李诚抬手:“牛壮士!”

    牛大贵狠狠的一愣,回头拱手:“恩公唤某牛大郎便是。”

    李诚意识到称呼不对,拱手道:“牛大郎跟来,某给你收拾一下伤口。”

    说完李诚转身就走,没几步就停下了脚步,面前是一个吐谷浑骑士,箭只正中胸前,眼睛瞪得溜圆,已然没有气息,这就是死不瞑目么?

    李诚弯腰伸手去拔箭只,不想钱谷子抢先一步,伸手抓了箭只往外一拽,也不立刻给李诚,在尸体上蹭了蹭血迹,看着箭头惊呼:“果然有古怪,竟是精钢打造。”

    “大惊小怪!”李诚伸手拿回箭只,装入箭壶时,牛二贵已经冲到前面去,挨个拔出箭只。李诚往前走没几步,牛大贵已经跑回来了,讨好的双手奉上箭只。李诚接过来一看,好像没损坏,都还能用。

    回到之前藏身的洞口,看看偌大的旅行牛仔包,当时是贪这个包够大,现在怎么解释是个麻烦,不管了,背起来走回坡顶。

    牛大贵已经把上衣脱了,身上披着袍子在等着。李诚走近了,这货站起拱手:“多谢恩公。”李诚摆摆手:“客气,坐下吧,我给你包扎。”

    “吐谷浑的箭头不中,伤口不深,包不包不打紧。给恩公添麻烦了。”牛大贵还在客气,李诚干脆闭嘴扮高冷,不然说下去有的罗嗦。牛大贵不像看上去那么简单,心里一直在琢磨,恩公打扮如此怪异,一定不是来自中原。可他明明是关中口音。

    伤口确实不深,箭头入体而已,血还在往外流。没有酒精,只能拿水简单的清洗一下,没有纱布,只能撕一件干净棉布衣服,反正在唐朝也穿不出去,全都撕破拉倒。

    李诚的手艺一般,看见自备的云南白药,心里不舍,干脆用布条对付着包扎了一下,乱七八糟的,难看就难看吧,马马虎虎过得去就行了。

    “好了,你穿上衣服吧。”李诚可不是喜欢给自己找事情做,实在是初来乍到的,他需要这三位的帮助才能立足。至于回到现代的念头,李诚根本就没去想,贼老天既然给自己送来了,就别惦记回去了。

    坐在地上李诚不说话,脑子里胡思乱想,牛大贵也没有开口,一直在审视怪异的李诚。

    牛二贵和钱谷子回来了,打破了平静,钱谷子走上前:“恩公,伙长,缴获十六匹战马,还有一些兵器,皮甲,铜钱两吊,还有一切杂七杂八的物件,也不知能值几个钱。”

    牛大贵拱手:“恩公,你看怎么分?”李诚一愣,想了想:“某要两匹马,一吊钱,其他的你们分了吧。”这个答案让钱谷子露出喜色,牛大贵连连摆手:“这不成,恩公救命之恩,缴获都该是恩公的。”

    李诚笑了笑,背起牛仔包:“东西多了也背不动,这样,钱都给某,其他的物件某看看,有喜欢的就拿几件。马就要两匹,多了也养不起了。”

    “也好,恩公请。”牛大贵在前,三人一起往下,牛二贵在下面看着东西和马匹,三人走近了,牛二贵也站了起来拱手:“恩公。”

    言多必失,李诚直接扮高冷,点点头就算是答应了。

    在一堆缴获里翻了翻,没傻看上眼的东西,看来吐谷浑是真的很穷。缴获的饰品,都是骨制品,金银制品根本没有,肉干倒是有不少。拿起一个装了肉干的背囊,抓起铜钱丢进去,李诚笑道:“就这样吧。

第二章鄯州

    “伙长,尸首呢?”钱谷子指了一下堆在一起的尸体,李诚看见沟里成堆的尸体。一股浓烈的血腥气息扑鼻,令人作呕。强忍呕吐的念头,李诚安静的观察牛大贵的反应,他是唐军不假,但是在这个鬼地方,军人变成强盗也不是啥新鲜事。

    没想到自己能冷静到这个程度,生生把呕吐的感觉压了回去。李诚有点佩服自己了。

    牛大贵道:“那就丢在这吧,吐谷浑犯边,烧杀抢掠,暴尸荒野便宜这些狗贼了。”

    三人手脚很快,一人骑一匹马,手上牵着剩下马匹的缰绳,钱谷子笑嘻嘻的说话:“赚大了,丢了六匹马,回来十四匹。”

    牛大贵龇牙咧嘴的一笑,这是牵动了背上的伤口:“老马识途,没准那些丢的马能自己跑回去。走咯!”说着一夹马背,胯下战马跑起来。

    “三位遭遇的是吐谷浑的精锐吧?”李诚的马术也就是不会从马背上掉下来,这得感谢他在读大学时的一个蒙古族同学,放暑假的时候去同学家玩了一个月,学会了骑马。

    “差不多是吧,吐谷浑不缺牲口,一人三骑也是寻常事。”牛大贵回了一句,心里还在嘀咕,这个恩公到底是个什么来路,样子也太怪了。腰间的横刀是唯一正常的物件,其他的牛大贵都没见过,衣服、鞋子,都跟大家不一样。

    很快李诚就有点跟不上了,他的马术不行,一阵颠簸只能小心翼翼的骑行。

    这三个人也是鬼精,当着没看见,悄悄的减速,保持距离。

    这么一来,三人的速度就慢了,李诚在马背上适应了一会,屁股颠的有点疼为代价,换来了稍稍加速。干走太无聊,李诚主动与在身边并行的牛大贵聊天:“此去何处?”

    “回恩公的话,此去凉州都督治下鄯州。”牛大贵答了一句又接着一句:“打完吐谷浑,某等便可回关中老家蓝田,那可不像这地界,日日喝风吃沙。我等粗汉来此服役,恩公白白净净一个书生,如何到此?”

    白白净净一个书生?你确定?李诚狐疑的眼神看着牛大贵,心说你这么昧着良心说话合适么?李诚确实读了很多年的书,从小学到研究生毕业,但是农家出身的他,自小下地干活,穿越之前自己在老家山里搞散养鸡,还承包了五十亩地。每天风吹日晒的,皮肤不说多黑,跟白白净净一点关系都木有。

    “呵呵,是某多话了。”看见李诚无语凝视,牛大贵赶紧抱歉。李诚举起自己的手看一眼,好像确实白了不少啊,之前还真的没注意。可惜手头没镜子,手机也在迷路的时候突然黑屏,不然还真的要照个镜子看看,是不是真的变白了。

    迎面一阵风吹来,卷起的沙子飞进嘴里,李诚噗了一声,吐了一口唾沫,口中的沙子还没干净,赶紧又多吐几下,才算是弄干净了。看这风沙的意思是寻常事,李诚打开马背上的旅行包,摸出一块撕开的布,裹在嘴上就当是口罩了。自己弄好了,想想又撕了三块,递给牛大贵:“都裹上吧,这风沙太大。”

    牛大贵接过,轻轻踢了一下战马,塔塔塔超过李诚,把布分给三人,大家都裹上了,李诚看看忍不住笑了笑,这还真像一个犯罪团伙啊。

    就这么一个举动,牛大贵等三人觉得,李诚不是那么难以接近的高冷了。

    四人一路往前,没走一会,身后突然传来马蹄声,牛大贵回头一看乐了:“找来了,老马识途,一点都不错。”李诚回头一看,之前他们赶走的三匹马,居然追上来了。

    “此地距离鄯州城不过二十余里,某等已经遭遇吐谷浑精骑。六月里段大将军大胜而回,伏允老实没几日,故态复萌,连续寇边。来年怕是要刀兵再起。”牛大贵说着悠悠的叹息一声,听他说话竟然是读书识字的人。李诚暗暗警惕,这可是唐朝,读书人可金贵了。

    李诚大学读的历史系,本科四年期间,对唐史没花啥时间去研究,只能算粗通。但是脑子里出现伏允这个名字的时候,脑子立刻有了一段相关文字的记忆。

    贞观年间,伏允多次寇边,太宗遣使召其入京,欲修好,伏允称病不至。贞观八年(64),伏允为其子请婚,太宗再邀其亲迎,欲借机笼络,伏允又不至。且派兵劫掠兰、廓二州。其时伏允年迈,权柄为天柱王所窃。太宗十余次遣使招抚,吐谷浑均无悔改,屡次犯边,扣押使者,亲附吐蕃。鄯州刺史李玄运上奏,主张出兵夺取吐谷浑青海良马,以解决牲畜不足的问题。太宗决定出兵,贞观九年,伏允兵败,为左右所杀。

    因为这个现象心里暗暗吃惊的李诚,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变化,笑道;“蛮夷者,畏威而不怀德,古来如此,欲安凉州,灭之便是。”这话啥意思呢?就是记打不记吃,不老实就灭了他好了。跟他讲道理,他还以为你怕他。

    “对,不老实就揍他,揍到他老实听话算完。”李诚的话,得到了三人的认可,钱谷子还大声的符合。这个结果,让李诚感觉到一丝意外的同时,也涌起了一股自豪的念头。对啊,这是大唐啊,一千多年前的唐朝,见谁灭谁的唐朝。鼎盛时期,长安那就是世界的中心。

    因为这个朝代,后来才有了唐人这个特定的称谓,也有了遍布世界的唐人街。

    “看,鄯州城!”最前方的牛二贵抬手一指,这时候风沙停了,极目望去,孤城群山。

    城下一队骑兵席卷而出,奔向四人群马,烟尘卷起十丈高。

    “恩公,走吧,到城里了,某请恩公吃酒。”牛大贵哈哈一笑,策马往前。李诚赶紧跟上,这会他的马术,似乎有所提高,好像很快就学会了如何熟练的骑马,就是大腿内侧火辣辣的疼,这是被磨破皮了。

    李诚毫无疑问的落在了后面,咬牙忍着磨破皮的疼,紧紧的跟在后面吃灰尘,还好有口罩。不是说穿越者都是王八之气四溢,古人立刻拜倒在身前么?画风不对啊!

    望山跑死马,这一路花了半个小时,两边才算是会师了。牛大贵等人,把李诚甩出去几百米,这一回没有留下等他的意思,这样也好,不用跟太近吃灰尘。

    塔塔塔,李诚在后面不紧不慢的,反正都这样了,追上去也没意义。

    跑了好几分钟,那边牛大贵在跟一个军官说话,抬手指着李诚,风有点大,李诚也没听清楚,就听到离魂症,奇装异服这两个词。这是他必须面对的问题,解释不清楚就不解释吧。爱咋地咋地,李诚横下一条心,距离十余米呢,翻身下马的时候,拉动了破皮的地方,疼的龇牙咧嘴,连连倒吸凉气,发出嘶嘶的声音。

    塔塔塔,军官策马上前,居高临下的打量一番李诚,问了一句:“哪来的和尚?”

    李诚抬头看看他,也就是二十五六岁的样子,头戴平巾帻,身着大袖襦,大口裤,脚踩高头屡。古铜面色,一脸的好奇的看着他。

    李诚指了指脑子:“记不清了,只是记得,某不是和尚。”

    “不是和尚,为何短髦?”军官又问了一句,李诚摇摇头:“忘了,只是记得渡过一个海峡,走了很多的路,翻过一座大山,其他的都想不起来了。”说着话,李诚双手捂着头,装出一脸痛苦之色。

    军官见状笑了笑,似乎也没当一回事道:“走了,带上他,回城。”

    说着策马转身,牛大贵过来招呼一声:“恩公,此乃校尉大人,巡城见某等归来,特来查看。”李诚看着被牵走的马,眯着眼睛低声道:“这些马怎么回事?”

    牛大贵露出憨厚的笑容:“算在军功内哩,刺史治军严厉,不必担心。”

    谁说这家伙老实憨厚,李诚第一个不信。仔细一想也是,这里是啥地方?鄯州城,边疆之地,李玄运上书要打吐谷浑,一看就是有野心不安分的人,怎么会为了一点小利而伤士气。

    李诚点点头,翻身上马,他的两匹马,倒是没有被牵走。回去的路上,也没人在乎他这个多出来的短髦,大唐是世界的中心,各种稀奇古怪的人见的多了。见怪不怪了。

    “恩公欲意何往?”牛大贵又问了一句,李诚脱口而出:“自然是回老家蓝田。”

    牛大贵听了面露喜色:“听口音就是乡亲哩。”说着又露出忧虑之色道:“恩公,一看就不是从大唐而来,忘了来处,日后落籍是个难处。”

    李诚摇摇头:“走一步算一步吧,暂时不想那么多了。”

    牛大贵道:“恩公如是愿意,不妨落籍在牛某村中。”正说着呢,那个军官又回来了,笑骂一句:“牛大贵好算计,此人虽然来路不明,却说的一口关中腔调。面色白净,一看就是个读过书的出身,又有一身好射术,落籍在你家,科场奏捷,便宜一点都没拉下。”

    牛大贵挠挠头:“校尉说笑哩。”李诚看过去,见那校尉饶有兴致的看着他,调侃的成分居多,忍不住怼一句:“相逢便是有缘,某与牛兄有缘,就按牛兄说的办吧。”

    校尉似笑非笑,突然暴喝一声:“骗谁呢?再不说实话,把你当吐谷浑奸细抓起来砍了!”

第三章 差点作死

    如果李诚是个唐朝人,心里还有鬼,被他一吓一准露出破绽。奈何李诚是个现代人,骨子里对这些古人就有一种优越感,这校尉的嗓门很大,声音如炸雷在耳,李诚也只是皱了一下眉头,揉了几下耳朵。

    “要听真话是吧?那好,某来自未来一千多年后,某来的那个时代呢,出门一般不骑马,我们坐一种钢铁制造出来的汽车,长途呢,有飞机和高铁,从此地到长安,飞机也就是一个时辰  ,高铁要慢一些……”李诚一本正经,非常诚恳的说真话。憋在心里确实难受,也不管那么多了,先讲个够本再说。

    “停!”校尉听不下去了,抬手示意李诚闭嘴,一脸凶相也收了起来,拍拍李诚的肩膀:“胡说八道的本事不错,回头在茶馆里讲古论今,也能混个一日三餐的。”

    李诚继续诚恳的表示:“这位校尉,我说的都是真的,你要相信我。”

    “好好说话,崔某信汝个鬼。回头跟着某走,走南闯北的,说点有趣的事情来听。”这位崔校尉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转移了,军营里多个说书先生,生活娱乐有保证啊。

    说真话你不信,我也很绝望啊!李诚心里吐槽,知道这个崔校尉疑心还在。不就是说书么?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啊,看我怎么忽悠你们。

    翻身上马时,崔校尉已经策马过来,并骑而走,李诚心说这货不是个基佬吧?想着不禁菊花一紧时,崔校尉道:“这包袱好生怪异,怎么打开?”

    这也是个熊孩子啊,看见别人的包,不问自开。结果拉链难住了他。

    “到了城里再教你怎么打开,先说一段书吧。”说什么好呢?四大名著,红楼梦直接pass,三国演义倒是可以讲,不过开场词临江仙在唐朝不流行啊。水浒传,更不能说了,煽动造反,那是要杀头的。《西游记》?当我没说,里面那些人物都在呢,别成为被古人剁成肉酱的穿越第一人吧。

    脑子里转了一圈,李诚一拍大腿,就是它了,《隋炀帝艳史》,宫闱秘史之类的东西,普罗大众都喜欢,这帮当兵的一定喜欢,而且绝对的政治正确啊。

    “话说自炎汉失祚以来,后边继三国而起者,乃是……”略过前面的开场诗词,李诚直接进入正文。开始崔校尉还带着一点提防,一听他讲的是前朝之事,忍不住也来了精神。

    第一回隋文帝带酒幸宫妃,独孤后梦龙生太子,李诚开始还没在意,说的很嗨皮。一帮当兵的也都听的眼珠子绿,听到隋文帝睡了尉迟女,一帮大兵的脸上都露出猥琐的笑容,听到独孤后打杀了尉迟女,崔校尉表情挺复杂的看着李诚,好像在同情他。

    李诚一直在关注大家的表情,发现崔校尉的表情后,心里陡然一惊。及时的发出惊呼:“哎呀,头疼,后面的忘记了。”李诚反应过来了,宫闱秘史这玩意,人民群众喜闻乐见不假,但也要小心有人来找你算账啊。隋朝那帮人,不少人可都活着呢。单单李世民的后宫里,还有个杨妃,那是隋炀帝的女儿好吧。你这么编排杨广,做女儿的当今妃子,弄死一介草民可太轻松了。更不要说独孤家这庞然大物,众人都道可惜,只有崔校尉似笑非笑的看着李诚。

    不作不死,此言不假,刚到唐朝差点就埋下大祸根,李诚暗自后悔的样子,崔校尉看的清楚,伸手拍拍他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一帮士兵听的过瘾,作者突然太监了,这个怎么忍啊。纷纷鼓噪起来,李诚赶紧一指前方:“到城下了,回头给大伙说个封神榜的故事。”这次李诚学聪明了,改说殷商朝代的事情,这一下没有问题了吧?

    一帮士兵还在抱怨,崔校尉喝道:“聒噪个甚?回城交令。”

    到了军营,崔校尉招呼一声:“牛大贵、李诚,与某去见刺史。”三人一行来到一个院子内,崔校尉领着牛大贵先进去了,李诚一个人站在院子里等着。正值寒冬,都督府的院子内,一棵光溜溜的老树。想起进城前后目睹鄯州之景色壮美,才明白凉州词写的不一定是凉州城,忍不住吟诗一首:“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

    话音刚落,有人在台阶上大声赞道:“好诗!汝便是李诚?”

    李诚抬头一看,台阶上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汉子,一身常服,气质儒雅。看他在这都督府内大声说话没人管,身后还跟着崔校尉与牛大贵,不是鄯州刺史李玄运是哪个?

    “蓝田李诚,字自成。见过刺史。”李诚赶紧拱手说话,本来他是没有字的,这是临时想到“诚”字便取一个,免得将来有人给他取字。李玄运打量一番,露出微笑道:“好一个俊俏的后生,就是白净了一点,不像个战场上的厮杀汉。《礼记—中庸》曰:诚者自成也,也不知是哪家郎君出游,弄成这等模样。”

    话这是这么说,实际上李玄运脑子里在想,蓝田有哪家姓李的比较出名,找半天也没答案。眼前这个年轻人,就不是一般的家世能培养出来的。

    李玄运想不到,李诚也刻意回避来历的问题,不动声色的歪楼:“刺史过誉,诚只知祖籍蓝田,其余一概记不起来了。阴错阳差到了鄯州,想来回乡落籍,总不会是有错的。”

    李玄运也没太在意,这家伙一看就是跟地道的关中人,指望他去做吐谷浑的奸细,那不是扯淡么?守在凉州这片地方东西来往密集的地方,什么怪人没见过?不差这一个。

    “自成文采斐然,日后必成大器。当下凉州地方不靖,且呆在城内,待到扫清吐谷浑,再回关中不迟。都督府缺个文案,自成可有兴趣?”李玄运发出邀请,小伙子人长的不错,文采也好,挺招人喜欢的。大战在即,没搞清楚来历之前,还是留着他好了。

    李诚心道:我可不想留在鄯州这个鬼地方当一个小文员,回关中种地都比这强。

    “多谢刺史厚爱,诚懒散惯了,受不得约束。为免误了刺史大事,还是做个自在草民。”李诚很委婉的拒绝,李玄运看上去也不生气,摆摆手道:“既然无缘,自去吧。”

    李诚拱手告辞出来,站在大门口等着。没一会崔校尉出来了,牛大贵随后。

    “真没看出来,自成能拒绝了刺史的邀请。”崔校尉再次仔细的打量李诚,听到“自成”两个字,李诚真的后悔了。这字起的太随意了,忘记了一个大名鼎鼎的邮差。李自成,这名字可真的不太合适自己。不过已经起了,那就只好先顶着吧。

    “刺史有令,半年内鄯州百姓许进不许出,自成不得还乡,在城中以何为生?”崔校尉本想着,让李诚留在军营里,管理一下后勤粮草。一看连李玄运都拒绝了,自己就不提这个了。刚才李诚一首诗,崔校尉听了觉得太过惊艳,对他的好奇心又加重了一些。忍不住调戏一句,李诚听了顿时呆住:“不让走?”心道:坏了,忘记了要打吐谷浑。

    “先找个客栈住下,明日寻个茶舍酒楼,摆摊子说书。”李诚倒是看的很开,没觉得不进刺史府是个损失。崔校尉听了哈哈大笑:“这倒是个办法,只是不要在说前朝宫闱秘史了。”

    李诚哈哈一下,化解了尴尬,自黑道:“山野草民,听人说来的故事。”

    崔校尉眼神玩味:“山野草民?呵呵,你问问牛大贵,他知道前朝皇室秘闻否?”

    李诚看着牛大贵,这货很干脆的摇头:“哎呀,又头疼了!”

    利用头疼遁,勉强摆脱了崔校尉的追杀,李诚跟着牛大贵回兵营去取行李和马匹。

    “恩公,为何不留在兵营?难不成看不上某等粗坯杀才?”牛大贵嘴上客气,表情已经有点不对了。李诚摇摇头:“没有的事情,某哪有资格看不起你们。军中重地,一个外人呆在这里,实在不合适。”

    牛大贵听了表情缓和了一些:“那便多留一日,时候不早,某请恩公和兄弟们吃酒。”

    这么一说,李诚不好坚持了,早晨起来就没吃东西,走了一个上午的路,肚子真的饿了。

    “那行,东西丢在你处便是。”李诚答应了下来,牛大贵这才高兴的笑了,这一笑牵动了伤口,忍不住嘶了一声。李诚其实最想做的事情,就是找个客栈洗个澡,再吃一顿。现在看来,洗澡肯定不行了,吃一顿比较现实。

    马匹送去马厩,行李背着去了牛大贵他们几个的住所,一间土坯房。看着进门还得当心碰头,军营的房子,好不到哪去。牛大贵开门进去,李诚只是扫一眼,来不及仔细看里面的情况,一脸憨厚看着老实的老实牛二贵和贼眉鼠眼的钱谷子跑来了。钱谷子手里拎着个袋子,笑嘻嘻道:“酒钱有着落了,便是去春雨楼,也是够的。”

    牛二贵听了便笑骂:“秃子头上顶不得二两油,口袋里有几个钱便过不得夜。春雨楼,那是某等能去的所在么?那的姑娘娇嫩的紧,架不住折腾不说,喜欢的也是恩公这等细皮嫩肉的书生,某等还不如去吃喝一顿,再去土窑里找快活。”

    钱谷子听着歪歪嘴,想反驳又没道理,牛二贵是心疼钱哩。

    牛大贵自里头出来,带上门一开口,钱谷子立刻眉开眼笑了。

第四章 对头

    一群身上脏兮兮,血迹都没擦干的家伙,摩拳擦掌的立刻要去青楼浪一浪,真的好么?

    玩了一把差点作死的李诚,此刻变得更加的谨慎,所以只是在心里吐槽。

    “都去洗一洗,收拾个人样子,兵发春雨楼。”牛大贵说了句比较正常的话。

    李诚看看牛大贵没说话,感觉说了也没用就不说了,他身上的伤,他自己都未必在意。

    牛大贵在军营里的能耐不小,很快就来到一处帐篷内,里头两个大桶,两个小兵挑着热水来了,倒进桶里又接着去挑。李诚见他脱了外衣,想到一旦感染,别说唐朝的医术,就算是现代社会耽误了也会死人,总不能见死不救吧?于是开口道:“大贵兄,你有伤在身,伤口不要沾水。不然感染了就麻烦了,会死人的。”

    “感染?啥意思?”牛大贵没明白,李成磎被憋了一下,想了想:“就是红肿,化脓,溃烂。不不想死,就不要让水碰伤口。”

    牛大贵沉默了一下,还是放弃了在热水里泡个爽的念头。

    寒冬的近午,李诚在热水里泡着,浑身上下都舒坦。牛大贵只能蹲着,用毛巾擦拭上身。

    唯一不爽的就是,为了防止伤口沾水,牛二贵站在一边看着。目睹李诚的雄伟之后,忍不住啧啧道:“真没看出来,白白嫩嫩的一个人,本钱如此惊人。回头春雨楼里的姐儿,还不得把恩公给生吞活剥了。”

    李诚无语,我不认识这个人。

    换洗衣服是牛大贵的麻布衣裳,看上去还是全新的,两人身材差不多。李诚本打算里面穿自己原来的衣服,想想要在唐朝不知道呆多久呢,还是套上自己的四角裤之后,穿上了唐朝的麻布衣服。唐朝人不穿内裤,牛二贵看见李诚穿上内裤,也很惊讶。

    第一次穿这种粗麻布衣服,皮肤有点不适应,扭动了几下身子,挠几下痒痒,慢慢适应吧。塌边还摆了一双鞋子,李诚瞅一眼也是新的,穿上后有点大,回头弄点破布塞进去。

    换下的衣服叠好,打开旅行袋准备放进去,秋衣秋裤,羊毛衫,棉大衣,告别了。

    趁着还有点时间,李诚把牛仔旅行包里的东西都拿出来,放在榻上,整理一番。

    包里的东西不多,一身里面的换洗衣服之外,剩下的全是李诚准备带回去种的种子。一场大雾之中,二手皮卡抛锚,由此引发的一场穿越,李诚看着拿出来的东西,感慨不已。

    收拾心情,整理东西。种子分别是两公斤玉米、半斤烟叶、半斤辣椒、半斤西瓜,多带玉米是他种的多,准备加工成饲料喂鸡。意外的是包里还有一包土豆和五个红薯。仔细想了想,李诚反应过来了,五斤土豆是买来做菜的,五斤红薯是准备带回去烤着吃的,批发市场里看见的,价格便宜就买了。现在这两样东西,显得弥足珍贵。

    小心翼翼把换下的衣服放在最底下,种子、土豆、红薯放进袋子里,最后盖上棉大衣。将来有条件,现代社会带来的东西,找个箱子装起来,算是对现代社会的一点念想。

    看着坏掉的手机,李诚一声叹息,收好东西才想起来,牛家兄弟都在看着呢。

    看就看吧,反正他们也看不懂,心里如此自我安慰后,李诚感觉到夹袋有硬硬的东西,打开一看愣住了,怎么会有一面镜子在这里面?仔细一看才发现,这面镜子是旅行包自带的,不是他放进去的东西。镜子缝在一块布上,这块步是活动的,需要的时候可以拿出来。镜子后面是海绵,用来减震,不是剧烈的碰撞,或者直接受力,镜子不会碎。

    这真是意外之喜啊!镜子的价值远远不如那些种子,但是可以立刻变现啊。

    牛大贵总算是洗好了,穿戴整齐,头发也扎好了,看着高大威猛,还是蛮有型的。

    “洗好了么?该我们了。”钱谷子进来了,咋咋呼呼的。

    李诚没说话,牛大贵咧嘴一笑:“恩公看着就是个读书人。”眼神里多了几分敬畏。

    读书人在这个时代,那真是极少数人的权利。读书人的笔墨纸砚烧钱就不说了,一般人你想读书都找不到书。世族掌握了读书的资源,所谓的寒门,只的不是牛大贵这种平头百姓,按照现代来算是小康家庭。寒门,你首先也得有门啊。这个门的解释,叫做门第。

    “以后就不要恩公长恩公短的叫,叫字吧。”这么叫下去肯定不行,李诚听着太难受,纠正一下。牛大贵听了点点头:“自成恩公!”李诚……好吧,你赢了。

    钱谷子忙放飞起,等不及要出去浪,亲自动手挑来热水,牛二贵也不遑多让。

    李诚和牛大贵在账外蹲着,看着两人飞奔的劲头,这是憋了多久没去浪了?

    丢下行李,一行四人,人模狗样的出了军营,三人还是穿着黑色的军服,唯有李诚穿了一身常服,颜色还是素白的麻布袍子,腰带还是李诚的帆布武装带。这东西皮实耐用,在山里很合适,扎起来收紧了腰部,李诚倒三角的身材现出来了。

    有个事情李诚颇为奇怪,以前他不是没有肌肉,毕竟是经常干活的人。穿越之后,皮肤变白了不说,该有肌肉的地方也有了,而且不是那种夸张的肌肉,显得非常匀称。

    春雨楼是一座砖木结构的两层楼,红墙绿瓦,挂着红灯笼,在凉州城内一片低矮的建筑之中,显得很醒目。钱谷子前面带路,冲进门内,大声嚷嚷:“人呢?出来接客。”

    李诚看他一脸猥琐急色的样子,换一身衣服就是个活龟公。

    里头闪出来一个真龟公,看看是当兵的,脸上堆起笑容来。凉州城里最不敢得罪的就是这些当兵的,隋末的乱世过去也没多少年,当兵的穷凶极恶的面目,很多人还没忘记。

    “几位客官,小娘们还没起来呢。”龟公陪着笑,钱谷子一听这话便拉下脸:“某是来吃酒取乐的,小娘没起来,就去叫起来。伺候好了,少不了尔等的好处。”

    “大贵,这地界可不便宜,身上钱够么?”李诚有点担心,还没吃过霸王餐呢,今天不会破例吧?想着四下看看,等下势头不对,先跑了再说。

    “钱谷子卖了两匹好马,胡商不差钱。”牛大贵嘿嘿一笑,李诚看见了笑容里的狡黠,明白了。这是弄两匹驽马,去卖给城里的胡商,就这人家还不敢给低价,捏着鼻子当好马。

    这年月的马,就像现代的车,一辆比亚迪,当宝马来卖,差不多就是这意思了。

    李诚说话时,发现牛大贵情况不对,满脸通红的,这要是喝了酒还能解释,这大冬天的,没喝酒还这个样子,一定是生病了。

    钱谷子还在那里要小娘呢,门外又来了十几个军人,为首的一个壮汉,看见四人便开口取笑:“哟,这不是牛家村的好汉么?没钱娶婆姨,却有钱来春雨楼潇洒。不知可有相好的姑娘,某倒要见识见识,是哪个见钱眼开的姐儿瞎了眼,看上尔等。”

    这一开口,李诚就知道不好了,这是来了对头,而且对方人多。

    牛二贵和钱谷子一起转身,怒目相向,两下里隔着门对视,都不肯怂一下。李诚一看对面人多,心说这是要吃亏的节奏啊。牛大贵走上前,看着对面的壮硕军人道:“姓候的,别无理取闹,六月里抢功一事,还不曾与尔计较,又待如何?”

    候姓军人露出轻蔑的一笑:“侯某便是要取笑于尔又如何?”

    李诚一直冷眼旁观,听到这句就知道不能善了,对面人多,手里拿着棍棒,一看就不是来玩的。牛大贵冲李诚一拱手:“恩公,此事与恩公无关,但请旁观。”

    本来李诚还不受重视,这一下大家都汇聚目光过来,一头短髦,立刻引来一阵哄笑:“还有个细白的花和尚。”候姓军人指着李诚大声取笑,李诚悠悠叹息一声,淡淡道:“某不是和尚。”

    “管你是不是和尚,都是个卖腚眼的相公。”候姓军人冷笑三声,这是来寻仇的。

    “入娘贼!”李诚看的清楚,这伙人一心挑衅,就是来堵牛大贵他们三个的,既然如此,干脆先下手为强。一声暴喝,李诚一个健步上前,挥拳奔着面门而去,擒贼先擒王!

    谁也没想到,先动手的是李诚这个看着文弱的书生。而且这一拳过去,快如迅雷。

    当面的候姓军人也不是吃素的,本能的反应,双手交叉,挡住面门。李诚没想到这厮反应如此迅捷,一拳快速偷袭都不能得手。招数用老,想改已经很难了,一拳落在这厮的手背上时,意外的发现他这一架挡的力量似乎不足。

    “是我的力量增加的缘故么?”心里闪过这么一个念头,李诚继续加力,身子前倾,手腕一翻,化拳为掌,往前短促发力。众人在一侧看的清楚,李诚这一掌按在候姓汉子的手背上,居然还能快速的往前,心中都是一惊之时,李诚把对手的手一道,狠狠的按在了鼻子上。

第五章 杀出一条路

    噗!这一掌结结实实的糊了一脸!候姓汉子仰面而倒,身后同伴七手八脚的伸手去扶。

    谁也没想到,人少的一方先动手,更没想到先动手是是白白净净,就算是留了长发也是个书生模样的李诚先动手。正所谓打人不打脸,说的是脸部神经多,打人会很疼,甚至会晕。

    “打!”李诚一招得手,又是一声暴喝,身形往前一窜,趁乱又是一拳狠的。

    这一下当面一个军士猝不及防,结结实实的肚子上挨了一拳。李诚也不管那么多了,低着头往前冲,一顿王八拳乱打,挡者披靡。身后牛大贵见状暴喝:“狗贼,看打。”

    牛大贵跟着后面往外冲,牛二贵和钱谷子很是默契,护住左右,跟着往外冲。

    谁也没想到李诚这么猛,力气又大的惊人,连着被放倒了三五个后,一干人下意识的往两边躲。带着家伙来找茬的这群人,反而给李诚一顿猛冲猛打,打了一个对穿。

    前方没有人时,李诚还挥了一拳,打了个空才发现没人挡在前面。猛回头,牛大贵等三人也都冲了出来。“走!他们人多!”李诚吆喝一声,率先跑路。牛大贵狠狠的楞了一下,心道:这是个甚打法?本能的跟着一起跑,四人跑出好几步,身后的一干人才反应过来。

    “追!”被糊了一脸的候姓汉子气急败坏,捂着正在冒血的鼻子,含糊的喊了一声。

    一干人等纷纷追上去,地上还躺了四个,这一阵短促的战斗,居然被打翻了五个。

    李诚在前,看见一个巷子,立刻钻进去,站在拐角处,贴着墙站着。读书的时候没少跟人打架,没有正经的练过,靠的就是蛮力加一顿王八拳。嗯,军训的时候跟着教官学过套路,刚才也没顾得上去用。

    牛大贵等人追上来,李诚示意他们继续往前。三人不明其意,顺着巷子往前跑。李诚嘴角冷笑,听到脚步声近了,猛的闪出来,迎面就是一脚踹过去。

    这一下直接踹正在往里冲的一个军士肚子上,李诚下了力气,军士“啊”的一声惨叫,身子成了虾米,倒着往后飞,连带着把同伴给撞的七零八落。再次偷袭得手,李诚也不恋战,捡起一根哨棒,一手拖着掉头就跑,脚下生风,没一会就没了影子。

    后面七八个人还在追,跑出巷子口是一片开阔地,李诚招呼众人:“别跑了,这地方打一下。”前方三人眼前一亮,都是好战分子,被人追肯定是不爽的。

    追兵手里拎着棍棒一路追击,看见巷子口的李诚,手里拎着一根哨棒。

    “狗贼,好胆!”气喘吁吁的追兵见到李诚,怨气冲天,为首者二话不说,抡着棒子就往前冲,不想巷子狭窄,哨棒展不开,后面的众人又推着往前,被动的往前冲到巷子口,对面的李诚挑眉一笑,手里哨棒化作大枪,往前桶来,狭窄的巷子里,躲都没的躲,只能拿手来抓哨棒。李诚的气力是穿越的福利,哪里是一般人能扛的住的。

    但觉手心一阵火辣,为首者松了哨棒,被结结实实的捅在胸口,啊呀一声往后倒。李诚一击得手,掉头就跑,还有六七追兵气急败坏,跳过同伴往前追,刚出巷子口,李诚杀了个回马枪,哨棒一个横扫。当先者用棍去挡,没曾想李诚气力惊人,噗的一声,两棍相撞,当先者虎口一震,哨棒脱手。好在李诚不想伤人太过,手上收了力气,哨棒往下砸在胫骨上,疼的这人抱腿乱跳。其他人往前冲出来时,身后摸出牛大贵等三人,抬脚对着各自目标的屁股猛踹。三个人被踹成滚地葫芦,手里的哨棒也落在地上。牛大贵三人夺了哨棒,李诚在前又是一个横扫,两下里前后夹击,追击者被打的哭爹喊娘,倒了一地。

    四人相互看看时,地上的追兵哀嚎一片,李诚忍不住得意的叉腰而笑。这一架打的莫名其妙,但架不住爽啊。牛大贵哈哈大笑道:“爽快!”

    李诚豪迈的一挥手:“走,兄弟们,找地方喝酒去。”兄弟们三个字说出口,意外的自然。

    “喝酒去,今后大家就是兄弟了。”钱谷子这家伙附和了一句,李诚笑容满面的样子,牛大贵彻底的放心了。之前怎么说呢,总是隔着一层,现在打一架下来捅破了,关系一下就亲近了。三人都是军人,一起打架之后,关系亲近可谓水到渠成。

    “对了,这些都是什么人?”李诚有点迷惑,很自然的问一句。牛大贵满面通红,走路摇摇晃晃,说话却很利索:“段大将军麾下的府兵,六月里段大将军会师西进,大破吐谷浑,我等为斥候。草原上堵住一股逃窜的游骑,正要结果他们,斜刺里杀出来侯大庆的一队人马,抢了功劳不说,还与我等争执一番。事后段大将军和稀泥,各打五十大板,平分了军功不提,这梁子也就算是结下了。段大将军去了凉州,麾下一营兵马驻扎在城北。往日里倒也井水不犯河水,本以为他们改了性子,不想今日连累了李大郎。”

    李诚这才明白事情的根源,忍不住冷笑道:“此等不修口德之辈,遇见我算他们倒霉。”

    牛大贵却道:“李大郎,某见你拳脚招式混乱,不像是练过的。”

    三人都好奇的看着他,李诚挠挠头:“大贵兄说的不错,我确实没正经练过拳脚,打斗之时全凭一股蛮力。要说拳脚招数,倒也学过一点,一直没认真去练就是了。”李诚说的是他在军训是学的军体拳和捕俘拳,跟教官混的不错,除了军体拳还多学了一套。

    要说力气,今天算是把这三人都折服了,尤其是对侯大庆那一拳,虽然是偷袭,但是对手是个军中老手,防护的很及时也很到位。可惜遭遇的是李诚这个变态,一拳过去化掌后直接按鼻子上了,十有**鼻梁骨是断了。后来也是这样,全凭力气吃饭,一拳一脚的杀出包围。如果只是力气还就算了,李诚出手的速度也很快。

    “气力打,手脚快,下手狠,打架吃不了亏。”牛大贵总结了一句,李诚点点头道:“天下武功,唯快不破。”一直很闷的牛二贵拍掌赞道:“说的好,管你招数如何,只要够快,力量又足,先一步打倒对手便是好手段。”

    牛大贵点点头认可了这个说法,又问一句:“不知李兄弟可善刀法?”这一次李诚没法装逼了,摇摇头:“我拿刀就装样子用的,用来砍人还真不行。”李诚说话在三人听来有点怪,也没在意就是了。钱谷子冷不丁的来一句:“得空还是要练一练刀法。”

    李诚道:“鄯州是走不脱了,回头安心呆在军营内,还望各位兄弟不吝赐教。”

    牛大贵笑道:“好说,都是战场上悟出来的小门道,李大郎愿意学,某等教就是。”

    四人一行,没有再去春雨楼了,免得又遭遇那帮人。路边随便寻个小铺子进去,铺子不打,一方长案,地上铺的席子,天冷,席子上铺了羊皮。

    “掌柜的,一人来五斤羊肉,好酒只管端上来。”钱谷子一副我很有钱的嘴脸,腰间摘下一个布袋,往案上一丢,砰的一声闷响,说明里面装满了铜钱。

    李诚习惯了一堆人围桌而食,这才主意到唐朝人还是分餐制。就是一人一份,各吃各的。

    抬头一扫,这铺子也没个柜台,一排炉灶,架起大锅炖的热气腾腾,羊肉的膻味充斥了铺子内。掌柜的带着羊皮帽,肩膀上搭着一条毛巾,笑嘻嘻的上前招呼。每人的面前放了一坛酒,点头哈腰的笑道:“几位客官稍带,羊肉就在锅里,一会就端上来。”

    李诚见这个酒坛子不小,怎么也有个三五斤的,心道唐朝人这么能喝?三人跪坐,李诚不习惯跪坐,对掌柜道:“掌柜的,可有凳子?”掌柜听了过来笑道:“客官,胡凳这就送来。”

    看着掌柜手里的胡凳,其实就是个小马扎,拿过来坐下,对李诚来说也比跪坐舒服多了。牛大贵三人诧异的看着李诚,大唐人的骄傲体现在礼仪和坐姿上。李诚这种要胡凳的客人,属于比较另类的。被人围观的感觉不好,李诚赶紧胡说八道:“腿脚不好,胡凳坐的舒服些。”

    腿脚不好?呵呵呵,打架的时候你怎么动作那么快?好在三人也没深究,胡凳就胡凳吧,大唐兼容并蓄,管你坐什么,只要说汉语用汉字穿汉服,就能给你同化了。

    一个脸盆大小的陶盆,装了一盆热气腾腾的羊肉,摆在案上。三人打开酒封,李诚也跟着打开,低头一看就明白了,顶上还飘着一层渣滓,这就是寻常的农家酿的米酒,别说蒸了,过滤都做的及其马虎。难怪这么大一坛,真不是唐朝人能喝,是这酒度数太低了。

    牛大贵满面通红,举起酒碗:“兄弟们,胜饮!”

第六章 毒箭

    牛大贵不正常的脸色,李诚看了一眼犹豫片刻,没有扫兴。

    举着酒碗喝酒,就着脸盆大的陶盆吃肉,真正是感受了一把大碗喝酒,大块吃肉。

    豪气十足却美中不足,这酒入口之后,李诚差点没给吐出来。也是多难喝,微微带着点酸,主要是甜的口感,李诚非常的不适应。就算是在现代,喝点农家的米酒,那也是蒸过一道的。哪有这种酒,直接随意的过滤一下就算是酒了么?

    牛大贵等人倒是喝的很嗨,一碗接一碗,这种酒喝多了也会醉,李诚跟着连干好几碗,一点问题都没有。想起武松三碗不过岗的故事,觉得那会宋朝的酒大概跟这个比起来,也就是蒸过一道,难怪连着喝十几还有力气打老虎。

    男人凑一块喝酒吹牛,形式都差不多。这个说“我一脚踹翻哪个。”哪个说“我一棍扫翻了多少。”大口喝着就,手抓着羊肉吃,抛开那股弄弄的膻味,李诚倒也没太大的问题。不过这股膻味太浓了,难怪史书上记载香料运到唐朝是暴利。鄯州的位置还是偏了一点,换成凉州城,那是进出西域的必经之路。起源于汉朝的丝绸之路的必经之路,一千多年以后,唐朝人怎么会想到,会有“一带一路”这个提法。早晨起来就没吃东西,肚子饿的难受,捏着鼻子李诚还是吃了好些羊肉。

    本以为这三人的酒量很好,没曾想这三位一坛酒下去,脸红脖子粗的。钱谷子还端着空酒碗冲李诚举起来,说话都不利索了:“李大郎,干了。”碗里没酒干个屁,钱谷子还到处找酒,指着牛大贵傻笑:“大贵哥,你罪了。”李诚看着都想笑,就这酒量还跟人拼酒么?

    牛大贵也确实像喝醉的样子,一脸的红润,眼睛无神。牛二贵还算是好一点,就是脸红。

    “喝的差不多了,肉也吃完了,回吧。”李诚起身招呼一声,牛大贵摇晃着站起来:“该回了,回头遇上了侯大庆那群贼厮鸟,又生出事情来。”钱谷子扯着嗓门嚎:“掌柜的,给钱。”指着案上的袋子:“自己拿。”

    结账之后,李诚见三人摇摇晃晃的,赶紧伸手来扶着牛大贵,这一搭手发现不对了。牛大贵的手发烫,按说这寒风凛冽的季节不应该啊。李诚又是一伸手,按在额头上,感觉到烫手,心中一惊:“大贵,你在发烧!”

    牛二贵听着身子一抖,扑过来摸了几下道:“坏了,狗贼的箭头在粪堆里泡过,有毒。”

    冷兵器时代的战争,直接战死极少数,多数死亡都是伤口感染,这也就催生了最原始的化学武器,将箭头在粪堆里泡过再用。其中原理这个时代的人未必能明白,只是一种经验。看来钱谷子是酒量最差的,李诚赶紧道:“我背他回去,你扶着钱谷子前面带路。”

    急急忙忙的回到驻地,进了低矮的门,眼睛适应了一下昏暗才看清楚里面的情况。一张土坯搭的塌基,上面铺了木板,然后是草席,又加了几层麻布和皮毛。盖被也是麻布做面子,里面应该塞的各种破皮毛。

    扶着牛大贵在榻上躺下,这哥们烧的厉害,呼吸很重。李诚打开背包,翻出里面的常备药,想了想还是放回去,吩咐道:“二贵,去请大夫来。”牛二贵答应一声,也不管已经呼呼大睡的钱谷子,掉头窜出门去了。收好背包,李诚坐在一旁暗自心道:我是不是太自私了?可是这些药用一点就少一点,唐朝也有大夫不是么?还是先等等看。

    背包里现代的抗生素,对于李诚来说实在是太珍贵了。稀里糊涂的穿越过来,现代的药可能就是保命的东西。再者当着牛二贵的面拿出来,被他看见了传出去,别人来求药怎么办?

    那条毛巾发现没热水,李诚只好转身去找热水,发现这屋子里塌是土的,但却不是炕。现代社会的山区农村,火炕依旧普遍存在。这东西对于穷人来说,真是过冬的必备利器。李诚不是瓦匠,但生活在农村,家里的火炕翻新时给师傅打过下手,基本原理是知道的。

    想到这冬天寒夜里刺骨的冰冷,李诚恨不得现在就自己动手盘炕。

    热毛巾是用不上了,李诚坐在一边看着牛大贵和钱谷子,脑子里在想着,穿越之后的事情。身体发生的变化显而易见,力量、敏捷和感知得到了全面的提高。这一点射箭时就知道了,打架时再次验证了一遍。当时一团混乱,李诚却能感受到距离最近的危及并及时躲避。这才是他打架是最大的秘密,没法跟人说就是了。还有就是记忆力和冷静,第一次射箭杀人,就非常的冷静,事后还能撑着没吐出来。记忆力则更夸张,脑子里只要去想一下自己看过的书名,就会立刻清清楚楚的记着每一个字和标点符号。脑子就像是一台电脑,打开文件夹就能找到存储的文件。总的来说,老天爷不算太坑爹,把自己丢进唐朝,还是给了一些福利。

    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李诚出门看一眼,牛二贵领着一个黑瘦的大夫走来,距离还有二十米远,居然这么远都能听的到脚步声?这听力也变态了一点吧?难道说,自己就像一个游戏角色,开挂之后所有属性大幅度的提升了?

    一系列的变化带来的震撼,李诚来不及消化,牛二贵已经带着大夫走到门口。

    看见李诚,大夫也楞了一下,这和尚穿戴也太怪异了。“病人在屋里,大夫请进!”李诚拱手致意,让开门。大夫点点头,钻进屋子,低矮的屋子内视线暗淡,大夫也适应了一下。

    “那个是病人?”看见榻上两边各有一个,大夫问了一句,李诚指着牛大贵:“他。”

    放下药箱,大夫坐在药箱上,抬手抓住牛大贵的左手号脉,没一会便道:“外邪内侵,看看伤口吧。”看来路上牛二贵都告诉大夫了。

    牛大贵的身子被翻成侧身躺着,揭起衣服,去掉包扎,露出中箭的伤口。四周已经红肿,正在往外冒水。大夫看了一眼便皱眉道:“番狗的箭头有毒,外邪内侵发作了,怎么当时没敷金疮药?”牛二贵解释一句:“上次大夫给的用完了。”

    “上点药看看吧,外邪发作了,三分人事,七分看老天。”大夫说了这么一句,坐在榻上打开药箱,取出金疮药敷伤口上,重新包扎好,丢下一句话:“好好看顾好他,明天还不退烧,再去找我。”说着背起药箱就走了。李诚一直没说话,见大夫在包扎的过程中,一不消毒,二不戴手套,就是敷了点药上去就完事了。这年月的大夫,也太好当了吧?

    牛二贵脸色难看的送走大夫,回来便骂:“番狗!都该死!”

    李诚觉得自己还是能做点事情的,干脆接过主导权:“你去弄个锅回来,烧点热水备着,不时的换个热毛巾给大贵敷脑门上,可以帮助退烧。”

    牛二贵惊讶的看看李诚:“大郎还会医术?”李诚淡淡道:“我读书杂,医术也看过一些。”

    牛二贵匆匆出去,回来时手上拎着一个陶罐和一桶水,放下陶罐又出去,回来时手上搬着几块石头。李诚安静的看着他在门边上架起一个简易的炉灶,然后用火镰把油灯点着,再往炉灶里放柴火也给点着了,架上陶罐烧水。

    “二贵做这些事情很是熟练。”李诚赞了一句,牛二贵笑了笑:“出门在外,就得自己照顾自己,指望不上别人的时候可不在少数。”其实李诚想说的是mmp,居然用这个烧水。

    水烧开了,李诚弄条热毛巾,试了试温度后,给牛大贵额头敷上后道:“二贵,照我是样子做,一刻的工夫换一次,毛巾别太烫。我先睡一会,起来我换你,晚上大家轮流守着。”

    衣服也没脱就倒在榻上,李诚感受到一股凉意,这地界的冬天真是冷啊。被子的作用似乎不太明显,起身翻出棉大衣,盖了被子后又盖上大衣,立刻感觉好多了。

    昨晚上就没睡好,白天又折腾到现在,李诚就算是穿越后改造了身体,还是感受到浓浓的疲倦之意。倒在榻上很快就睡着了。

    李诚起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淡了,睁眼看看,钱谷子已经不在榻上,牛二贵坐在一边,呆呆的看着哥哥牛大贵,一脸的愁苦之色。

    李诚做起来道:“好了一些没有?”牛二贵扭头过来看看,摇摇头没说话。李诚心里发苦,过来伸手摸了摸牛大贵的额头,还是烫手,看看嘴唇干裂。不禁暗道:难道金疮药敷上去,没有消毒杀菌的作用?古代的大夫,看来对伤口感染没什么太好的办法。

    门口又是一暗,钱谷子拎着个篮子进来了,看见李诚便道:“大郎起来了,晚饭买回来了。”说着放下篮子,拖过来一张简陋的案,四个大黑陶碗里装满了小米饭,一个碗里装着咸菜:“凑合吃一顿吧,大贵烧成这样,还不知道要花多少钱才能看好。”

第七章 救不救?

    “你们先吃,我给大贵喂点水,擦个身子。”李诚为自己的自私感到愧疚,也没心思吃饭。拿碗打水的时候,李诚突然想起来问一句:“你们喝的水都是烧开的么?”

    “烧个屁,没那闲工夫。外出打探军情的时候,直接往嘴里塞雪团的时候多了,点火烧水,那是怕自己死的慢呢。”钱谷子来了一句,心里觉得李诚矫情了。

    李诚没法跟钱谷子解释,把碗放回去,蹲地上点火烧水,弄好回来时,看见牛二贵和钱谷子用诧异的眼神看着他。李诚淡淡道:“以后只要有条件,喝的水必须是烧开放凉。具体原因跟你们也说不清楚,愿意听我的就听,不听我也不勉强。”

    捧着大碗,就着咸菜,李诚飞快的吃完一碗粟米饭,把碗洗干净放一边,水也开了。打一碗晾着,盖上盖子,抽出柴火放门外,用水浇灭。回头看见牛二贵和钱谷子看自己的眼神不对劲,疑惑道:“怎么了?”

    “没啥,就是刚才大郎的脸黑眼冷,看着生分的紧。”牛二贵还是老实,说了实话。钱谷子缩着脖子,没敢回答。李诚听了忍不住笑了笑:“你们想多了,我只是发愁怎么跟你们解释里面的道理,没想到该怎么说。”

    “唉,吓死我了。”钱谷子拍拍胸口,中午才一起喝酒的,傍晚差点就成了陌生人。

    “军中无事的话,晚上我们仨轮流值夜,看着大贵。帮忙给大贵翻个身。”李诚拿条毛巾,往桶里倒热水,用湿毛巾给牛大贵擦了擦身子。忙完碗里的开水也凉了,用勺子给喂了半碗后,一拍脑门道:“怎么把生理盐水给忘记了,钱谷子去弄点盐和糖回来。”

    “好嘞!”钱谷子答应的很干脆,牛大贵高烧不退,只有李诚显得很镇定,不知不觉的都拿他当主心骨了。李诚看看屋子里的情况,摇摇头道:“这屋子太矮了点,不透风。”

    牛二贵歪歪嘴:“呷,这天冻死个人,透什么风啊。斥候营死的快,有个屋顶就不错了。”

    钱谷子回来了,开门时卷进来一股寒风。这地界昼夜温差巨大,晚上能冷死人。钱谷子转身,把门上面卷着的厚厚的帘子放下来,屋子里点了油灯,视线依旧很差。

    “这是盐,吐谷浑的青盐。这是灰糖!”钱谷子献宝是的拿出两个纸包,青盐还是不错的,灰糖就让李诚蛋疼了。这玩意怎么说呢?红糖的简略版本。拿一点放嘴里,甜中带着涩。

    凑合着弄了一碗盐糖水代替生理盐水,李诚给牛大贵喂了半碗。放一边交代两人:“记住了,按照我是样子做。道理跟你们说不清楚,你们只要知道,这样做对大贵有好处就行了。”

    夜晚的寒冷对于李诚来说是最大的困难,白天还好一点,晚上太难熬了。零下二三十度,在屋子里盖着杯子照样冻成狗。钱谷子和牛大贵似乎都习惯了,也不知道从哪弄来的木炭,出去点了个火盆,端进来时牛二贵寒风卷进来,李诚打了个寒颤。

    “外头风刮的厉害,还是屋子里暖和。这鬼地方,一天都不想多呆。”牛二贵抱怨了一句,钱谷子嘿嘿的笑道:“知足吧,昨晚上在野外过的夜,不是大贵给踹醒了,我能冻死。”

    牛二贵笑道:“还有脸说,站岗睡觉,让人摸了大家一起完蛋。”

    “谷子先值夜,接着是二贵,我最后一班。”李诚直接吩咐,抱着棉大衣先睡了。

    半夜里李诚被牛二贵叫醒,起来时就算在屋子里,也觉得寒气逼人,一下就清醒了。

    “大贵怎么样了?”借着昏暗的灯光,李诚看了一眼,牛大贵还是满脸红红的。

    “大郎睡着后,大贵醒来了,吃了点东西,喝了一碗盐糖水,迷迷糊糊的又睡了。我没让钱谷子叫你。”牛二贵瓮声瓮气的低声说话。李诚抬手摸了摸牛大贵的额头,还在烧,心里一阵发愁。牛二贵想睡觉,李诚叫住他:“帮个忙,我看看伤口。”

    检查了一下牛大贵的伤口,红肿的更严重不说,周边化脓了。李诚看了心里明白,大夫的金疮药没起作用。“二贵!”李诚下了决心,一脸严肃的说话。

    “咋了?”牛二贵有点紧张,李诚压低声音:“等下你看见什么,都给我烂在肚子里。”

    牛二贵被李诚的严肃吓着了,使劲的点点头。李诚给大贵盖好,起身打开背包,找出里面的阿莫西林胶囊,取了一颗给牛大贵服下。喂药的时候,牛大贵醒了过来,迷迷糊糊的低声道:“李大郎,作甚哩?”

    “吃下去,这是救命的药。”李诚解释了一句,牛大贵很配合的吃下去。李诚又道:“还没完,等下你忍着点啊。”牛大贵有点清醒了:“甚哩?”

    李诚拿出白药和山寨版瑞士军刀,洗了洗手,包里拿一条干净毛巾,做好准备工作。“箭头有毒,伤口的肉发炎了,我要从你背上剜块肉,疼也给我忍着。”说着话,李诚递给牛大贵一根木棍:“不想死就忍着。”

    牛大贵嘿嘿的笑了笑,咬住木棍。条件有限,李诚也只好硬着头皮下刀。牛大贵还真的是硬气,刀子割肉的过程,李诚都是咬牙下手,牛大贵居然一声不吭。牛二贵在一边,拿毛巾不断擦掉涌出的血。

    割掉了一块肉,盐水清洗伤口,最后倒上一瓶白药包扎好。牛大贵疼的出了一身的汗,牛二贵拿条麻布毛巾给他擦拭掉汗水。忙完之后的李诚,转身找毛巾擦汗时,看见一双眼睛幽幽的盯着自己,吓的一屁股坐榻上。

    钱谷子醒来有一会了,看见李诚手术的过程,没敢开口说话。

    李诚松了一口气,做起来一番收拾,牛大贵又睡着了,李诚坐在榻上道:“都接着睡觉,离天亮还有一会。”钱谷子信心不足的问一句:“大郎,大贵能好么?”

    这个年代的人吃了抗生素没效果的概率太小了,完全可以忽略不计。李诚很肯定的点点头:“放心,死不了。有我在,想死没那么容易。”

    钱谷子道:“当兵打仗,死就是一闭眼的是,就怕伤了。七成的人,伤了之后熬不下来。”

    李诚脑子里闪过一个人物——南丁格尔,在黑暗中提着灯照亮伤员生存希望的女性。

    “伤患治疗和护理学问大了,一句两句给你也说不清楚。你去睡吧,我守着。”李诚摆摆手,示意他接着睡。钱谷子挠挠头:“那我睡了。”说着倒下接着睡,牛二贵加了点木炭,端着火盆回来,摆在榻前:“大郎,夜里冷。”

    李诚知道他嘴笨,笑着双手放在火盆上,搓手道:“你也去睡吧。”

    牛二贵上了床,盖上被子也睡了。李诚看看这低矮的屋子,暗自庆幸今天让这三位都洗了澡,不然就这屋子里,鞋子一脱根本不能呆人。

    裹着大衣,李诚一个人在夜里独坐。听到三人发出的鼾声,这才悄悄的打开背包,拿出记事本和碳素笔,本子是记账用的,看着上面记录的花销,全都没用了。悠悠的叹息一声,夹层里的钱包安静的躺着,打开钱包,三百多的现金,身份证,银行卡,夹层里还有手机,这些东西不能留了,明天要销毁掉。背包里的商标小心的拆掉,装起来等着一起销毁。

    记事本的封面和封底,李诚也撕了下来,所有可能泄露自己秘密的东西,全都检查了一遍,没有发现任何疑点后,全部放进背包的夹层里。

    距离天亮还有一会,李诚也没闲着,继续忙着毁尸灭迹。衣服全部翻出来,后面的商标先拆掉,棉大衣还用的上,留下吧。其他的衣服,全都拆成布,明天找人洗干净,丢锅里煮一煮,晒干了做绷带还是不错的。值得庆幸的是,李诚喜欢棉布料的衣服。

    天明之前,李诚总算是把所有可能暴露自己来历的东西都整理完毕,放进包里等待明天找机会处理。坐的时间太长,站起来腿都有点麻木,做了几个拉伸筋骨的动作,李诚抬手去摸了摸牛大贵的额头,脸上露出满意的微笑,退烧了!牛大贵睡的很沉,呼吸平稳,估计两天就能恢复。经历过这个事情,李诚认识到生命的脆弱。别人不去管他,屋子里的这三位,今后都是一条战壕里的兄弟,该教的还是要教他们。

    天蒙蒙亮,李诚打开帘子开门,一股寒风钻进领口,精神为之一振,脖子一缩,寒气往骨头里钻的感觉,令人心生畏惧。真的想就此退回去,继续在被窝里呆着。

    门口就是一片空地,李诚很奇怪的是,这三人住的这屋子孤零零的在一个角落里,对着一个大校场,对面一百米开外才有别的建筑。也不想那么多了,既然起来了,就得活动筋骨。身体是生存的本钱,就算被穿越大神改造过,也不能就此吃老本啊。

    先做一套广播体操热身,李诚做的很认真,结束之后浑身微微发热,一回头看见牛二贵和钱谷子,一脸懵逼的看着他。“大郎,这是甚把式?”牛二贵问了一句,好难回答啊。

第八章 火炕

    “这是热身的把式,拉伸筋骨,把身体活动开,练把式不易受伤。”李诚想了想,还是解释了一句。钱谷子笑嘻嘻的学李诚做了几个动作:“有趣的紧!”

    李诚解释不清楚,感觉就不理他们俩,转身起手,打一趟军体拳。穿越之后的福利再次显出出来,军训时随便学了一下的军体拳,这会打起来就跟千锤百炼似得,一招一式很有章法。打完这套拳,李诚呼吸平稳,没有疲劳的感觉。当下也不停顿,一套捕俘拳打完,这才收了招数。这时候浑身发热的感觉有了,异常的畅快。

    等他回头看时,钱谷子和牛二贵的表情不对了,眼睛里都闪着异样光芒。

    “看傻了?”李诚取笑了一句,钱谷子点点头:“是哩,这把式有杀招,人却没杀气。”

    杀气?李诚脑子里转了转,很快就找到了答案,脸冷了下来,一道眼神看着钱谷子,就像看着一只待宰的鸡。钱谷子本来好好的坐在门槛上,被这一道眼神扫过来,当时浑身一颤,往后摔倒,一屁股坐在地上。

    牛二贵很给面子的喝彩:“好!”李诚满意了,原来只要在脑子里想着干掉一个东西,就能带出杀气来。正想着呢,身后一阵风声,本能的侧身扭腰,一伸手抓住一把飞来的横刀。仔细一看,是自己穿越带来的物件。

    “大郎来一段刀法!”牛二贵吆喝一嗓子,李诚拿着刀愣住了:“我不会用刀!”

    “啥?”牛二贵一声惊呼:“不能吧?”李诚摇摇头:“不会就是不会,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这时候身后有人开口笑道:“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之也。”

    李诚一回头,说话的是崔校尉,走上前伸手:“刀给我。”李诚递过去,崔校尉持刀在手,呛琅琅的一声,横刀出鞘。崔校尉仔细一看刀身,笑道:“好刀!还没开刃呢!”

    刀都没开刃,更别说见血了。李诚弓箭耍的好,刀却是个摆设,真是让人意外。

    “崔校尉怎么来了?”李诚没有接这家伙的话,看他的眼珠里都蓝了,是真的喜欢这把刀的意思。这是李诚穿越带来的物件,可不会轻易让出。

    “呵呵,李大郎放心,君子不夺人所好。见猎心喜,待我耍一耍就换你,都让开。”崔校尉把刀鞘丢给李诚,摆个姿势。李诚后退到门口,眼睛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决定要验证一下,自己这个穿越者的学习能力。

    崔校尉深吸一口气,单手持刀,猛的一个健步,白光闪耀,向前一劈,声势极为惊人。李诚看的仔细,崔校尉的招数非常简单,不带任何花哨的动作。扫、劈、拨、削、掠、奈、斩、突,一把刀耍的虎虎生风,寒气逼人,崔校尉一通闪转腾挪,最后刀朝天而立收起。

    将刀丢给李诚,崔校尉这才道:“听说牛大贵高烧不退,特意来看看。既然受了箭伤,回来就该去看大夫。吐谷浑箭头不行,却都带着毒。”

    李诚收起刀,这才放心道:“大贵已经退烧了,大夫的药挺管用。”这就是睁眼说瞎话了,钱谷子和牛二贵呆呆的看着李诚,都不明白他为何不说出实情。

    崔校尉听了这话却呵呵一笑:“大夫的药只管伤口,管不到箭毒。牛大贵能好,那是老天爷开了眼。两军阵前,受点伤寻常事。运气好的几天就好,运气不好的,外邪内侵,一条性命多半就没了。”说着话,崔校尉走进屋子,牛大贵这会已经醒了,看见校尉进来,赶紧下榻行礼。崔校尉摆摆手:“不必多礼,就是随意看看,你没事就好。朝廷有令下来,开春便大军出击,灭了吐谷浑。”

    “校尉,某多一句嘴,此番是哪位领兵?我等可是要上阵?”牛大贵躬身说话,崔校尉拍拍他的肩膀:“怎地?现在知道害怕了?安心养着吧,段大将军再护短,也不会为难你这等小角色。军中厮杀汉,一言不合便动手,拳头大的便有道理。”

    牛大贵“憨厚”的笑道:“怕个甚哩,李大郎走不脱,怕连累了他。”

    李诚听了呵呵一笑:“走不脱便不走,既然来了,就陪着大伙一道,上阵杀敌不行,给各位打个下手还凑合。”

    崔校尉笑道:“那感情好,李大郎便留在大贵这一伙内。伤号营里的的老兵,回头拨几个来。”牛大腿拱手道:“多谢校尉,如此过几日,便带着兄弟们出城转转。”

    崔校尉道:“不着急,大军最快下个月出发,路上怎么也得走一个月的。到了凉州,人困马乏的还得休整一个月,真要开战,也要四月里。至少还有两个月的清闲日子。”

    崔校尉来的快,走的也快。李诚拿着刀,脑子里浮现出崔校尉耍的每一个动作的细节。下意识的抽刀出鞘,往边上一丢,牛二贵手忙脚乱的接住,李诚双手持刀,举起狠狠向下一劈。这一刀气势达到了极致,站在边上的牛二贵和钱谷子,都忍不住的往后退。

    “好!”牛大贵扶着门叫了一声,李诚进入了一个奇妙的忘我状态,钢刀在手,招数大开大合,脚下进退有据,不是单纯的复制了崔校尉的招数,而是融合了一些现代社会影视作品里的招数,凭着一种本能做出每一个动作。李诚力量十足,崔校尉的招数也都是战阵里锤炼过的杀招,一段刀法,干净利落,杀气腾腾,气吞万里如虎!

    “说好的不会耍刀呢?”钱谷子喃喃自语,看的如痴如狂。

    李诚耍的好不畅快,最后一招高高跃起,双手持刀狠狠往下一劈。呼的一声,刀光一闪,势不可挡!仿佛面前有个敌人被一刀劈成两半。刀口接近地面时,李诚的力量堪堪收住,没有开刃的刀锋距离地面不过分毫。

    “爽!”李诚站直身子,忍不住叫了一嗓子。转身时,牛大贵等人就像看见鬼一样,一脸的不可置信。“怎么了?三位?”李诚忍不住问了一句,走向牛二贵,拿过刀鞘收刀归鞘。

    “人跟人不能比!你们要有这脑子,也不会来当兵。”牛大贵回神了,抬脚给还在发呆的牛二贵和钱谷子各一脚,转身回屋子里去了。

    “我去弄点吃的。”钱谷子屁滚尿流的跑了,刚才被吓到了。牛二贵则转身道:“我去生火烧水,大贵要擦洗一番。”李诚一个人在外面看着他们的反应的,明白了,这就是所谓的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了。三个军中厮杀无数的老卒,被李诚惊人的学习能力镇住了。

    李诚本还打算显摆一下,发现完全没机会,心道:当初被学霸打击的时候,我也是这种心情啊。没想到,我也有今天啊。看来穿越不全是坏事嘛。

    自我陶醉了一会,李诚想起火炕的事情来,看看天色不错,抓紧一点也就是一天的功夫。回到屋子里,李诚还没开口呢,牛大贵已经双手深深作揖,差不多挨着鞋面了。

    “大贵,这是干啥?”李诚一着急,现代社会说话的习惯就出来了。

    “大郎,二贵已经告诉我了,不是大郎的好手段,这条性命难保。”牛大贵诚恳的回答。

    李诚明白了,这是拜谢救命之恩啊。很想说一句能不能折现!脸上却只能淡然的样子:“一同经历过生死的兄弟,不能不救。别的不要紧,就是那药的事情,千万烂在肚子里。”李诚再次强调了一遍,牛大贵笑道:“此药来的珍贵,自是晓得。”

    李诚摇摇头:“药不是很贵,只是这世间就这么几颗,用一颗就少一颗,留着救命呢。”这就是把丑话说在前面,下次不能是个人都来找李诚要药。

    牛大贵心说,世间就几颗的药还不珍贵啊?嘴上却不知道该怎么说,李诚又道:“城里可有熟悉的瓦匠,哪有土坯砖头买,这屋子里的土塌不能睡了,夜里能冻死个人。”

    牛大贵听了咧嘴一笑:“大郎要几个人?某这就去招呼。”

    李诚摸着下巴:“来两个人,这土塌能拆下一些土坯,再来五十块土坯就差不多了。对了,有毛竹的话,弄一根回来。”牛大贵正准备答应呢,听到毛竹就傻眼了,这地方哪去找毛竹啊?“大郎,这西北之地,上哪寻毛竹去?换个别的中不?”

    没有毛竹啊?李诚也头疼了,这土炕总得有个烟囱吧?“弄十几块圆瓦来吧,对付着用。还有,青砖也来一些,差不多三百块就够了。还是等我弄张单子吧。”

    钱谷子买了吃食回来,简单对付一顿,李诚指挥三人忙活开了。牛大贵大病初愈,留下来打个下手,烧点开水什么的。钱谷子被打发去找瓦匠和材料,李诚等人先把东西规制一边盖好,这就要动手拆了土塌。

    “大郎,拆了塌夜里睡甚?”牛二贵费解的问一句,招致牛大贵一个巴掌落在后脑勺上:“让你做就做,大郎还能害你我不成?”

    三人动手,很快就把木板弄下来,土塌拆成了一块一块的土坯。

第九章 求大郎开恩

    钱谷子效率很高,塌还没拆完呢,带着两个瓦匠出现了,转身拿着单子去采购。

    李诚招呼两个瓦匠上前,蹲在地上画了个平面图,然后告诉两个瓦匠,哪哪怎么弄,柴火从哪烧,人流怎么走一个“s”字,最后是排烟的烟囱走哪。

    两个瓦匠听懂了,但是不知道其中的道理,为首的瓦匠大概有五十岁,黑乎乎的脸庞上,一双眼睛不安的看着李诚:“好好的塌拆了弄这个,为甚呢?”

    “大郎让你做,你就照做。朱老三,你不想做我找别人来做。”朱老三有点怕牛大贵,连连摆手:“做哩,做哩,没说不做。”李诚脸上的微笑,给了两个瓦匠一点安全感。

    “一天做完,每人工钱一百文。”李诚开出条件,两个瓦匠眼睛一亮,却不放心的看看牛大贵。李诚也好奇的看过来,牛大贵连连摆手:“我不管,按照大郎的意思办。”

    两个瓦匠大喜,撸起袖子,加入到工程中。屋子里人多手杂,李诚被牛大贵叫出来,低声问一句:“瓦匠干一天的活,要不得这许多工钱。”

    李诚明白他的意思,这是心疼钱了,也知道自己确实不知道物价。不过既然说出口,就不打算改了,还要给自己找理由,说服牛大贵,让他今后对自己增加信任度。

    “大贵,你看,这两人干活的态度,你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么?”

    牛大贵瞅了一会便笑道:“倒也是,没见过他们干活手脚这么快。”

    李诚故作高深的微微一笑:“其中道理,自己去想,我告诉你的话,记忆不深刻。”

    土塌很大,这屋子看着低矮,住的人可不少。以前住在这里的是十个人,一个伙的编制。

    想到一群精壮的男人,今后睡在一起的场景,不忍直视!李诚有一种难以抑制的哀伤!

    一个上午的功夫,在四人的帮忙下,两个瓦匠就把土塌的基本形状搞出来了,简单的吃了午饭,下午接着干。s型的烟道,灰塘,一一做完后,考虑到人比较多,李诚还在中间设了隔断层。这样一来,五个人睡一个火炕,等到这一伙人补齐了,睡另外一边。

    总的来说,就是把原本十个人睡的土塌,改成了两个火炕。

    “去,多弄点柴火回来,堆在门口备用。”李诚招呼一声,牛大贵踹了牛二贵一脚,这货立刻拉着钱谷子一道出门去了。没一会,两人各自挑着一担秸秆回来。

    李诚示意下,牛大贵动手点火,秸秆燃烧的光芒,照亮了牛大贵的脸庞。这时候就算是再傻,也知道这火炕的目的了。牛大贵激动的伸手去按火炕,感觉到热量时,咧着嘴笑道:“好,这下冬天好过了。”

    李诚也很满意,贼老天,把自己丢到这鬼地方。鄯州这个地方,按照现代的地理解释,就是甘肃省与青海交界的地方。这里的海拔高,冬天比青海稍微好有点,但也好不了多少。

    两个瓦匠看着火炕,激动的嘴唇微微颤抖,朱老三突然给李诚跪下了,口中大声道:“求大郎开恩!赏一口饭吃!”

    如此隆重的大礼,李诚大吃一惊,赶紧要去扶起二人,却被牛大贵抬手拦住:“大郎,让他们跪着,敢惦记白得大郎吃饭的本事,胆子不小,欺负大郎好说话不成?”话音刚落,钱谷子阴森森的补一句:“一刀砍了算了,就当是吐谷浑的奸细上报。”

    蹭,牛二贵直接把刀抽出来了,拿在手里比划。

    “朱某万万不敢有此心,但求拜大郎为师,今后出活,总有一份孝敬师傅。”朱老三赶紧解释,额头上的冷汗都不上擦一下。另外一个瓦匠直接额头扣在地上。

    李诚一个现代人的思维,很不适应这种交流方式。他也知道牛大贵等人是在维护自己的利益,想说服他们很难,那就不说服好了,直接下命令。

    “大贵、谷子,给我闭嘴,二贵,收起家伙。你们两个,给我站起来说话。”李诚拉下脸,阴沉的像外面暗淡的天色。

    三人闭嘴后退,两个瓦匠看看四周,缓缓的起身。李诚大马金刀的往炕上一坐,抬手指着众人道:“都给我听好了,盘炕不过是一点小手艺,我手里好东西多了去了。你们跟着学了盘炕是手艺,这是跟我有缘。拜师的事情就不要提了,你们还不够格。真想报答我,就给我弄点柴火,最好是够烧一个冬天了,就算是你们的学费了。”

    两个瓦匠又惊又喜,看看牛大贵他们,还不敢说话。李诚见他们一脸的畏惧,知道这三个军头不是啥好鸟。提高嗓门喝道:“赶紧走吧,天色不早了,黑压压的要下雪。拿上工钱早点回家。”李诚说着拿出一串钱,两个瓦匠死活不肯要工钱,说着还要下跪。李诚由着他们,两人这才匆匆告辞回家。

    看着两人走了,牛大贵很不爽的抱怨:“便宜他们了,这是可以传给子孙的饭碗啊。”

    李诚忍不住笑道:“一点手艺算得个甚?回头我教你们一些别的手艺,你们也传给子孙。”

    钱谷子笑嘻嘻的上前卖好:“那先谢过大郎了,能问问都是什么手艺?”

    李诚开玩笑道:“那日我等喝的酒水,实在是太难喝了。打完仗回到关中,我教你们酿好酒的手艺,学会了子孙后代都能靠手艺为生。”

    牛大贵点点头:“大郎说的不错,那家的酒确实不好喝,回头去砸了他的招牌。”

    李诚……没法交流,太痛苦了。

    火头军处打来的晚饭令人崩溃,已经冷却实面馒头就黑乎乎的咸菜,咬一口能崩掉牙。就这个,李诚之外的三位,照样吃的很香。

    李诚实在是难以下咽,拿出山寨军刀,清洗干净,馒头切成两半。瓦片洗干净,放在火盆上烧热,馒头放在上慢慢的烤,两边金黄的时候,屋子里弥漫着令人满意的香气。

    那成拿起一块,正准备往嘴里送,听到咽口水的声音。扭头一看,三人的眼珠子都蓝了,盯着他手里的烤馒头不说话。难怪这屋子里这么安静,都能听到咽口水的声音。

    “想吃就自己烤,别打我的主意。”李诚转过身子,不紧不慢的吃他的烤馒头,这东西还算凑合能下嘴。牛二贵和钱谷子扑上来,拿了李诚的刀子,围着火盆烤馒头。为了位子你推我搡的,李诚见了微微一笑,递给牛大贵一片。这厮倒也不客气,接过便小口小口的吃。

    “忙了一天,等下让他们把身上的挥拍干净,再弄点热水回来洗脚。以后只要有条件,都要坚持洗脚。”李诚交代一句,牛大贵立刻点头答应:“晓得了!”

    一顿烤馒头,吃的三人满嘴的渣渣,李诚看着不禁悲从中来,作为大天朝吃货,被穿越后首先要克服的困难,难道不该是吃么?

    等到洗脚的时候,李诚无力吐槽了,居然没有洗脚的盆,牛大贵弄来的是类似一个洗衣盆大小的木盆。李诚看着木盆,想想弄掐着他的脖子问他,平时也是这么对付么?

    牛二贵和钱谷子吃完馒头就出门去了,洗脚的时候李诚随口问一句:“二贵和谷子去哪了?”牛大贵正在烧火炕,脸上一脸的满足的和幸福:“去喂马了呗,每天三顿,夜里还要去喂一餐精料。马厩在屋子后头!”

    李诚想起长塌的事情:“这屋子里,原来住了几个人?”

    牛大贵深情顿时暗淡:“一伙的兄弟,加我们仨一共十个。都说我们这屋子晦气,住进来的都跟着倒霉。说来也邪性,每次带兄弟们外出查探,总能遇见点事情。这不,就剩下三个了,大郎要是嫌晦气,天晴了搬出军营便是。”

    牛大贵说话时,把头低下去了,心里很矛盾,不希望李诚走,又不想骗他。

    李诚听了这话不禁歪歪嘴,嗤的一笑:“要说晦气,谁能比我晦气?好好的,算了,不说了。”李诚说不下去了,在现代社会生活不算好,但比唐朝不知道强多少倍。就生活水平而言,给个皇帝都不换啊。

    牛大贵的理解是另外一个情况,李诚脑子摔到后失去一部分记忆,细皮嫩肉的小伙子,在草原上独行,十有**是跟着商队一起走,遇见了马贼或者吐谷浑的骑兵,差点死在了草原上。就这点而言,还是真是很倒霉的事情。

    “晦气就晦气吧,倒霉鬼扎堆。”牛大贵嘟囔了一句,心里想着不是李大郎,那一箭就能要他的命。中了吐谷浑的箭,十个里面死七个是最少的,多的一个都活不下来。现在不但命保住了,还睡上了火炕,这个冬天不那么难熬咯。想着心里美滋滋的,熬过这个冬天,来年大军征讨,打完仗还能活着,就可以回关中老家。

    门被推开,一股寒风卷进来一阵雪花,落在地上便化了。牛二贵拍了拍身上的雪,笑呵呵的看看火炕,坐下要脱鞋子,被牛大贵踹一脚:“洗脚去!”

    牛二贵赶紧的下来,用瓦罐烧水。李诚缩在被子里,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第十章 开讲了

    晚上要方便怎么办?这是个问题!现在看来选择不多,只有顶着风雪出屋子解决。小的还好办,大的怎么破?想到寒风吹开菊花的一幕,李诚打了个寒颤。

    关键时刻,钱谷子拎着一个大桶进来,走到里面放在墙角,回头时冲众人笑道:“这鬼天气,冻死我了。”说着话搓着手,也要往炕上怕,还是被牛大贵一脚踹一边:“洗脚去。”

    农家出身的李诚自然知道那是便桶,晚上不用冒着风雪出去嘘嘘了,缩回被子里。新的问题又出现了,这被子就是麻布做的,里面塞的是稻草,外面缝一层皮毛。也就是鄯州这地界靠着草原,皮毛不值钱。就是味道不好闻,一股淡淡的腥臭味,怎么都躲不开。

    昨晚上李诚还真的没注意这些,冻都快冻死了。现在睡上火炕了,新的问题又来了。

    接下来该如何改善生活条件,这才是李诚最重视的问题,其他的都可以先放一放。

    呼呼的风声入耳,这么早就睡觉也是一件很折磨人的事情。正想着呢,外头有人推门进来,李诚裹着大衣坐起来,一群当兵的涌进来,笑嘻嘻的拱手四处作揖。屋子里进来十个人,变得有点拥挤了,空气似乎也浑浊了一些。为首一位也是个伙长,叫做胡汉三。李诚被这个名字震了一下,很想问他一句,潘冬子呢?

    进来的士兵一共十个人,正好是一个伙。发现火炕后,这帮人一阵惊叹羡慕,热烈围观了一阵之后,胡汉三一张满老脸笑的满是褶子,朝李诚拱手作揖:“李大郎,兄弟们夜里无事,偏又囊中羞涩。前来叨扰听书,还望见谅。”

    牛大贵听了抢白一句:“昨夜怎么没见你等过来?”胡汉三一阵尴尬的笑,昨晚上牛大贵差点就挂了,跑来送丧么?登门看病人,你好意思空着手?

    李诚没想那么多,示意牛大贵稍安勿躁,笑道:“都是一个锅里搅马勺的袍泽兄弟,都寻个地方坐下。左右夜里无事,某给各位兄弟说一段三国便是。”

    胡汉三等人听了大喜,各自找地方坐下,只是这炕头上有谁想坐,都被牛大贵踹下去,嘴里还骂:“腌臜货色,莫要脏了俺的炕。”被骂的人也不生气,笑嘻嘻的走开。一干人等准备倒是很充分,有几个拎着胡凳(小马扎)来的,其他人在地上扑一块皮毛就坐下了。

    “今天给各位说一段三国演义,先说好啊,这可不是正史,莫要拿话本演绎当历史。话说那东汉末年……。”李诚这次决定说三国演义,这个距离比较远,不容易出事。

    李诚一开始讲的还有点紧,很快就松弛了下来,不紧不慢的说完了第一回,宴桃源豪杰三结义,斩黄金英雄首立功。感觉到有点口干,李诚停下来找水喝,在一旁听的出神的牛大贵,忍不住发声:“怎么不讲了?”

    众人纷纷用表情表示附和,李诚不紧不慢的开口:“口干了,弄碗水来喝。”

    哧溜一下,钱谷子窜下炕,瓦罐里打一碗水,双手奉上。李诚接过来,有点凉,凑合吧。这世界也没个暖瓶,又是寒冬季节,烧开的水没一会就凉了。这帮人平时喝凉水都习惯了。

    抿一口凉白开,一股凉意顺着喉咙往下窜,这滋味可不好受。看着众人期待的眼神,李诚继续:“下面讲第二回,张翼德怒鞭邮督,何国舅谋诛宦竖。”巴拉巴拉,李诚接着说三国演义,记忆的神奇还在延续,一本《三国演义》就在脑子里一般。

    说完第二回,李诚便停下道:“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嗯,今日便说到这吧!”

    这一下众人无比失望,集体发出一阵“啊”。但是这些人也没有不满的意思,毕竟李诚不欠他们什么,与李诚也不熟,有白书听就知足吧。当兵的在这个边塞常年累月的呆着,平时的娱乐方式少的可怜。见李诚不说了,自然是非常失望的。

    钱谷子跟李诚混的有点熟悉了,厚颜笑道:“大郎,这时辰还早,不如再说一段呗。”

    李诚不是不想说了,而是故意停下来的。就是想让这些人知道,我想说就说,不想说你们也别强求。这个时代的人还是很本分的,钱谷子刚说完,牛大贵一巴掌就抽他后脑勺:“干甚哩?李大郎差你的还是欠你的?没他,你娃连火炕都睡不上,夜里冻的哆嗦。”

    众人听到钱谷子的话,本来要收拾走人的都停下来。牛大贵一巴掌,大家继续收拾。

    李诚见状便笑道:“大贵,不必如此。各位容我稍稍缓一缓,大家喜欢听,我就再说一段。”众人听了大喜,纷纷各自回位等着。李诚下了炕,先去方便一下,习惯行的找水洗手才发现木有。心里暗暗骂了一句mmp,这破时代。回头找到水桶,在众人的注视下,用瓢打水,让边上一个军卒倒水洗手。完了,拿毛巾擦干手,这才笑道:“各位,饭前便后要洗手,这不是小事。其中的道理呢,说白了不外四个字:病从口入。”

    众人听了不以为然者占多数,只有牛大贵等人当真了,使劲的点头记下。现在的李诚,在这三位的心目中,就是个无所不知的存在,他讲的一定是对的!不服?不服你来弄个火炕,不服你来说三国演义。

    李诚又说了一回,说完之后微微一笑,这一次众人不再报希望,纷纷起身拱手作揖,鱼贯而出。牛二贵要放下帘子,被李诚叫住:“且开一会,换换空气。”屋子里的温度下降的很快,李诚赶紧让牛二贵放下帘子,空气浑浊就浑浊吧,比冻死人要强。

    屋子里烧着炕,还有火盆。捂的密不透风的,晚上要来个一氧化碳中毒,那真是丢死穿越者的脸了。李诚下了炕,沿着墙四处看看。这土坯的屋子,原本也有很多漏风的地方,都被堵的严严实实的。看见一团皮毛堵住的口子,李诚动手拿下来。一阵寒风钻进来,这下李诚放心了,这洞口不大,还能保证新鲜空气的进来,加上火炕的烟囱,火炕烧的还是秸秆,这要还中毒那就是老天爷看自己不顺眼,非要弄死自己了。

    加了一把秸秆,炉火烧旺的时候,李诚才爬上炕。看看三人一脸的疑惑,笑着解释:“是不是觉得,你们费劲堵上的口子,我给抽开了,想不明白对吧?”

    三人点点头,李诚笑道:“以后记住了,屋子里烧了火炕,不想死的不明不白就一定要留个透风的口子。道理跟你们说不明白,记住照做就够了。”

    三人上了炕,灭了灯,没一会三人呼呼睡着了。李诚躺着闭上眼,却怎么都睡不着。干脆睁着眼睛,看着黑漆漆的屋顶。脑子里想着关于唐朝方面的历史知识,这是历史上的贞观之治,皇帝李世民很牛。还有一群人叫做山东世族,嗯五姓七望,绝对不要去惹的一帮人。

    一个现代社会的小人物,李诚可没想过“取而代之”之类的事情。生存是第一选择,其次是活的好一点,再次是不断的提高生活质量。改天换地这种事情,李诚一点念头都没有。想要在这个时代活的好一点,唯一的选择就是成为统治阶级的一员。要实现这个目标,一个毫无跟脚,对这个时代除了历史书上的记载,别的完全陌生的李诚,难度可一点都不小。

    一个好汉三个帮,李诚很清楚这一点,所以才就了牛大贵,笼络住身边这三位。

    历史上小人物的成功案例永远是个例,古代和现代社会有一点是相同的,那就是一个人的知名度很重要。当然知名度这个东西,在现代社会臭名也是名这一点,在古代完全不可取。在这个表面必须是道德君子作为个人基本素质的时代,你要背个臭名,这一辈子就算毁了。

    所以呢,古代的知名度,应该选择的是所谓的声望。声望很重要,所以才有谢安的“隐居”养望的历史典故,最后时刻来一句“安石不出,如苍生何”,声望到这个地步,妥了!

    谢安的套路可以借鉴,但是李诚要学谢安,那就是作死。人家是顶级贵族,你一个默默无闻的**丝,生搬硬套就是作死。如何出名呢?或者说如何培养声望呢?在这个偏远的城市里,李诚想破头也没想到太好的办法。只能等机会了,再过五个月,明年的闰四月,一场针对吐谷浑的围剿战争爆发。到时候或许有机会出点命。

    想到这里,李诚突然惊醒坐起,卧槽,快过年了吧?哥的过年费用还没着落呢。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李诚睡着了,一觉醒来时,窗外风雪依旧。屋子里其他人已经不在了,李诚万分不舍的从炕上爬起来,这鸟时代,感冒都能死人,必须加强锻炼,提高免疫力。

    刚把衣服穿好,帘子被掀开,牛大贵裹着一股风雪进来了。

    “大郎起来了!”牛大贵先招呼一句,这才拍了拍身上的雪花,抱怨道:“该死的天气,这雪下个不停,快过年了,甚准备都没有。”

第十一章 饱暖思淫欲

    “往常过年,都怎么过的?”来到这个世界上的第一个新年,李诚很重视。

    “还能怎么过?伙里的兄弟一起吃一顿好的,一起守夜,喝到烂醉,呼呼大睡。过年也就是这样了,上元节热闹。”牛大贵诧异的看看李诚,那意思过年还能怎么地?

    李诚道:“今天什么日子?”牛大贵道:“腊月二十七了。”

    “这屋子里怎么也没个灶台?”李诚揪心的看着炕,不然把火炕和灶台连起来省柴火。

    “要灶台作个甚?军中饭食,自有火头军操持。自家想弄点小灶,两块石头的事情。”牛大贵说的理所当然,李诚觉得跟他没法沟通了,反正火头军做的饭,他是不想吃了。

    一番梳洗,收拾干净,钱谷子和牛二贵打了饭回来。一罐子小米粥,抱在怀里回来了。放下后牛二贵一边往下脱蓑衣,一边笑道:“外头好大的风雪。”

    李诚已经放弃跟这三位沟通了,西里呼噜的吃掉一碗小米粥,连个咸菜都没有。这日子还怎么过?放下筷子,李诚道:“哪有铁锅买?”

    “铁锅?刺史府里有一个,外头没地方买去。”牛大贵一句话,把李诚想好的词都憋了回去。没铁锅吃个屁的炒菜啊?活人不能别尿憋死不是,只能找替代品了。

    “伙房的饭不是人吃的,今天必须要吃上一顿人吃的饭。你们也别废话,照我说的去做就行了。”李诚直接发号司令,讲道理能累死人。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首先是采购,李诚让牛大贵兄弟二人分工,一个去找一块薄一点的石板回来,一个去弄点柴火。接着带着钱谷子出门,顶着风雪出了军营,找到一家买陶制品的店铺。看看大小,买了三个和面用的陶盆,还有一些碗筷。接着又去一家屠户处,买了两条羊腿,一些骨头和脂肪。钱谷子弄个担子,把买来的东西担着走,李诚干脆先一步回来做准备。

    “怎地火头军做的饭就不是人吃的哩?从军三年,都这么吃过来的?”

    李诚掀开帘子,迈步进门,听到牛二贵的话,忍不住笑道:“中午你就知道了。”丢给牛二贵一根棍子,让他加工成圆柱体。

    先在土坯墙上开个口排烟,为防止倒灌,还在外面用瓦片做了遮挡。接着用土坯垒两个简单的灶。钱谷子回来了,大陶盆架上去,骨头丢进,放一盆水,丢生姜,不放盐,买来的盖子盖好,大火烧开,撇掉沫子,小火慢炖。

    一个陶盘和面,一个陶盘架上灶台,买来的脂肪丢进去,小火慢慢的熬油。

    没一会熬油的香气飘散开来,屋子里的其他三位,都有点坐不住了。这也太香了,口水哗啦啦的流老长。条件简陋,李诚也只能将就。石板洗干净摆好,牛二贵加工的圆柱体木棍也基本成形了,还是那句话,凑合吧。

    打一小碗油起来放在石板边上,弄一个汤勺备着,锅里继续熬着油。

    石板上擀面成一大片薄薄的,抹上一层油,撒上准备好的葱花和青盐。面片反复折叠,再用擀面杖弄成一片,再抹一点油,撒少许盐和葱,再叠起来擀面。

    反复几次,最后叠起来用刀切成一片一片的备着。

    锅里的高汤再次撇掉沫子,加冷水接着熬。油锅里的油差不多了,油打起来放陶罐里备着,最后剩下的油渣也捞起来,撒一把青盐,放在一边干净的陶盆里等着沥干。

    陶盆不是铁锅,但不是凑合么。面饼放进去,就着一层油,小火慢慢的煎,两面焦黄了,筷子夹起来,装了一个大碗。凑合版千层饼诞生了。

    “一人一块,先尝尝味道就行了,不行多吃啊。”李诚还特意叮嘱一句,这三个家伙早就迫不及待了,拿手去抓,啪的一声,李诚用筷子打了一下钱谷子的手:“都去洗手。”

    三人悻悻的去洗手,你争我夺的抢水瓢。终于吃上了千层饼,牛大贵眯着眼睛一脸的幸福:“太好吃了,这辈子值了!”钱谷子在一旁眯着眼睛回味,痛恨自己吃猪食的前半生。

    李诚不禁冷笑:“好吃的东西多了,这也就是没铁锅,有铁锅我做出来的吃食,能让你把舌头咬掉。”牛大贵连连点头,继续抢食。没一会一碗千层饼就没了。

    “不许再吃了,留着等下一起吃。”李诚交代一句,三人这下乖多了,一边帮忙打下手。被李诚指挥的团团转,却一点怨言都没有。

    打一盆骨头汤进另外的陶盆,高汤锅里加冷水接着熬。洗好切块的萝卜丢进汤里,一顿熬煮,萝卜熟了加点盐,木勺子打四碗,撒葱花,摆在案上。

    骨头萝卜汤就千层饼,就是今天的午饭。四人围案而坐,一把小马扎是李诚的,其他三个人坐搬来的石头上,李诚心道:天晴了一定要搞桌椅。

    “开动吧!”李诚一声令下,众人如狼似虎。风卷残云一般,至少五斤面做的千层饼被消灭干净,一大盆骨头萝卜汤喝个精光。

    “洗碗的事情,交给你们了。”屋外风雪依旧,李诚躺在炕上,揉着有点涨的肚子,总算是吃了一顿像样的饭。“饱暖思淫欲啊!要有个妹子搂着就爽了!”李诚长叹道。

    “大郎,只需两斤糜子,瓦窑里的婆姨随意摆布哩。”钱谷子笑嘻嘻的凑趣搭话,被牛大贵一巴掌扇的身子一歪,接着喷一句:“胡咧咧个甚哩?瓦窑里的婆娘,是个人都能去摆弄。大郎能看的上她们?”

    牛二贵也道:“要去自己去,不要污了大郎的名声。”

    钱谷子嘿嘿的笑道:“不若去城东的酒肆里,胡姬伺酒,看对眼了,抱上楼也就一吊钱。”

    李诚颇为心动,一想到外面风雪交加,还是歇了这个念头。口袋里没几个钱去糟蹋,还是留着吧。得想法子挣钱啊,不然这接下来这三个吃货,能很快的吃穷四个人这点家当。

    有什么来钱快,拿出来不会太亏本的方法呢?真的要去说书么?

    “千层饼,真好吃哩。”牛二贵真是个吃货,躺在炕上,还在回味。李诚大腿一拍,妥了,办法有了。“这几日,可有军务?”李诚坐起问一句,三人连连摇头,牛大贵道:“这场雪看着明日才能停,吐谷浑养的牛羊可算是要了命。开春了,才有工夫。且等吧,必有一战。”

    这年月的游牧民族就是这样,冬天遭了雪灾,就得到汉人的地面来抢,不然就得闹饥荒。

    “平时不用操练么?”李诚又问一句,牛大贵笑道:“斥候营自然是要操练的,要等正月过了。这会,猫冬养膘正当其时。”

    “那行,今天下雪就这样了,待会出去一趟,找个木匠。”李诚从炕上起来,为了生活更加便利,顶风冒雪的事情也要去做。牛大贵起身道:“那中,某领大郎去就是。”

    李诚摇摇头:“病刚好,你就别出门了。让钱谷子辛苦一趟就成。”

    风已经停了,雪却还在下,漫天落下如同一片一片鹅毛。

    斗笠蓑衣穿戴整齐,看着被雪笼罩的天地,缩了缩脖子,李诚吐出一口气:“这鬼地方!”

    没曾想钱谷子后面还跟着一个牛二贵,李诚回头诧异的看着他,这小子笑嘻嘻:“帮忙,人多好办事。”李诚当真了,钱谷子在前面带路,三人一道,出了军营没多远。钱谷子在一家矮墙外面砸门:“杜海,开门。”

    里头出来个四五十岁的汉子,瘸腿走路一拐一拐,开了门便骂:“疯癫了?偌大的雪还出门。某可没有好酒招待你。”钱谷子笑嘻嘻的进去,李诚和牛二贵也跟进屋子。

    这屋子也是土坯房,屋顶要高许多,没那么压抑。里面屋子里出来一个走路罗圈腿的女人,领着个孩子上前见礼:“钱叔叔,牛叔叔,这位叔叔怎么称呼?”

    钱谷子笑道:“这位可不得了……。”李诚上前一步,打断钱谷子的介绍:“李诚,字自成。大冷天的打扰了!实在是要打几个物件,等着过年急用。”

    杜海拱手笑道:“原来是李家郎君,杜某有理了。这是某的婆姨。”杜海听到李诚的关中腔,心理上就带着一种亲近感。

    李诚也不废话,拿出一张画好的图纸递给他:“桌子,凳子,结构很简单,也不求太精细,凑合能用就行了,年前能打出来么?”杜海看了一眼便笑道:“家里有现成的木料,样子有点怪,急活,糙一点,差不多两个时辰就能打出来就能打出来。”

    李诚一琢磨,四个小时就能打好,倒也算是快的。正想着呢,杜海转身拿出两大块榫卯拼接好的木板,笑道:“这是准备做两张案的板子,拼一起就能用。”

    李诚放心了,难怪他说料是现成的。桌子这东西,最麻烦的就是桌面。

    “那好,钱谷子,先把工钱和料钱付了,二贵,去买点酒肉来,一边喝一边等。”李诚一阵吩咐,钱谷子笑嘻嘻的上前,拿出钱袋子买单。牛二贵要钱,钱谷子抬手打掉他的手,低声道:“一起去,少不了你的。”

    说着对李诚拱手道:“大郎且稍待,某与二贵去去便回。”

    李诚也没在意,两人掀起帘子,出门去了。

第十二章 除夕

    李诚实在不想回军营里那个低矮的土坯房,哪怕有火炕也不喜欢那种压抑。

    等待是无聊的,杜海在李诚面前是个闷葫芦,他婆姨端来一碗水又进去了。

    屋子里很安静,只有杜海用凿子发出的嘟嘟嘟的声音,李诚坐在马扎上,看了一会就无趣的扭头,看着院子里的落雪。早晨起来,院子里的雪清理过,现在又积了一层。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一个小时),李诚站起来看看外面,街上有零星的行人在走动,这个天出来走动,绝大多数都是为生存所迫吧?

    “这两个家伙,怎么去那么久?”李诚忍不住吐槽的时候,杜海悠悠的在身后说话:“瓦窑里快活去了,看辰光也差不多该回来了。”

    “啥?”李诚一脸的懵逼,这两货居然跑去大宝剑了?

    杜海笑笑,口中说话,手上不停:“战场的厮杀汉,生死边上走一圈回来,酒不能不喝,瓦窑不能不去。那些女人也都是苦命人,吐谷浑寇边,父母或家里的男人死了,无以为生。朝廷倒是有规矩,让她们再嫁人,可不是还得等着么。”

    正说着呢,钱谷子和牛二贵回来了,一前一后,一个抱着酒坛子,一个拎着包好的菜。这俩货一脸的满足,脸上挂着淫笑,李诚见了也不生气。刚才杜海说了,刀口舔血的日子,成年累月的,人的精神压力很大。

    “去这么久,这顿酒二位就别喝了。”李诚可以不生气,但不能不教训一下这俩。

    “嘿嘿嘿,这不怪二贵,是我,看见瓦窑的门前站的婆姨,心里就跟猫挠似得。”钱谷子放下酒坛子,一个劲的作揖说软话。

    李诚摆摆手:“我没生气,只是觉得你们要去瓦窑,可以跟我明说。好歹让我知道你们干啥去了,免得我在这里担心。鄯州城巴掌大的地方,遇见仇家的可能性很大吧?二位,是不是这个理?”

    钱谷子和牛二贵低下了头,李诚这是关心他们,怕他们吃亏呢。

    “行了,都坐下吧,菜都凉了。”李诚没多说,招呼两人围着案台坐下。

    杜海招呼婆姨出来,弄了个火炉热酒,下酒菜是肉干,用刀子割了,慢慢的咀嚼。

    这顿酒李诚没怎么喝,倒是邀请杜海一起喝了几杯,一番闲聊下来才知道,杜海的媳妇是段志玄进兵草原时抓回来的。那一战,杜海从马背上摔下来腿断了。这女人被带回来,死活要跟着他。草原上的规矩,女人也是战利品。这女人跟了杜海,倒也不亏。杜海有手艺在身,大唐的生活水准要远远高于草原上。

    喝了几杯酒,杜海又继续忙碌,婆姨在一旁帮忙递个工具什么的。这女人床上床下都是吃苦耐劳,缺点是不会说关中的话,杜海一点一点的教呢。杜海也是蓝田人,在此戍边,受伤了也不愿意一个人回去。说是等着其他兄弟一起,不管死的活的,一起回家。

    因为赶工,桌子椅子就面上刨了,其他部分很简陋,外面都没刨,用手摸糙的慌。

    前前后后忙活了三个多小时,一张桌子,四张长凳就算完工了。李诚看看天色,招呼钱谷子和牛大贵回去。两人弄了两根棍子,桌子凳子绑一起,抬着回去了。

    李诚没着急回去,而是又下了四把椅子的订单,图样画好递给杜海:“这次不着急,慢慢做。”杜海接过图样,看着拱手深深作揖:“多谢大郎赏口饭吃。”

    “这算个甚,简单的很,是个木匠看到样子都会做。等回到关中,我们再好好喝一杯。届时还得麻烦你。”李诚虚抬一手,算是扶起杜海。微微拱手:“告辞。”

    杜海目送李诚离开,心头一股暖意在流淌。他是瘸了,但不需要同情。他不在兵营里呆着,出来做木匠挣钱,就是这个意思。李诚这个人一看就不简单,对他却丝毫没有看不起的意思,就像是寻常的朋友一般对待。

    殊不知,李诚是个现代人的草根灵魂,对待任何人都不会有高人一等的自觉。

    “大郎这心思怎么长的?便宜了杜瘸子!”牛大贵围着桌子板凳转悠一圈,感慨一句。

    “家里有了炉灶,回头去把粮食领回来,想吃啥自己做。”李诚打死都不愿意再吃火头军做的饭了。牛大贵笑道:“这好办,只是这样花销就大了。”

    钱谷子笑道:“公钱还有三十贯,省点花熬到开春不难。正月一过,就得整顿刀兵。”

    李诚想起来了,贞观十年春,李靖作为大总管,率部征伐吐谷浑,闰四月,李宗道首战告捷,五月里在乌海追上了伏允并击败之,后续的作战还有一段,唐军打到了且末(今新疆)。期间各种艰苦,看看这几位,想不参战都难了。接下来要好好准备,为这一仗能活下来。

    “回头我的马也卖一匹,整治些家伙,不然到了草原上,什么情况都可能发生。尽量准备的充分一点,有备无患。”李诚做出了决定,三人都愣住了,看着李诚不说话。

    李诚见状笑道:“看甚么?一个炕上睡的兄弟,你们去厮杀,我留下来有意思么?”

    三人一起笑了,眼睛里多了几分激动,也没客气,各自转身去了,没一会三人都拿个袋子往桌子上倒,哗啦啦的作响,全是各自藏的私房钱。

    牛大贵嘿嘿的笑道:“都拿起,好吃好喝先过一段,开春打起来,只要不死都能发财。”

    李诚坐在炕上,笑着不说话。怎么准备的打仗的事情,他们比自己有经验。带来的几样种子都可以保存这带回去,唯一要解决的事情,就是那几个番薯。这东西开春就得种下去,既然带来就不能糟蹋了。怎么办呢?想了一会,李诚有了主意。

    晚饭是面疙瘩汤,高汤打底,加点葱姜,一人一大碗,吃的稀里哗啦。李诚分外的怀念酱油和醋,感觉生活就算再好,却了这两种东西,也就缺了好些滋味。

    三个人的钱加起来,能有一百贯的样子,都交给李诚去管理。沉甸甸的铜钱,一百吊可不老少。还有一些布匹存在后面,也能当钱用,这个年过起来压力不大。

    李诚拒绝了管钱的活,还是丢给钱谷子去管理。毕竟准备的东西很多,李诚只管吃喝享受这一块。快过年了,军营里也忙碌了起来,时间一眨眼就来到了除夕夜。

    鄯州这个地方什么都缺,李诚想弄几个硬菜,那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最后就是两个炭炉,上面架一个陶盆,里头牛肉羊肉乱炖萝卜,另一个盆是里鸡鸭炖干菜。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李诚这两天整了点土法碱面,弄了点面发酵以后替代酵母。一个炉子上架着大蒸笼,包了一百多个羊肉萝卜馅的包子,正在蒸笼上蒸着呢。

    弄的差不多了,李诚想起来了,踹了正在偷吃包子的牛二贵一脚:“去,把杜海和婆姨请来。”牛二贵嘴里还在嚼包子,呜呜呜的应声出去。没一会又回头:“该怎么说啊?杜瘸子死倔死倔的。”

    “就说大过年的,一起热闹热闹。都是关中老乡,老家离着就几里地,在这地界亲着呢。”

    牛二贵答应一声去了,你还真别说,没一会杜海就来了。身后跟着一个低着头走路的婆姨,站在门口也不进来,打量一番边上的柴堆:“准备的不少嘛,烧的完么?”

    牛二贵笑道:“这是朱瓦匠送来的,还搭了两条羊腿,就这也便宜他了。”

    杜海脸上露出惊讶:“怎么说?”牛二贵笑道:“进去你就知道了,这几天过年忙不过来,回头也给你整一个。”三人进来,杜海先给李诚作揖,看见火炕的灶口,立刻就不淡定了。冲过来,一脚踹开正在往里塞柴火的钱谷子,盯着炉膛里的火,伸手摸了摸炕。

    “别等了,最迟初三,给我也整一个。”杜海说话意外的霸气,牛大贵冲他一笑:“你去找朱老三,就说是李大郎让你去的,他不敢乱收钱。”

    杜海点点头,没再废话,看着桌子上摆的两个大陶盆,热气腾腾的,下面还在烧火,忍不住吸了一下鼻子:“这个好,吃热乎的。”回头看看站在角落里的婆姨,皱眉道:“愣着作甚?帮忙找点事情做。”

    李诚笑着开口:“来的就是客,没有客人干活的道理,大家都入座吧,嫂子也坐。我们这,没那么多规矩。”一句话说的所有人都呆住了,哪有女人上桌子的?就算不用帮忙做事,吃饭的时候桌子上有女人什么事?又不是在家里,小两口吃饭没外人。

    “好了,别傻愣着了,总不能让嫂子一个人吃吧?坐,你们坐一起。大贵坐这,谷子和二贵坐那。”李诚指挥上了,众人各自落座,只有婆姨站一边,缩着手脚不敢动,眼睛看着杜海。李诚见状叹息一声:“大过年的,都是离乡背井的,破个例!”

    杜海这才点点头,那婆姨挨着凳子,坐了半个屁股,李诚不再说啥。

第十三章 春联

    众人都看着李诚,没人先动筷子。李诚不紧不慢的,拿起勺子,陶盆里热好的酒,一人一勺子,摆在面前。众人次第起身道谢,李诚只是微笑,不知不觉之中,这些人都以李诚为中心。要李诚自己说,其实我也没做什么,我也很不明白怎么会这样?

    李诚一个现代人,也想不明白这些。对这个时代的认知,只是在史书上。根本就不会去想自己平时做人做事的态度有什么不同。一个“读书人”,混在一群厮杀汉中,给他们弄好吃的,平等对待,让他们感受到温暖,看到生活的希望。所作所为,足以让这些人为他去死。

    “明天就是新年了,很高兴跟大家一起共度这辞旧迎新的时刻。干杯!”举着酒碗,说了一句,众人都跟着一起干了这碗酒。放下碗,李诚一拍大腿:“忙糊涂了,还有一个事没做。”说着转身到炕上,翻出两张红纸来。众人都围上来,李诚摆摆手:“你们继续,我自己来走。”很明显,没人会走,都在看着他。

    炕上的小桌子是杜海出品,笔墨纸砚都是李诚这两天准备的。要说这个书法呢,李诚是没专门练过的,小学的时候上个兴趣班的水平。但是他却看过不少字帖。就像射箭打拳一样,只要学过,穿越后就增收精通的福利。

    一边磨墨,一边脑子里琢磨了,该写点啥。想好了就落笔,上联一挥而就:除夕畅饮千杯酒。接着下联:新年更上一层楼。横批的时候稍稍犯难了一下,最后写了四个字:平平安安。放下笔,李诚满意的看着自己的字,当初在兴趣班要有这个水平,还不得被老师夸死啊。

    周围一片安静,李诚吃惊的看看众人:“怎么了?”

    “虽然看不懂啥意思,但是觉得很厉害。”牛二贵抢答了,李诚有点累,心道:不明觉厉的正确解释,从你嘴里出来怎么那么别扭啊?

    李诚用手指着春联,大声念了一边,众人纷纷叫好。李诚取了准备好的糊糊,只会牛二贵和钱谷子,出门贴上春联。完事大家回来继续吃喝,闹到很晚,醉醺醺的杜海被婆姨扶着回去,剩下的人收拾烂摊子。李诚也没少喝,现代高度酒锻炼出来的酒量,灭这帮唐朝人难度不大。吃亏的是他们都喝高了,李诚一个人收拾残局。

    都喝成死狗了,还守个屁的夜。李诚也只好一个人,裹着棉大衣,就这肉干,热酒一碗,一边喝一边胡思乱想。想了很多东西,最后得出一个无奈的结论,还是想想怎么在这一场对吐谷浑的战争中活下来吧。史册中的记载,这一仗难度很大。不是对手很强,而是自然环境太过恶劣。唐军一度靠着杀马饮血解决饮用水的问题。

    别人李诚不管,这一伙的兄弟,喝水的问题必须早做准备。

    大年初一的早晨,李诚起了个早,不起早也不行啊。昨夜大概十点左右,牛大贵醒来了,替换了李诚守夜。

    起的早就不能闲着,先点火把包子热上,小米粥熬上,然后一番梳洗。草原上的肉干咸死还硬的磕牙,用刀切一盘,木锤砸一通,松软一些用来下饭还凑合。这东西耐保存,回头出征的时候,记得多带一点。草原上想生火做点热的,可不容易。人不吃肉不吃盐可不行。

    正忙着呢,听到外面有脚步声,李诚的听力穿越之后有点变态,不知道是不是好事。

    打开帘子一看,来了一大群人,为首的是崔校尉,都是斥候营的兄弟。

    李诚一脸微笑出门拱手:“见过校尉,新春大吉,万事胜意。”

    崔校尉先是楞,随即笑着拱手回应:“好口彩,谢了,麻烦让一让。”

    李诚懵逼,下意识的让开。后面一帮军痞笑嘻嘻的上前来拱手致意。崔校尉径直走到门前,上下仔细的打量一番这副春联,就像酒鬼看见了没救,色狼在黑暗的小巷子里遭遇美女。

    一帮人都傻了,崔校尉这是犯癔症了?李诚只是一眼就反应过来了,春联是小事,麻烦的是上面的字。自己学的是赵孟頫啊,这字体在唐朝还没出现呢。

    “自成兄,崔成敬服!”崔校尉回头拱手,态度完全变了一个人,这一次带着一种敬仰之意。李诚这时候唯一的选择就一个,微笑拱手,装一个满分的b:“信手涂鸦,不敢!”

    崔校尉上前一步,又道:“崔成,字功达。”古人称呼他人的字,这是一种礼仪。这个常识,李诚还是有的,于是拱手微笑:“功达兄,客气了。”

    “哈哈哈,自成兄藏的够深啊。”崔校尉一副重新审视的样子,李诚有点烦这家伙没玩没了的时候,门内牛大贵等人出来了,一番热闹。这才算是打断了崔校尉的纠缠。

    崔校尉还要继续拉着李诚套近乎的时候,突然一阵打闹,一群兵痞抢夺起来,好不热闹。崔校尉定睛一看,一群人抢的是炊饼。仔细一想,不对,这东西当兵的不少吃。原来牛大贵出来的时候,手里还有个包子没来得及吃,被人抢去吃了一口,然后就会变成这样了。

    “自成,给我拿一个。”崔校尉一点都不客气,亲热之意很明显。这就是阶级了,别看李诚混迹在这军营之中,又不肯去给李玄运当书办。但他是读书人,出口成章不说,这一笔字就让崔成高山仰止。这是另辟蹊径,自成一家啊!书法能到这个境界,那就不是一般家庭能培养出来的。这家伙看着神神秘秘的,先交朋友肯定没错。

    身强力壮的牛二贵站在门口,双手张开,身后是钱谷子在顶着他。牛大贵在一旁劝说:“各位兄弟,不是牛某小气,这等吃食是李大郎所为,不敢乱动。”

    众人唰的一下,眼神都对着李诚。不小心又成了焦点人物,真是很无奈啊。

    “都排队,一个一个。”李诚发了话,众人立刻自觉的排队。牛二贵一脸的痛苦,送出一个一个包子,就这还死死的堵着门口呢。典型的吃货思维!

    李诚过来,这货还堵着门呢,挨了一脚,自觉的让开。进门拿碗,装四个包子出来,递给崔校尉:“功达,这叫包子,尝尝。”

    领到包子的士兵早就在一边吃的一嘴油,崔校尉看着都眼馋,拿过包子一口下去,羊肉萝卜馅的包子,一口汤鲜的差点咬了舌头。包子发过的面松软,不像火头军做的炊饼,硬邦邦的死面,难吃的紧。

    又是一大口,一个包子下去了,又拿起一个。李诚暗暗叹息,又坑了一个,是一群。

    四个包子,吃的干净,崔校尉拿出个帕子擦了擦手,斯斯文文的不像个军汉。

    “回头某让火头军来学,学不会打军棍。”崔校尉一句话,李诚一脸的蛋疼,有这么干的人么?你打火头军,黑锅我来背。“还能不能做朋友?”李诚怼了回来,崔校尉笑嘻嘻的搂着李诚的肩膀:“刺史大人一早就去了凉州,现在这个军营里我最大。”

    “你威胁我?”李诚更不爽了,崔校尉摇摇头:“没这意思,挨打的又不是你。”

    “做包子要发面,想达到松软的效果,要有足够的碱面。碱面不好制作!”李诚只好耐心地解释,为了弄点土碱,费老鼻子劲了,忙活一天的成果。

    “那就一起教咯。”崔校尉倒是一点都不客气,李诚悠悠的看着他不说话,崔校尉被看的心头一阵发毛,最后遭不住,连连拱手:“不学,不学了还不行么?”

    李诚收回眼神,叹息道:“功达的脑子里,就没有想过这方法意味着什么?”

    崔校尉倒是不傻,看着那些吃完了包子一脸意犹未尽的士兵,再想想自己,一拍大腿:“铜钱,大把的铜钱。”嗯,还没有傻透,李诚点点头:“你再想想,如果整个大唐,都做包子,用了我的法子,这碱面该值多少钱?”

    崔校尉眼珠都直了,脑子又一转,惊讶的看着李诚久久不语。跟聪明人打交道的好处体现出来了,点一句他就明白了。这里面的利益很大,一旦大到一定程度,李诚的性命都会收到牵连。“自成的意思,一起干?”

    李诚摇摇头:“我可不想害死你。”崔校尉脸上泛起傲慢的表情:“某虽清河小房庶出,却也是清河崔氏的血脉。”

    这一次轮到李诚懵逼了,清河崔氏,这个姓在唐朝牛逼大发了。唐朝编写氏族志,崔姓排第一。气的李世民发火拍桌子,强行把李姓排第一,长孙排第二。李世民这么干,照样无损崔氏在江湖的上的地位,人家照样是第一,实质上的第一。

    想了想,李诚叹息一声:“坏就坏在你姓崔啊!”

    一下就给崔成说傻了,啥意思?姓崔怎么了?你给我说清楚!可惜,李诚不给他机会了,转身就走。为啥姓崔不好啊?李诚难道想吃独食?

第十四章 备战

    吃个屁的独食,李诚只是怕死而已。穿越者固然有外挂,但这是唐朝。李世民拿崔氏没啥好法子,李诚一头扎进去,被人吃了骨头都剩不下的可能性太大了。

    崔成很快就反应过来了,先是一阵恼怒,随即又冷静下来仔细一想。这事情还是别提了,李诚哪天强大到能够自保了,再提合作的事情也不迟。

    “自成兄,你是对的。”崔成很诚恳的表示,李诚笑了笑:“何出此言?”崔成肃然道:“成姓崔不假,一旦利益超越了自身承受的范围,别说自成,崔成也未必能善终。”什么意思呢?我是姓崔,但特么的姓崔的坑死姓崔的一点都不新鲜不是。大家族内斗,同样惨烈。

    “都别闹了,以后想吃包子,拿钱来买就是。”崔成上前驱散那些不肯走的士兵,最后看着春联道:“要不给我重写一副,要不我揭下来带走。”

    李诚摊手:“没红纸了。”崔成冷笑道:“谁管你有没有红纸,要的是字。”

    “纸也是要钱买的!”李诚现在穷了,现成的土豪不宰还对得起自己么?

    崔成一脸的无语:“没想到你是这样的自成。抠不死你!好吧,跟我走!”说着转身就走,李诚被惊着了,难道这哥们也是穿越来的?好在很快反应过来,不能够啊,不然在意的是春联而不是字。崔成没有回住所,而是奔着刺史府去了。看样子跟李玄运关系不错,门子也不拦他,径直带着李诚就奔着书房来了。这里一切都是现成的!

    崔成亲自动手磨墨:“赶紧的,别磨蹭了,我还有事情。”

    李诚一脸的苦笑,站在案前,拿笔沾墨,对着白纸的瞬间进入了专注的状态。丝毫没有察觉到李玄运进来了,看见崔成磨墨,李诚执笔,差点吓的一个踉跄。小心翼翼的上前来,探头看了一眼,李诚笔走龙蛇,一幅字正在渐渐成形。

    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

    身处边塞,自然是要抄袭边塞诗人的大作。心里默默道:一首从军行,向王昌龄致敬!

    “好诗,好字!”李玄运一声惊呼,抢上前来,伸手拂开李诚和崔成,就像看见了宝贝,眼睛里放光,看了一会啧啧啧:“好,真好,这是我的了。”

    “这是崔某的!”崔成也急了,辛辛苦苦给李诚弄来,你倒抢了先。

    “自成不是在么,接着写就是了?”李玄运双手按住这幅字,死活不肯罢手。

    李诚一头黑线,咳嗽一声:“二位都有,别争了。”李玄运小心的吹干墨迹,卷起来拿手里,这才露出放心的表情。做了个请的手势:“自成请!”

    李诚上前提笔,沾了墨水,稍稍停顿,落笔如有神。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这次换个人抄,不能盯着王昌龄一个抄,不过王瀚留下的作品不多啊,算了,抄都抄了。

    一个人无耻一次,就能有第二次,嗯嗯,凡事都有你第一次。李诚安慰了一下自己。

    “好诗,豪气!”崔成也赞了一声,李玄运抚掌而笑。

    李诚卷起剩下的纸,架在腋下,一点都不客气,拱手道:“完事了,我也该回了。”说着溜溜达达的走了,李玄运目瞪口呆的看着他,那意思:这是我的纸,你干啥啊?低头看看自己手里的字,想想又忍了。一刀白纸换一幅字,赚了。

    “这厮好生无礼,成去追他。”崔成拿着卷好的字,飞快的溜之大吉。

    李玄运反应过来之后,忍不住抚须而笑,好一阵才展开手里的纸卷,对着这幅字深情地凝望,频频微笑颔首,摇头晃脑的自言自语:“好!好!真好!”

    “自成白赚了一刀纸,当如何谢我?算了,自家兄弟不用客气,请我多吃几个包子就行。”崔成一点都不拿自己当外人,奔着蒸笼就去了。李诚不说话,其他几个只能干看着,这家伙弄个碗装了四个大肉包子,走的时候留下一句话:“大过年的,都挺忙的,别送了。”

    李诚咬牙切齿的看着他的背影,吼了一嗓子:“记得把碗送回来。”崔成一个踉跄,头也不回大声道::“好你个李自成,抠不死你。”

    除夕和初一只是开胃菜,唐朝的正月,**是上元节(正月十五元宵节)。即便是在偏远的鄯州,上元节来临的时候,也是一派热闹景象。

    商户们抓住机会,张灯结彩的装点门面,抓住这一年一次的重大商机。

    午后十分,鄯州城内,马蹄急促,直奔刺史府。李玄运接到军报,立刻让人去叫崔校尉,不多时李玄运当先,领着五十余骑出城。

    “卫国公到了凉州,刺史大人前往拜见,要准备打仗了。”牛大贵进门来一嗓子,李诚坐在炕上,摆弄一些针和线。要打仗就会有受伤的可能,伤口大了就得缝针。羊肠线不会弄,只能用普通的线,回头插线就是了,多疼一下的事情。

    “大惊小怪,早就知道的事情。让你去多弄点水袋备用,你弄了没有?”李诚头也不抬,这种事情没什么好惊讶的。唐朝初期,对外一直在干,要不是吐蕃自然条件过于险恶,早给干死了。吐谷浑依附吐蕃,一直给唐朝捣蛋,威胁着河西走廊,被干死是迟早的事情。

    “已经让钱谷子去备下了,一人四个水袋。大郎,带那么多水袋干啥?”牛大贵还是问了一句,他是老行伍,一般都是带两个水袋,正常情况足够用了。

    “朝廷大军云集,吐谷浑自知不敌,必定会往西跑。这一路上没有水源的地方多了。多带点水,累一点是小事,没水喝才是大事。”李诚还是解释了一下,牛大贵挠挠头:“大郎怎么说怎么做就是了。大郎,要不还是别跟着去了。”

    “你急什么,你们是鄯州刺史的麾下,未必有机会千里追击。我不过有备无患。”

    上元夜的热闹,无法掩盖一场即将到来的大战带来的紧张气氛,鄯州西北边陲,夜里温度很低,上半夜每到,街上就没人了。李诚跟着出去逛了一下,鄯州城不大,跟着人流走一个来回,就没心情几乎逛了。

    数日后,李玄运从凉州回来,崔成还特意来一趟,表达了李玄运的意思,请李诚去刺史府做幕僚,再次被拒绝后,叹息而走。鄯州进入了紧张的备战期,李诚有条不紊的准备着,最大的短板是骑术,每天午后都出城跑马,顶着寒风操练自己的马术,还有在马背上射箭的功夫。穿越带来的福利很明显,李诚的马术进展的很快,骑射的手艺也渐渐有了精湛的迹象。

    四月初,李诚看看开战在即,弄了个几个大缸,把带来的番薯种下去,送到杜海家里,一番交代,让他好生照顾。最后表示,如果他回不来呢,就让杜海把番薯挖出来,献给朝廷。

    时间越来越紧,李诚抓紧一切时间,做最后的准备。四月中,一声令下,崔校尉率斥候营出发,到西海行军总管李靖的中军大帐报道。

    连续几个月,李诚都亲自喂马,半夜起来,也要给两匹马喂一顿好的,大豆混鸡蛋。

    李诚还打算用马蹄铁装一波b的,谁知道已经有了,隋朝就出现了马蹄铁。好气!

    李诚的努力没有白费,与两匹的感情很好。军令抵达时,早有准备的李诚等人,不慌不忙的带上准备好家伙,一人双马去集合。鄯州军帐下斥候营不过百人,但都是精锐,熟悉地形,李靖不可能不用这种地头蛇。

    崔成一眼就看见了人群中的李诚,这家伙太显眼了。一顶皮帽,一身皮甲,滑轮弓是标志性的装备,腰间拿把唐刀,崔成看着都流口水,切金断玉的宝贝啊。

    崔成走近李诚,看看他正在检查装备,过来仔细看看,这家伙准备的东西还真不少。大大小小的褡裢七八个,还有四个大水袋。再看牛大贵等人,也都差不多。

    “搬家呢?”崔成忍不住要挖苦他,这家伙太讨厌了,不就是喜欢你的字么?死活不肯再写一副,那你作诗啊,叫他做也不肯。请他去刺史府,是为了避免上战场,不知好歹的家伙,死活不去,非要跟着上战场。

    “有军令只管下,少废话。”李诚很不客气的怼回来,最近几个月,这家伙没事就来找李诚,混成好朋友了。好几次崔成要拉李诚去春雨楼,都被李诚拒绝了。理由很简单,温柔乡是英雄冢,这都要打仗了,不敢懈怠!给崔成气的不行。

    “不识好人心!有你罪受的!”崔成悻悻的吐槽,李诚却肃然道:“我建议你多做点准备,免得临渴掘井。”崔成知道他不是无的放矢的人,表情微微肃然,点了点头。

    回到众人前,崔成下了一道看起来比较奇怪的命令:“每人多带两个水袋,一袋干粮。”

    众人一阵骚动,纷纷转头,各自去准备。鄯州驻军,出动的只有斥候营,这道命令执行起来不难,找别的士兵借也好,买也罢。

第十五章 遇敌

    四月的草原残雪随处可见,化雪处露出来的是干枯的草,白的黄的交织在一起,极目远望,苍凉辽阔。马蹄向远处飘去,三人一组的斥候翻上一个土坡,回头挥舞两面小旗子。

    牛大贵这一伙人马,出战前被补齐满员了,甚至还多出一个三无人员李诚。本来崔校尉就给了六个百战老卒,李诚亲自登门“讲道理”,付出一幅字一首诗的承诺和代价后,多带回一个人不说,还有一堆红、绿、黄色的小旗子。

    这两种颜色都很醒目,制作难度不大,难的是搞到染色的布。崔成算是神通广大,明白李诚的意思后,弄来了布匹,出征之前让李诚带走了这些旗子。

    “走!前方安全。”牛大贵催动战马,李诚无一例外,被按在了最后。这个位置的好处很明显,打起来他不用顶在前面,跑的时候可以先跑。

    对这个安排,李诚很不满,但是牛大贵为首的一干关中子弟兵,却非常的满意。这帮家伙,自打出征以来,就再也没有吃过火头军做的饭。

    深入草原以来,鄯州斥候营果然被撒了出去,寻找敌军主力决战。吐谷浑地广人稀,经常走一天都看不到人。这一伙斥候,距离身后主力不下二十里,领军的是刑部尚书李道宗。

    李诚没有战场方面的经验,但架不住他怕死,还有跨越千年的历史眼光。在李诚的干预下,一伙斥候被分成四个小组。行军查探的时候,三人一组,前出两组,左右查探,间隔距离在三到五里之间,任何时候,居中的一组都能通过旗语联系上其他三个组。第四组,也就是李诚这个小组,负责后勤和殿后。

    一行十人,出来十天了,只遭遇过零星的牧民,全都抓了起来,丢给主力。

    看看日头,李诚勒住缰绳,再低头看看手里的指北针:“时候不早了,准备宿营吧。”钱谷子脖子上吊着一把木哨子,含在嘴里吹响。前方有哨音回应,钱谷子用旗语告诉前面,准备宿营。这伙人的实际指挥官,其实是暂编的三无人员李诚。

    三个小组快速收拢,回合之后奔着李诚所在的坡地上过来,时间已经过了一刻左右。

    李诚拿出一把小铲子,在背风的坡上挖了个行军灶。燃料是从牧民手里抢来的一袋干粪,做一锅肉干汤面疙瘩,比起吃干粮强太多了。至于暴露目标的事情,都没去考虑。草原上烧伙做饭的牧民多了,就算现在是战争状态,吐谷浑也做不到收拢全部牧民往西北撤退。

    围着陶盆,一人一碗热腾腾的的面疙瘩,吃了浑身暖洋洋的,自觉的去帮忙弄帐篷,准备过夜。李诚吃完就闲着了,对着一张简陋的地图,手里拿着指北针在比划,碳条在地图上画出行军路线后,悠悠的叹息一声。没有汽车没有铁路的时代,行军打仗的艰苦,足以令李诚这个现代人发狂。好在来的早,有几个月的时间准备,不然真的很难熬下来。

    “不出意外,大军应该在这。”牛大贵过来看一眼,李诚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圈,洮河一段浅水区的南岸。这个季节的洮河还没有完全解封,河面上还有一层薄冰。李道宗麾下两万唐军要渡河,可不是一件小事。

    李道宗的中军帐内,崔成来到时没有等待,立刻被请进去。大帐中对着舆图的帅气大叔李道宗,表情肃然。崔成上前见礼:“李总管,崔成奉命前来。”

    “斥候可有消息回来?”李道宗的压力很大,吐谷浑闻知唐军来征伐,伏允一退千里。根本就不跟你正面作战,这是游牧民族的作战方式,上一次段志玄追到青海湖,也没能追上吐谷浑的主力,后勤补给艰难,被迫返回。这一次,伏允故技重施,李道宗力主追击,得到了李靖的支持,率偏师两万,急追九日。

    “回总管,斥候营今日有消息回来,称发现大规模迁徙的踪迹。不出意外,距离不远了。”

    李道宗脸色稍稍缓和,微微的松了一口气:“你部呈上来的法子不错,以旗号哨音为联络,以旗号为令,古而有之,如此细化,是你想出来的法子么?”

    古代打仗各部之间的联络是个大问题,旗号标明所部,甚至下达一些简单的命令,指挥战场进退,这一点都不新鲜。但是像李诚玩的这么细致,还是第一人。在战场上,命令的下达,事关胜败。崔成先在斥候营推广,发现有效,上呈给李道宗。为啥不直接上呈李靖呢?呵呵,那也要够的着啊,一个小小的校尉,能在李道宗跟前说上话就不错了。

    “非也,此乃斥候营李诚所为。李诚之才,崔某不及万一。”崔成不肯夺人之功,报上了李诚的名字。“李诚?功达何出此言?”李道宗好奇了,他对崔成还是比较看好的。一个崔氏弟子,就算偏室庶出,不受重视。如果他愿意,在当地谋一个职位,拿一份俸禄,过安稳的小日子一点都不难。运气好的话,没准还能慢慢的爬到州府一级。崔成却来到了鄯州,拿性命搏杀,换一份前程。可以说,前一种选择,在世族之中比比皆是。

    崔成能混到斥候营校尉,这已经很不简单了,这一仗下来,再往上走几乎是定局。这样一个前程可见不差的崔氏弟子,却推崇一个无名之辈,李道宗在脑子里转了好多圈子,也想不起那一家的孩子叫李诚的,还跑军前效力来了。

    崔成把李诚的事情仔细的说了一番,尤其是他的站前准备,指出多带水袋的事情。

    李道宗摸着下巴沉吟良久,点点头道:“这个李诚,战事有暇,带他来见一见。明日一早,大军渡河,功达率三千人马先行。”不能光听崔成说就下结论,尽管他的话可信程度很高。崔成拱手领命,主动告退。李道宗抬手就算回礼了,目送他走出大帐。

    斥候行军,尽量减少携带物资的数量,以保证行军的灵活性。所以,牛大贵等人带的帐篷,都是小帐篷。一般情况下,就是一个人睡,挤一挤两个人。李诚用地窝子,解决了晚上睡觉的问题。小铲子挖的飞起,里头垫一层干草,帐篷的作用是挡风。

    为避免被敌人夜袭的时候一锅端,还特意挖了两个,相距百米。

    天色微明,李诚被震天动地的马蹄声惊醒了,看看身边的人睡的正香,有点诧异。怎么就我一个人听见了,不会是错觉吧?想想还是不放心,李诚爬了起来。

    值夜的牛大贵看见他,立刻过来笑道:“早间对付几口干粮就得了。”这是以为他起来做饭呢,李诚示意不要说话,趴在地上用耳朵听。牛大贵见状,面色严峻,也趴在地上听了起来。可是牛大贵一点感觉都没有,李诚却听到了千军万马。

    “西北方向,不下万骑。”李诚紧张的说了一句,如果别人说这个话,牛大贵这个老行伍能一巴掌扇过去,动摇军心,直接砍死。但这话是李诚说的,牛大贵立刻拿出哨子,使劲的吹响。执勤小组被惊动,立刻汇聚过来,两个地窝子里的人纷纷钻出来。

    顾不上梳洗了,简单的擦了擦脸,整理马匹和物资。李诚对牛大贵道:“带上两个人,迎上去确定一下。其他人准备好了,可以先往洮河边撤。”

    牛大贵犹豫道:“大郎,谎报军情是要杀头的。”李诚想了想:“让钱谷子带上物资先撤,其他人保持距离,发现情况立刻回合后撤。没有猜错的话,大军一早渡河,敌军逼近之时,正好半渡而击。”

    牛大贵打了个冷战,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一旦出了差错,要死很多人的。吐谷浑都是骑兵,机动性很强。这是里吐谷浑的主场,任何情况都可能发生。

    “也好,让钱谷子先走,如果我们没追上他,就说回去要补给。”牛大贵还是不敢乱来,李诚觉得来得及,点了点头。一番准备,一人双马,李诚坚持之下,牛家兄弟和李诚三人一组,奔着西北方向先行一步。大概五分钟后,李诚抬手示意,众人勒马。李诚翻身下马,伏地侧耳,这一次很清晰了,不像之前那么微弱。

    牛大贵也跟着伏地侧耳,脸上的表情从轻松变成了凝重,站起道:“十里地,万骑以上。”

    “发信号,回吧!”李诚上马,调转马头。

    洮河北岸,崔成率先过河,身后三千骑兵过一半的时候,远远的看见一阵烟尘,越来越近了,一面红旗在使劲的左右摇摆。崔成回头看看渡河三分之二的麾下,声嘶力竭的大吼一声:“发现贼骑,随崔某夺跳荡之功。”

    何谓跳荡之功?可以这么理解,就是在两军相遇的时候,军阵为整齐之前,需要一波人马去冲击敌军,扰乱敌军阵型的同时,为主力争取到足够的时间布阵。

    (备注:大唐卫公(李靖)兵法曰:且约授兵两万人,即分为七军。如或少,临时更定。大率十分之中,以三分为奇兵。中军四千人,内取战兵二千八百人,五十人为一队。计五十六队。战兵内,弩手四百人,弓手四百人,马军千人,跳荡五百人,奇兵五百人……想了解着可百度,解释很多,作者的理解未必正确。)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1420/ 第一时间欣赏书剑盛唐最新章节! 作者:断刃天涯所写的《书剑盛唐》为转载作品,书剑盛唐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书剑盛唐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书剑盛唐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书剑盛唐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书剑盛唐介绍:
江山如画,人物风流,世界的中心,这里是大唐。刀枪所向,四夷臣服,丝路的起点,这还是大唐。李诚,无力改变这个波澜壮阔的大时代,那就适应这个时代。从西北草原的烽烟中走出,缓缓迈向波诡云谲的朝堂。在外,是战无不胜的将军,在内,则是治国安邦的能臣。在野,他是风华绝代的诗人,乐享山水的隐相。历史的拐点处,安静的离开,任凭历史的长河自由的向前流淌。书剑盛唐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书剑盛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书剑盛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