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风是叶的涟漪TXT下载风是叶的涟漪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风是叶的涟漪全文阅读

作者:常山赵龙     风是叶的涟漪txt下载     风是叶的涟漪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风是叶的涟漪全文阅读

第一章 定娃娃亲

    尹冬梅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在父母的安排下,和比自己大三岁,高两级的崔卫国定了娃娃亲。

    那天,放学后,尹冬梅背着小书包,蹦蹦跳跳的走在回家的小路上。快到村口的时候,看到扛着锄头从地里干完活回来的母亲,正和一个个子不高的阿姨热情的聊着什么。

    她走过去后,阿姨高兴的摸了摸她的脸,拍了拍她的头,然后拿出一个烤红薯塞到了她的衣服兜里,并夸她长的洋气,漂亮。

    母亲告诉她这是邻村的崔阿姨,就是崔卫国的母亲。

    提到崔卫国,她一下子想起来了,就是比自己高两级,个子好像还没自己高,脏兮兮,瘦瘦的,运动会上跑步特别快的那个丑小孩。

    她热情的叫了声崔阿姨。崔阿姨高兴的看着尹冬梅,笑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子。

    回到家,给母亲帮忙作完饭,背麦草把家里的两个火炕全部烧热,然后把一岁多点的妹妹哄的睡着后,母亲也忙完走了进来,随口告诉她村里的女孩都定娃娃亲了,她也不能剩下,刚好邻村卫国妈看上了冬梅,于是就给她和卫国定了娃娃亲。

    冬梅一听这话,半天没反应过来,嘴长的圆圆的,看着母亲。

    虽然她心里不明白定了娃娃亲将来意味着什么,但是她知道长大后,卫国肯定会和她的关系非常不一般。

    说不上为什么,冬梅心里一阵难受,就趴在炕沿子上哭了起来。

    母亲还要去管冬梅的哥哥和弟弟,就拍了拍冬梅的脊背安慰她说卫国的父母都是老实人,虽然老两口的个子很低,可是地里的庄稼全村种的最好,工分挣的最多,将来饿不着你的,别再哭了,说完便出去忙去了。

    冬梅怕吵醒妹妹睡觉,只能低声悄悄的哭,哭着哭着就睡着了,一觉醒来,那个揣在口袋里的烤红薯也压成了个扁扁子。

    虽然两人在一个学校念书,时常都能碰到,可是自从定了娃娃亲之后,一个见了一个就像是见了天敌或者是克星一样,都绕着走,一直到高中毕业,两人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高中毕业后,在县里工作的姨夫托关系走后门,尹冬梅从农村来到了市里,进了一家国有轮胎厂当临时工,主要工作就是热压翻修轮胎。

    而崔卫国连续考了两年中专都没有考上,就离开了学校。村里有人说他回家务农,挣公分了,有人说他舅舅带着他去了分数线低点的邻省继续补习。

    刚进城的尹冬梅,看着城里人的穿着很是新鲜,尤其是他们的裤子,上窄下宽,尤其是裤口的尺寸明显大于膝盖的尺寸,裤长还盖住鞋跟,走路像扫地一样,尹冬梅想要是穿成那样,在农村怎么下地干活,后来她才知道那是“喇叭裤”,穿成那样是一种前卫和时尚。

    在轮胎厂拿着一天一块三毛二,一个月不到四十块钱的工资,尹冬梅一干就是两年。

    这天,下了班,像往常一样,尹冬梅穿着的确良衬衣,中常布裤子和几个女工一起,在厂门口的小卖部,一人买了一个三分钱的冰棍,一边吃,一边叽叽喳喳的笑着。

    那个时代的女孩们基本没有什么修饰,都扎着两个辫子,穿着自家拉的布鞋,可从远处看去,三四个围在一块的女工中,尹冬梅最显眼,她一米六六的个子,白皙的皮肤,鼻梁很高很挺,嘴唇永远都是那么红,像抹了口红一样。

    女工小王手里拿着冰棍,看着尹冬梅红红的嘴唇说:“小尹,你是不是偷偷的抹口红了?”

    尹冬梅笑着露出一排整齐而洁白的牙齿说:“没有啊!”说着,她就把已经融化的有些滴水的冰棍往自己嘴唇上沾,让大家看看雪白的冰棍并没有变色。

    就在大家有说有笑的时候,门岗房里面管邮寄信件的老大爷,朝着尹冬梅招手,示意今天有她的来信。在那个没有手机电话,没有网路的时代里,信是最主要的信息来源。

    尹冬梅一边往过走,心里一边想,肯定是崔卫国的信,因为距离自己发信到收到崔卫国的信,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进了门岗房,接过老大爷递过来的信封,看到是崔卫国的回信,尹冬梅白皙的脸一下红了起来,她的心脏在扑通扑通的跳着,她迫不及待的撕开了信封,想知道崔卫国怎么回答她。

    信是从XJ邮寄过来的,信纸白底红线,一看就是单位的专用信纸。崔卫国整整写了三页,虽然钢笔字很潦草,但是高中毕业的尹冬梅还是全部认了出来。看完了通篇,冬梅终于在结尾处,看到了自己最想知道的答案。

    冬梅刚从农村来到市里的轮胎厂上班那会儿,厂里先后有两个科长的儿子看上了漂亮的冬梅。

    那个时代的人谈恋爱不像现在,有感觉了就直接追,即是创造惊喜,又是制造浪漫的,可那个时代,男女授受不亲,直接对话,会让大家耻笑,必须通过中间人去说媒才行。

    中间人把话带到了冬梅的耳朵里面,而且把科长儿子的照片塞给冬梅一张,让她给家人说一下,好好考虑考虑,跟了科长的儿子不仅能吃上商品粮,而且户口还能农转非。

    几天后,正在热压翻新轮胎的冬梅被科长派人叫到了办公室。

    科长很热情,给冬梅端茶倒水的。

    寒暄了几句,科长就切入正题,说自己的儿子中专毕业(当时的中专就相当于现在的一本),文武双全,而且跟自己一样相貌堂堂。

    冬梅面红耳赤,像挨批评一样低着头站在科长的办公桌前。

    科长说着就喊人把儿子叫了进来,并且当着儿子的面问冬梅是否愿意同儿子恋爱,然后结婚。

    当时只有十九岁的冬梅被问的哑口无言,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科长心想自己家的条件好,而且又是职务之便,况且自己的儿子又帅又高(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高富帅),就满怀信心的等待着冬梅肯定的答复。

    可寂静了三分钟,冬梅始终闭口不言。

    当科长准备再次询问的时候,冬梅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两只手攥成拳头,揉着双眼,哭个不停。

    科长吓坏了,赶忙解释说我又不是黄世仁,强娶豪夺,你要是不从,我也不会逼你。

    从科长办公室走出来的冬梅,哭红了双眼,眼泪在白皙的脸蛋上划过的泪痕左一道,右一道,清晰可见。

    和冬梅一起热压翻新轮胎的女工小兰看到冬梅哭红的双眼,心里不解的想,她工作勤快认真,一个人干三个人的活,领导为什么还要训冬梅。

    从冬梅邮寄到家里的信封里,冬梅妈看到了科长儿子的照片。

    冬梅妈把照片拿到冬梅爸跟前,笑了笑说:“你瞧人家城里人的孩子,多洋气,浓眉大眼的,到底和咱们土老帽不一样。”

    冬梅爸是尹家村的村长,正在写材料,看都没看一眼照片就说:“城里人在工厂里上班,不晒太阳,不和土地打交道,当然白,当然净。”

    冬梅妈拿着照片围绕着冬梅爸写字的桌子转了两圈,把照片攥在手里说:“你说,要是冬梅把户口落在城里,吃上商品粮该多好。”

    冬梅爸把手里写的东西停了下来,顿了顿,然后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瞥了冬梅妈一眼说:“你要说啥就直说,别在绕圈子了。我还忙着写东西。”

    冬梅妈一看冬梅爸停了下来,就直说:“我看咱把冬梅和卫国定的娃娃亲退了算了,让冬梅去城里找婆家去。”

    冬梅爸是老红军,老党员,参加过淮海战役,性格非常耿直,他拍了一下桌子说:“定了的事情,怎么说退就退,还有个规矩没?你去退吗?”

    冬梅妈往后退了一步,看着冬梅爸的眼睛说:“我退就我退,当初定娃娃亲的时候,卫国妈给了咱五十块钱定钱,明个我就拿上钱去崔家村找卫国他爸妈退了去。”

    冬梅爸听了这话,气不打一处来,径直站了起来,把双手背在身后,在房子里面踱着步子说:“给女子定了婚的,现在又退,这不是胡闹吗?你让我村长的脸往哪里搁?”

    冬梅妈一听面子,一下子气冲到了脑门上,顺手把系在腰间的围裙解下,饭都不作了,冲着冬梅爸喊:“你就知道脸和面子,是你的脸面重要还是孩子的前程重要,卫国的个子和相貌就暂且不说了,你忍心冬梅跟着卫国在家种一辈子地?”

    冬梅妈的声音大,冬梅爸的声音更大:“种一辈子地咋了,你知道科长儿子的底细不,那种公子哥,我把女儿给了他我还不放心,婚姻这事宁可低就也不能高攀,咱不是商品粮就找个不是商品粮的还踏实,稳妥。”

    冬梅妈拗不过冬梅爸,就掀开房子的门帘出去走了。

    冬梅收到父亲的来信。

    父亲在信中叮嘱她说,虽然刚从农村进城,涉世之初,初来乍到,但作为一名光荣的工人阶级,要深知自己肩负祖国建设四个现代化的重任,作为第三世界的人民,我们工农阶级一定要联合起来,发扬党的光荣业绩和伟大传统,自力更生,艰苦奋斗,迎着改革开放的春风,为国家,为社会,为人民,尽自己的一份微薄之力…….

    最后,才告诉她,婚姻讲究个门当户对,咱们不吃商品粮,就找个农业户口的就行了,找下商品粮,时间久了,人家会瞧不起咱,婚姻也会不幸福。

    冬梅是个乖孩子,很听父母的话。

    她知道自己只是厂子里的临时工,最终有一天会被辞掉,然后回家像自己的父母一样,种一辈子庄稼的。所以她打心底就形成了潜意识,婚姻一定要门当户对,绝对不找吃商品粮的,这样婚后夫妻才能相敬如宾,才能平起平坐。

    可是让她做梦也没有想到的是,和自己定了娃娃亲的土老帽崔卫国,却突然有一天成了吃商品粮的。

第二章 信件传情

    原来,崔卫国去了邻省之后,第一年就上了分数线。(要知道当时录取率将近百分之一,一个村子只有一两个孩子可以考学出去)

    不会填高考志愿的崔卫国,随便填了几笔,第一志愿是师范,第二志愿是石油,第三志愿是冶金。阴差阳错,崔卫国被第二志愿录取,去了长庆桥,上了石油中专,毕业后分配到了KLMY,成为了一名光荣的石油工人。

    得到消息的冬梅,心想卫国已经变成了商品粮,而且是国有大型企业的正式职工,今非昔比,自己一个农村姑娘,怎么配的上人家。再说了,变成商品粮的卫国心里肯定也想着找一个商品粮的姑娘。不过,自己也不太喜欢小个子,瘦身材的男人,两情相悦,于是他给卫国去了一封信,在信里问他还愿意自己不。

    发了信的冬梅,心平气和的等待着卫国的回信,她想卫国肯定会在信里直截了当的告诉她我不愿意你。这样,如果自己被工厂辞退了之后,就回农村光明正大的找一个高个子,宽肩膀的庄稼汉了。

    可是出乎冬梅意料之外的是,卫国在信里直截了当的告诉她,我愿意你,而且一年之后,等自己的实习期满了,要回来和冬梅结婚。

    看完信,从门岗房回到宿舍的冬梅,不知道是悲还是喜,坐在床边发呆。

    舍友小兰兴高采烈的冲进宿舍,看到坐在床边上发呆的冬梅后,一把拉起她,兴奋的告诉她说:“还坐在这里等什么,不知道广播通知晚上在灯光球场放映电影《小花》吗?”

    说完,小兰就拉着冬梅的手,端起宿舍里的蚂蚱凳子奔向了灯光球场。

    那时看一场电影就像现在看一场明星的演唱会一样的稀罕。

    灯光球场里人山人海,到处都是人,就连树上也爬上了人。

    冬梅和小兰端去的蚂蚱凳子根本就没坐,而是站到了上面,踮起脚看完了整场电影。

    冬梅觉得赵小花就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赵永正就是世界上最帅的男人,《绒花》就是最好听的歌曲,同时她也对自己从来没有想过的,那种浪漫的爱情充满了憧憬。

    在回宿舍的路上,冬梅和小兰手挽着手走着,她把自己和卫国的事情告诉了小兰,小兰不假思索的告诉冬梅说:“如果卫国有赵永正(扮演者唐国强)那么好看的话,就嫁给他,没有就算了。”

    冬梅手里拿着蚂蚱凳子,若有所思的说:“不要说有赵永正那么好看了,就是连他的三分之一都没有。”

    小兰哈哈的笑了起来,然后把头上扎的两个辫子摇了摇说:“等厂里把咱们辞退了,一回家,我就找个像赵永正那么好看的庄稼汉嫁了。”

    冬梅听到辞退,惊诧的把手里的蚂蚱凳子都掉到了地上,他诧异的问小兰说:“咱们干的好好的,为什么要辞退我们?”

    小兰帮冬梅把蚂蚱凳子提起来,递到冬梅手里说:“你还不知道,厂里面最近要招收本厂的子弟,招工启事都贴出来了,人员本来就饱和,我们临时工肯定是要被辞退的。”

    没过几天,轮胎厂的子弟招收完毕,那批从农村招收来的临时女工,收到了辞退回家的通知。整个楼层的临时女工,一边收拾行李,一边流泪,大家没有一个不是哭的稀里哗啦回家的。

    回到家的冬梅,从城里给父母还有哥哥弟弟妹妹,带回来了许多好吃的东西,还有漂亮的衣服。并且勉励弟弟和妹妹好好学习,争取走出农村,并给他们讲了好多自己在城里的见闻,听的弟弟妹妹聚精会神,意犹未尽。

    晚上,躺在熟悉的炕上,却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她干脆从炕上爬起来,点着了煤油灯,拿出了卫国写给她的信,借着煤油灯微弱的灯光,细细的品了起来。她发现虽然卫国的字写的不好看,而且很潦草,可是内容却很丰富,文笔生动,感情细腻,于是她拿出自己唯一的一只钢笔,从妹妹的作业本上撕了两张纸,开始给卫国写起了回信。

    从小劳动惯了的冬梅,拿起劳动工具,仍旧很得心应手。冬梅妈看着从城里工厂回来的女儿变白了,也变美了,不忍心她在太阳底下这么晒着,就让她去地头的大树下乘凉去。冬梅不肯,家里面,哥哥在在外面贩猪做买卖,弟弟妹妹都在上学,除了自己,再没有人能帮父母干活了。

    几个月的劳动,让冬梅的皮肤变的黑红黑红。

    虽然每天都吃的很多,可是不仅没有胖,而且还瘦了一圈。不过,每天她都是快乐的,尤其是晚上干完活回来,借着煤油灯的弱光,读卫国写给她的信,还有自己给卫国写回信的时候。

    就这样,冬梅和卫国在不知不觉中,开始了恋爱。

    慢慢的,冬梅把卫国写给她的信积攒了一小沓子,装在一个精致的纸盒子里面。每当劳动累了的时候,心情不好的时候,生病了的时候,拿出卫国的信读一读,都会快乐许多。

    从卫国写给她的信中,她读出了卫国的心声,卫国的性格,卫国的喜怒哀乐,最主要的是她发现卫国不仅文笔好,而且还很会说话,非常的幽默,很睿智,她打心里没有想到在学校里一副木讷,呆板形象的卫国竟然还有如此精彩的一面。

    春去秋来,时光似箭,不知不觉在家里劳动了大半年。

    一天,像往常一样,在地里劳动完,冬梅拉着架子车走在回家的路上。远远地,一个骑着绿色二八加重自行车的邮递员朝着她喊。

    她认识送信的邮递员,他叫小马,高中的时候和自己一个班,虽然他们都没有考上学,但是他的父亲是邮递员,他高中毕业后,接了父亲的班,也自然而然的成了一名光荣的邮递员。

    穿着一身绿色制服的小马从自行车上下来,从架在车梁上的邮递包里找着信件。

    冬梅羡慕的看着邮递员小马,心想自己要是能像小马一样,有一份正式的工作,那该是多么美好的事情。

    小马一边把信交到冬梅手里,一边笑着说:“卫国哥真准时,每个月这个时间都从XJ给你寄信,真是雷打不动。”

    冬梅高兴的接过小马给她的信,羞的两个脸蛋泛红。

    小马骑上了自行车,把脚踏板拨了上来,看着冬梅说:“卫国哥在XJ干啥呢?咋都快一年了还没回来?”

    冬梅把信工整的从中间对折,然后装进了衣服口袋里,还用手拍了拍,生怕一不小心就把等了许久的信给掉出来,她回答小马说:”石油。”

    小马一听,非常的好奇,挠着后脑勺问:”石油咋挖呢?是不是从地球这边一挖,就挖到地球那边去了,刚好从卡特住的白宫挖出来?”

    说完,小马哈哈笑完,又问:“挖石油,那卫国哥是在大庆吗?”

    冬梅还要忙着回去做饭,烧炕,洗衣服,拉鞋垫,不想跟小马多聊,就简单的回答他说:“不是大庆,卫国说是长庆,再其他我都不知道了。”说完,她拉起架子车,给小马说了声再见,走向了回家的路。

    忙活完,冬梅小心翼翼的从口袋里面掏出卫国写给她的信。拿针把煤油灯的油捻子挑粗,从灶房找来洋火,跐溜一声就划着了。瞬间整个屋子都亮堂了起来,冬梅把信展开,放在煤油灯下。

    煤油灯的光照射在信纸上,字迹更加清楚了,那是蓝黑色的钢笔水写成的字,一个字挨着一个字,密密麻麻,她数了数,整整有五页,六千多字呢。

    冬梅把房门关紧,一边看信,一边小声的读了起来,当她读到:算算时间,在你收到这封信的时候,也许我已经坐上火车,踏上了回家的路?????

    冬梅刚才还喜悦的心情一下子紧张了起来,她知道坐火车从XJ回关中得三天三夜,这么说三天后,就可以见到他了,冬梅顿时觉得坐立不安。

    虽然在信里聊了大半年,而且也隐约的聊出了感情,可是正儿八经,双方还没有面对面说过一句话,聊过一回天。

    冬梅把头靠在炕上的被褥上,眼睛眨巴眨巴,她想起了中学时代的卫国:他不高的个子,面相看上去很稚嫩,一点也没有高年级大哥哥的风范,而且他脚上穿的那双布鞋永远都沾满了尘土,似乎从来没有干净过。

    尤其是他的穿着,那才是叫人惨无人睹,小个子总是穿着很宽很大的衣服,而且上面左一块,右一块,布满了补丁,虽然那个时代大家穿的衣服上都有补丁,可是像他那样,衣服上补丁那么多补丁的同学,确实不多,她知道那不是因为他家穷,而是因为他爸妈会过日子,总是很节俭,把钱都积攒了起来?????

    这时,冬梅妈突然推门走了进来,把一个扫炕的小扫帚拿了进来,扔到了冬梅的炕上说:“把房子好好收拾收拾,炕上扫一扫,明天不用跟我下地去干活了,找件新棉袄穿上。”

    冬梅还没有从思绪中缓过神来,嘴唇微微动了动,诧异的问母亲:“拾掇屋子干什么?明天有人来吗?”

    冬梅妈有四个孩子,总是从早忙到晚,她给冬梅扔下一句话后,就忙着给调皮的小儿子补衣服去了,她说:“明天中午卫国来咱家,你早上起来把面活上,中午给作臊子面。”

    冬梅听到卫国明天就来,惊讶的“啊”的叫了一声,心想不是三天后才到吗?怎么提前来了,自己还没有作好思想准备呢。

第三章 千里相会

    原来,卫国所在的钻井队提前完成进尺,单位就提前三天放他们冬休回家。

    第二天,冬梅早早起来做好了早饭,一锅玉米糊糊。

    吃完后,爸妈下地干活去,弟妹背上书包去了学校,留冬梅一个人在家准备中午的臊子面。

    冬梅皱着个眉头,踌躇满志的在院子里面转圈圈,她愁不是愁不会做面,而是愁作面的肉臊子从哪里来。庄稼人家,一年就吃一次肉,而且只是过年的时候,现在虽然是冬天,可是还没有到过年的时间,要是把家里买的那点肉吃了,过年可咋办?

    冬梅灵机一动,去村口做豆腐的大爷家,花两毛钱,买了两斤豆腐,切成小块,就替代了肉。

    可豆腐丁丁毕竟不是肉丁丁,臊子面汤上飘的那一层可口诱人的油从哪里来?

    冬梅思来想去,干脆从家里的灶房里拿出了几个大南瓜,用背篓背到村里的集体食堂,与那里做饭的大厨以物易物,换了一小块的猪油。

    剩下的什么葱蒜姜家里地里种的都有,白面也有,但是很珍贵,只有来客人的时候,才能从小小的面缸里面,挖出些白面来做饭。不来人的时候,家里就吃玉米,高粱,谷子等等,粮食不够了,南瓜还能顶一顶。

    调好了汤,熬好了菜,切好了面,就等卫国一到,家人回来,她就下面。

    直到这时,冬梅才意识到自己还没有换新衣服,仍旧穿着那件粗布棉袄。

    她急忙冲进屋子,拿出那件母亲亲手给她做的花棉袄,穿在身上,还有那条从城里买回来的黑蓝色中长布裤子,外加一双粗布黑棉鞋。

    冬梅拿家里唯一的一块镜子照了照自己,觉得非常的心满意足。

    拾掇好的冬梅,站在家门口,朝着村西头的方向,等待着卫国的到来。

    这时,冬梅看到村西口,一个瘦高个,头戴火车头棉帽子,身穿一件崭新的军大衣,脚上蹬着一双高腰的黑色皮鞋。(那可是当时最时髦的装束)

    冬梅愣了楞,使劲揉了揉眼睛,心想不远处这个时尚威武的汉子一定不是卫国,她记得在学校时候的卫国不仅个子矮小毛手毛脚,而且穿衣邋遢,从来没有威武过。

    那个汉子走近了,冬梅清楚的看清了他的轮廓,他就是卫国。她尴尬的朝卫国笑了一下,红着脸走过去,接过卫国手里提的礼品,两人都红着脸低着头朝着家里面走去。

    彼此期盼了大半年的两个人,见面之后,竟然害羞紧张到没有说话,甚至都没敢朝对方的脸上看一眼。

    此时卫国的形象完全颠覆了冬梅内心里对他的定位。她心里想着卫国只要不土气就行,谁曾想到相比村里人穿着黑棉袄,棉窝窝布鞋来说,卫国已经有些超凡脱俗了。

    冬梅把卫国迎进家里面最大的那间瓦房,给他倒了杯热开水,端到他手里,低着头看着地上说:“喝些热水吧!地上冷,你坐到炕上去,早上刚给炕里填的玉米杆杆,热乎着呢。”

    卫国把军大衣上的雪花抖了抖,喝了一口热水,然后把鞋带解开,掀开被子,坐到了炕上。

    冬梅正要往出走,可一想,留客人孤零零的呆在房子也不好,就低着头,一只手揉搓着花棉袄的衣服角说:“你饿不饿,我先给你去拿个窝窝头吃。”

    卫国坐在温暖的炕上,盖着厚厚的棉被,尴尬的笑着,仍旧不说话。

    冬梅等了半晌,见卫国不说话,心想这个男人还真有涵养,话真少,她就喜欢话少的男人,讨厌话多的人,于是她抬起头笑着看了一眼卫国,发现他原本稚嫩的脸变的成熟稳重多了,尤其是那络腮上刮过的胡子留下的青色印记,显的男人味十足,于是她说:“那你坐炕上先暖和着,我去灶房作臊子面,今中午咱都吃臊子面。”

    卫国在家是吃了饭才来的,他赶紧说:“我……吃了……才来的,少作……点。”

    冬梅听到了卫国开口说话,这可是他两十几年了面对面交流的第一句话。可是,可是这个人说话怎么口吃,而且结巴这么严重?

    冬梅笑着一边往出走,一边说:“来了就吃点,你坐,我作饭去了。”

    冬梅已经走出了房门,却听见卫国在后面说:“少……少……作点。”

    冬梅心里纳闷,这个人该不会是口吃吧,怎么这样说话,可是转头一想,自己见了卫国都紧张,卫国见了自己也一定紧张,可能是太紧张的缘故,所以才口吃。

    中午,一大家子的人围坐在炕上的小桌上吃臊子面。

    冬梅妈看着自己未来的女婿笑的眼睛都合成了一条线说:“刚才从地里干完活回来,还没有走到门口,就听对门的二娃他妈给我说,咱家来客了,而且还是个城里人,穿的可洋气,可精神,我一猜就是你来了,我说哪里是城里人,那是崔佳村的催保平的儿子崔卫国……”

    冬梅爸吃着臊子面,喝着飘满油花花的汤说:“你来就对了么,还提这么多东西。那烟贵的,买这个干啥,我平时就拿小儿子写过的作业本卷旱烟抽就对了……”

    冬梅的弟弟妹妹吃完了面,就去翻卫国提过来的礼品,他们从里面找出来了香蕉,可是两个小孩从来没有见过香蕉,不知道怎么吃。

    卫国把香蕉拨了皮,演示给他们看怎么吃。

    吃了饭,冬梅的爸妈还要下地干活,他们歉意的看着卫国说:“村里面修北干渠,这样以后灌溉就方便了,你和冬梅坐下好好拉话,我们忙去了,晚上别走了,留下吃饭。”

    卫国站起来,恭恭敬敬的看着冬梅爸妈说:“你……忙!”

    屋子里面就剩冬梅和卫国两个人,冬梅不说话,卫国也不说话,为了打破沉默,冬梅先开口说话:“你这一身衣服真气派。”

    卫国嘿嘿一笑,摸摸身上穿的军大衣说:“军大衣……单位发的,火车头帽子……干活带的,皮鞋……劳保鞋。”说完,卫国就把火车头帽子递过去,让冬梅摸。

    冬梅一摸,棉帽子里面还镶了个钢盔,真不愧是石油工人,安全第一。再踩踩卫国的劳保皮鞋,发现他的皮鞋虽然油光锃亮,可是鞋子却很硬,而且鞋头里面还有一层钢板,看来这些真是劳保鞋,不仅结实,而且还防砸。

    冬梅继续说:“XJ距离关中该有多远啊?你坐火车坐了多久?”

    卫国眼珠子往上翻了翻,算了一下说:“三个……晚上,一个……白天。”

    冬梅不知道的是,火车上人多,卫国可是在火车上整整站了三天三夜才回来的。这对现在的人来说有点不可思议,可是那时的人能吃苦,在他们看来那没啥,只要不用徒步从XJ走回来就成。

    冬梅觉得自己就像记者,一问一答,可是如果自己不说话的话,卫国根本不说话,于是她提出出去走走。

    雪下了一天,外面白雪皑皑,银装素裹,两人并排走着,踏在雪上咯吱咯吱的响,周围村民看见冬梅和卫国走在一起,议论纷纷,说冬梅找了一个城里人。

    一路上,冬梅最好奇的就是卫国的个子,她记忆中,高三的时候卫国好像还没有自己高,现在怎么比自己高,难道他长高了,于是她问卫国说:“冒昧的问你一下,你身高有个一米七零吧!”

    卫国哈哈一笑,指了指脚上的那双劳保鞋说:“身高是……一米七零,不过……鞋跟……四公分……”冬梅顺着卫国手指的方向看下去,发现果然劳保鞋的鞋底很厚,鞋跟很高,怪不得之前从远处看他又高又瘦呢。

    自己穿的棉布鞋,鞋底最多只有一公分,怪不得和他站在一起,觉的他长高了。

    冬梅除了对卫国的身高好奇外,对他的工作也很好奇,冬梅把两只手交叉的塞在棉袄袖筒里面,在雪地里跺了跺脚说:“你们挖石油是人钻到地下去挖吗,真的可以从地球这边的中国一直挖到地球那边的美国吗?”

    卫国转过头看着冬梅清澈的眸子,觉的她很天真,也很可爱,他朝着自己的手上呼了一口热气,搓了搓说:“人不……下去,有钻杆,不会打到地球那边,最多……三千米……”

    卫国的解释终于打消了冬梅的疑虑,可是这个疑虑才下眉头,那个疑虑却上心头,她发现和卫国交谈了这么久,卫国说话始终结结巴巴,冬梅看着卫国坚毅的眼睛,和那紧凑的双唇,心里默默的在想:他该不会是个口吃患者吧?

第四章 登门造访

    两人初次见面,虽然冬梅对卫国的感觉还可以,但是她觉得口吃是个大问题,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于是她决定鼓起勇气问一下卫国,她咽了一口唾沫,伸了伸脖子,欲言又止的问卫国说:“你????说话???怎么????这样?”

    冬梅的话刚说出去,怎么突然发现自己也开始结巴,自己可是从来都不结巴的,真是近墨者黑近朱者赤,自己也被感染了。

    卫国听冬梅这么一说,好像意识到了什么,突然用手捂了一下嘴,好像在思考着什么,然后说:“我这口吃,听习惯了就不觉得口吃了。”

    冬梅一听这话,心想他怎么能这样说呢,难道瘸腿的人看习惯了,就可以不瘸腿了吗?可是冬梅不知道的是,卫国的口吃不同于平常的口吃,他的口吃是可以自我控制的,在紧张的时候,他说话常常会出现口吃,可是如果刻意的注意一下的话,就不口吃了。

    在单位的时候,和同事之间说话他常常口吃,可是如果遇见正事,比如和领导说话,或者上台演讲,发言什么的,他刻意控制下,是不会出现口吃这种现象的。

    在来冬梅家的路上,卫国一路上不断的提醒自己要注意,再注意,千万不能口吃,可是当他一见到漂亮的冬梅,心里一紧张,顿时什么都忘记了,完全忽略自我控制口吃,结果当冬梅询问他的时候,才发现原来自己已经口吃了一路。

    于是他给冬梅解释,自己从小说话都好好的,但是初中那年帮着父母在家里打了一口很深的水井,累的生了场大病,从医院出来后,慢慢的就发现自己说话开始出现口吃,不过只要自己注意,就会说话流畅,只不过语速要稍微有点慢。

    冬梅半信半疑的望着卫国,她知道口吃是一种病,有天生的,也有后天形成的,但就没有听说过,有哪种口吃是一会口吃,一会不口吃。卫国看到冬梅好像不太相信自己,于是给冬梅打保票说:“我可以保证,接下来和你说话,我绝对不会出现口吃。”

    看到冬梅不说话,卫国于是开始找话。找了半天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一着急竟然说起了普通话(两人之间交流一直用的是关中方言)夸赞冬梅说:“你的皮肤真好,真白,一看就像洋人。”

    此时的冬梅脸色发青,皮肤一点也不细腻不白皙,因为怕冷的缘故,冬梅只要一冷,整个脸就会变成个青蛋蛋。

    卫国说完,一看冬梅不仅不说话,而且还脸色黑青,于是继续找话说:“你中午作的臊子面真好吃,比我家作的好吃多了,我从来都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臊子面。”

    说完这句话,卫国突然意识到,中午的面,他只吃了一碗,连第二碗都没有吃,于是窘迫的走在冬梅的旁边,脸憋的发红。

    旁边的冬梅,惊奇的发现,卫国刚才说的那几句话,真的没有口吃,而且还非常的流利,但为什么不像之前一样说关中方言,却突然说起了普通话,而且是关中方言味及其重的普通话?想了半晌,冬梅都没有想明白。

    不知不觉两人就走到了村头的涝池旁边,冬梅调了个头,两人又一起往家的方向走去,冬梅回答卫国说:“我作的臊子面好吃,也才见你只吃了一碗,是不是我弟弟妹妹在你面前吃相狼吞虎咽的样子,扫了你吃饭的兴致?”

    卫国摇摇头,双手插在军大衣的口袋里说:”没有,没有,小孩子吗,就要多吃小麦面,那样才能长的高,长的壮,你看我,就是因为小时候每个礼拜天都有小麦面吃,所以才长这么高。”说完,卫国一副洋洋自得的样子。

    冬梅看了看穿鞋才一米七零的卫国,什么也没有说,不过心里纳闷,她们小的时候,那时还是大集体,大锅饭,每家每户收的粮食都要上缴到村子里面,每天能吃饱就不错了,哪里还来的小麦面吃,于是她将信将疑的看着卫国说:”我记得小时候那阵子,大锅饭都吃不饱,我和哥哥,每天晚上半夜都被饿醒来,坐在炕上一边哭,一边问爸爸妈妈要吃的,可是他们什么吃的也没,你当时难道半夜不起来哭吗?”

    卫国听了嘿嘿一笑说:“我真的没有饿醒过。”

    冬梅不敢相信的看着卫国说:“真的?”

    卫国神秘的给冬梅说:“那阵子,虽然从地里打的粮食都要上交到村子,可是我爸妈会偷偷的留下一些,装在一口瓦缸里面,封上口,然后埋在后院的土里。每天夜深人静,村里人都睡了的时候,我妈妈偷偷起来,从后院把面缸挖出来,然后在厨房里面给我和弟弟妹妹烙饼子,完了再悄悄把面缸埋回去,生怕生产队知道。所以小时候,我们兄弟姊妹基本都没有饿过,而且还有小麦面吃呢。”

    冬梅听后,惊叹了一声说:“叔叔阿姨真厉害,可是就没有村里人发现过,可要挨批的。”

    卫国回忆着说:“好像有一次发现了,邻居的村民跑去村长那里告状说,半夜起来去茅房,发现我家灶房的烟囱在冒烟,肯定是拿了生产队的粮食,我爸妈被叫去后,他们解释说那不是灶房的烟囱,而是火炕的烟囱,半夜太冷,起来烧了个炕,结果没烧着,就冒了好一阵子白烟,没想到就这么蒙混过关了。”

    两人边走边聊,聊的热火朝天,开心极了,似乎忘记了冬日里的寒冷。

    冬梅最大的梦想就是能成为一名工人,能有一份正式的工作,于是他让卫国给她讲讲工作单位的事情。

    卫国告诉冬梅,他所从事的行业是钻井,打一口两三千米深的井,一个井队一年只能够打一到两口井,而自己是技术员,主要从事技术方便的工作,还算是比较轻松。下了班,去食堂吃饭,不仅能吃饱,而且吃的还挺好,一个礼拜就能吃一回荤菜呢,晚上睡觉的地方是一种叫作“铁皮房子”的地方??????

    卫国讲的眉飞色舞,冬梅听的津津有味,不知不觉的就羡慕起了卫国的工作。

    晚上,冬梅父母还没有干完活回来,于是冬梅留卫国在家吃饭,卫国说自己还不饿,他知道冬梅家的小麦面不多,想让她的弟弟妹妹多吃点,就找了个借口推辞了。

    冬梅送卫国到村口,卫国依依不舍的告诉冬梅说:“你回去吧,我走了。”

    冬梅知道崔家村和尹家村之间只有大约一公里的路程,不过她还是提醒卫国天黑地滑,走路要注意安全。

    卫国听到冬梅关心他的话,心里像吃了蜜一样的甜,他告诉冬梅说:”你在家好好休息,我一个礼拜后再来看你。”

    冬梅笑着点了一下头说:”恩。”

    说完恩,刚准备说再见,却听卫国又插了一句话说:“这一个礼拜,我要去县里买自行车,缝纫机,收音机,手表,你能和我一起去吗?”

    冬梅一听卫国要买这么多东西,没有多想就问他:“买这么多东西干嘛,要花很多钱的。”

    卫国突然有点不好意思,红着脸说:“这东西可派上大用场呢,不贵,在XJ工作的时候,我一天有两块钱的收入,一个月就六十块钱,买的起。”

    冬梅一听一个月能赚六十块钱,睁着大眼睛不敢相信,心说一个月赚那么多钱,咋能花的完。

    卫国接着说:“我对咱县不熟悉,你工作了几年,你熟,不如你跟我一块去买吧,还有个挑头。”

    冬梅想这话也对,自己确实比较熟悉,就带他去吧,于是满口答应了卫国的邀请。

    卫国听到冬梅的话,瞬间心花怒放,内心里高兴的波涛澎湃,可是外表依然故作镇定说:“好,一言为定,不见不散。”

    说完卫国转身准备走,一想竟然忘记了说再见,于是转过头来,一紧张,忘记了控制结巴,便说:“冬?????梅,再????见。”

    冬梅看着卫国,笑容甜甜的回了声:“再见。”

    卫国走了后,在回家的路上,冬梅心说在外面工作的人就是不一样,买大件说买就买,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其实,冬梅没有想到的是,卫国准备买了四大件之后,就把自己和冬梅的婚事提上日程,而且是要在两个月的冬休结束前,和冬梅完婚,他故意告诉冬梅去买四大件,而且邀请她跟自己一起去买,目的就是想试探下冬梅愿意和他结婚不,结果没有想到冬梅竟然利索的答应了。

    此时,趁着夜色顺着水渠边上回家的卫国心里乐滋滋,已经开始想着和冬梅结婚后,带着冬梅上XJ的情景了。

    可是这头的冬梅,并不知道他买四大件的真实意义,只是以为衣锦还乡的卫国是单纯的给家里添置点东西而已,在她的内心深处,还想多了解一下卫国,至于结婚嘛,她心想怎么着也得到明年了。

第五章 胡吃海喝

    第二天,乍暖还寒,太阳早早就出来,照的地上的雪花开始慢慢的融化,原本冻着的土路也开始变的松软而黏糊。

    卫国骑着自家那辆破旧的二八加重自行车,来到了冬梅家所在的尹家村。

    进村子前,卫国在村里的合作社门前停了下来,进去买了几样当时的奢侈品:罐头,鸡蛋糕,挂面????

    冬梅家的头门打开着,父母已经出去干活去了,冬梅应约不见不散,所以在家等待着卫国。

    卫国把二八加重靠墙边停下,把礼当提下来,顺着冬梅家的院墙,往里面走着,光图了找冬梅,一不小心还被脚底下放的一个簸箕给绊的摔了一跤。

    冬梅在灶房里面,烧开了水,拿马勺往保温壶里面灌着热水。

    卫国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的泥土,隔着窗户就看到了灌开水的冬梅,他刚要朝屋里叫冬梅的名字,却突然又刹住了,轻声咳了一下,他这是在自我提醒,接下来的说话,可不能结巴,一定要慢,要言语通顺。

    好不容易调整了过来,卫国嘴刚张开要喊冬梅,却突听一声:“崔卫国,你来了,坐下吃碗玉米糊糊吧!”冬梅一边盖着保温壶塞子,一边问候卫国。

    卫国要说的话被噎了回去,忙应承说:“哎???对,不,不???了,我吃过早饭,不???吃了。”这句话说完,卫国恨不得在自己的嘴巴上抽几下,关键时刻掉链子。

    在厨房里,卫国一边溪流溪流喝着冬梅盛给他的玉米糊糊,一边出去把买的礼当提了进来。

    冬梅趴在灶火坑里,一边熄灭火星子,一边问卫国说:“你家不是有自行车么,怎么还要去买自行车啊?”

    卫国纳闷冬梅咋知道怎么骑着自行车来的,于是问他:“你怎么知道。”

    冬梅把火星子熄灭了之后,又把跟前堆的柴火往后拨了拨,回答卫国说:“你刚一进来,就从窗子上看到你了。”

    听到这话,卫国一下子窘迫了起来,难道刚才狼狈的一跤也被冬梅看到了?

    卫国正思考着,就听冬梅继续说:“不好意思,刚才院子里的簸箕绊了你一下,都怪我,早上扫完地,忘记了收拾簸箕。”

    此时的卫国恨不得自己就是土行孙,找个地缝钻进去。

    说来也怪,卫国虽然是个慢性子,可是走路办事却很慌张,一不小心就会闹个笑话。

    出门前,冬梅把身上穿的那身旧衣服脱了下来,换上了花棉袄和新布鞋,跟着卫国一起出门。

    卫国推着自行车走在右边,冬梅走在左边。

    刚走出村子,卫国就骑上自行车,叫冬梅跳上来,坐到后座上,带着她上县城去。

    可冬梅看着行驶的自行车,想上去,却束手无策,因为她从来没有骑过自行车,更不要说“上座”了。

    卫国骑着自行车走了一截子路,突然往后一看,竟然把冬梅甩了一大截,忙又返回去。

    冬梅不好意思的看着卫国的自行车说:“你骑车的时候,我上不去,你能不能先停下来,然后我再上去。”二八加重很高很大,卫国把自行车停下来后,使劲点着脚,脚尖才刚挨着地,等冬梅坐上去后,卫国才踏起了自行车。

    坐在车后座的冬梅,心里虽然很害怕,但是她不好意思抱卫国的腰,就双手抓着自行车的座子,一刻也不放松。

    卫国骑着车子,带着冬梅,驰骋在乡间的小路上,头顶上的太阳暖烘烘的照着大地,卫国觉得很有成就感,竟然不知不觉的哼起了小曲:锦绣河山美如画,祖国建设跨骏马,我当个石油工人多荣耀,头戴铝盔走天涯,头顶天山鹅毛雪,面对戈壁大风沙,嘉陵江边迎朝阳,昆仑山下送晚霞,天不怕,地不怕??????

    冬梅听着卫国唱歌南腔北调,而且吐字一会关中方言,一会普通话,实在听不下去,就顺口打断了卫国的话说:“本来还想着今天去县城要坐蹦蹦车去的,没想到你还骑了车子。”

    卫国双手稳固的抓着自行车的手柄说:“坐蹦蹦车要三毛钱的车票,多贵的,三毛钱要买多少东西,我每次到县里,不是步行,就是骑自行车。”

    冬梅一听,心说虽然卫国当工人赚的钱很多,可是他依然这样节省,真难得。

    她接上卫国的话说:“就是,现在钱不值钱了,记得小时去县里,我妈只给我三毛钱,去了之后,用这三毛钱看了戏,买了零嘴吃,完了回来,还要给弟弟妹妹带一根甘蔗回来呢。现在就不行了。”

    卫国有同感的说:“是呀,那阵子,我最爱吃的拐枣,几分钱就能买一大把,现在要几毛钱呢。”

    两人虽然聊的很开心,可是卫国依然觉得这样不是很美气,而这不美气的地方,就是冬梅的双手始终抓着座子,而没有抱住他的腰。

    于是他灵机一动,在平整的乡间小路上,故意找着坑坑洼洼的地方往上骑,这样自行车就不自觉的颠簸了起来,再加上他还时不时的摇摆几下车头,吓的坐在后面的冬梅惊魂不已。

    路上人多,冬梅很害怕,可又不敢叫出来,随即厚着脸皮,一把抱住了卫国的腰。卫国乐滋滋的骑着车,觉得自己大功告成,于是继续驶上了平坦的道路。

    自行车顺着光滑的柏油路,下了一个大坡就到了县城扶云县。

    扶云县位于关中平原西部,地势北高南低,耕地一望无际。

    县城坐落在一个很大的坑里面,由于地理环境的因素,限制了县城的扩大和发展,所以整个的县城显得集中而拥挤。

    今天刚好有集,县城里车水马龙,人满为患。

    卫国骑着自行车带着冬梅,晃晃悠悠的停在了一个大石头跟前。

    卫国双手捏住刹车,左脚踩在大石头上,这才稳稳当当的停了下来。

    冬梅松开卫国的腰,从后座上小心翼翼的下来,揉揉坐的发麻的屁股,心想终于到了,这一路可别提有多尴尬了,第一次见面,就搂人大老爷们的腰,真不是一个大姑娘该干的。

    到了县城之后,卫国并没有着急着买四大件,他知道姑娘家一般都嘴馋,所以先带她来到了农贸市场,这里卖什么的都有,尤其是各种小吃,应有尽有。

    那时候,还没有三毛大饭店,会所,饭轩之类的高档餐厅,有的都是些路边的小摊点,可是当时人们觉的能在小摊子上吃一顿,也就很奢侈了。

    卫国推着车子,走在前面,冬梅跟在后面,不知不觉就进了农贸市场。

    冬梅诧异的看着走在前面的卫国,心想不是来买四大件的么,怎么不去县城中心的百货合作社,怎却跑这儿来了。

    还没等冬梅想完,卫国转过身来,喜笑颜开的看着紧跟在后面的冬梅说:“好不容易来一趟县城,咱先吃点东西,你想吃啥?”

    冬梅把脖子伸长,往集贸市场里面一看,只看到里面人头攒动,瞬间没了逛的心情,再加上自己也不饿,于是她拒绝卫国说:“来的时候,刚吃过早饭,一点都不饿,不想吃啥。”

    卫国虽然听见了冬梅说她不想吃饭,可是卫国没有在意,仍然挤着人群往里面走着。

    冬梅没法,只能跟着往前走。

    卫国一边走,一边回头看看冬梅是不是在后面,他心里担心人多拥挤,不小心就会和冬梅岔开。

    当时不像现在,手机电话联系方便,那时如果走散的话,真是很难找见彼此。

    卫国看到前面一家卖攘皮子的摊点,旁边坐着吃的人很多,就走了过去,把自行车停在旁边,拉着冬梅一起坐到了小板凳上,并告诉老板,给调两碗攘皮子,多放辣子和醋。

    冬梅虽然肚子不饿,可是看见自己最爱吃的攘皮子,还是不由自主的哈喇子就开始在嘴里面打转转。

    攘皮子很酸很辣,很符合扶云人的口味,冬梅一边吃着攘皮子,心里一边想这卫国,别说还看不出来,蛮体贴,不仅知道自己爱吃攘皮子,而且还知道自己爱吃醋和辣子,一定是他提前从我弟弟妹妹那里打听到的,想完,冬梅脸上露出了花儿一般的笑容。

    坐在她旁边的卫国,狼吞虎咽的吃着,辣的直流鼻涕,殊不知卫国并不知道冬梅的喜好,只是自己比较喜欢又酸又辣的攘皮子而已。

    卫国吃了一碗,又要了一碗,继续吃。

    冬梅看着卫国吃饭虎虎生威的样子,心里纳闷卫国好像比自己还喜欢吃攘皮子。

    从攘皮子摊点上刚起来,卫国又看见了不远处一个老汉在卖油糕。

    油糕做好后,往油锅里一扔,只听刺啦一声,香喷喷的油糕就出锅了。

    于是,卫国问刚吃完攘皮子,还在擦嘴的冬梅说:“走,咱去吃油糕,你爱吃油糕不?”

    冬梅一听油糕二字,立马来了精神,记得小时候,每逢爸妈去县城,给他们带回来的吃的里面,最好吃的就是油糕了,现在想起来还回味无穷。

    草色的纸,包着刚从油锅里出来,金黄灿烂的油糕,冬梅轻轻的咬了一口油糕,陷就溢出了出来,如一条粘稠的小溪,顺着金黄的油糕顺流而下,冬梅伸出舌头舔了一下流出的馅,真是香甜美味极了。

    这次,冬梅比卫国多吃了两个油糕。

    离开摊点的时候,冬梅还给在地里干活的爸妈,上学的弟弟妹妹一人买了一个油糕包了起来。

    集贸市场里面人潮如水,顺着人流一路,冬梅和卫国一人又喝了一碗油茶,接着一人吃了一块靖糕。

    路过麻花小摊,每人又顺了一根麻花,边吃边往前走。

    “酒足饭饱”的卫国觉得自己已经吃不下去了,要是再顺着摊点走下去,胃真要炸了。可是看看刚才还说吃了早饭,一点不饿,现在却见啥吃啥的冬梅,卫国还是硬着头皮走了下去。

    转了一弯,绕过了一个圈,马上就要出集贸市场,卫国心里暗喜,想在胃被撑出胃下垂之前终于可以离开这里了。

    卫国正高兴着,却突然看见冬梅站住了,而且她的眼睛发亮,好像看到了什么亮点。她先是一愣,然后脸上笑的绽开了一朵花,拉着卫国的衣服角说:“蜂蜜粽子,蜂蜜粽子,终于找见了,可好吃了,快走。”说着就走上前去。

    跟在冬梅屁股后面的卫国满心的无奈,心说,刚才是我拽着你吃,你不吃,现在怎么突然角色反转,开始主动挑头。

    冬梅告诉卖蜂蜜粽子的老大妈说:“给我来一个,给他来两个。”

    说完,笑着看着卫国继续说:“这个蘸着蜂蜜可好吃了,你要是两个不够,给你再要几个,咱们吃完这个了,再去喝醪糟汤??????”

第六章 四大件

    从集贸市场出来,卫国挺着个圆圆的大肚子,胃里面翻江倒海,恨不得把刚才吃的那四个蜂蜜粽子全给吐出来。

    而冬梅却无比的开心,整个人看上去都精神了许多。

    虽然她也觉得食物已经吃的塞到了脖子口,可是好吃啊,美味啊,享受啊,从来没有这么放得开,如此的大吃一回。

    在百货合作社里面,商品琳琅满目,应有尽有。

    两人转了一个圈子,基本能看的商品都看了个遍,可卫国迟迟不下注意,光看不买。

    等了许久,卫国终于对冬梅说:“冬梅,我大老爷们的,大老粗,也看不懂买哪个好,哪个不好,你就给咱们看着买吧。”

    冬梅也转的两眼发昏,环视着四周的商品回答卫国说:“我来挑咋行,又不知道你的喜好,万一我喜欢的东西,你不喜欢怎么办。”

    卫国挠挠后脑勺,憨憨的笑着说:“不用管我喜欢不,只要你喜欢就可以了。”

    冬梅听着卫国说的话,字字入耳,可是还是没有听出来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什么只要我喜欢就行了,于是回答卫国说:”给你家买,还是你挑吧,我挑不来。“

    卫国看着前面的几辆不同牌子的自行车说:“咱先去买自行车,金鹿牌,凤凰牌,飞鸽牌,永久牌,二八,还是二六,你来挑吧。”

    在卫国的死皮赖脸下,冬梅实在推辞不了,心想也许是卫国真的挑不来,自己好坏在城里呆了些年,对牌子还是比较了解的,于是她就主动承当起了“买主”的责任。

    最后,从百货合作社出来的时候,他们手里推着二六加重飞鸽牌自行车,车子上架着蝴蝶牌缝纫机,怀里抱着凯隆牌收音机。卫国的手腕上还带了一个梅花牌手表,本来给冬梅也要买一块的,可是冬梅硬是没要,她觉得一是不想花卫国的钱,二是那种贵重的东西,自己也消费不起。

    这头,卫国妈和卫国爸,中午吃了饭,就来到了冬梅家。

    他们这次来是有正事要说的。

    农村进门不用敲门,只要头门开着,就直接推开进去了。

    冬梅爸妈刚好不忙,一看是二位老人来了,忙把他们迎进了里屋,脱了鞋,让坐到了炕上。

    四位老人坐在热哄哄的炕上,拿杯子盖着腰部以下,非常的热乎。

    卫国爸不善言辞,坐在炕上一句话不说,只是时不时的笑一下,全凭卫国妈在不停的说。

    谝完了闲话,卫国妈话锋一转,直截了当的告诉冬梅爸妈,他们二老这次来是商量卫国和冬梅的婚事的,看二位老人意下如何。

    冬梅家刚好相反,冬梅妈坐在旁边认真的听着,冬梅爸之乎者也的大道理一堆,一听结婚,冬梅爸并不觉得意外,他是个守信用,讲道理的人,自从小时候给两个娃娃定了娃娃亲之后,他就知道总有一天自己的女子是要嫁到卫国家的,他笑了笑,心里还是比较高兴,就表达了自己的看法。

    卫国妈一听冬梅爸双手赞成卫国和冬梅的婚事,于是一边从衣服口袋里拿出彩礼钱,一边说卫国冬休到二月底就要去XJ上班,咱们就把婚事定到二月底吧,具体日子,我回去找个先生算一下,找个吉利的日子,再通知你们。

    冬梅爸看着卫国妈手里拿出的彩礼先是一愣,然后说这是?

    卫国妈喜笑颜开的说这是四百块彩礼钱,您们不要嫌弃少。

    在旁边的冬梅妈赶紧插话说我们咋能嫌少,咱这里一般结婚的彩礼钱就是个二百块钱左右,你们竟然多给了一倍,太多了,还是抽掉一半吧。

    卫国妈不肯,说什么也要把四百块钱一分不少的给冬梅家,她说别推脱,拿着,当初娃娃还小的时候,我一眼就看上冬梅了,就看上她个子高,长的漂亮。我们老两口个子低,生的四个娃都个子低的很,就想着将来冬梅给我们崔家生个娃,个子一定高,祖祖辈辈就盼着有个高个子的后人。

    说完卫国妈爽朗的笑着把四百块彩礼钱,递了过去。

    可冬梅爸说什么就是不收,他说人嫁女子彩礼都是二百,我这里收四百,要是让人知道了,非笑话我老尹见钱眼开,卖女子赚钱,你抽掉一半吧。

    四百块彩礼钱,在四位老人之间推来推去,气氛瞬间就变的很尴尬。

    还是卫国妈想的多,她早就想到了应对的办法。她硬把钱放到了炕沿子上,然后笑着对冬梅爸妈说,钱你们收下,不要怕人笑话,今天卫国出去买了四大件回来,就放到你们家,嫁冬梅那天,你们把这四大件抬过来,就说是你们娘家给陪过来的,这样绝对不会有人笑话你收了四百块钱彩礼钱。

    冬梅爸还想拒绝,可是看到卫国妈意志坚定的样子,实在不好意思推来推去。旁边的冬梅妈赶紧插话说这样也行,以后就让冬梅好好孝敬二位老人才是。

    二位老人走后没有多阵子,卫国就和冬梅推着“四大件”进了家门。

    吃了饭,冬梅去洗碗,冬梅爸热情的过来和卫国聊天。

    卫国看着身体硬朗,足足比自己高出十公分的冬梅爸热情的叫了声叔叔。

    冬梅爸和卫国聊的热火朝天,问长问短,询问他是哪个中专毕业的,工作单位如何,工作辛苦不辛苦,XJ怎么样,在那边想不想家,能不能吃饱,多长时间回一次家?????

    卫国一五一十的详细回答了冬梅爸的问题。

    最后,冬梅爸慈祥的看着卫国说:“你愿意我家冬梅不?”

    卫国突然听到冬梅爸问出这个问题,一下子脸红了起来,觉的十分的不好意思,他顿了顿,丢掉了以往的薄脸皮,“咬牙切齿”的说:“我愿意呢。”

    冬梅爸听到卫国的回答很坚定,于是来了兴趣,继续问他说:“不错,是个好小伙。不过,要娶我家冬梅的人,必须是个聪明人,我问你个问题,你要能回答上来,而且要回答正确,才算个聪明人,才能娶走我家冬梅。”

    卫国微笑着说:“好!”

    冬梅爸看着卫国说:“这个问题很简单,也很好回答,我问你,一斤铁和一斤棉花,哪个重?”

    卫国听到冬梅爸的问题,差点笑了出来,心说原来是这么简单的问题,还以为有多么高深莫测呢,回答这个问题还不是小菜一碟,于是用坚毅的眼神看着冬梅爸,自信的回答说:“当然是铁重了。”

    冬梅爸听到卫国的回答,愣了半天,哭笑不得,不过他还是朝卫国笑了笑说:“恩。”然后点了点头,若有所思的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卫国走的时候,告诉冬梅,这四大件就放到她家里。

    冬梅诧异的问卫国为什么不带走。

    卫国说东西太多,自己一个人势单力薄,根本带不走那么多东西,等下次再来拿。

    冬梅想想也是,卫国单薄的身子,回家还要走一公里的路,怎么拿得下这么多东西,于是就让卫国把东西放着,她替卫国保管,等改天卫国有空了,过来拿。

    这时,冬梅爸却从里屋走了出来,嘴里抽着旱烟说:“这些东西还是先拿回去吧,放到这里不但不方便,也不是个事。”

    卫国看到冬梅爸的表情很严肃,说话的语气仿佛非常的认真,于是拿不定注意是该带走四大件,还是留下四大件。

    就在卫国踌躇不定的时候,冬梅站了出来,她放下手里的东西说:“就放到咱家里呗,又不碍事。”

    冬梅爸一听女儿的话,这不是明摆着朝着卫国说话,看来女儿是真心愿意卫国,愿意这门婚事了,于是他严肃的表情绽开了些,对卫国笑着说:“既然冬梅让你把东西留下,那你就留下吧。”

    卫国看到形势朝着自己好转,于是紧张加高兴的说:“谢谢?????叔叔,我???走了???再见。”

    冬梅一听卫国说话结巴的口吻,就知道他又紧张了。

    晚上,冬梅躺在暖和的火炕上,脱了棉袄,刚准备熄了煤油灯睡觉,就听见母亲在屋子外面叫她开门。

    冬梅开了门,看见母亲披着衣服,头发也没有扎的就过来了,显然是刚睡下,心里有什么事情,又起床找她谈来了。

    母亲坐上了冬梅的炕,用手把脸揉了揉说:“差点就睡着,都望了给你说个事了。”

    冬梅拿绣花针把煤油灯的捻子往粗挑了挑,问母亲说:“啥事情,还这么十万火急的,明天说不行嘛。”

    母亲把被子往身上盖了盖说:“也行,不过估计你也知道大概。”

    冬梅下炕,拿起装煤油的小壶,往灯里倒了点煤油,心想母亲平时说话都直言直语的,今天怎么还卖起关子了,于是问母亲说:“你说吧。”

    母亲干了一天的活,很累,干脆把整个身子都趟了下去,看着冬梅说:“到时候,你跟卫国去XJ呢,还是留在婆家种地呢。”

    听了母亲的话,冬梅很纳闷,心说和母亲交流二十多年了,今天竟然听不懂母亲的话,什么在婆家种地,去XJ的,于是她皱着眉头,一本正经的问母亲说:“妈,你是不是瞌睡了,再说胡话呢,啥意思,恕请直言。”

    母亲突然被逗笑了,心说都这么大的姑娘了,说话还这么没大没小的,什么直言,于是她直截了当的问冬梅说:“你二月底和卫国结婚了后,你准备跟他去XJ呢,还是呆在村子里务农呢。”

    听到母亲的话,冬梅一下子笑了出来,说:“什么结婚,我和卫国才刚开始谈,刚开始你懂吗,还没想这么快就结婚呢。”

    母亲看着女儿淘气的表情,心说都这会了,还和我装蒜,跟卫国出去把四大件都买回来了,还让卫国把四大件都留在家里面,姑娘家大了,都不害羞了,这回可却突然跟我装洋蒜,于是她说:“卫国爸妈今天来咱家,给了四百块钱彩礼钱,日子定到二月底,你和卫国一结婚,我也就放心了,再不管你了。”

    冬梅大吃一惊,怀里抱着的枕头都掉到了炕上,瞪着圆圆的大眼睛说:“妈,你说什么呢,真的假的,你答应了吗?”

    母亲纳闷女儿的反应为什么如此惊奇,她说:“答应了啊,彩礼四百,你爸嫌多,卫国妈就说把四大件放咱家里,就说咱给陪嫁的。今天,你不也替卫国说话,让把四大件留到咱家呢吗?”

    一直还蒙在鼓里的冬梅,这时才明白过来,自己陪卫国去买的四大件,原来是给自己结婚用的四大件,怪不得卫国要她挑,而且只要她喜欢就行。

    冬梅委屈的看着母亲,眼泪在眼睛里面打转转,说:“妈妈,这可咋办呀?”

第七章 婆媳关系

    母亲看着快要哭出来的冬梅,突然觉得很可笑说:“什么咋办呀?这么好的婆家哪里找去呢,何况卫国还是商品粮,打着灯笼都找不见,你就偷偷的钻到被窝里面笑去吧。”

    说完,母亲就披上衣服出门去里屋睡觉了。可冬梅并没钻到被窝里面笑,而是钻到被窝里面偷偷的哭了一场。

    这天,卫国来到冬梅家,带冬梅去他家看门子。

    关中风俗,结婚前,女方的要去男方家里面,看看他们家的情况:头门怎么样,大不大,门扇是铜的,还是铁的,院子宽敞不宽敞,几间房子,是瓦房还是泥土房子????

    卫国和冬梅一路顺着水渠走着,不到半个小时,就进了崔家村。

    卫国家在村子的中间偏西头。

    卫国和冬梅从东头进的村子,不一会就到了家门口。

    冬梅看到卫国家的头门很小,而且门扇子是铁的,首先给人一种门面很寒酸的感觉。

    进门前,冬梅心想,上学的时候,记得卫国穿的衣服总是很破,补丁很多,布鞋总是很脏,好像就没干净过,今天再看看这头门,于是她马上联想到了卫国家的情况,里面一定也很破败。

    卫国很绅士的推开门,卫国爸妈热情的迎了出来。

    冬梅和二位老人打过招呼之后,放眼四周,另冬梅惊讶的是,卫国家的院子非常的宽敞,是一般农家院子的两倍,院子的前面有一棵苹果树,中间靠后面,有一颗很大的枣树,每年春天的时候都枝繁叶茂,秋天的时候果实累累,不仅如此,卫国家还有五间房子,而且全部都是瓦房,只有灶房是泥土房。

    而自家的条件在尹家村算是好的,也才只有三间瓦房,如果把卫国家放到他们村子里面,条件肯定是数一数二的,冬梅不禁对二位老人刮目相看,心里感叹真是败絮其外金玉其中,一点也不显山露水,用现在的话说就是不露富。

    卫国家三代贫农,根正苗红。之前一直很穷苦,直到土地包产到户后,凭借着卫国父母的勤奋踏实,节衣缩食,省吃俭用,才慢慢的把日子过到了前头。

    一家人坐在炕上,卫国爸妈热情的给冬梅端来了瓜子,花生,枣子。

    冬梅看到瓜子花生后,不禁就想,卫国家的光景真的很好。(那时只有过年的时候,才能吃上瓜子花生,平时根本没有。)

    卫国从旁边的屋子还给冬梅端来了一碟冬梅不认识的东西让她吃。

    冬梅看着这东西,椭圆形,长条状,扁扁的,捏了一个吃在嘴里很甜很好吃,她忙问卫国这个东西是什么。

    卫国看着冬梅吃的很香的样子,给她解释说:“这个是葡萄干,是专门从XJKLMY带回来的。”

    冬梅只吃过葡萄,从来见过葡萄干,更别提吃了,她好奇的问卫国这个东西和葡萄是一种树上长的么?

    卫国解释说葡萄干就是葡萄在KLMY那种特定的气候里风干之后,才变成葡萄干的。

    冬梅觉得很神奇,天底下,竟然还有这么好吃的东西。同时,她也想KLMY一定也是个非常美丽的地方。

    那天,冬梅竟一个人,吃了大半碟子的葡萄干。

    冬梅回到家后。

    冬梅妈凑上来问冬梅崔家咋样,他父母看的上你不,对你好不好。

    冬梅还回味在葡萄干的好吃中,她说卫国家很好,卫国父母也很好,尤其是卫国妈妈,特别的热情,一个劲的瞅着自己看,还把花生和瓜子拨开了壳壳给她吃,恨不得在她脸上亲一口呢,将来嫁过去之后,婆媳关系一定很好相处。

    冬梅妈嘿嘿笑了一下没有说话,她知道女儿太单纯,根本不知道复杂的婆媳关系,即使她现在对你非常的好,可是一旦过了门,就要另当别论了。

    二月底,乍暖还寒,**已至,万物发芽。

    在一片祥和的炮竹声中,一股充满了喜气的氛围中,顶着红盖头的冬梅,嫁进了卫国家。

    那时的婚礼很简单,既没有戒指,也没有婚纱,简简单单的举行了个仪式,亲朋好友闹了闹洞房,就算是喜结连理了。

    第二天,作为新媳妇的冬梅早早的就起床,按照规矩,她首先要去敲开公公婆婆睡的里屋的门,然后端起公婆屋子里的尿盆,然后去后院倒掉。(那时的农村因为厕所在后院,所以晚上睡觉,屋子的地板上都要放个尿盆才行)。

    接着又开始打扫卫生,先扫院子,完了后用轱辘从水井里面打水,倒满整个水缸,再做好一家人的早饭,而且要亲自把早饭端进公公婆婆的房子,端到他们所在的炕上,他们吃了后,再把碗端出来,洗掉。

    接着背上水,拿上干粮,拉上架子车,带上劳动工具,一家人去地里劳动,中午不回来,整整要劳动一天,等到下午天麻麻黑,回到家,媳妇必须先做饭,吃完饭后,接着给公公婆婆烧炕,给他们端水洗漱,完了才能忙活自己的事情。

    一天下来,趟在炕上的冬梅累的都感觉快散了架,没一会就进入了梦乡。

    这天,像往常一样,劳动了一天回到家里。冬梅作好饭后,把饭端进了公公婆婆住的里屋,可婆婆不但不没有接饭,而且看都不看冬梅一眼。

    冬梅有些纳闷,她知道婆婆今天一句话也没有跟自己说,而且脸黑了一天。这让她很难接受,相比之前没有结婚时的热情,和现在的冷冰冰,她觉得落差很大。

    她努力思考着,不知道自己什么地方作的不对,或者说是作错了,没有按照规矩来。冬梅吃了饭,一个人在灶房里面洗碗,而卫国已经去洗刷准备睡觉了。

    这时小姑子走了进来,看到嫂子沉默寡言,就走上前去,把碗放到后锅的热水里,关心的问嫂子道:“嫂子,咋了,怎么不高兴。”

    冬梅把正在吃的饭放到案板上,本来很饿的肚子,也不饿了,她说:“不知道咋了,妈一天都没有给我好脸,我把饭给她端过去,她也不吃,你说说我到底啥地方作错了?”

    小姑子找了个小板凳,和冬梅坐一起,对她说:“你别生气,妈的家法大的很,这个我们从小就知道,你要适应,肯定是你啥地方作的不对了,别多想,明天你好好表现就行了。”说完,小姑子起身就去自己屋子了。

    冬梅默默的从灶房的地板上站起来,在后锅的热水里,洗着全家的碗筷。

    一天,一家人在地里干完农活,回家前,冬梅用背篓背些在地头捡的柴火,回家好烧炕用。

    卫国家的背篓很别致,腰细,口呈喇叭形,底部呈方形,容积比较大。

    冬梅多背了些柴火,心里高兴的想,这些柴火预计能够两天烧炕用。

    可当她背满了柴火,刚走了没两步,就被婆婆在后面叫住了。婆婆放下手里的锄头,厉声问她道:“你把背篓填那么满干什么?不知道背篓太重了,系带容易断吗?”

    冬梅摸了摸背篓的系带,觉得它很结实,应该不会断,就回了婆婆一句说:“这系带很结实,怎么能断掉。”

    婆婆听到这句话,气不打一处来,心想你个刚过门的媳妇,还敢顶婆婆的嘴,于是放大了嗓门说:“你还能的很,这背篓我背了这么多年了,我不知道吗?”

    冬梅听到婆婆骂人的语气,心里很不是滋味,于是说:“一个背篓能值多少钱,要是系带断了,咱去修一下,就花个一毛多钱。”

    卫国的母亲其实是个很厉害的女人,不仅对自己的儿女要求很严格,且对媳妇要求更是严格,心想一个小辈还敢连续给长辈还嘴,于是骂冬梅道:“你给我滚回去,把背篓放下,别让我再看见你。”

    此时的卫国,站在母亲和媳妇之间,无奈的低着头,只能任凭母亲对媳妇的教训。

    冬梅一气之下,把背篓放到地上,头也不回的往家的方向走去,边走边听见婆婆继续在后面对自己骂骂咧咧。

    那天回去,很累很饿的冬梅,没有吃饭,也没有烧炕,躺在冰冷的炕上,她的泪水顺着着脸颊慢慢的往下流着。

    卫国给冬梅端进来了一碗饭,让冬梅吃。冬梅抹了一把眼泪,仍旧躺在床上不说话。卫国没法,坐在炕沿子上,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在炕上躺了个把小时,冬梅还是下了炕,她知道,现在这个家里,如果作为新媳妇的自己不烧炕的话,就没有人烧炕,她含着眼泪,烧暖了家里所有的炕。

    半夜,躺在床上的冬梅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她打心里不生婆婆的气,因为母亲告诉过自己刚进门的媳妇,不要说受气了,就是挨打也是很正常的事情。自家村子东头军海家的媳妇,就几次被婆婆和公公打的哭天喊地。

    冬梅委屈就委屈在这个家里,婆婆什么都要管,大事小事,事无巨细,而且凡事都要按照她的心思和想法来,否则她就大发雷霆,冬梅不由的叹了一口气。

    叹完气的冬梅觉得已经很困了,刚准备睡觉,就听睡在旁边的卫国开口说话问她:“怎么叹气了?”

    冬梅想大半夜的卫国估计早就睡着了,一定是在说梦话,就没有理睬他。可不曾想,卫国又说:“别生气了,我的冬休假期快到了,想不想跟我去XJKLMY?”

    这时,冬梅才确信卫国没有说梦话。其实,卫国知道冬梅一直没有睡,所以他也一直陪冬梅醒着。

    冬梅翻了个身子,看着正对着自己的卫国说:“你个家伙,半夜不睡觉,突然来一句话,想吓死人呀?”

    卫国故意把声音压低,学着很恐怖的声音说:“你不是也没睡吗。”

    冬梅被卫国逗乐了,她觉得卫国学鬼说话的样子一点也不恐怖,倒是很搞笑,于是她问卫国道:“你刚才说什么?”

    卫国笑了笑说:“我快到假了,你跟我去XJ吧,去KLMY,我的工作单位。”

    冬梅还没有想过自己要去那么远的地方,她说:“要是我去了那里,你们都是商品粮,不要我这个农民咋办?”

    卫国把冬梅身上盖的被子往上拉了拉,把冬梅盖的更严实了些说:“农民多着呢,一个商品粮配一个农民。”

    冬梅诧异的问卫国:“啊?农民也可以当工人吗?一个商品粮配一个农民是什么意思?”

    卫国细细的解释道:“单位女同事少,男同事多,比例失衡。男同事们都回老家找媳妇去了,结婚后,都领了过去,别担心,像你这样的女孩多的是,都是从农村来的。”

    冬梅想了想,故意逗卫国说:“原来是这样,你找不下媳妇了,所以才找的我,对不对?”说完装作很生气的样子。

    卫国一看,心想冬梅本来心情快要转好了,可因为自己的一句话,心情又不好,于是抱歉的说:“不是,不是,我是从小都喜欢你的,暗恋你多少年了,这叫有**终成眷属,不叫找不下媳妇才找的你。KLMY可好了,瓜果又多,又香甜可口,尤其是葡萄干,多的你吃都吃不完。”

    听卫国这么一说,冬梅来了兴趣,同时也为自己不再受婆婆的气,而感到庆幸,于是她问卫国道:“那咱们什么时候走啊?”

    卫国翻了个身子,平躺着说:“早着呢,还有好多天呢。”

    冬梅焦急的问:“早着呢,到底啥时候走啊。”

    卫国闭着眼睛,一副瞌睡的样子说:“明天收拾东西,后天就跟我启程去XJKLMY。”

    冬梅“啊”的叫了一声说:“这也走的太快了吧,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呢。”

第八章 快乐出发

    天蒙蒙亮,冬梅和卫国提着大包小包,从村子里走到一个叫作锅吊的柏油路口,坐上蹦蹦车赶到县城,又转车到省会城市西安。

    等坐电车赶到火车站的时候,已经中午了。太阳红彤彤的照着大地,冬梅热的头上出了汗,卫国忙从口袋里面掏出花手帕给冬梅擦汗。

    冬梅看到卫国手里拿着个花手帕,奇怪的问:“你一个大老爷们,咋还用个花手帕。卫国给冬梅擦完汗后,又把包里背的绿色军用水壶拿出来,让冬梅喝水,解释说:”这个花手帕是用来包东西的。”

    冬梅把军用水壶的口拧开,大口的喝了几口水,消解了干渴,觉得清爽多了,问卫国道:“花手帕包东西,你是包的洋糖吗?”(洋糖是当时很流行的一种用纸包着的水果糖,很普通很廉价。)

    卫国不说话,用手在裤子口袋里面掏了半天,终于掏了出来。

    冬梅把水壶的系带挂在脖子上,看着卫国笨拙的掏着东西,心想卫国还真有心,知道自己喜欢吃洋糖,还专门带着。

    可是,另冬梅没有想到的是,卫国从口袋里面拿出来的竟然是一只漂亮的女士梅花牌手表。

    卫国低着头,憨憨的笑着,把冬梅的手拽过来,然后笨手笨脚的给冬梅带在了左手上。

    原来卫国是要给冬梅一个意外的惊喜,他心里知道,那天一起去买四大件,冬梅其实是很喜欢梅花牌手表的,可是嫌贵,不舍得买,于是婚后的一天,他悄悄的去县城里给冬梅买了梅花牌手表。

    冬梅看着手腕上漂亮的手表,说不出的高兴,心里瞬时涌荡着一股幸福的感觉,可那时的人并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拥抱,更不要说接吻了。

    冬梅幸福的眼泪在眼睛里面打转转,她双手抓住卫国的手,握的很紧,心里默默的在说自己真是个幸福的姑娘,找到爱自己的男人。

    此时,一阵凉爽的微风迎面吹来,拂过冬梅的面容,卫国看到穿着花棉袄,扎着两个麻花辫子的冬梅是如此的美丽动人。

    火车是晚上十一点从西安发WLMQ的。

    平时要是一个人的时候,卫国就买站票或者硬座,考虑到姑娘家受不了几天几夜的颠簸,卫国就破天荒的买了两张卧铺票。

    火车上,卫国睡上铺,冬梅睡下铺。

    第一次坐火车,那种新奇感,并没有让奔波了一天的冬梅觉得累。卫国已经进入梦乡,冬梅却还透过车窗的玻璃看外面的景色,虽然外面一片漆黑,可是冬梅却饶有兴致的数着天上的星星。

    清晨,一缕刺眼的阳光从窗外照了进来,照醒了还在熟睡中的冬梅。

    她抬头看看上铺的卫国,发现卫国已经不见了踪影。她忙坐起来,心想卫国去哪里了,是不是走丢了。

    正在冬梅担心的时候,发现卫国提着一个热水壶走了过来,他看着冬梅说:“你睡醒了,揉揉眼睛,准备吃早饭。”

    冬梅看到了卫国,顿时悬着的心一下子放了下来,这时她才知道自己的心里已经有了寄托和依靠,身边如果没有卫国的话是不行的。

    卫国给冬梅面前的杯子里倒满了热水,紧接着提溜过来一个大包,包里面背着馒头和锅盔,还有一瓶用罐头瓶子装着的油泼辣子。

    卫国放下暖水壶,坐在冬梅的跟前,提起杯子要跟冬梅碰一下。

    冬梅把睡乱了的头发拨了拨,笑着说:“又不是喝酒,还碰一下。”

    卫国小抿了一口水说:“苦中作乐嘛,就当白开水是酒了,要不还有三天的旅程怎么过呢。喝吧,不烫。”

    冬梅喝完一杯子热水后,觉的整个人舒服多了,嘴也不干了,嗓子也不难受了。

    在吃早饭的时候,两人却产生了分歧。卫国从包里面掏出两个馒头,掰开后,往里面夹上油泼辣子,又撒了点食盐,合住捏了捏,生怕油辣子从馒头里面掉出来,弄脏冬梅的花棉袄,然后双手递给冬梅。

    可冬梅却不喜欢吃馒头夹辣子,她推了推卫国的手说:“馒头太厚了,我想吃锅盔加辣子。”

    卫国看了看冬梅,把辣子夹馍放到旁边,又开始掰开另一个馒头,准备给里面夹辣子,他不高兴的回答冬梅说:“先吃馒头,馒头软,三天的时间,不吃馒头的话,就风干了。锅盔嘛,等馒头吃完了再吃。”

    可冬梅就想吃锅盔夹辣子,因为锅盔薄,而且硬,又辣有好吃。

    卫国没法,就从包里拿出一大片锅盔,掰了一块下来,给冬梅夹好辣子,递了过去。

    冬梅吃着锅盔加辣子,看着窗子外的风景,觉的世界上再没有比锅盔夹辣子更好吃的东西了。

    这就是他们的早餐,简单而美味。

    中午,列车员推着香喷喷的盒饭,在列车道里叫卖。

    隔壁乘客买了一碗,吃的很香。冬梅看到盒饭里盛着米饭,米饭的上面盖着有肉丝的炒菜,馋的直往肚子里面咽口水。

    卫国把列车员喊过来,从口袋里面摸着钱说:“给来两份盒饭。”

    列车员端出盒饭,一边说:“一份一元,一共两元。”

    冬梅一听傻了眼,怎么这么贵,她在县城里上班那阵,吃一碗哨子面才三毛钱,一份盒饭竟然要一块钱,她看着卫国想说太贵,但又怕隔壁听见了笑话他们,便违心的说:“咱们不要了吧,盒饭不好吃。”

    卫国诧异的看着冬梅说:“你没吃过,盒饭可好吃了,是米饭,比面好吃多了。”

    看到列车员把盒饭已经放到了桌子上,冬梅忙给卫国使着眼色,意思让他把两份盒饭退回去。

    卫国看不来冬梅的眼色,以为冬梅嫌弃两份太少了,(因为关中只产小麦,不产水稻,所以物以稀为贵,大家一年只吃一两回奢侈的大米),于是他又在口袋里面掏了掏,掏出五块钱后,对着列车员说:“那就再来两份吧。”说着就要把五块钱给列车员。

    冬梅一看急了,按耐不住,挡住卫国的手,看着列车员说:“列车员师傅,不好意思,对不起,太贵了,我们不要了。”

    列车员先一愣,然后一边把桌子上的盒饭往回端,一边用不屑的眼神看着卫国跟冬梅说:“神经病。”

    顿时,卫国和冬梅都羞红了脸,低着头,不敢看周围人的表情。

    舍不得吃盒饭,接下来的三天,两人上顿下顿都吃馒头夹辣子,和锅盔夹辣子。

    火车上的第三天,睡在下铺的冬梅肚子里面翻江倒海,想吐又吐不出来,难受的不行。

    卫国把冬梅扶起来,拿着水杯子给她喂了半杯热开水,还是不顶用。

    卫国看着闭着眼睛,一副难受样子的冬梅告诉她:“你可能晕车了。”

    冬梅从来没有坐过这么长时间的车,也不知道晕车是什么意思,反正她觉的晕车应该是个很严重的问题,跟生病差不多,她睁开眼睛,很虚弱的看着卫国说:“晕车是啥病?会要人命吗?我觉的我都不行了。”

    卫国听着冬梅的话,差点笑出来,他强忍住笑说:“晕车,不是病,就是车把你摇晕了,你晕倒了你知道吗?”

    冬梅捂着肚子,干呕了一下,差点吐出来说:“晕倒了,不还是病吗?你能给我找点药去吗?我真的不行了。”

    卫国给冬梅解释说:“这个病,等你下车了,就好了。不用吃药。”

    可是冬梅不行,她祈求着看着卫国说:“要是这样继续下去,下车了,我就没了。”

    卫国没法,就扶冬梅躺下后,顺着列车过道,去找列车员要药。

    列车的过道狭窄而拥挤,卫国一边走,心里一边思索着该怎么说,他最怕的事情就是求人,每当求人的时候,他都觉得如临大敌,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他愁眉苦脸的往前走着,突然看到前面四五个人蹲在拥挤的过道里,周围一圈人围着看热闹。

    卫国是个爱看热闹的人,忙凑了过去,拨开人群,想看看里面在干什么。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立刻的迷住了卫国。

    他看到四个人蹲在一起,一个庄家,三个玩家,庄家摇麻将色子,然后发扑克牌,按照一定的游戏规则出牌,不一会,庄家就赢了三个玩家的钱。

    钱虽然都是毛毛钱,可是拿在手里有好厚一沓子,卫国估计有将近十块钱呢。

    一看庄家赢了钱,周围的人都争着抢着当庄家,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小伙蹲下当庄家,一圈下来,赢了五六块钱,转身走了。

    一个老大爷又蹲了下来当庄家,不一会赢了将近十块钱,又走了。

    卫国一看,动心了,心想天底下还有赚钱这么容易的事情,可是天上是不会掉馅饼的,这该不会是骗人的吧?

    可是那个年轻小伙子和老大爷都很实在的样子,而且赢了钱就走,应该不是骗人的,于是卫国要求自己当庄家。

    周围人拥簇着卫国坐上了庄家的位置,他按照游戏规则掷了色子,然后发牌,一圈下来,果然赢钱了,而且赢了五块钱,比自己上两天班赚的钱还要多。

    卫国心里乐开了花,高兴的继续摇色子,发扑克牌。

第九章 WLMQ

    可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又一圈下来,按照规则,卫国输了十块钱。

    卫国交出了刚才赚的那五块钱,又从口袋里掏出了五块钱给了玩家。

    卫国不服气,心想那一届自己运气不好,这一局绝对能赢,于是他又开始摇色子,发扑克牌。

    事与愿违,这一把,他又输了,而且输了十五块钱。

    卫国把十五块钱从口袋里面掏出来后,又从**里面掏出更多的钱,他想就玩最后一局,只要赢回来输掉的那二十块钱就行了。

    这一局下来,卫国不但没有捞回血本,反倒又赔进去二十块钱,这下一共输掉了四十块钱,将近一个月的工资都输没了。

    卫国输钱输红了眼,他心一横,干脆拿出缝在**口袋里那一百二十块钱,这可是他们全部的家当,他决定全部押上去,不论输赢,他已经考虑不了那么多了。

    和他一起玩的三个玩家,一看卫国拿出了这么多钱,瞬间眼睛都变绿了,恨不得赶快把那一百块钱诈骗过来。

    他们催促着卫国快点摇色子,发牌。

    就在卫国把钱押在地上,准备摇色子的一刻,冬梅赶了过来,她挺起虚弱的身子,一把抓住卫国的手,把那摇色子的碗摔在了地上,怒视着卫国说:“他们都是骗子,在骗你的钱,你跟我走。”

    陷入进去的卫国已经分辨不来,他把冬梅的手拿开,说:“我就玩最后一把,一把,就走。”

    说着卫国就重新拾起了小碗和色子。

    冬梅见状,一脚踢翻了小碗,色子也踢的滚进了人群。

    这时,那三个玩家,和旁边的几个人终于露出了穷凶极恶的面容,他们嘴里骂着冬梅,一个玩家还站起来,用手揪住冬梅的衣服领子,准备殴打冬梅。

    一看这阵势,卫国才知道,他们都是一伙的,而且周围的好几个人都是托,原来自己被骗了,于是他一个巴掌,打开了揪住冬梅手的那个玩家。

    骗子被打了后,瞬间原形毕露,其中的三个人围住了卫国和冬梅,刚才被打的那个玩家,冲过来,很麻利的从腰间抽出了一把匕首。

    那匕首锋利无比,在太阳光下,像一面镜子一样反射着阳光。

    他恶狠狠的看着卫国说:“他妈的,敢打老子,我一刀捅死你。”(八十年代初的列车上治安是很乱的)

    话毕,他就拿着匕首朝着卫国的肚子捅了过来。

    人在危机时刻是没有反应的,卫国的脑子一片空白,甚至都忘记了躲闪。

    可就在这时,冬梅由于晕车,虚弱,再加上惊吓,在手持匕首的玩家走上来的时候,一下子晕了过去,哧溜一下就倒在了地上。

    周围围观的人看到冬梅倒了下去,还以为被玩家戳了一刀,忙惊慌失措的四散走开,其中有人愤愤不平的说:“真是畜生,连女人也捅。”

    还有人大喊:“快来人啊,快来人啊,杀人了,杀人了。”

    手持匕首的玩家也很纳闷,自己还没动手的呢,怎么人就倒了下去,于是把匕首藏起来,跟着同伙朝后面的车厢逃去。

    这时,列车员闻讯赶了过来,平息了紧张的气氛,掐冬梅的人中,救醒了冬梅。

    吃了晕车药的冬梅好多了。

    她坐在下铺,望着窗外的风景,理都不想理卫国一下。

    知道自己作错了的卫国低着头,坐在她的旁边,不停的道着歉。

    冬梅叹了一口气说:“我在县里轮胎厂上班的时候,就见过这个骗术,你在外跑了多少年了,都看不出来他们几个是骗子,真不知道你怎么在外面闯荡着。”

    卫国像受了批评的小孩子一样,低声说着:“我错了。这不是,最后的一百二十块钱还在吗?输了四十块钱,就算交个学费,长个记性。”

    听到这话,冬梅一下子来了气,她转过身来,两个**花辫子也甩的绕了一圈,她看着卫国,眼睛里面的泪水像洪水一样涌了出来说:“四十块钱交个学费,你钱多的烧的慌吗?我在轮胎厂的时候,一个月都赚不了那么多。”

    卫国低着头,手搓着衣角说:“不就十块钱嘛,我一个月就挣回来了,至于吗?”

    冬梅哭的更厉害了,她一边抹眼泪一边说:“钱到是个小事,你没看刚才那个人手里拿把刀,那可是杀人的主,要是你有个三长两短,我可咋办,你考虑过没有。”说完,冬梅哭出了声音。

    听了冬梅的话,卫国瞬间也觉得自己很荒唐,自己现在是有家有室的人了,还这么毛手毛脚,一点也不像一个男子汉,一个大丈夫,卫国的眼泪也顺着脸颊流了下来,他一把把冬梅搂在怀里,两个人都哭的稀里哗啦。

    火车一路翻山越岭,穿过了无数的隧道,趟过了数不清的河流,经过茫茫的戈壁,和金黄色的沙漠,最后终于抵达了XJ的省会WLMQ。

    WLMQ位于XJ维吾尔自治区的中北部,天山中段的北麓,是新欧亚大陆桥的桥头堡。

    刚一下车,冬梅突然觉得好像到了外国,到处能看到的维吾尔族的文字,***教的清真寺,还有高鼻深目的帅哥,白皮肤浓眉大眼的姑娘,脸上脖子上全部都是胡子的老大爷,一种别样的异域风情拂面而来。

    提着行李的冬梅看着周围一个个和自己长的不一样的人儿,问卫国说:“他们长的好漂亮,他们是什么少数民族啊?”

    卫国一边左顾右盼的找饭馆,一边回答冬梅说:“WLMQ少数民族可多了,有维吾尔族,哈萨克族,锡伯族,柯尔克孜族,塔吉克族,塔塔尔族,乌兹别克族?????”

    冬梅听卫国津津有味的说着,心里不禁佩服卫国到底是考学出来的,懂的东西真多。

    走了一会,冬梅问卫国说:“我们坐火车这么久了,终点KLMY距离这里还有多远啊?那儿的石油有这里的多吗?”

    卫国笑了笑说:“WLMQ的西边就是KLMY,不远了,WLMQ可是个好地方,资源特别的丰富,西边有KLMY油田,南边有塔里木油田,东边有吐哈油田,而且市辖区内的煤炭储量有一百亿吨以上呢,这里被叫做油海上的煤城,你知道吗?”

    冬梅听卫国说的这些话如听天书一般,摇摇头回答说:“我不知道。”

    卫国终于瞅见了一家卖拉条子的面馆。

    在火车上的几天,连续吃锅盔夹辣子,已经吃的人不舒服了,作为关中人,必须吃一碗面才能缓解旅途的劳累和疲倦。

    而拉条子是XJ的特色面食,据说是有当年的山西骆驼客带入XJ的,然后少数民族同胞们进行了发扬和光大。

    香喷喷的拉条子端上来后,拉条子跟臊子面不同,拉条子没有汤,而且面很粗很圆,而且拌以豆角,辣椒,西红柿,皮芽子,羊肉等,看上去非常的美味。

    店家接着给一人上了一碗羊汤,冬梅和卫国面面相觑,相视一笑,然后埋头苦吃,一阵狼吞虎咽,盘子里的面喝菜都被吃了个精光(不要以为光盘族是这几年才流行开来的,那个时候的人全部都是光盘族)。

    卫国吃完了面,看见碗里里还沾了些油,于是就把碗拿起来,开始顺着碗的边缘,一点一点的往中心舔。

    冬梅看到后,忙阻止卫国。

    卫国冬梅父母辈的人,吃完饭都是要舔碗的,他们是从旧社会吃不饱穿不暖的生存环境下过来的,所以格外的珍惜粮食。

    儿女也自然而然的养成了父母的习惯。

    虽然冬梅的父母在家的时候,每次吃晚饭,也常常舔碗,可是冬梅觉得卫国在大庭广准之下这样非常的不雅,于是赶紧把卫国手里的碗抢了过来,然后看了看周围的人,生怕有人笑话他们。

    冬梅对着卫国说:“这可是大城市,你要注意点形象。”说完冬梅就把两人的碗往边上推。

    卫国舔了一半的碗,还有油花花在上面,心里觉得可惜,顺手把自己的碗和冬梅的碗都拿了过来。

    冬梅一看卫国把自己的碗也拿了过去,心想这卫国也真是,出了门也不注意,多丢人的,她觉得和卫国坐在一起都有点脸烧,虽然自己也是从农村出来的,可是女人的那点虚荣心还是在作崇。

    卫国拿起那舔剩下的碗,一边舔,一边对冬梅说:“里面的油还没吃干净呢,浪费了多可惜的。”

    说完,他舔完自己的碗,又开始舔冬梅的碗,舌头伸的老长,就跟一个刷子一样,挨着刷了一遍。

    冬梅看到卫国舔过去的碗,干干净净,比水洗了还亮堂。

    卫国把两个碗舔完之后,满意的摸摸肚子,然后舌头在嘴里回了一圈,还发出吸溜吸溜的声音,惹的周围的人都看他们,坐在对面的冬梅满脸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消失在卫国的对面。

    汤饱饭足之后,卫国带着冬梅朝城西走着,那里有单位设立的一家招待所,先住上一晚上,第二天有单位的大轿子车过来,直接拉到KLMY的钻井队。

    冬梅很向往钻井队的生活,因为卫国在火车上给他聊了一路,说钻井队的工人都住的铁皮房子,又硬又结实,不仅保暖还防风。

    他们工作的井架有五十米高呢,简直都快戳到了天上的星星。

    工人们都穿着整齐划一的工作服,精神抖擞,慷慨激昂。

    每天吃的饭除了面条还有大米,一个礼拜就能吃一次荤菜??????

第十章 结婚证书

    来到城西单位设点的招待所。卫国和冬梅把行李往旁边一放,边往登记台走,心里边想,晚上终于可以睡个安稳觉了,再也不用摇摇晃晃。

    登记员一边拿着笔在登记册上写着,一边客气的问卫国和冬梅:“请出示结婚证,才能入住。”

    卫国嘴里应承着,忙伸手去在放证件的包里寻找结婚证。

    找了半天没有找见,他转过头看着冬梅说:“在你的包里也找找,看结婚证是不是放到你那里了。”

    冬梅把自己的花布包找了个遍也没有找见结婚证,这时她突然想到,走的时候,把结婚证放在柜子的边上准备拿的,可是走的急,竟然忘记了。

    于是她看着卫国,满心抱歉的说:“不好意思,我把结婚证放到家里忘带了。”

    卫国一听冬梅忘记了带结婚证,瞬间心里一股闷气就上来了,心说这么重要的东西都忘记了,你还记得什么,虽然生气,但是他还是怀着侥幸心理问登记员说:“我们忘带结婚证了,可是我们确实是夫妻,年后刚结的婚,你不相信,你可以问她。”说完,卫国指了指旁边站着的冬梅。

    冬梅忙尴尬的笑着点头说:“是的,就是的。”

    登记员一脸纳闷,心说还有这么样的人,自己人给自己人当证人的。

    于是她不客气的说:“招待所有规定,要是没有结婚证的话,夫妻不能入住一个房间的。”

    卫国苦笑着央求登记员说:“她从农村刚出来,这大老远的,人生地不熟,他一个人住,我不放心。”

    登记员根本听不见去卫国的话,不耐烦的说:“你们实在要是住的话,可以,那你们就去住吧。”

    卫国一听,这登记员还挺善良,于是跟冬梅提起包,就准备往楼上走。

    可是刚走了没两步,登记员又补充说:“住是可以,第二天派出所以非法**来拘留你们,我就没有办法了。”

    冬梅一听,停了下来,担心害怕的看着卫国说:“还是算了吧,这犯法的事情我们可不能作,我们还是分开住吧,个住个的单间,要是晚上有坏人进来了,我叫你的名字。”

    在冬梅眼里一向温文尔雅,腼腆害羞的卫国突然脾气上来了,爆了句粗话说:“叫我名字顶个屁用,要是你房子出事,我听的见吗?”(那个时代的治安不是太好)

    卫国一边转头往出走,嘴里一边说:“走,不住了,今天就在门口蹲上一晚上。”

    说完,卫国大步朝门口走着,同时很生气的骂冬梅说:“你咋回事,就这点记性吗,出门忘了这,忘了那,咋没把你自己给忘了呢……”

    卫国可从来没有骂过冬梅,这次还是第一次骂冬梅,冬梅觉得非常的委屈,自己又不是故意不拿结婚证的,再想到在招待所门口蹲上一晚上,那种寒冷和漆黑的感觉,顿时委屈的哭了起来。

    卫国走出了招待所,冬梅跟在他后面,一边走,一边委屈的哭,时不时的还把行李放到地上,掏出卫国给她的那个花手帕擦眼泪。

    卫国不发火是不发火,如果脾气上来了,可是止也止不住,他越想越气,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了冬梅的头上。

    当他转身准备继续骂冬梅的时候,却被迎面走来的同事加同学王超英给叫住了。

    王超英是一个皮肤黝黑,胖胖的男人,因为出生在大炼钢,超英赶美的那个时代,像许多孩子一样父母就给他取了超英的名字。

    王超英走过来,看了看卫国,又看了看冬梅说:“媳妇领来了,咋跟照片上的那个女人长的不一样。”卫国一听,心说这小子,这种损害男女婚姻的玩笑够敢开,于是赶紧解释说:“你仔细看,跟我给你看的照片上的人一模一样。”

    王超英一本正经的看了看哭红了双眼的冬梅,严肃的说:“还是不一样。”

    卫国有些急了,说:“咋个不一样。”

    王超英突然笑了起来说:“就是不一样,比照片上漂亮嘛。”

    一句玩笑话把三个人都逗笑了。

    王超英是个很活到,爱开玩笑的人,他看到冬梅的眼睛,知道两人刚吵了一架,于是问卫国道:“你咋了,新媳妇嘛还欺负,看她眼睛红的。我媳妇我说都不说,更别提骂了。”

    说着,王超英朝后面指了指,一个和冬梅一样穿着花棉袄,黑棉布鞋的农村姑娘走了过来。

    王超英忙介绍说:“这是我媳妇,这次回去刚结的婚,她叫王雪娥。还不介绍介绍你媳妇。”

    卫国这才把媳妇叫到站在自己旁边说:“这是我媳妇,就是我给你说,定了娃娃亲的那个,她叫尹冬梅。”

    王超英在知道卫国和冬梅因为没带结婚证,而住不了招待所的时候,爽朗的笑了一下说:“为这点小事,就吵吵闹闹。给,这是我们的结婚证,你拿去登记去。我们已经登记入住过了。”

    说着,王超英就把结婚证拿了出来。

    卫国半信半疑的看着王超英说:“你两的结婚证,我两用,这行吗?”

    王超英依旧谈笑风生的说:当然不行。”

    说完,他拿起自己的结婚证,麻利的把结婚证上的照片撕了下来说:“把你们的照片贴上去,这样不就行了。”

    卫国和冬梅目瞪口呆的看着王超英,半推半就的说:“这样怕不行吧,万一半夜有警察进来,以非法**罪把我们两逮捕了咋办,那样我会连工作都丢了的。”

    看着卫国担心的样子,王超英硬朗的说:“身正不怕影子斜,你们确实是结了婚的,怕什么。”说着就把撕了照片的结婚证递了过去。

    卫国和冬梅两人把结婚照贴了上去,战战兢兢的拿到登记员跟前,卫国把结婚证交给登记员之后,张大着嘴“恩啊”的说了半天竟然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这时,站在旁边的冬梅知道卫国又因为紧张而出现了口吃,忙接上话说:“师傅,不好意思,刚才没有找到结婚证,现在找到了,你给我们登记一下吧。”

    卫国听到冬梅给自己打了圆场,忙点头哈腰的看着登记员说:“哎……对,哎……对。”

    此时的冬梅虽然表面镇定,可是内心却如做贼一样的心虚,生怕登记员发现这是别人的结婚证。

    卫国也捏了一把汗。可是出乎两人意料之外的是,登记员例行公事的看了一下结婚证,就给两人登记了房间。

    那时候的招待所房间,跟现在的没法比。里面家徒四壁,不要说空调电视了,就是连个饮水机都没有。

    冬梅和卫国走进招待所的房间,里面支了两张钢丝床,每个床底下放了一个搪瓷脸盆。床头放了唯一一个家用电器暖水壶。

    那时的人已经觉得招待所非常的不错了,冬梅激动的对卫国说:“你们单位的招待所真好,多好的钢丝床,多干净的床单被褥?????”

    把行李放好后,卫国就拉着冬梅下去买了点水果,去王超英和王雪娥的房子表示感谢。

    王超英是定西人,和卫国一起毕业于石油学校。

    虽然一同毕业,可卫国是高中考的中专,而王超英是初中考的中专,所以卫国比王超英大四岁多。

    两人一起来到钻井队,一起干的技术员,可是王超英人活到,口才非常好,已经快提升队长,而口才不好,腼腆害羞的卫国仍旧干着他的技术员。

    四人坐在屋子里面拉着家常,可是男女分开,王超英和卫国聊,冬梅和王雪娥聊。

    相比两个男人,两个女人聊的更投机一点,同样来自农村,同样在家里面起早贪黑的干着农活,所以两人彼此很有共同语言。

    冬梅告诉王超英自己和卫国从见面倒结婚还不到两个月。

    而王雪娥告诉冬梅,自己和王超英从见面倒结婚还不到一个月。

    王雪娥说那天,她刚从地里干完活回来,挑着扁担,担着两个桶去村口唯一的水井去打水。(定西是旱区,常年严重缺水)

    而这时的王超英正坐在村口和村子里有名气的媒婆王三婆聊天。

    王超英告诉媒婆自己这次回来想找个媳妇,托媒婆给他说个媳妇。

    媒婆说你现在是商品粮了,条件档次都不一样,你对姑娘有什么条件要求呢。

    王超英坚定的看着王三婆说,姑娘要孝顺父母,吃苦耐劳,而且最主要的要是咱定西人。

    媒婆抠着脑门正思索着,这时王雪娥刚好从两人的面前走过,她穿着打着补丁的裤子,棉袄上因为破损很大,白花花的棉花都露了出来,因为干了一天活,脸上脏兮兮的,而且自己的两个脸蛋上有着两处明显的高原红。

    可是,王超英就看上了她。

    恰巧,媒婆看着王雪娥问王超英,这个姑娘你看咋样。

    王超英从上到下把王雪娥打量了一番,然后告诉媒婆说,就是这个姑娘了,你托人给我说媒去。

    就这样,缘分天注定,他们自然而然的结为了夫妻。

    第二天,单位派来了几辆大轿子车,把招待所的所有工人都拉到了KLMY的钻井队。

    下了车,冬梅跟所有石油工人的配偶一起,被安排在了一个特别大的活动板房里面。

    而男人们全部回到了单位的职工宿舍,铁皮房子,收拾准备,为第二天的上班养精蓄锐。

    活动板房里面,通着井队锅炉烧的暖气,非常的暖和。

    地板比地面高出三十公分,大家席地而睡,盖着单位配发的被子。

    这完全是一个大通铺,姑娘彼此之间的距离还不到十公分。

    房子里面睡了二十几个姑娘,由于好奇和兴奋,大家叽叽喳喳,你一句,我一句,说个不停,里面有说甘肃话的,有说陕西话的,有说宁夏话的,有说四川话的,有说东北话的,有说湖南话的?????

    钻井队由于男多女少,比例极其不平衡,所以一般工人都在单位找不下媳妇,每当冬休,他们都各自回个子的老家,收假来的时候,不同地域的人带来了不同地域的媳妇。

    由于单位铁皮房子不够,为了给工人夫妻们配备房子,单位决定效仿XJ生产建设兵团的经验,自力更生,找来自己的施工队,利用仅有的几个挖掘机,建造了许多的“地窝子“,供工人夫妻们住宿。

    当冬梅听到他和卫国分到自己的房子“地窝子“的时候,高兴的嘴都合不拢,她不知道地窝子是什么东西,但是只知道那是能住人的房子。

    在她的想象中,单位给分配的房子应该体面,漂亮,于是她抱着前所未有的期待,跟着卫国一起搬着不多的行李去地窝子住。

    可是,当她真正的抵达地窝子,看到单位分配给他们的“夫妻间”的时候,完全的傻了眼,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这个地窝子,就是他们的房子。

第十一章 住“地窝子”

    冬梅走进地窝子,看到他们的房子其实就是地板上挖了一个深一米的坑,而且挖的四方四正,坑的周围又用砖瓦垒起来高一米左右的矮墙,而房子的顶部是由几根木头椽子搭着,而木头椽子上盖着树枝编织成的筏,筏上面糊的泥巴和草叶。

    冬梅看着房子,伤心的哭了,她觉得这哪里能叫房子,明明就是关中地区盖的“圈舍”,这里面哪里能住人,明明就是养牲口的。

    可是,冬梅不知道的是,地窝子是一种在沙漠地区特有的居住方式,虽然制作简单,但是可以抵御很强的大风和沙尘暴,并且冬暖夏凉。

    唯一的缺点就是通风比较差,而且不防雨。

    卫国安慰哭的伤心的冬梅说:“傻瓜,哭什么哭,又不是让你露宿街头,这叫“地窝子”,在XJ地区很出名的。当年的支疆知识青年来的时候,都住的是地窝子,他们不也在里面结婚生子,日子还过的红火呢。”

    冬梅边哭边说:“红火个屁,一共才两三个平米的房子,转个身子都转不开,咋红火起来?”

    冬梅的哭也是不无道理的,关中民居一般都为四合院或者三合院,房子很多,面积很大。

    住惯了“大房子”的冬梅一时半会还适应不了这么狭小的空间。

    这就如城中村改造后,突然住进楼房的村民一样,同样的习惯和适应不了。

    卫国指了指地窝子里面的摆设说:“别哭了,你一哭,我也想哭。你看,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虽然这地窝子小,可是单位给咱里面支了钢丝床,你瞧这床单上还写着长庆局的字样,多展躺的。还有,你看着蜂窝煤炉子,还有炉子上这大铁锅,多气派的。再个,你在看这床头的柜子,可是单位专门配发给我们技术员的,一般普通工人,还没有呢。闲了没事了,你可以坐在凳子上,趴在桌上上看小说。”

    说完,卫国就从地窝子里面跑了出去。

    刚才还哭的伤心的冬梅,看到卫国一下子跑了,吓了一大跳,还以为卫国受不了自己哭,离家出走,她焦急的走出地窝子,在后面,使劲的喊卫国的名字,可是卫国就是不理睬她,没法,她失魂落魄的回到地窝子里面,躺在硬邦邦的钢丝床上,回想着自己的老家的大院子,和大房子。

    过了一会,卫国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怀里抱一沓子的小说,他额头冒着汗,高兴的笑着给冬梅说:“快过来,你看,琼瑶的《窗外》,三毛的《撒哈拉的故事》,还有,还有,金庸和古龙的武侠小说,你喜欢看哪个?”

    原来看到冬梅哭泣不止,无计可施的卫国想到了用小说来缓解冬梅郁闷的情绪,于是跑去问队上的一个女工借了琼瑶和三毛的小说,问男工借了几本武侠小说。

    一听小说,冬梅来了兴趣,她从小就喜欢看小说,可是由于没有钱买小说看,自己只看过学校阅览室的《林海雪原》,《红旗谱》,《红岩》,还有托尔斯泰的《战争与和平》,因为太长了,看到半途而废。

    自己在县城上班那阵子,听说台湾省的言情小说很好看,一直想看,可是没有机会,今天卫国给自己带来了琼瑶和三毛的小说,冬梅一下子来了兴趣,没有顾得上擦眼泪,就抱着《窗外》看了起来。

    面对新的环境,冬梅想,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既然来到了这里,自己就要好好的适应才行。

    冬梅和卫国住的地窝子距离卫国工作的钻井队很近,冬梅甚至能清晰的听见钻井的轰鸣声。

    卫国去上班了,留冬梅一个人在地窝子里面。

    冬梅看小说看的两眼发酸,决定出去走走,看看自己向往的钻井队生活。

    出了门,走了不到十分钟,就走到了井场。

    可是,与冬梅想象不一样的是,那井架并没有高到可以摘到天上的星星,而最多只有三十多米,而且上面满是油垢,黑的发亮。

    而卫国嘴里防风坚固的铁皮房子,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漂亮,而是锈迹斑斑,非常的旧,就像一块废旧了的破烂集装箱一样。

    而在井场上工作的工人并没有自己所想象的那样英俊潇洒,他们穿着很脏的油工衣,头发乱糟糟的蓬在头上,手套上沾满了原油,非常的辛苦,在钻台上跑上跑下,操作着各种的机器。

    尤其是中午吃午饭的时候,大家都集中了过来,端着洋瓷碗,蹲在沙子地上,双手乌黑,脸上也很黑,边聊边笑的吃着饭,整张脸上唯有牙齿是洁白的。

    冬梅突然觉得他们哪里是自己想象中的工人,甚至连普通的农民都不如,更像是一群可怜的叫花子。

    这时,她才明白卫国的工作有多么的艰苦,多么的劳累,一个人在外面打拼,真不容易,同时她也多了几分对卫国的尊重和理解。

    就在这时,冬梅准备回家在蜂窝煤炉子上,给自己下点面吃。

    可刚转过头去,就听后面井场上一个工人冲着她大叫说:“婆姨别走,进来吃口饭再走么。”

    这时,所有吃饭人的眼神都集中了过来,冬梅发现好多的人看自己,害羞极了,忙转头就走。

    可还没走几步,就听到后面的脚步声,转头一看,运来是卫国跑了过来。

    卫国看到自己后,不但没有邀请自己进去吃饭,反到责备她不该来井场,一是井场危险,都是铁家伙,要是有一个螺丝从井架上掉下来,打到人头上,也会打穿人的颅骨。

    二是,钻井队的光棍太多,万一有谁看上了冬梅,那可怎么办。

    面对卫国的职责,冬梅没有丝毫怨言,她很理解卫国的心情和想法,道了别之后,就回到了自己的地窝子,再也没出来,乖乖的呆在里面看小说。

    由于工人夫妻所住的地窝子都很近,而且彼此互相挨着,再加上地窝子根本不隔音,还有大家都是新婚夫妻,所以每到晚上,那种声音此起彼伏,特别的尴尬。

    这天晚上,睡到半夜,冬梅突然被隔壁的声音给炒了醒来,她翻了个身子准备继续再睡,可是却发现睡在旁边的卫国不见了踪影。

    她内心突然一阵恐慌和紧张,心想卫国去了哪里,该不会出去上厕所,由于天黑,再加上地窝子紧密,而走错了地窝子,进了别人的房间。

    可是一想又不会,地窝子虽然看上去都一摸一样,可是门上里外都能锁,旁人根本进不去。

    卫国去了哪里,他该不会半夜出去上厕所,被沙漠里的狼给叼走了吧,记得刚到的时候,就有教导员叮嘱他们,在沙漠戈壁里面不要乱跑,这里面是有沙漠苍狼的。

    冬梅越想越害怕,越想越担心,她焦急等待着,可是还不见卫国的出现。

第十二章 虚惊一场

    等了半晌不见卫国的出现,睡意袭来,冬梅决定闭住眼睛等待,可不曾想,这眼睛一闭一睁就天亮了。

    她忙揉揉眼睛,一看,卫国竟打着呼噜,舒舒服服的睡在自己的身旁。

    白天准备问卫国半夜去哪里了,可是卫国工作忙,总是早出晚归的,即使晚上回来后,洗刷完,就累的躺倒在穿上睡着了,根本来不及问。

    这天晚上,冬梅起夜,结果发现卫国又不见了。

    冬梅想卫国一定跟自己一样起夜了,可是自己从厕所回来,还不见卫国回来,她躺在床上不说话,悄悄的等待着卫国的归来。

    后半夜,门咯吱一声开了,她看到卫国穿着整齐的工衣从门口进来,然后慢慢的关上了门,脱掉衣服,趟了下来,这期间卫国看着冬梅却一句话也没有说。

    冬梅当时就判断卫国可能在梦游,但又不能太确定,于是第三天晚上冬梅决定继续观察。

    半夜,她提前醒来,等待着卫国的苏醒,果然到了后半夜,卫国慢慢的从床上爬起来,穿好衣服,开门出去走了,一个小时,又回到房子,跟昨天的动作一模一样。

    第二天下午,卫国从井上回来,给冬梅带了几块工友带回来的绿豆糕。

    冬梅趴在床上吃着绿豆糕,喝着热开水。

    卫国坐在桌子跟前,吃着绿豆糕,看着金庸的小说《射雕英雄传》。

    冬梅想跟卫国说话,可是卫国看武侠正看的入迷,不想和冬梅说话,就随便应承着答应她的话。

    冬梅拿绿豆糕蘸了点水,放到嘴里吃,这样更软跟好吃,而且还不噎人,她边吃边说:“卫国啊,你半夜出去你知道吗?”

    卫国看到射雕里面,郭靖和黄蓉闯荡桃花岛那一段,看的真精彩,无暇顾及冬梅,就随口说:“恩。”

    冬梅从床上坐起来说:“你说恩,到底是知道,还是不知道自己半夜出去。”

    卫国看书入了迷,就好像自己在武侠世界一样,随口回冬梅说:“不知道。”

    冬梅听到卫国一句不知道半夜出去,心凉了一截子,把绿豆糕放到了一边,没有心情吃,一头躺倒在床上,心想这可咋办,梦游可是疑难杂症,一般都治不好的,要是他半夜出去,出个啥事情可咋办,冬梅郁闷至极。

    卫国看书看到很晚,冬梅已经趟在床上快睡着。

    卫国虽然睡的晚,可是睡觉速度比冬梅快的多,不一会就鼾声四起。

    冬梅睡觉先要酝酿一阵子,然后才能慢慢的进入梦乡。

    冬梅最佩服卫国的地方,就是他的睡觉速度,要是用一个词来形容卫国睡觉速度的话,非“神速”二字来形容了。

    半夜,睡觉很轻的冬梅突然被一声“咯吱”的开门声吵醒了。

    她忙睁开眼睛,迷迷糊糊的看到卫国穿着工衣,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冬梅已经习惯了,没有在意,继续睡,没想刚睡着,门“咯吱”又响了一声,卫国穿着工衣进来了,而且还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话:“没事故真好。”

    冬梅一愣,心说好家伙,卫国不仅梦游而且还开始说梦话了,她情不自禁的从床上坐了起来,然后盯着卫国的一举一动。

    卫国看到冬梅从床上坐了起来,先是一愣,然后没有理睬,继续脱衣睡觉。

    等他把衣服脱完,已经钻进被窝,发现冬梅还坐在床上看着自己。

    原来,卫国并不是梦游,钻进作业是二十四小时三班倒的工作,作为技术员的卫国要负责二十四小时,由于心小,不放心井上的生产,所以每天的半夜,他都要起床去井上转一圈,看看井上的生产好着没,有事故了处理事故,没事故了就原地回来。

    可是,冬梅竟然以为她在梦游,于是坐在床上目不转睛的看着已经躺在床上的卫国。

    而此时的卫国以然发现了冬梅的怪异举动,反倒是卫国以为冬梅在梦游,无缘无故的坐了起来,而且还看着自己不说话。

    冬梅看着眼珠子在眼睛里面转动的卫国,心里想,卫国今天晚上梦游怎么和以往不同,正想着,突然听卫国对着她说:“神经病,半夜不睡觉干啥呢,梦游呢吗?”

    冬梅吓了一大跳,心说难道卫国梦游还是智能梦游,竟然反梦游,问起了自己,但是梦游中的人是不能打扰他醒来的,否则会吓死梦游的人,于是冬梅迅速的躺了下来,一头扎进被窝,闭住眼睛不敢说话。

    这时,卫国突然从后面抱住了她,然后轻声轻语的说:“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知了睡了,星星也睡了?????”冬

    梅大惊,嘴里发出了声音说:“天哪,梦游还能唱催眠曲。”

    卫国听到此话,推了冬梅一把说:“神经病,你才梦游呢。”

    冬梅重新坐了起来,大喜过望,看着卫国说:“原来你今天没有梦游啊,谢天谢地,真是吓死我了,我以为你梦游都到一种无药可救的地步。真是上天保佑啊!”

    说完,冬梅竟然双手合拢,开始拜起佛来。

    听卫国把来龙去脉给她讲清楚后,冬梅才知道虚惊一场,大骂卫国是个大坏蛋。

    卫国顺势一把搂住冬梅说:“我就是个大坏蛋。”说完,他把冬梅抱的更紧了。

    在钻井队的生活是非常无聊的,除了下班后卫国的陪伴外,冬梅其余时间都是在孤独和寂寞中度过。

    一天,在地窝子里面呆的烦闷,冬梅突然想起了在WLMQ时一起聊天的王雪娥,年纪相仿,都是工人的家属,来自农村,而且都刚结婚,彼此之间共同语言还比较多,于是冬梅踏出门,绕着整个家属区转悠。

    家属区实际就是排成排,扎成堆的地窝子群,矮小的房子,简陋的装饰,从远处看像一个个打仗用的碉堡一样。

    怀着侥幸的心理,绕着整个地窝子群转了两圈,还是没有碰见王雪娥。

    正当冬梅准备起身回自家继续看小说的时候,冬梅清晰的听见了后面不远处,一声泼水的声音。

    由于地窝子里面没有排水设施,凡是用过的水,都是直接泼到门口的土地上。

    冬梅停下脚步,转过身去,看到泼水的正是王雪娥,她惊喜的差点叫了出来,因为在这广袤之地,她认识的朋友只有一个,那就是王雪娥。

    王雪娥看到是冬梅后,也激动不已,忙招呼她进屋子坐,而且给她倒了一杯热开水。(那时候招待客人不像现在有什么饮料啤酒。)

    走进地窝子的冬梅看到屋子里面除了王雪娥外还有另外几个家属。

    她们们坐在床上,一边嗑瓜子,一边开心的聊着。王雪娥忙介绍说:“这是冬梅,给你们说过的,一直碰不见,今天好不容易碰见了。”

    然后又给冬梅介绍说:“他们三个都是我乡党,她叫刘红霞,她叫李桂兰,她叫郭兰英,和咱一样,都是家属,没工作。”

    家属二字,一下子拉近了彼此之间的距离,五个女人坐在不大的钢丝床上,热火朝天的东家长,西家短的聊了起来。

    当然,这其中最吸引人的话题就是女人们分别是怎么和自己的男人走到一起的。

    刘红霞说她爱唱戏,尤其是唱当地最为流行的秦腔,而他男人最爱听秦腔。

    有一次过事,她无意间在戏班子的台面上以青衣的角色唱了一曲,正好当时他男人从XJ回来探亲,无意间在下面听见了她唱的戏,觉得非常的好听。

    再加上,他这次回来是要讨媳妇的,于是就托人给介绍,就这样成了。

    而李桂兰认识她男人的方式更加的传奇。

    李桂兰父母去世的早,她是家里的老大,底下还有四个弟弟妹妹,全靠她一个人在地里劳动拉扯他们。

    她男人从XJ钻井队回来讨媳妇,找媒婆说媒。

    媒婆很善良,因为可怜李桂兰一人孤苦伶仃,于是就去给李桂兰说了这门亲事,让她去见见这男人,看能成不。

    李桂兰父母去世的早,李桂兰连穿的鞋都没有,十八的大姑娘了,还整天赤着精脚片子走路,冬天里,唯一的一双棉布鞋也破烂不堪。

    为了和他男人见面,她哭着找邻居借了一双完好无损的棉布鞋,去相的亲。

    出乎她意料的是,她男人第一眼就相中了她。

    他们结婚后,有了老公的帮助,她的弟弟妹妹都能吃饱肚子,而且还念起了书,这次她来XJ只呆几个月,一旦怀孕的话,就回老家去,既是待产,也是继续照顾自己的弟弟妹妹们。

    而郭兰英更是有许多难言之隐,她家里贫苦,住在天水的大山里。他男人相比其他人智商上稍微有些低下,当初相亲的时候,郭兰英没过多久就发现了这个问题,但是在父母和媒人的劝说下,也为了走出农村,吃上商品粮,过上好日子,于是她还是选择嫁给了这个男人。

    有了几个“志同道合”好姐妹的陪伴,冬梅觉得日子一下子好过多了,卫国拿回家的那一沓子小说她看了一半也放了下来。

    每天,几个家属一起去戈壁滩上散散步,沙漠里面兜兜风,偶尔还回去当地维吾尔老乡家里买点葡萄干吃,要是实在闲的无聊了,他们还会壮着胆子去男人工作的钻井队井场看看,看看他们的工作是干什么。

    每当到井场的时候,她发现除了在钻台上下跑的男工们,还有为数不多的几个地质工,她们全部都是女的,工作就是去泥浆池上的震动塞下面捞沙子,然后作化验。

    冬梅羡慕的看着那几个女工,觉得她们跟自己不一样,她们有工作是工人,是商品粮,比自己的身份要高一个阶层,他们多么的了不起,可以跟男人们平起平坐。

    于此同时,她幻想着有一天,自己也有一份正式的工作,也变成了商品粮户口,那样她该是多么的骄傲。

    可是,她知道幻想终归是幻想,要想变成商品粮,首先得买城镇户口,可是一个户口那么贵,自己一个农民怎么买的起,就是上班的老公也买不起啊!

    好不容易适应了KLMY钻井队的生活,正当冬梅准备开始享受这美好时光,好好的出去玩个够的时候,确郁闷的发现自己怀孕了。

第十三章 呱呱坠地

    她无奈的推掉了和好姐妹一起去WLMQ公园里面划船的打算,把自己怀孕的事告诉了刚下班回到地窝子里的卫国。

    卫国听到后,一下子兴奋的跳了起来,头都差点撞到房顶的椽子上。

    他顾不得脱掉身上穿的油工衣,一把把冬梅抱起来,在不大的空间里转了个圈子,转圈的速度之快,摇的冬梅天旋地转。

    摇完之后,他眉飞色舞的说:“我终于要做爸爸了,太棒了。”

    相比卫国的兴奋异常,冬梅反倒情绪不是很高涨,她坐到床上后,斜着身子抓着床头上焊接着的钢筋条子说:”你是不是吃了牛肉了,这么大的力气,差点都把我给甩飞了。”

    卫国一边脱着脏工衣,一边说:”哈哈,高兴嘛,本来是要抱着你转三圈的,但转完第一圈,一想,你身怀六甲,经不起这种大风大浪,于是就手下留情了。”说完,卫国咯咯的笑着。

    可冬梅却噘着嘴说:“我还没玩够呢,怎么小孩就突然来了啊,真是的。”

    卫国把油工衣脱下后,塞到床底下,热情的坐到冬梅跟前,搂着冬梅的肩膀说:“该来了,你是不知道,咱村子里,小时候,跟我一起玩的小伙伴,什么狗剩子,土娃子,他们一个十九岁,一个二十岁就抱娃了,现在小孩都开始干农活了,我二十七岁了,才得子,够晚的了。”

    冬梅依旧笑不起来,她故作生气的摸着自己的肚子说:“让你不该来的时候来,你出生后,等着我打你的屁股。”

    卫国看到像小孩子一样的冬梅,开心的一阵大笑,笑完之后,突然又严肃了起来,好像想到了什么事情一样对冬梅说:“既然怀孕了,那你就得回咱老家了啊。”

    冬梅看着卫国心想,这才刚来没多长时间怎么就让回啊,自己还打算在这里好好享享福呢。

    卫国继续说:“来的时候,我妈叮嘱过我的了,说要是你怀孕的话,一定得回咱关中生才行。”

    冬梅最讨厌听到的就是我妈说怎么,我妈让怎么,尤其是这些话出自一个男人之口,这会让她觉得男人好没有主见,什么都得听娘的。

    于是她来了气说:“在这里生又咋了,非要回老家,老家的月亮比这圆还是怎么着了。你啥都听你妈的,难道你自己没有一点主见吗?”

    冬梅一句话说的卫国不知如何回答,他顿了顿,想了想说:“其实,我妈要是不说让你回去的话,我也会让你回去的,一是我一个大老粗伺候不好你,二是在这里吃的东西都不新鲜,你吃不好,对咱将来的孩子影响非常之大,你知道这里的粮食蔬菜和水果都是从外面运进来,然后储存起来的,到底没有咱自己地里种的粮食蔬菜新鲜嘛,三是听老一辈的人说,本地人如果在外地生孩子,一般都生的是女子,生不了儿子的,我们797队的队长和指导员老婆都是在这里生的孩子,结果都是女子,而副队长老婆回家生的孩子,就是男孩。”

    说完,卫国仔细观察着冬梅表情的反应,因为他知道自己为了按照母亲的意思让冬梅回家生娃,这三条都是自己胡乱编造出来的。

    可是冬梅确实实在在的相信了第三条。

    她皱皱眉头,仔细想了想,卫国说的也是,自己父亲年轻时候当兵,带着自己的母亲到处跑,大哥是在尹家村生的,是男孩,自己是在贵州生的,弟弟是在尹家村生的,妹妹是在XZ生的,看来为了生个男孩,真得打包回家了。(西北那个时代重男轻女的思想非常的严重,一个媳妇生男生女,直接影响她在这个家庭中的地位和受欢迎的程度)

    回到老家的冬梅虽然怀有身孕,可是地里的农活照干不误。

    老家的生活虽然苦一点累一点,可是冬梅觉得心里有种很踏实的感觉,这毕竟是生她养她的地方。

    KLMY的生活虽然轻松惬意,但是自己时不时的,总会有一种漂泊和不稳定的感觉。

    家里的劳动力不多,小姑子准备着出嫁,小叔子正准备考学,卫国爸妈又都年纪不轻,自然而然冬梅就冲到了最前面。

    干完一天的农活回到家,走进自己的房间。

    冬梅和卫国的新房在后院,而且是家里面最大的一间瓦房,她一个人趟在偌大的炕上,脑海里就开始回忆和卫国在一起的美好时光,不知道此时的卫国睡下了没有,他是否还在加班熬夜,半夜还需要监督井上的情况吗?

    想着想着,冬梅的眼睛里就噙满了泪花,她揉了揉眼睛,擦了擦鼻子,从立柜里面拿出了卫国走时给留下的信纸,那是单位的信纸,非常的精致漂亮,冬梅在煤油灯下给亲爱的卫国写起了信。

    虽然她知道卫国大约一个月后,才能收到她写的信,可是她仍然写的很着急,就好像她每写一个字,卫国就能看到一个字一样。

    晚上,趟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面对偌大的房子,和一张双人炕,冬梅心里莫名的害怕了起来。

    不知道怎么回事,自从怀了小孩之后,每晚睡觉的时候,自己就会害怕,她不知道这是产前恐惧症还是什么。

    于是,她叫来了即将出嫁的小姑子陪自己一起睡。

    小姑子高兴的抱着被子跟嫂子睡到了一起。

    小姑子性格很活泼,喜欢说话。

    她和冬梅从前半夜一直聊到了后半夜。

    冬梅提醒小姑子,时间晚了,明天还要下地干活,早点睡。

    可小姑子还是缠着冬梅问道:“嫂子,你说结婚后,两个人要在一起咋相处呢,我马上就要结婚了,我突然觉得很茫然。”

    冬梅笑着说:“这有什么好茫然的,顺其自然就好,彼此开开心心的,不要吵架就行。”

    小姑子听到“吵架”二字,大为不解的问冬梅道:“吵架?两口子在一起过日子,为什么要吵架,有什么架好吵的,我结了婚之后,我就不吵架。”(那个时代的女孩婚前基本没谈过恋爱,对男女相处之道没有一点认识和理解)

    冬梅觉得小姑子很天真很可爱,于是给她解释道:“两口子在一起不吵架才不正常呢。吵架的原因很多,比如意见不合,误会误解,还有吵架最主要的还是围绕经济问题产生的。”

    小姑子听罢,更大为不解,她想了半天问:“经济问题,这有什么好纷争的,结了婚双手创造嘛,白手起家不就行了。”

    冬梅翻了个身子,瞌睡的闭住了眼睛,她说:“你不懂,等你结婚了,你就知道,夫妻有一定的经济基础是非常重要的。”

    小姑子平躺着,借着窗子照进来的月亮光,看着天花板说:“我跟我男人一共就见了三次面,每次见他,他身上穿的衣服都破破烂烂,没有一件衣服是不打补丁的,我问他为什么不穿好衣服,他说他没有好衣服,他家一共四个弟兄,吃饭都吃不饱,更别说穿衣服了,他穿的衣服都是大哥穿过,二哥穿,二哥穿完,才给他穿的??????”

    小姑子说完,正等着冬梅回答她,却发现冬梅已经进入了甜蜜的梦乡。

    婆媳关系是不可调和的矛盾,虽然卫国妈对冬梅还有许多看不顺眼和看不惯的地方,可鉴于媳妇已经怀了自家的骨肉,要是骂她难免会动了胎气,于是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可是,一天,中午吃完饭,刚准备睡会午觉的冬梅,却听见了前院子婆婆的骂声。

    冬梅忙穿了鞋,走出去看个究竟。

    只看到卫国妈手里提着个小扫帚,进了小叔子的房子。

    冬梅想一定是小叔子考学没考上,才会挨卫国妈的大骂。

    于是,她一边挺着肚子,一边走进了小叔子的房子。

    只见小叔子像一只可怜的小羊羔一样,蜷缩在炕的角落里,而卫国妈手里的扫帚就雨点般的落到了小叔子的头上,小叔子被打的鼻涕眼泪一块流,可是他却不敢喊一声。

    卫国妈仍旧打个不停,一边打一边嘴里骂着:“没考上学就不说了,还想着要回家来干农活,当农民,恩?”

    说着,卫国妈拿着扫帚打完了头,又照着小叔子的小腿上一阵狠劲的抽,嘴里继续骂着:“不考学,你这身板在家,能干动农活不,我和你爸辛辛苦苦的图了个啥,你给我听着,说什么都要去补习,都要考上学,一年不行,两年,两年不行三年,咱就当范进中举的来考??????”

    冬梅一边拉着卫国妈,让她不要打了,一边佩服卫国妈的眼识和远见。

    她认定了儿子们在农村一辈子会出息不大,所以说什么也要供他们出去读书,让他们走出农村,过上商品粮的生活。

    相比卫国妈,自己的父母就要看的浅薄的多,哥哥高中辍学去贩猪,父母也没有阻止一下,自己高中第一年没考上,父母也没有劝她补习,弟弟妹妹的学业父母也根本不问津。

    而卫国当年的高考分数也不好,就是因为卫国妈的坚持,把儿子送到了外省,才改变了他一辈子的命运。

    想完,冬梅看着眼前这个身高不过一米五零,瘦瘦小小的老太婆,情不自禁的产生了敬佩之情。

    到了后面的日子,虽然不用下地劳动,可是冬梅仍旧要做饭,而且是作一大家子的饭。

    这天早晨,锅里下面条没有水,冬梅走到院子中间的一口水井,用轱辘从下往上绞水,可是当水马上就要绞到井口的时候,不知道是由于用力过猛,还是什么原因,冬梅突然觉得肚子一阵剧烈的疼痛。

    她的第一反应就是不好,快要生了,于是她坐在井边,一边挣扎,一边喊叫着。

    听到声音的卫国爸妈从前屋冲了出来,卫国妈一边把冬梅从井边扶起来,一边说:“我先听见井上的轱辘嘭的一声响,然后就是你的叫喊声,我还以为你被轱辘给打到井里去了,你真是吓死我了,要是你掉到井里去,我孙子可咋办。”

    说完话,卫国妈就开始流眼泪。

    卫国爸让卫国妈把冬梅照顾好,自己去找村里唯一的一辆拖拉机,要把冬梅拉到距离崔家村最近的一个乡镇医院。

    闻讯从学校回来的小叔子,第一时间赶到邮局给哥哥发电报。

    他手里拿着卫国妈给他的五毛钱,他算了算,发电报一个字要七分钱,五毛钱,最多能发七个字,于是他写了:速归,嫂子正生娃。

    收到电报的卫国,看到七个字,尤其是“正生娃”三个字,焦急不已,不知道老婆孩子是否平安,而自己远在他乡,一时半会又回不去,焦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绕着井场团团转。

    这时,王超英走了过来,看到不同以往,情绪非常不稳定的卫国,忙上前开玩笑的问:“今天是咋了,吃了隔壁石头底下的蝎子了吗?”

    卫国听到旁人的问话,突然喜极而泣,当着王超英的面就哭了起来。

    王超英看到卫国哭的伤心,第一反应就是卫国是不是家里有什么白事了。

    于是也不开玩笑了,表情哀悼的问他说:“心情放好,别太难过了,节哀顺变吧。”

    王超英这句话刚说完,准备和卫国一起难受时,却看见卫国突然冲着自己大笑了起来,而且笑的阳光灿烂。

    王超英大为不解,心想刚才还哭的伤心,现在怎么突然就笑了,一会哭,一会笑,这不是神经病的表现嘛,他该不会是受什么刺激,难道,难道是他老婆要跟他离婚?

    可这时,卫国却冲过来,一把很紧的抓住王超英的肩膀说:“生了,生了,终于生了,我老婆生了。”

    说完,卫国又伤心了起来说:“我想回去,可是队上就我一个技术员,一个萝卜一个坑,我回不去咋办?”

    卫国的眼睛里面又重现了泪花。

    此时的王超英早已从技术员提成了副队长,他拍了一下板,告诉卫国道:“这有什么难,我去跟队长和指导员说,你一定能回去。”

    卫国将信将疑的看着王超英说:“我走了,技术谁来干。”

    王超英拍了一下胸脯说:“虽然我现在是副队长,但是我也是技术员出生,我身兼两职,你就放心的走吧。”

    这边,在乡镇医院里熬了三天三夜,冬梅终于剖腹产下了一个婴儿。

    当卫国爸妈看到,哭泣的小婴儿两腿之间长着一个小牛牛之后,高兴的嘴都合不拢,他们做梦都想要个孙儿,冬梅争气的给他们生了个孙儿。

    当年老两口找冬梅当儿媳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冬梅个子高,想着通过冬梅来改良下他们家低个子的传统基因。

    老两口想着,冬梅生的小孩将来一定能长个大个子。

    果不其然,冬梅生下来的小婴儿比隔壁孕妇生下的婴儿大好多,而且哭声震天,非常的健康。

第十五章 踩塌了炕

    不知不觉,小婴儿竟然养成了一个坏习惯,白天睡觉,晚上清醒,刚好跟大人们反着来。

    这可愁怀了冬梅,她天天晚上抱着孩子不能睡觉,熬的两个眼窝发青,原本丰满的身材也瘦了一圈。

    婆婆看到媳妇一个人带孩子确实辛苦,同时也怕冬梅就这样不停的瘦下去,自己的宝贝孙子没有妈妈的奶水吃,这可是个大问题。

    于是婆婆和冬梅分工协作,各尽所能,冬梅带前半夜,后半夜婆婆从炕上爬起来,接冬梅的班,负责后半夜。

    小婴儿因为白天睡了一整天,晚上一点瞌睡劲都没有,就喜欢妈妈和奶奶们抱着自己不停的在炕上走来走去,那样他才高兴,不哭。

    这天晚上八点钟,像往常一样,小婴儿醒来了,大概是因为饿了,开始大声的哭泣。

    睡在旁边的冬梅从睡梦中惊醒,顺势爬了起来,头发乱糟糟的披在肩膀上,她揉了揉眼睛,温柔的把小宝宝抱在怀里,开始哺乳。

    喂完奶,像往常一样,从炕上站起来,把小宝宝抱在怀里,抱的高高的,开始沿着宽一米五,长两米的火炕,转圈圈。

    她一边走着,一边对着小宝宝做各种搞怪的表情,逗的小宝宝开心的笑着。

    走累了,她就停下来,坐在枕头上,休息一会,然后一只手抱着小宝宝摇晃,一只手从炕附近的桌子上,提过来暖水壶,给自己倒一杯开水喝。

    她太渴了,一口气就喝完了整杯水,然后对着小宝宝说,等你长大了,也像妈妈一样厉害,一次喝一大杯白开水。

    说完,她抬起胳膊肘,用袖子的角角,擦擦额头的汗。

    完了,他又抱起小宝宝继续绕着不大的炕,像石碾子一样,原地转着圈圈。

    她发现刚才还喜笑颜开的小宝宝,突然表情变的不开心了,她知道一定是小宝宝又尿了,他很聪明的,一旦觉得自己的屁布湿了,哪怕是一点点湿,他就会表情严肃,接下来就会哇哇大哭。

    冬梅赶快去摸小宝宝的尿布,果然湿了一大片,她忙把尿布去取下来,从炕头堆了一堆的干净尿布中抽了一片,仔仔细细的放在小宝宝的裆部。

    那时的尿布哪里有现在的漂亮,那时的尿布就是用大人们穿剩下来,不穿的衣服,然后剪裁成片状,就成了婴儿的尿布。

    小宝宝觉得屁股干爽了,立刻又恢复了开心的笑容。

    冬梅看着重新高兴起来的宝宝,心里很高兴,就对着他说:“看到没,妈妈对你多好的,你有一点不舒服了,妈妈就赶紧行动,让宝宝舒舒服服,健健康康,多少年后,等妈妈老了,走不动了,你会这样的照顾妈妈吗?”

    说完,冬梅在炕上走了两圈后,又接上刚才没说完的话说:“算了,妈妈可不希望自己将来老了,瘫痪了,为难我可爱的小宝宝,妈妈将来老了,自己去养老院就好了,只要我的小宝宝不生病,健健康康,快快乐乐长大就成。”说完,冬梅在宝宝的脸上亲亲的吻了一下。

    中间连续给宝宝喂了两次奶,可到后半夜卫国妈来接班还有两个小时的时候,冬梅觉得累的不行,只要一闭住眼睛就能睡着,可是宝宝仍然意犹未尽,让妈妈抱着自己绕着炕转圈圈,要是一停下来,宝宝就哭。

    冬梅转转停停,心想着婆婆快点来接班,自己都累的坚持不下去了。

    为了好走一点,冬梅把炕上的被子都踢到了一边,只留自己和宝宝的糜子枕头,还在脚底下踩来踩去。

    天有不测风云,就在冬梅沿着炕转到第N圈的时候,突然听到“咯崩”一声,然后感觉脚底下一空,自己连同小婴儿一起掉了下去。

    原来,由于冬梅抱着小宝宝,连续几个月不断的在炕上踩踏,竟然踩塌了结实的土炕,大半个土炕塌陷了下去。

    农村的土炕主要是由土坯砌制而成,上面睡人,下面烧火,冬暖夏凉。

    听到声音的婆婆,第一个冲了进来,看到眼前的一切,吓的惊慌失措,一边喊一边哭:“来人啊,救人啊,我的孙子啊????”

    卫国爸跟屁股后面跑了进来,他冲到塌陷了的土炕跟前,一边往里面看,寻找着冬梅,一边骂卫国妈说:“哭啥哭,初秋又没有烧炕,炕洞里没有火星子,有的就是些草木灰,别哭了,快过来把人拉出来。”

    卫国妈这才从地上爬起来,和卫国爸一起,把冬梅从塌陷了的炕里给拉了出来。

    冬梅出来后,怀里紧紧的抱着小宝宝,由于冬梅掉进炕的那一瞬间,她全力以赴的用自己的身体抱住小宝宝,所以小宝宝没有受一点的伤,只是脸蛋子被草木灰给沾的漆黑。

    可怜的小宝宝被吓坏了,竟然忘记了哭,傻傻的看着眼前的妈妈,爷爷,奶奶。

    再看看冬梅,除了牙齿白皙外,整个人都成了个煤黑子,而且肩膀被擦破了皮,脚也被土坯给砸肿了,不过并没有什么大碍。

    旁边站的卫国妈看到宝宝没事后,长舒了一口气,把宝宝从冬梅怀里抱过来,拿一块干净的羊肚肚毛巾给宝宝擦着脸说:“我的宝贝孙子呦,你可吓死奶奶了,奶奶的魂都差点丢了,要是你有个三长两短,奶奶也不想活了。”

    说完,她把小宝宝抱在怀里,似乎一刻也不愿意让宝宝离开,然后用羊肚肚毛巾擦起了眼泪。

    自从土炕被踩塌了之后,冬梅就带着小宝宝搬到了小叔子的那间稍微有点漏雨的瓦房。

    小叔子的房子不大,可是墙上却贴着几张电影海报,有《巴山夜雨》的海报,《爱情啊,你姓什么?》的海报,当时最流行的《庐山恋》的海报就更不用说了,最另冬梅眼前一亮的就是小叔子的房间里面竟然还贴着一张当时最火的一部日本电影《追捕》的海报。

    冬梅好奇的端详着追捕里面的男主角,高仓健,突然发现自己的男人卫国,某些地方竟然长的跟大明星高仓健有点像,都很黝黑,皮肤很粗糙,而不同的是,卫国没有高仓健那硬朗的外表,宽阔的肩膀,挺拔的个子,不过不管怎么样,还是自己的男人最好。

    婆婆推开小叔子的门走了进来。

    冬梅看到婆婆,忙把食指放到嘴边对婆婆说:“嘘?????。”

    婆婆看到后,立马心领神会,悄悄的打开门,跟做贼一样,惦着小脚走了进来,生怕有一点响声,惊醒刚刚睡着的小宝宝。

    婆婆走到小宝宝跟前,看着宝宝睡着的样子,心疼的想把小宝宝揣到怀里去。

    她看了看冬梅,示意冬梅不要走动,就站在原地,此时的婆婆,真是爱孙子爱的到了极致,她觉得哪怕此时有一根针掉了地上,也会惊醒自己熟睡的宝宝。

    因为冬梅个子高,所以小宝宝随了母亲,长的很快,婆婆是看到眼里,喜欢在心里。

    可是就在这万物寂静的时候,突然一声“妈,我回来的声音”划破了长空,传到了婆婆的耳朵里面,小宝宝听到声音后,嘴唇也微微动了一下。

    卫国妈瞬间就变了脸,刚才的慈祥变成了愤怒,恨不得出去踢一脚在外面喊叫的小叔子。

    卫国妈踮着脚,三跳两跳就出了房子,然后面目狰狞的看着小叔子,手里比划着,往自己的小瓦房里面指。

    小叔子一头雾水,不知道母亲要给自己表达什么,他刚要说话,问母亲啥意思,就见母亲突然从地上捡起了一个石头朝他扔了过来,吓的小叔子往后退了几步,可不曾想,母亲接着又操起一个扫帚朝自己冲了过来,吓的小叔子连滚带爬跑出了院子。

    卫国妈跟着出了院子后,往后看看了,确定不会吵醒自己的宝贝孙子,然后小声的对小叔子说:“你没看见我孙子在睡觉吗?还那么大的声音,吵醒了咋办。”

    小叔子恍然大悟,点着头,嘴里说:“奥!奥!原来是这样,我嫂子搬到我房子住了。”

    卫国妈把头门往紧的关了关,以便隔音效果更好,她凑到小叔子耳朵边上说:“你嫂子房子的炕塌了,不搬到你房子住,住哪里去。”

    小叔子一脸茫然问:“那我住哪里去呢?”

    卫国妈说:“你姐姐马上就要出嫁了,等她给人了,你住她房子就好了。今晚,你跟我和你爸睡。”

    小叔子一脸尴尬,心想自己都这么大的人了,还要跟着自己的母亲和父亲一起睡。

    卫国妈训完小叔子,又走进了院子。

    可是当她路过鸡舍的时候,却突然停住了脚步,思考了半天,然后她打开了鸡舍的门,把里面的公鸡母鸡,小鸡,全部都轻轻的赶了出来,邀着出了门。

    小叔子看到后,丈二摸不着头脑,不明白母亲这又是干什么,于是他问母亲道:“妈,你这是作啥呢?”

    卫国妈赶完了鸡,一边往里面走,一边回答小叔子说:“把鸡不赶出去,万一鸡鸣了咋办,不是把我孙子吵醒来了。”

    小叔子茅塞顿开,心里觉得都说母爱伟大,可是在他看来,相比母爱,奶奶的爱似乎更加的伟大。

第十六章 婆媳相争

    晚上,冬梅再也不敢抱着小宝宝在炕上转圈圈,她担心要是这个炕再给自己踩塌了,就真的要回娘家了。

    于是,她抱着小宝宝,穿着衣服在地板上转着更大的圈子。

    这时,小叔子敲门进来,他是来看自己的小侄子的,顺便还给小侄子买了一瓶痱子粉,让嫂子抹在小侄子的身上。

    嫂子一边给小叔子道谢,一边问他:“你这些海报都是从哪里找来的,真漂亮。”

    小叔子尝试着抱过来小宝宝,回答说:“我是我们班的班长,加学习委员,常常给一个同学讲题,他为了感谢我,知道我喜欢张瑜,就送给了这些电影海报。”

    冬梅喜欢娱乐八卦,但是当时没有娱乐报道之类的的节目,所以消息得来非常的易,好不容易有个“志同道合”的人,于是她继续追问小叔子道:“你也喜欢张瑜?”

    小叔子把小宝宝抱在了怀里后,高兴的说:“是啊,但是张瑜不喜欢我这样的男人,他喜欢沈佳伟,听说她都给沈佳伟写情书了呢。”

    冬梅好奇的问小叔子说:“沈佳伟是谁,有那么大的魅力,还能博得张瑜的喜欢。”

    小叔子“咯咯”一笑说:“这你都不知道,沈佳伟是男排里面的万人迷,没有女人不喜欢的。”

    冬梅继续追问:“那你说沈佳伟有唐国强好看没?”

    小叔子凝思了半天说:“两人没有可比性。我喜欢张瑜,将来找媳妇,一定要找一个像张瑜那样的女人为妻。”

    冬梅听到后,差点笑出了声音,她看着眼前这个面黄肌瘦,长的又不帅,而且身高只有一米六三的小伙子,很难想象他能找到那么好看的媳妇为妻。(可是冬梅没有想到的是,十几年之后,小叔子事业有成,果真娶了一个如张瑜一般漂亮的媳妇。)

    小叔子放秋假,在家呆了十五天。

    小叔子就住在冬梅隔壁小姑子的房间里。每天晚上,冬梅在房间里抱着小宝宝转圈圈的时候,隔壁就传来小叔子背诵英语语法和单词的声音,而且雷打不动,每天晚上都会持续到两三点。

    冬梅心想这个孩子真厉害,深知读书才能改变自己的命运,将来一定是个很优秀的商品粮。

    卫国是个很孝顺很听话的儿子,他把每个月赚的钱的一分不动的邮寄回家,如数交到母亲的手里,可是却没有给冬梅一分钱。

    冬梅是农家妇女,在那个没有任何收入的时代,冬梅每花一分钱都要伸手从婆婆那里要。

    每当村子里有货郎来卖洋糖,冬梅都会抱着小宝宝出去看看,作为一个母亲,一个普通的女人,很想吃一块洋糖,可是自己的兜里却没有一分钱。

    货郎的洋糖卖的很快,周围围了一圈的农村妇女,你一块,她两块的买着吃。

    卖的还剩最后几块洋糖,货郎看见冬梅抱着小婴儿,在自己的旁边站了很长时间,就客气的问她:“娃他妈,买块洋糖吃吧。吃了咱的洋糖,奶水多,而且甜,宝宝长的又高又壮。”

    冬梅看着别人吃洋糖的样子,自己嘴里的口水都快流了出来,可是她知道自己没有钱,又不好意思去问婆婆要,因为她知道婆婆是个十分会过日子,十分节省的人,于是她强装出一副笑容对着货郎说:“我不爱吃洋糖,牙不好,吃了牙疼。”

    说完,她看到货郎仍然以期待的眼神看着她,她便继续打圆场,对着在自己怀里咬手指头的小宝宝说:“妈妈知道宝宝爱吃糖,可是宝宝现在还小,没有长出来牙齿,吃不了,等你长大了,妈妈给你买许多的洋糖,给宝宝吃,好吗?”

    说完,她亲了一口怀里的小宝宝,然后转身离开了卖洋糖的货郎。

    随着小宝宝的慢慢长大,冬梅的奶水却越来越少,慢慢不能满足小宝宝的饭量,于是她让给小宝宝添加了些牛奶喂食,刚开始宝宝也没有出现不良反应,可是今天晚上,小宝宝却不舒服了,他大便稀水,而且排便频繁,不到半个晚上就连续拉了八次,而且伴有些低烧。

    不仅如此,冬梅发现,往日只要抱着小宝宝在地板上转圈圈,他就不哭,可是今天即使抱着他转圈,轻轻的摇他,给他唱歌听,小宝宝都哭个不停,冬梅知道小宝宝一定是不舒服了。

    身为年轻母亲,冬梅没有任何的经验,她不知道小宝宝得了什么病,手足无措的原地打转。

    她不知道的是,这是一种新生儿的常见的肠胃道疾病,又称新生儿消化不良。

    可是,冬梅却吓坏了,她抱起自己的小宝贝,把他裹的严严实实,然后自己披了件卫国的军大衣,就出了门。

    她看了看家里唯一的一块表,也是卫国买给她的结婚礼物,已经晚上十点半了,他知道村子里唯一的诊所已经没有人,自己必须去村东头医生的家里才能给宝宝看病。

    可是路途走了一半,冬梅却发现自己忘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没有钱给宝宝看病。

    于是,她焦急的又折返了回去,敲着婆婆所在房子的窗子说:“妈,妈,你把门开一下,宝宝拉肚子,你给点钱,我带他去卫生所看病。”

    屋子里面,卫国妈虽然已经睡着,可是听到儿媳妇的声音后,立刻清醒了过来,当他听到自己的宝贝孙子生病了的话后,满肚子的气,心想你作母亲的,是咋回事,把小孩子带的生了病,是不是你一天就不好好的照顾小孩。

    于是,她一边穿衣服一边问:“娃娃咋了,哪里不舒服了。”

    冬梅把脸贴到窗户上说:“拉肚子。”

    婆婆一听孙子拉肚子,火一下子就上来,之前冬梅奶水不够的时候,她给孙子提羊奶喝,可媳妇说羊奶太热,会把娃喝的流鼻血,非要给娃娃喝牛奶,还说城里人都给娃娃喝牛奶。

    婆婆反驳说他的几个孩子都是羊奶喂大的,没见比谁身体差,可冬梅坚持不退让,婆婆没有办法就顺从了媳妇,这下喝牛奶出了问题,都是你冬梅造成的,她生气的说:“让你给孩子喝羊奶,你非不,这下牛奶喝出问题了吧。”

    冬梅想不通,都这个时候了,婆婆还为些琐碎的事情跟自己争执,于是不客气的说:“给我钱,我去给娃娃看病。”

    婆婆一听是拉肚子,提着的心放了下来,因为婴儿拉肚子太平常了,放到过去,这都不叫病,给吃点面糊糊就好了,可是一想自己的孙子可值钱着,不看病咋行,于是从压在被子上的口袋里面往出掏着钱。

    这时,在外面等的冬梅焦急的补充了一句说:“妈,你快点好不好。”

    也许是冬梅的这句话,说的语气重了点,婆婆一下来了气,心想你一个媳妇,不敬我三分,还敢这样没大没小的跟我说话,还反了不成,于是又坐到了炕上。

    他故意拖延时间说:“跟长辈说话,有你这种口气的吗?你给我记住,怎么把你娶进门的,就能把你怎么送出去。”

    本来还不生气的冬梅,一听婆婆竟然用这种语气威胁自己,原本温柔的性格一下子强硬了起来,她喘了两口粗气,争辩道:“好,我回家,等给我娃把病看好后,我明天就抱着我娃回娘家去。”

    婆婆一听冬梅来了劲,竟真的要走,于是话锋一转说:“要走可以,把宝贝疙瘩给我留下,你自己一个人走,再也别回来。”

    婆婆的话戳到了冬梅的痛处,冬梅心想自己可以失去一切,包括自己的生命,唯独不能失去自己的孩子,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流,说:“好,我走,我现在就走!不用你们崔家留我,我算是看透你们了,为了一杯羊奶和牛奶的事情,要赶我走,这么点小事都容不下我,更别说以后的大事情了。”

    冬梅说完,就准备抱着小宝贝回娘家。

    婆媳两人隔着一个窗户吵了半天,卫国爸平时是个特别省事,特别沉默寡言的人,今天他也听不下去了,打断了卫国妈的话说:“你别说了,娃娃的病要紧,快给冬梅给点钱,给娃娃看病去。”

    冬梅刚走到头门跟前,就听婆婆在房子里面喊叫着她说:“先把我娃病看好,明天再走,没人拦你。”

    冬梅停了下来,扭头一想,吵架是婆媳之间的事情,和娃娃没关系,于是走到婆婆的窗子跟前取钱。

    而一向节省习惯了的婆婆,得了病都是自己扛,舍不得花钱看病的她,也不知道看一次病得花多少钱,于是只给了五毛钱,让她去给孩子看病。

    冬梅接过仅有的五毛钱,心里悲哀的叹了一口气,然后抱着小宝宝走向了医生的家。

    房子里,卫国爸狠狠的责备了卫国妈几句,嫌她分不清主次,看不懂轻重,不把孩子生病当回事,竟然为牛奶和羊奶的事争吵。

    卫国妈委屈的说,到底是羊奶好,咱家娃娃小的时候喝的羊奶就没拉过肚子。

    卫国爸说羊奶虽然好,可是腥味重,年轻人可能受不了那个腥味,喝牛奶也好着呢,你以后就不要叨叨了。

    现实中,另冬梅没有想到的是,羊奶的营养价值确实比牛奶要高很多,羊奶中含有二百多种营养物质和生物活性因子,而起其中的蛋白质,矿物质还有各种维生素的含量,都比牛奶要高很多。

    这边,冬梅走在空无一人,漆黑一片的乡村小路上。

    虽然心里面憋了满肚子的气,可是一个女人抱着孩子,独自走在夜深人静的路上,还是让人不寒而栗。

    冬梅一边走,一边紧张的四处张望着,她担心有坏人隐藏在周围,伤害他们母子两。

    尤其是前段时间,听说村子北,一户人家的小男孩,被两个蒙面歹徒抢走的事情,在冬梅的心头绕来绕去,挥之不去。

    这时,他看看怀里抱着的小宝宝,发现宝宝竟然已经进入了梦想,安详的睡着在了自己的怀里面。

    这点温暖,是这种恐怖气氛中,唯一带给她的一点点小安慰。

    冬梅微笑的抬起头,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却无意间看到了不远处,一个黑漆马虎的树上,站着一个黑脸黑衣的男人,正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看,冬梅吓的汗毛都立了起来,心里想,难道这个蒙面人又来抢自己的小宝贝来了?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2520/ 第一时间欣赏风是叶的涟漪最新章节! 作者:常山赵龙所写的《风是叶的涟漪》为转载作品,风是叶的涟漪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风是叶的涟漪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风是叶的涟漪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风是叶的涟漪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风是叶的涟漪介绍:
原名《长庆一家人》,一个普通长庆油田,石油家庭,半个世纪的奋斗和拼搏…在这个伟大的时代,即使一名普通的石油工人,也可以通过努力,去实现自己的梦想……风是叶的涟漪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风是叶的涟漪,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风是叶的涟漪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