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灵目
商纣王三年。
东鲁，越州，汪府。
院子中，汪子安蹲在尺许大的陶罐前，看着水面倒影出来的俊秀面容，陷入沉思之中。
来到这个世界快一个礼拜了，他还是有些不习惯。
比如说，作为一个很讲究卫生的男生，居然留着这么长的头发，每天洗起来很累的知不知道。
而且，最让他无法忍受的是，上厕所居然没有卫生纸。
他可是每天要上三次大号的蓝人。
不过，也不是全然没有好处。
心中想着，那张俊秀面孔上，狭长双眼中亮起光华，经过水面的反射，格外刺眼。
汪氏，全称汪罔氏，在商朝之前，则是被称为防风氏。
传说防风氏出自风姓，为太昊后裔，曾建立防风国，帮大禹治水，教民稼穑，著有史上第一部法典《夏律》。
不过在汪子安看来，这些都不算什么，最让他感觉自己祖先牛叉的是，他反对大禹破坏禅让制实行世袭制。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防风氏走向衰落，改为“汪罔/芒氏”，到了现在，单姓汪。
而汪子安眼中亮起的光华，据其父汪漭所说，正是防风氏当年的神通之一。
换言之，汪子安血脉觉醒了。
这个世界能修仙。
“就是不知道，会不会有封神之事。”汪子安收起了bulingling的小眼神，心中暗想。
“蹲在院内做甚，还不快去取钱，稍后去坊市转转。”不知何时，汪子安身后出现了一名与他面容相似的年长男子。
“是，父亲。”汪子安起身，恭恭敬敬回道。
这人便是他的父亲，主管越州农事的田官，汪漭。
在初次听到这个名字时，汪子安吓了一跳，差点以为自己有机会登上太子宝座。
在那个时刻，他甚至都做好了如何开动金手指，大开后宫的五年规划。
没想到......
唉！
从房间里取出个兽皮囊，汪子安跟着汪漭出了府邸，向坊市走去。
自从他那日苏醒过来，觉醒了祖先赋予的神通，意外之下在坊市捡漏宝贝后，汪漭没事就喜欢拉着他出去溜两圈。
美名其曰，体察民情。
“父亲，天底下哪有那么多宝贝。您看这大热天的，在家睡个午觉多好。”汪子安忍不住劝道。
天啊，我还只是个十五岁的孩子，未成年呢，这样压榨劳动力真的好吗？
“你觉醒了祖先神通，还无法自如应用，为父这是在锻炼你的控制能力，免得你不小心伤到别人。”汪漭扶着腰间的宝剑，严肃道。
汪子安看着那柄宝剑，眼角抽搐。
这便是那天捡漏得到的宝贝，经州中大匠鉴定，是用寒蛟牙齿磨成的，一剑之下，附带冰伤，着实厉害的紧。
可是，我凭我自己能力得到的宝贝，不应该是我的吗？
心中发着牢骚，脚下的功夫却是不慢。
两天没出来，他也确实想看看能再找到什么宝贝。
虽然不知道商朝的“商”和商人的“商”是一个意思，但街上商贩摆放的各种物件儿倒有几分商业繁荣的模样。
洁白细腻的白陶瓦罐、刻工精细的玉石器、提花的绞纱丝织品，甚至还有最原始的瓷器。
走过这段街道，入目的不再是精美器物，转而是散发着原始气息的物件儿。
奇形怪状的草药，盘出包浆的兽角，以及那保持着死前怒视的虎头。
“你这个样子这是要坐牢的。”汪子安看了两眼，余光瞥到了旁边一处所在，心中一动，瞳孔泛起水色光华，看向那处。
敞开的兽皮上，摆放着兽角、爪子之类的东西，在最左边上三寸长许的玄色尖角上空，旁人看不到的所在，玄色气息如烟似雾，隐隐化作振翼而飞的独角怪鸟，颇为不凡。
这比之前寒蛟刃的气息强多了。
“父亲，那边。”汪子安小声道。
汪漭看到此幕，心知遇到了好东西，带着汪子安走了过去。
摊后坐着一干瘦中年，一见汪漭父子的穿着，便暗道：发利市的来了。
“要甚么，自己看看。”
汪子安目光瞅了瞅，落在中间一枚婴儿拳头大小的乳白珠子上，拿起珠子掂了掂，入手冰凉，闷热之感顿时消散一空。
“就这个了。”
“好眼力，这是折江老龟体内的龟宝，平日里甚是稀奇，最善养人气息，三百。”干瘦中年善意地解释道。
“三百？贵了。”汪漭眉头皱了皱。
“这么大的龟宝，别人家卖四百都不贵，我这只卖三百，已是亏了。”干瘦中年不住摆手，似是被气得不轻。
“三百也可，但得搭上这个。”汪子安的手放在身前，久久没有落下，似是在考虑要挑哪个。
想了片刻，才从兽皮角落拿起了三寸长短，明显被巨力断去后半部分的兽角。
“这可是水泽中老蟒的尖牙。若是真的想要，必须再搭上三十。”干瘦中年心中一喜，表面又连忙摇了摇头。
这独角还是他在来时的路上发现的，因为被人断去一截，其上又有裂痕，已是无用之物，应该是被人丢掉的。
要是能卖出龟宝，送出也是无妨，但生意人的天性还是让他忍不住提了提价格。
更让他惊喜的是，那穿着非凡的中年男子似乎是极为宠溺自己的儿子，直接点头答应下来。
“好，买了。”
“那我用皮囊给你们装起来，这兽皮囊就送你们了。”干瘦中年心中感觉卖的亏了，但还是做了这笔生意。
汪子安打开自家的兽皮囊，掏出价值三百三十的贝币。
贝币，这是商朝的货币，同时还有一种甲币。
还没等汪子安接过东西，就被汪漭从中掏出龟宝，然后才把兽皮囊塞给他。
看着汪漭持着龟宝，一片舒爽的模样，汪子安忍不住心中吐槽：
“腰里都挂着寒蛟刃了，还要龟宝来降温，也不怕把自己冻着。”
父子二人正行走间，前方人群中传来阵阵喊声。
“不得了了，毒龙泽的大蟒和恶虎岗的老虎被人打死了。”
“大家快去看看啊。”
“那两位壮士进城了。”
“还有那大蟒和恶虎的尸体。”
......
什么？不会是武松也穿越了吧！汪子安忍不住眨了眨眼。
那大蟒和老虎他也知道，天生异种，就算是越州侯麾下的猛将都没有办法，今天居然被人给除掉了。
“过去看看。”汪漭也来了兴趣。
2 老者
无论身处哪个时代，看热闹的吃瓜群众总是少不了的。
站在拥挤的人潮中，汪子安都不用费力去走，自然有人推着他不断前行，来到传出消息的校场。
事实上，若非汪漭拉了他一把，他的脑袋就要递到镇守甲士的戟刃下了。
心有余悸地扭头瞪了瞪身后的人几眼，汪子安凭借着“二代”的身份，跟着父亲走进了校场，近距离围观。
离他最近的，是一深青大蟒，三丈长的身子如同被放平的梁柱，狰狞头颅被砸出个窟窿。
纵然已经死去，青碧色的眸子仍是不愿合拢。
旁边卧着的是体型稍小的猛虎，通体黄黑条纹密布，身上散发着不同寻常的妖煞之气，若非是没了脑袋，恐怕汪子安会认为这大虫还活着。
“这么猛。”看到大蟒头上的拳头血印，汪子安倒吸了口凉气。
这一口能吞下他的大蟒居然是被人用拳头活活砸死的。
而那老虎更是因为被人拧下了脑袋，才气断身亡。
“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儿吗？”汪子安着实被吓了一大跳，抬头看向了那两位被簇拥在中间的英雄人物。
单看模样，比他大不了几岁，但身材高大，衣襟染上赤血，粗壮的臂膀上布满伤痕，浑身散发着狂猛悍勇的气息，如虎入羊群，极为惹眼。
下意识用灵目看了一眼，两道笔直的血红狼烟冲霄而起，足有九尺之高。
“应该是血脉觉醒了吧！”汪子安暗自猜测。
在这个年代，觉醒血脉力量大增的事情并不少见，而这两人十有八九觉醒的是力量方面的天赋。
心中想着，他正要收回目光，却忽然神色一动，看向了两人之间。
一位满头白发、手执拂尘的黄衫老者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那里，嘴唇微动，好似在念叨些什么，时不时扭头看向那两位英雄。
“咦，不对，这人是什么时候进来的？”汪子安心中一惊。
刚才他在看向那两具兽尸的时候，可没发现后面有人。在看向那两位英雄的时候，也没发现旁边有人。
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多了这么一个活人。
“莫不是我看错了？”揉了揉眼睛，目中莹光散去，他再次看了过去。
这次，倒是没有发现人影。
不过也不对啊，他觉醒了灵目神通后，不大可能看错啊。
心想着，目中再次泛起莹光，望向两人中间。
这一次，又看到了。
“难不成是用了隐身术之类的法术？”汪子安内心猜测，忍不住再次看了一眼，准备收回目光。
但就在他刚刚看向对方的时候，那位不断念叨着什么的老人也转过头来，目光直接落在了他的身上。
两人目光于空中交汇。
“他看到我了？”
“他看到我看到他了？”
两人同时冒起这个念头。
老者神色不动，心中却有些惊讶。
虽然他仅仅掐了个最简单的隐身咒，但也不是凡人可以看到的。
元神散开，虚空中散落的信息被尽数探知。
“原来是觉醒了血脉能力。”
不过，能看破他的行踪，这孩子继承的血脉远非凡俗可比啊！
最起码，比他身边的这两个少年要厉害多了。
右指微动，如蝴蝶翻飞，道道天机涌入心头。
“原来继承的是人族三圣太昊神血，又是防风氏的嫡传后裔。”
看出了汪子安根底的老者心中微动。
他许久不染红尘，此番出山，乃是因为一千五百年前，神仙犯了杀劫，玉虚宫掌教师尊闭了讲筵，坐在洞府闭关时天机感应，知晓此地有二位榜上人物出现，与他尚有几分师徒缘分未了，才特地前来一观。
那二位榜上之人也就罢了，不过得了几分气运，服食灵果，勉强觉醒血脉能力。若说根骨，也不过寻常。
倒是这个孩子，灵光透顶，目光睿智，一看便知非是凡品。
“要不，我把这孩子也收了当徒弟。”老者心中暗道。
如今他的门下，仅有一个徒弟，且与他缘分浅薄，日后还有一番因果纠缠。
旁边这二位尚未入他门下之人，又榜上有名，无法继承他的衣钵。
也是时候收一个合适的门人，来传承他这一脉了。
本着“两只羊是放，三只羊也是放”的心思，老者做出了决定。
“先收入门下，至于是否能得我传承，还要看表现如何。”
意识想了许久，但实则不过一瞬，老者看向那个孩子，打算现身。
但等他再去看对方的时候，就见那孩子低下了脑袋，与旁边的中年说了些什么，两人转身离开了校场。
“这......”老者愣了愣。
“莫不是，我吓着这孩子了？
算了，先不管这两人，跟着这孩子去看看。”
身形一动，老者消失不见。
就在两拨人一前一后刚走不久，校场中就传来了一声大喝：
“好，从今天起，两位英雄就改名叫做韩毒龙、薛恶虎了。”
......
汪子安与老者目光交汇瞬间，心中惴惴不安。
他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发现了对方的隐私。
要是放在脾气不好的人身上，杀他灭口都是有可能的。
于是乎，他便拉了拉身旁的父亲，借口身体不适，返回家中。
离开的时候，他还运转灵目，悄悄向后看了几眼，没有发现人跟上来，才松了口气。
“看来，以后还是要避免在大庭广众下用灵目乱看，免得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惹来祸事。”
摇了摇头，回到房间，汪子安掏出了自坊市中得到的三寸尖角。
玄色如墨，颇有分量。
根据之前看到的情景，这应该是怪鸟头上生出的独角。
只不过，他不知那怪鸟来历，自然也无法搞清这独角的作用。
所以他打算试上一试，看看这独角有什么能力。
汪子安想了想，起身点亮了油灯，把尖角递到灯火近前，火光包裹尖端。
灼烧许久，并无半分变化。
“不怕火？那怕不怕水？”闲得发慌的汪子安找了个不用的破瓦罐，给里面倒满清水，用尖角在里面搅了搅，而后看了过去。
原本清澈透明的水里染上了一层淡淡的昏黑，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有毒吗？”汪子安神色有些踌躇。
这幅表情被暗中跟来、隐身在侧的老者看在眼里，忍不住生出误会。
3 道行
“原来是蛊雕之角。”老者站在房间角落，一眼认出了玄角来历。
蛊雕为天地异种，模样似雕，头上生角，专好食人，身上血肉、骨角皆为阴煞之气所凝，含有剧毒。
紧接着，他就看到汪子安以火、水测试玄角能力。
尤其是汪子安面带踌躇地看着瓦罐中水，好像打算尝一口的样子时，终于忍不住现出身来。
“水，有毒，不能喝。”
声音洪亮，因为整日闭关极少说话的缘故，发音有些不准，把水说成了“sui”。
但汪子安还是明白了对方的好意，都没怎么在意对方是如何“嗖”的一下出现的。
“呃，谢谢老人家，我没想喝。”汪子安愣了愣。
他只是想着，这水如果被玄角浸泡就有了毒，那是不是刺在人身上，也会让敌人中毒。
“这……哦。”细细算下来，老者已经一千多年没说过话了，再加上本就是沉默寡言的性子，虽然心里话很多，但往往说出来的，却只有几字而已。
“这孩子看到我突然出现，居然面不改色，不带惊讶。”
“我误会了他的意思，提醒于他，但他并无半点不耐，依旧礼貌道谢。”
“心性沉稳，又知晓礼仪，果然是天生与我教有缘。”
如果让汪子安知道对方所想，一定会说一句，老人家，你想多了。
面不改色只是因为你这么厉害，喊也没有用，还不如不动声色，给你来一记狠的。
至于开口道谢，呃，纯粹是习惯使然。
老者心中念头连转，终于道出了目的：
“你，磕头，拜师。”
啥玩意儿？
刚把玄角藏到袖里的汪子安再次愣了愣。
老者看到汪子安的模样，也晓得自己的话有些唐突，低头想了想，细细琢磨一番，在心中打了打草稿，才认真说道：
“我是玉虚金仙，道行，想收你为徒。”
啥⊙?⊙？
汪子安又愣住了。
他没听错吧。
自称道行的老者以为汪子安是不懂“玉虚金仙”的意思，再次低头想了想，说道：
“玉虚是我师父的宫殿，金仙，很厉害。”
呃……
汪子安眨了眨眼。
“您说您是阐教教主的徒弟，大名鼎鼎的十二金仙之一，道行天尊，您要收我为徒？”
听完了汪子安的话，道行天尊点了点头，松了口气。
还好，这孩子听过他的名头。
那就好办了。
“愿意，磕头吧！”
好直白。
不过，我怎么知道你是真的，而不是冒牌货。
似是看出了汪子安的想法，道行天尊那张如婴儿般白皙的脸上，露出了几分笑意。
走上前来，抓住汪子安的臂膀，轻轻一跃，破开屋顶，平地起了一道金光，直冲天上而去。
汪子安发现，视线中的一切，此时都变得微小起来。
自己的房子，汪家府邸，越州城。
直至化为微尘，难以看到。
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上天了。
而且，拉住自己胳膊的老头呢？咦，人怎么不见了？
随后便是……
“啊……………………………………………………”
撕心裂肺。
他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只能在下坠的过程中，拼命朝着云团抓去，像是在抓救命稻草一样。
竭尽全力，不断挣扎，但无法力在身的他又岂能驾驭云气。
眼看着越州城再次出现在视线之中，并且飞速填满了整个瞳孔，他忍不住闭上双眼，大声喊道：
“师父，我坚持不住了。
救——命——啊………”
话刚出口，身下陡然出现一软绵之物，像是席梦思大床。
“嘭”。
不知何时出现在旁的道行天尊抓住汪子安的肩膀，落到了地上。
“相信了？磕头，拜师。”道行天尊一甩浮尘，身周云气缭绕，恍如仙人。
汪子安居然从对方的语气里听到了几分得意。
踏在地上的瞬间，双腿发软，不由自主地跪倒在地，抱住了道行天尊的大腿。
“师父。”
“嗯。”道行天尊满意地点了点头，挣脱了汪子安的手臂，看向了对面含怒杀来的中年。
“敢打我儿子，找死。”汪漭拎着寒蛟刃，细目瞪圆，看到汪子安倒地不起的样子，双眼几欲喷出火来。
捏了个剑诀，一剑刺出，有破空之声，尚未落在天尊身上，便见一道金色神光腾起，托住了利刃。
“听我一言。”
又是一番艰难的对话后。
刚才还怒气腾腾的汪漭此时换了一副嘴脸，满脸喜色，不住拱手，出言赔罪。
“汪某不知真人当面，惭愧惭愧。若有失礼之处，还望勿怪。”
“劣子得真人青睐，这是求之不得的福分，汪某怎会阻止？”
“深山修炼，这是好事，以后劣子就交于真人调教了。”
双手按住大腿勉强站起的汪子安听到这话，简直没给气得吐血。
“亲爹啊！”
亲生父亲都说话了，他还能拒绝吗？
况且，他也看出来了，这老头就算不是道行天尊，也是个有本事的，跟着学艺，并不是件坏事。
唯一可惜的是，这老头性格不好，嘴巴不会说，心里可惯会作弄人。
他要成为对方的徒弟，吃苦的日子还在后头呢！
“子安，为父的话你都听到了，从今日起，你就是真人的徒弟，凡事遵从真人之意，不能对真人不敬，要视之如父，不可怠慢。”
汪漭看向汪子安的时候，又是另一种脸色。
沉声叮嘱，其中的关切与教导之意却是不由自主地流露而出。
师父师父，从某种意义来说，师徒便是另类的父子。
道行天尊自然能听出汪漭的意思，什么也没多说，只是点了点头。
汪子安一时之间也不由感动。
“你这一走，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够回来，这柄寒蛟刃为父便赠与你防身，助你功成。”
刚刚还略微感动的汪子安瞬间无力吐槽。
这寒蛟刃明明是我发现的好不好。
“父亲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修炼的，绝不会辜负师父他老人家的教导。
至于这寒蛟刃，我已经拜在了师父门下，还会缺宝贝吗？还是您自己留着吧。”
汪子安当即明白了汪漭这番举动的真正含义。
听到父子两人的话，道行天尊的神色有些不自然。
在他们师兄弟中，除去那位“三无道人”，就属他最穷了，唯一得到的宝贝，他还并非命定之主。
“我该怎么办？”天尊陷入了苦思之中。
4 龙虎
“若是拿不出宝物，我堂堂金仙颜面何存，日后又谈何师道威严。”
“不过，除了这把拂尘，我确实再无他物。”
“唉，算了，先把这孩子糊弄过去，等到回山后，再外出好好寻找一番。”
想着，迎上徒弟的期盼目光，道行天尊板起脸教训道：
“法宝，外物。修为，关键。”
心中暗赞一声机智，他径直看向了汪漭。
“若是无事，回山去了。”
言罢，拂尘一挥，还没等汪子安表示父子分别前的悲痛心情，就感觉身体骤然一轻，眼前一切逐渐远去，变得渺小。
“父亲，我会想你的。”
只来得及喊出这句话，刺目金光骤然映入眼帘，让汪子安不自禁闭上双眼。
耳边厉风呼啸，短短数息后，身体一沉，脚踏实地的安全感油然而生。
落地了。
“到了。”身侧传来师父的声音，汪子安睁开了双眼。
这是一处与汪府差不多大的院落，地面皆以青石铺就，除开对面敞开的大殿外，两侧是几间普通房屋，墙下翠竹成排，环境倒是清幽。
但这里和金庭山有半毛钱关系吗？
难不成我这师父真是假货？
汪子安抬起头，疑惑地看着道行天尊。
“山上风大，在此修炼。真气护体，方可入门。”道行天尊淡淡说道。
单从表情来看，汪子安很难判定自己是不是被骗了。
还未等他多想，远方天际亮起一点金芒，向着此地而来，由小变大，直至化为数丈金虹疾飞落下。
“唰。”
金虹一收，现出三道人影。
为首那人身着黄衫，面目与师父无二，不知道是不是师父的孪生兄弟，又或是身外化身之类的东西。
至于另外两人，年纪不大，身材却是雄壮，脸上还残留着惊喜之色。
“这不是杀蟒英雄和打虎英雄吗？”汪子安认出了这两人。
等到对面模样相同的身影化作金光，钻入体内后，道行天尊看向三人。
“从今日起，你们三人，一同修炼，不可懈怠。”
“得，又骗来了两个。”汪子安心中吐槽，表面却拱手抱拳：
“是，师父。”
一听真能“修炼”，两位英雄脸上浮现出傻乎乎的笑容，呆呆杵在原地，脑袋中或许在幻想修炼成仙后的情景。
等看到汪子安的动作后，才学着应道：
“是，师父。”
“这两人心性果然一般。”
“也罢，既已收为徒弟，那就同等对待吧。”
“若是能认真修炼，授予真传，也是无妨。”
道行天尊心中暗叹，起手一点，指尖射出流光，落在三人手中。
汪子安低头一看，原来是巴掌大的玉符玉瓶，黄玉雕琢，上有符文。
“玉符传法，贴于眉心，能得法诀。
玉瓶藏丹，名为炼精，有助功行，一日一粒。”
道行天尊简单解释两句，而后又不放心地叮嘱了一句：
“不可多服，切记切记。”
“多谢师父。”汪子安把东西塞到兽皮囊收好。
“好了，我将归山，十日之后，再来此处。”交代完这些后，道行天尊纵身化作一道金光腾空，激射向了远方。
“诶，不对，我是不是忘了什么？”金光中的道行天尊眉头皱了皱，总觉得哪里还有问题。
但仔细想想，又觉得自己没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以前收大徒弟的时候，也是这个流程来着。
“算了，反正十日之后还会再来，若有问题，到时再说。”
他还得回去想想，该到哪里找些宝贝呢。
等到道行天尊离开，那两位英雄才反应过来，看向了汪子安。
他们原本以为，师父只收了天赋异禀的他们做徒弟，倒没想到，居然还有一人。
只不过，眼前这小子瘦瘦弱弱的，看起来就是个没力气的，天赋肯定也不怎么好。
这么一想，两名本就心高气傲的少年英雄更是傲然了。
“小子，从今天开始，左边的这排屋子便是我韩毒龙的了。”
“右边的这排屋子自然就是我薛恶虎的，你可别走错地方啊！”
“韩毒龙”“薛恶虎”喊了一句，没有等到对面这瘦小子的半点回应，以为这家伙被自己俩人吓傻了，相视一眼，得意大笑，各自向着房间走去。
原地，仅留汪子安呆愣愣站着，脑袋中回响着两人的话。
“韩毒龙？薛恶虎？”
“这两夯货，不就是将来入榜的龙套么？”
“这么说来，那自称“道行天尊”的老头真的是“道行天尊”，而不是高仿货？”
在确认了道行天尊的身份后，汪子安并没有一点惊喜，反而是无尽的惊吓。
“我该不会也要被送上榜单吧！”
汪子安面色变幻不定起来。
“与其想着将来，倒不如先试试修炼法诀再说。”
看着手中的玉符玉瓶，汪子安做下了决定。
转头看了看被两个夯货占了的房屋，他无意与之相争，或者说，单凭力气，他还真不是这两人的对手。
眼中泛起莹光，他抬眼看向四周，等目光回到大殿的时候，才忍不住笑了笑。
“这大殿上空灵气袅袅、恍如纱雾，倒是一处修炼宝地。”
迈步走进大殿，来到灵目中显示灵气最浓厚的地方。
刚一坐下，便觉身体舒泰，神思清明，抬手将玉符贴于眉心，道道云篆符文出现在了脑中。
这是一部呼吸吐纳的法诀。
“夫炼气之道，自炼精而始，辅以呼吸吐纳之秘，内外相乘，以身为本，方能凝气入身，开辟丹田......”
看过前面介绍，后面的则是“炼精之法”与“呼吸之法”。
炼精之法针对自身内部，多为壮大自身精元的拳脚功夫。而呼吸之法则是针对外部，让自身呼吸暗合天地节奏，吸取灵气，壮大精元。
两种法门说难不难，以汪子安的心智也能理解。
心中想着，他将注意力放在了“呼吸之法”上，按照上面的节奏缓缓呼吸。
初次尝试，便觉毫无窒碍，仿佛调整气息对于这具身体来说并非难事。
而随着逐步适应，他的灵目都亲眼看到，屁股所坐的位置周边，正有丝丝灵气被他吸入鼻中，顺着咽喉，沉入体内。
5 身份
修炼从来不知年。
汪子安再次睁开眼时，天色黯淡，只有檐下照入的朦胧月光，落在大殿，仿如薄纱。
张口呵气，一道浊气如蛇射出。
还没等他感叹修仙的妙处，腹中就传来一阵咕噜噜的声音。
这是......饿了？
“修仙炼气难道不管饱吗？”汪子安愣了愣。
他看到师父没给“辟谷丹”之类的东西充饥，还以为这个世界修仙炼气就不用吃饭了。
“诶？不对不对。”汪子安突然感觉哪里有问题。
师父说他什么时候再回来？
十日之后。
那我岂不是要饿十天？
我还在长身体，十天不吃饭，要饿死了好不好。
想明白的汪子安这才慌了起来，哪里顾得上修仙，连忙站起身，借着月光，在大殿之中找了起来。
万一师父早早留了存粮呢？
揣着这个念头，汪子安从供桌上到桌子下，从大殿角落到房梁之上，全部都找过了。
然而，连一粒老鼠屎都没找到。
这地方连老鼠都不来，哪里还会有什么食物。
汪子安心中一凉。
“那两个夯货也没出来，会不会是师父把食物放到了那两排屋子里？”
汪子安还是心存侥幸。
他认为，一个仙人，还是金仙，应该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想着，他走出了大殿，连忙跑向了左边的那排屋子。
一排两间房。
一个里面放着扫帚、簸箕等杂物，另一个则是传来了震天响的呼噜声。
“韩毒龙这夯货睡着了？”汪子安心中一动。
悄悄跑到右边的那排屋子看了看，空着的屋子里面只有几把竹剑，应当是之前住过的人削成的。
顺手拿了一把，他来到了薛恶虎的屋前。
同样是震天响的呼噜声。
这不禁让他生出了几分猜测。
“难不成，师父真把食物放到了住的房间？”
而这两个夯货呼呼大睡，则是在修炼之后，腹中饥饿，从房间中找到了食物，因为吃得太饱的原因，开始睡觉。
“如果真是这样，那我说不得还真要争上一争了。”
汪子安看了看手里的竹剑。
眼珠子一转，他来到存放竹剑的屋子里，把里面仅有的三四把竹剑全部放到了大殿的房梁上，然后敲响了薛恶虎的房门。
“咚咚咚。”
......
“谁呀？”
睡了大半天的薛恶虎张着哈欠，揉了揉眼睛，终于醒了过来。
他今早上打死了恶虎，被人发现后，就带到了校场上一路围观。
这大半天过去了，除开早上吃的那点干粮外，还一口别的都没吃呢！
谁知道，刚刚回到家中的他，就遇到了仙人，真正的仙人，能让他“嗖”地一下飞起来的那种仙人。
想到当时的一幕，薛恶虎现在还忍不住缅怀，同时心中暗自笑道：
“哈哈，等你薛大爷学会了仙法后，不要人带，也能自个儿飞了。”
不得不说，薛恶虎的心中一直是存着几分傲然之意的。
他还是凡人时，就能打死恶虎。
要是修了仙，岂不是能打死天下所有的恶虎。
怀揣着这个心思，薛恶虎把师父赐下的玉符放在了眉心，然后打算修仙，修完之后就去除掉人间恶虎。
但......问题来了。
他不识字。
在这个年代，识字的人真是不多。
虽然他知道，玉符中记载法诀的文字就是凡人用的“甲骨文”，但他只是见过几次，并没有真正学过。
在闭目揣摩了一阵后，他最终还是忍住，没有试着练习。
他不傻，也知道轻重。
这种修仙的东西万一没修对，下场会很难看。
在想了想后，他决定，等到十天后，师父再来的时候再说。到时候让师父施展仙法，让他们“嗖”的一下，认识了这些字，然后再开始修。
“永远不要去尝试没有把握的事情。”
这是薛恶虎的爷爷留给薛恶虎的话，薛恶虎一直奉为真理。
事实上，他也凭借着这句话，做成了很多事。
比如说，当时服下的那颗仙果。
如果他没有搞清楚，等待他的将会是爆体而亡的下场。
庆幸，他遵照爷爷的话，问出了果子的来历以及食用方法，才有了如今的这身神力。
“还是你薛大爷聪明。”
心里想着，薛恶虎就缓缓睡了过去，在梦里面，他变成了得道的仙人，一拳打死了天下所有恶虎。
然后，就被外面的敲门声惊醒了。
谁敢打扰薛大爷的休息？
心里憋着口气的薛恶虎翻身起床，打开了大门，看到了门外的人影。
“原来是他。”薛恶虎认出了这个听到他名号就被吓傻了的小子。
“小子，你敢打扰我休息，活腻歪了吧。”薛恶虎右拳在左掌中攥了攥，嘎嘣嘎嘣炒豆子的声音响起。
汪子安眼皮跳了跳，越发觉得，这家伙是吃饱喝足后才睡的，不然哪有这么多的力气玩这花里胡哨的东西。
“你叫薛恶虎是吧，识相的，赶紧把食物交出来，不然的话，等着被逐出师门吧！”
汪子安故作强硬，恶狠狠地道。
【疑问？】薛恶虎愣住了。
他没想到，这家伙居然敢挑衅自己。
至于“交出食物”，则是被他当成了对方挑衅自己的借口。
“你找死。”
怒喝一声，薛恶虎脸色涨红，一拳挥向了瘦瘦弱弱的小子。
“慢着。”汪子安退后一步，右臂一甩，月光之下，剑影重重，更闻剑器铮鸣之声。
“武器，这小子身上有武器？”薛恶虎连忙守住了拳头。
“你可知道我是谁吗？居然敢对我动手。”看到对方动作的汪子安心中一定。
果然，武功再高也怕菜刀，这竹剑在夜幕掩饰下还是很有威慑力的。
“你究竟是谁？”薛恶虎永远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情。
这小子瘦瘦弱弱，敢挑衅他，肯定是有着过人之处。
对了，这小子这么弱，居然还能被师父收做徒弟，肯定有不凡之处。
我薛恶虎一生谨慎，想不到在得意之下居然忽视了这点，真是对不起教导我的爷爷。
想到这里，薛恶虎不由正了正面容，理了理衣襟，双手抱拳，拱手弯腰，肃声问道：
“敢问这位师兄名号？”
诶？汪子安被对方这副模样惊得呆了呆。
这夯货居然知道礼节。
这家伙好像真被他吓到了。
汪子安单手叉腰，一手持剑，用鼻孔对着比他还高的薛恶虎，沉声道：
“你且竖起耳朵听好了，我乃是......”
6 考验
“玉虚宫，十二金仙之一，道行天尊，的弟子。”
等汪子安一字一句地报出身份后，薛恶虎陷入了沉思中。
这个身份，他也有。
只是，眼前这小子专门说出来，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话中隐藏着什么深意不成？
【疑惑？】薛恶虎给出了表情。
“你拜入师门后，除去修炼法诀外，可有宝物护身吗？”汪子安边问边从胸口的兽皮囊掏出一件物事。
“没有。”薛恶虎摇了摇头。
“呵。”汪子安轻蔑一笑，晃了晃手中的三寸独角，朗声说道：
“此乃异兽蛊雕之角，内藏剧毒、能断生机，乃是炼成宝物的上好材料。
你可知道，此物是从何得来的吗？”
薛恶虎虽然年纪不大，但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他已经见过世间的阴暗面。
听汪子安故意这么一说，不由猜想起来。
“难不成，这宝贝是师父赐下？但为什么我没有？
是师父偏心？还是说，这小子和师父有着什么其他关系？”
这么一想，薛恶虎的目光顿时变得不同了。
身为一名“成年人”，他清楚地知道，在一些事情上，有背景和没背景所受到的待遇是不一样的。
如果这小子真和师父有其他关系。
那他就算不和对方搞好关系，也实不应该和对方发生冲突，免得日后对方暗中使绊子，让他修炼成仙的路上出现变故。
心中想了想，薛恶虎一时还是摸不清对方的底细，只能咽了这口恶气，拱手说道：
“师兄，我这里确实没有食物，会不会是你搞错了。”
“搞错？怎么可能？师父明明......”汪子安说着说着，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连忙收住了嘴。
薛恶虎却自发脑补出了下半句。
“师父当真告诉了这小子，在房间里有食物吗？
看来，这小子还真和师父有些关系。”
至于师父为什么没有提醒他们，偏偏告诉了这小子？
肯定是因为师父和这小子的关系。
作为长辈，在和晚辈分别前，肯定会事事都交待好的。
比如说，他在被带到这里之前，他的母亲也是千叮咛万嘱咐，还在他衣服里面缝了个小兜，放了一点甲币，作为“人情”之用。
薛恶虎想明白过，刚才的火气瞬间消散无踪。
一见薛恶虎的脸色发生变化，汪子安镇定下来的同时，又不免疑惑起来。
“看这样子，他的房间里倒是真的没有食物。”
“要不，师兄去问问韩毒龙师弟，看看他那里有没有食物？”薛恶虎发自真心地问道。
他也饿了。
“这，这位韩师弟好像对我有些敌意啊！”汪子安可不敢保证，韩毒龙和薛恶虎一样的脾气，万一说不对，那岂不是一场同门内斗的惨剧。
“师兄放心，我和你一起去。”薛恶虎当仁不让地拍了拍胸脯。
“那就有劳薛师弟了。”汪子安从善如流。
有送上门来的保镖，这真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来到韩毒龙的屋前，薛恶虎敲响了房门。
果然，在看到薛恶虎时，韩毒龙的起床气倒不好发作，老老实实回答了两人的问题后，汪子安便陷入了沉思当中。
完蛋了。
食物在哪里？
如果没有食物，这十天该怎么过？
他可不想“修仙未半而中道饿殂”。
在饿死之后，他会不会上了榜单，然后被封饿死星君？
这尼玛，简直耻辱。
一见好似大有背景的汪子安都这副模样，韩毒龙和薛恶虎两个才慌了起来。
“咕噜噜。”两人的肚子同时发出了声音。
相视一眼，眼中没有尴尬，只有无尽的惊恐。
“我们再仔细找找看。”汪子安站起身来，看向了这个院落。
院落不是很大，除开院前影壁，后面就仅有这两排共四间房子，以及那间大殿。
倒是大殿后面，他还没有来得及去看。
“好。”两人没有拒绝。
韩毒龙走向了影壁前面，而汪子安则是带着薛恶虎从大殿旁的墙根底下走向了后面。
后面还有地方。
两人心中升起一丝曙光，借着天中明月，一眼就看到了宽敞大院中的两个大缸。
“有东西。”
心中惊喜，慌忙跑了过去，但随着逐渐接近，汪子安的心却缓缓沉了下去。
大缸上面有光华反射。
走进一看。
不是食物，是水。
水面上还浮着两个瓜瓢。
“怎么办，我们这十天只能喝水了？”薛恶虎六神无主，不由自主地看向了汪子安，同时对刚刚的猜想有了怀疑。
如果这小子真和师父有关系，师父怎么连食物都忘记给了。
汪子安感觉到投过来的目光，心中一跳，但还是面不改色地来回走了走，而后便一拳砸在了手心里，惊喜喊道：
“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薛恶虎连忙问道。
“我知道师父为什么不给我们留食物了。”汪子安说道。
“为什么？”薛恶虎摸不清头脑。
“这是师父对我们的考验。”汪子安十分自信地说着：
“你想想，其他人拜师学艺，哪个不是历尽磨难，才能拜入师门，学得本事。
而我们拜的是什么人，那是堂堂的玉虚宫十二金仙，仙人中的高手，怎么可能不做考验，就直接收入门下呢。”
薛恶虎想了想，好像还真是这样的。
之前知道拜了道行天尊为师后，他感觉轻飘飘的，说话都有些轻浮，才忍不住学着韩毒龙的模样，吓唬了眼前这小子一句。
如今陡然知道这是一场针对他们的考验，不知为何，他心中忽然踏实了很多。
不是梦，很好。
看着薛恶虎陷入沉思，汪子安心中暗道一声好险。
万一被拆穿了，那他的下场可就惨了，最起码一顿毒打是免不了的。
他可不想完美无瑕的面孔上添了伤疤。
正在两人各怀心思时，前面忽然传来了一声惊喜大喊：
“我找到吃的了，你们快过来看。”
是韩毒龙。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汪子安暗自感谢了韩毒龙一句，连忙跑向前院，薛恶虎心中的怀疑也略有消散，跟了上去。
出人意料的是，前面居然没有大门。
而且，韩毒龙的样子也有些奇怪，双手扒着墙头，而不是骑在墙上，好似有什么东西挡在前面一样。
外面有什么东西？
正在猜想间，汪子安身体一轻，已经是被人抱住小腿托了起来。
“师兄你先看，我等会儿自己上。”
7 化气
汪子安万万没有想到，他拜了道行天尊为师后，首要的事情，居然是觅食吃。
被薛恶虎托起，扒着墙头一看，离墙不足三尺的半空中有几根树枝伸了过来，深绿的叶子簇拥着数串拳头大的果子。
但是......
试着伸出手摸向身前，一股无形的力量仿佛铁墙般挡在身前。
有阵法。
这应该是道行天尊为了保护他们三人，特意布下的。
“怎么办？”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薛恶虎趴着墙头，看向了汪子安。
他有感觉，这小子应该有办法。
“我先试试。”汪子安说道。
空余的一只手取出了玄角，用力握住，在身前的无形铁墙上戳了戳。
一点金光在玄角尖刺中的地方出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着四方蔓延。
转眼之间，院落的四周及上空，已经出现了一个淡金色的透明罩子，像是倒扣的大碗笼罩下来。
“这是什么鬼东西？”从没遇到这种情况的韩毒龙呆了呆。
“这是仙家阵法。”汪子安肯定道。
“那接下来怎么办？”薛恶虎再次看向了汪子安。
这小子明显比他们懂得多，接下来能不能找到吃的，还要全靠对方。
“别急。”汪子安的眼眸中，莹莹光华亮起，所看到的景象在这一瞬间已然大变。
金色阵法光罩上，正有数十道符文锁链不住游走，而在玄角所刺之处，点点灵光从中溢出，汇聚成了一雕形独角的飞禽，头上独角虚影与玄角相合，刺在了金色阵墙上。
一点微不可见的孔洞骤然出现，还没等汪子安反应，一道金色符文锁链游过，孔洞瞬间弥合了起来。
“有作用。”趴在旁边的薛恶虎看得清楚。
对方手里的宝物对破解阵法有用，不愧是师父特别赐下来的宝物。
他在有些羡慕的同时，不由想道：
“原来师父真的是在考验我们。
而这根玄角就是能帮助我们通过考验的宝物。”
特地没有留下食物，就是为了考验我们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如何求生，锻炼我们的意志。
薛恶虎这时不由庆幸，还好他遵照着爷爷的嘱托“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没有和这小子发生冲突。
不然的话，唯一通过考验的机会都被他白白浪费掉了。
“接下来我要做的，就是帮这小子破开阵法，得到果子，坚持渡过这十天，通过考验。
然后等师父返回后，求师父教我识字，练成仙家法门。”
薛恶虎已经做出了简单的“十天规划”。
汪子安可不知道薛恶虎的想法，他运使灵目，正在观察符文锁链游走的轨迹，寻找阵法的破绽。
但可惜的是，每次符文锁链离开时，他将玄角刺在金光阵壁上，都只是刺出一个细小孔洞，再难前进半分。
“小子，你手里的是什么东西？拿过来让我看看。”韩毒龙这时也看出了个大概，知道玄角对于破开这劳什子阵法绝对大有作用。
这等宝物，自然是要留在自己手中的。
心想着，便一手抓向了汪子安的手臂。
但在他刚刚探出手的刹那，一条臂膀已经是横在了前方，挡住去向。
“韩毒龙兄弟，你可不要乱来啊！”趴在中间的薛恶虎神色逐渐不善。
这家伙四肢发达、头脑简单，要是得到玄角，还指不定要出什么事呢。
迎上薛恶虎的警告目光，韩毒龙才讪讪收回手臂。
单凭力量而言，这能扭下恶虎脑袋的蛮子可不弱于他。
就在两人心中暗自鄙视对方的时候，汪子安忽然说道：
“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两人异口同声。
汪子安手上一松，两脚踩住了地面。
“这宝贝是要用仙家法力催动的，而我现在没有法力，自然就破不开阵法。
所以，这个时候，我们得先好好修炼。
我想，这可能也是师父的目的所在。”
他算是看清楚了，这三人之中，就他实力最弱，要想安稳渡过这十天，还得提升自己的实力。
而唯一的办法，就是修炼。
至于这两个家伙么。
汪子安眼底再次闪烁一抹莹光，看清了这两个家伙的情形。
虽然血气如狼烟笔直而立，但绝对没有一丝灵气痕迹，与他止住吐纳身周却依然有点点灵光的模样比起来，就像是从未修炼过一样。
汪子安可不认为这两人面对仙家法诀能止住诱惑，不去观看。
唯一的理由就是，这两人没有看懂法诀奥秘。
或者说，不识字。
想明白之后，汪子安一颗心才缓缓放了下来。
很好。
这十天之内，只要他好好用功修炼，这两个家伙被他甩下是迟早的事。
“原来是这样。”韩毒龙恍然大悟，余光瞥向两人，见两人都是一副淡定模样，以为就他自己不识字，无法修炼。
想了想后，他没有说出这个令他感到不如别人的事情，粗声说道：
“我回房修炼了。”
至于同样不识字的薛恶虎，虽然看出这小子懂得修炼法诀，但他摸不清对方想法，也不敢出言请教。
万一对方再给他讲解的过程中，在修炼法诀的某处动了手脚，那他岂不是要糟。
永远不要去做没有把握的事情。
“还是等十天之后，面见师父，再做计较吧！”
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汪子安头一次感觉到了知识的力量。
“有此法诀在身，再加上大殿乃灵气汇聚之地，我应当能有所收获。”
转身看了看渐渐隐去金光的墙壁，汪子安摸了摸袖中的玄角。
刚才他的确是竭尽全力，用玄角刺穿金光阵壁。但也仅此而已。
实则，他还有一种力量尚未动用呢。
“这里，可不单单仅你二人觉醒了血脉，壮大了力量，呵。”
心中嘀咕一句，汪子安回到了大殿盘坐，紧闭双目，再次参悟起那道名为《金庭吐纳服气诀》。
此步秘诀在于“炼精”“化气”。
但这炼精并不是单独需要完成的一个阶段，而是和化气一起同步进行的。
所以，眼下的汪子安完全可以无视这一步，凭借本身精元炼出一缕内气，催动玄角，取到果子再说。
“试试看。”双目睁开，似有精光闪过，汪子安直接看向了后面的法诀。
8 得果
大殿中。
汪子安盘坐于地，口鼻呼吸吐纳，双手则是掐动“化气”法门。
这里的气，指的是自身五脏之气。
按照法诀中记载的“观想五脏”之法，他冥想五脏位置，有气息生出，被他以印诀化作内气，引入丹田。
在接连数十次的失败后，汪子安忽然感觉到虚弱乏力，好似身体被掏空一样。
对此，他不惊反喜。
心神一感，果然在丹田处有一丝异样，像是突然多了什么东西。
“难怪师父赐下了这炼精丹。若是我接下来继续将脏腑精气化成内气，用不了几次，脏腑就要衰竭。
到时候，还没等饿死，就早已生机尽断了。”
从衣襟中掏出玉瓶，倒出一粒玉白色药丸，一口吞了下去。
一股暖流于体内游走，一扫虚弱，甚至就连饥饿感也减去了几分。
趁着药力尚未消散，汪子安再次施展“化气”之法，抽取脏腑精气化作内气，而后未完的药力又尽数补上。
数次之后，丹田中的那缕异样逐渐清晰起来。
“不知道现在，能不能破开那金光阵墙”
既然能被玄角戳破，想必阵法并不强大，若是以这缕内气催动玄角，自内向外攻去，应当能在阵法修补完好之前取到果子。
“去找薛恶虎谈谈。”
拿起身边的竹剑，他敲响了薛恶虎的房门。
尽管已是深夜，但薛恶虎并没有睡着，“吱呀”一声后，大门打开。
“这么晚了，不知道师兄有什么事？”薛恶虎神情有些萎靡。
大半天没吃饭，他已经快饿得不行了。
“我想试试，看能不能取到果子，你和我一起去。”汪子安直说来意。
“真的？”薛恶虎面露惊喜。
按理说，墙外能够到的果子有限，一人独享，才更妥善一些。
但是，这小子叫他一起去，这说明这小，不，是师兄已经把他当成自己人了。
这才是让他惊喜的原因。
“不错，去不去？”汪子安点了点头。
他这么做完全是因为，那位能打死毒蟒的韩毒龙性格有些问题，若是得了果子，还需要借助薛恶虎的力量挡住可能出面强夺的前者。
在现在这个时候，食物才是最珍贵的东西。
“一切皆听师兄吩咐。”薛恶虎极为老道地拱了拱手。
“不用这么客气，我姓汪，名叫子安，师弟以后称呼我一声子安师兄便可。”汪子安心中暗赞一声“上道”。
“走吧。”
把竹剑抛给了对方，汪子安眼底似有光华闪动，看了一眼对面，轻手轻脚，向着前院而去。
薛恶虎连忙跟上。
就在两人刚走后不久，对面的房门轻轻打开，走出了一位身材高大的少年。
“哼，我就知道这两人会忍不住。”韩毒龙冷哼一声。
他在之前试探的时候就看出来，那个小个子心里另有主意，等回到房间后，吃光了身上仅存的几块肉干，他就一直注意着这两人的动静。
果然等到了。
冷笑一声后，韩毒龙同样轻轻跟了上去，躲在了影壁之后，暗中观察。
......
来到足有六七尺高的院墙前，汪子安摸了摸袖中的玄角。
“薛师弟，待会儿你把我抱起来，其他的不用多管。”
“那韩毒龙？”薛恶虎可见过之前阵法被触发的动静，万一对方中途使绊子该怎么办。
“他如果想安稳渡过这十天，等我们得了果子，看在同门师兄弟的份儿上，自会分他一份。反之，就尽管出手吧！”汪子安的声音高了几分。
“也是这个道理。”薛恶虎想明白后，蹲下身体，把汪子安架到了他的脖子上，缓缓站了起来。
汪子安看了看，院墙高度和他肋部差不多高，影响不了发挥。
“师兄，出手吧。”薛恶虎脑门杵在了院墙上。
“好。”汪子安应了一声，目光泛起莹光，轻而易举看到了隐在院外的法阵。
符文锁链不住游走，仿佛一队队士兵正在巡逻自己的营地，一旦发现问题，立刻冲上抵挡。
而在外面，约莫三尺外的地方，树梢被风吹动，露出了隐藏在树叶中的黄彤彤果子。
是杏子。
收回目光，他一动不动地盯着隐匿的金光阵法。
两道符文锁链如同金蛇一般，并头齐行，首尾不时相合，灵动异常。
就在那两条如蛇锁链的头端即将合在一起时，汪子安沉喝一声，体内已经觉醒的血脉之力顿时被激发起来。
原本瘦瘦弱弱的身体似是瞬间强壮了几分，肌肉鼓动，将衣服撑起。
身下的薛恶虎只觉肩上一沉，仿佛背负着一块巨石。
汪子安目不转睛，看着锁链头端贴在一起，右手紧了紧玄角，丹田中多出的那丝异样不情不愿地顺着手臂涌出，侵入玄角之内。
黯淡无光的尖角陡然有乌光闪烁。
就在锁链头端分开一瞬。
汪子安沉声一喝，右臂猛地挥出，玄角之上有独角蛊雕现出身形，振翅飞起，身形没入玄角之中。
一声婴儿啼哭般的鸣叫划破长空。
汪子安感觉手中玄角不受控制地飞了出去。
乌光如流星划过，在金光法阵尚未受激出现时，已是将无形阵壁破开了脑袋大的洞口。
借着这股子去势，汪子安探臂一抓，树梢枝丫被攥了个严实，狠狠一抻，把那整个树枝直接扯进了院墙之内。
夜幕之下，受到刺激的阵法再次出现，爆发出濛濛金光，原本缓缓游走的符文锁链猛地窜动起来，所过之处，缺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弥补。
抓到果子了，但玄角还在外面。
汪子安正暗自可惜，一道乌光从那已经缩小至拳头大小的洞口外激射而来。
乌光刚一钻进，洞口瞬间弥合，而被从洞口扯入的杏树枝则是被符文锁链平整绞断。
果子到手了。
身下的薛恶虎听到“哗啦啦”的树叶晃动声，顿时明白过来，心中一喜，缓缓蹲下，准备把肩上的汪子安放下。
汪子安按住薛恶虎肩膀一跳，“啪”的一声，落在地上。
“子安师兄，成功了？”
迎着薛恶虎的惊喜目光，晃了晃手中足有数尺长的树枝，几串黄彤彤的果子从绿叶下钻出。
“我们的运气好像还不错。”汪子安笑了笑。
还没等两人细看，旁边的影壁后就有声音传来。
“你们的运气是不错，但我的运气好像更好啊。”
9 毒龙
看到那小个子手里抱着挂满果子的树枝，韩毒龙简直想叉腰大笑三声。
他什么都没做。
就即将得到这么多的果子。
省着点吃的话，坚持十天绝对不成问题。
至于这小子手里那能破开阵法的宝物？
韩毒龙可看得清楚。
这小子只不过是勉强催动而已。
他可不相信，这小子能在短短几个时辰中，就练出仙家法力。
瞧瞧那张小脸，在月光照耀下，煞白煞白的，一副虚脱了的样子。
倒是这薛恶虎么，需要废些手脚。
不过，以他吃了肉干、恢复了不少力量的状态来说，打一个饿扁了的家伙，还真费不了多少力气。
况且，他身上还有这个。
心中想着，从影壁后出的同时，他从衣襟内掏出了一物，右臂一振。
“啪。”
长鞭拍打在地面的声音响起。
这是他除掉毒蟒时抽出的蟒筋，水火不伤、刀斧难断，韧性十足，算是一桩异宝。
“把果子和那玄角交出来，看在师兄弟的份儿上，你们还能留下几个，保自己不被饿死。”韩毒龙利令智昏，手持蟒筋，口出威胁。
身陷困境，让自己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想夺果？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薛恶虎双目圆瞪，拔出了腰间的竹剑挥了挥。
还从来没有人能从他口中夺食。
他第一次对于这个和自己一同扬名的家伙，生出了几分厌恶。
“不知死活。”韩毒龙猛一挥臂，破空之声传来。
薛恶虎感觉眼前一花，手里竹剑就要被一股霸道力量夺去。
心里不服输的劲儿嗖的一下冲了上来。
他握住竹剑狠狠一挣。
“嘭”。
材质不佳的竹剑被断成两截。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眼前黑影一闪，霸道力量袭来，胸前传来剧痛，他止不住地向后退去。
“嘶。”揉了揉胸口，薛恶虎倒吸了口凉气。
“自讨苦吃。”韩毒龙冷笑一声，接着看向了汪子安。
“把果子给我，不然......”
“不然怎么样，你敢杀人吗？”汪子安打断了对方的话，大声问道。
韩毒龙听到这话，不由一愣。
杀人，他怎能不敢？
别看他年纪不过十八，但之前在外打猎时，又不是没有遇到过争斗，强抢猎物的事情他也不是没有干过。
细细算下来，他手上也沾了十几条人命。
不过现在么，他倒要慎重考虑考虑了。
尤其是，这两人还是自己的师弟。
韩毒龙自然而然地将自己代入了师兄的角色。
“哼。”汪子安毫不畏惧地喝道：
“看在师兄弟的份儿上，现在你向薛师弟道歉，果子我还能分你一点。
不然的话，等师父他老人家回来，你就等着被逐出师门吧！”
韩毒龙闻言，这才知道他刚才干了什么，有些慌了起来。
到底是拜师未久，一时无法适应新的身份。
如果是在越州，在山上，他肯定二话不说，先把这两人杀死再说。
但他刚拜了仙人为师，要是刚才的所作所为被师父知道，逐出师门还是轻的，说不得还会受到更严厉的惩罚。
男子汉大丈夫，拿得起放得下。
而且，这小子言外之意，也给他留了一条生路。
韩毒龙咬了咬牙，低下脑袋，沉声道：
“刚才是我做得不对，还请薛师弟...，不，是薛师兄放我一马，不要将这事告诉师父。”
薛恶虎也没想到，事情转变的如此之快。
他本来都以为，稍后双方要经历一场惨烈厮杀，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看这副情况，十有八九是我亡。
他没想到，子安师兄不过是说了句话，韩毒龙就真的被吓到了。
“这仙家和人间的规矩可不一样，我以后还是得注意一些，免得留下什么把柄，被人捏着。”
抬头看了一眼汪子安师兄，看到对方肯定目光，他才说道：
“好，今日之事，我们谁都当没发生过。”
汪子安这才点了点头。
同门相残，乃是大忌。
他从一开始也没想过，得到果子后落下韩毒龙，让对方挨饿。
只不过，面对这种性格的人物，他喜欢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
从枝丫上扯下两枚黄杏，向着对方抛去。
“这是今晚的，明天的我会再给你。”
韩毒龙伸手一抓，看着手中的果子，心中恼怒。
对他来说，这两个杏子还不够他塞牙缝的。
但他刚才做错了事，白白送上了把柄，那果子又在对方手里，接下来的几天还要看人家心情才能填个肚子，所以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只是在心里，他却牢牢记下了这笔账。
“待我练成仙家法门，成了仙人，一定会找你报仇的。”
恨恨地看了两人一眼，他收起蟒筋，走向房间。
“薛师弟，没事吧！”汪子安关切道。
薛恶虎摇了摇头：“没事，只是被打了一下，有些疼痛而已。”
“先吃点杏子充饥吧。”汪子安放下心来，上前扶着薛恶虎，来到了大殿。
而在院落上空。
道行天尊坐于云端，静静看着下方。
方才发生的一切，他都亲眼目睹了。
他确实是忘记了留下食物。
但这也不能全怪他。
当初大徒弟拜师的时候，已经是小有修为的炼气士，能辟谷食气。
再加上他修炼了这么多年，哪里会记得“凡人要吃饭”这种小事。
不过，在外猛然想起这件事情后，他还是第一时间就赶了回来。
于是，才看到了小小院落中的一幕。
“韩毒龙。”道行天尊无声地念了念这个名字。
名字起得不好，人也有问题，好勇斗狠也就罢了，居然对同门师兄弟下如此重手。
若非是被汪子安质问惊醒，今夜里恐怕就会真的上演一出同门相残的好戏了。
“要不要把这孩子送回去。”道行天尊心中想着。
他毕竟是得道多年的金仙，不会跟一普通凡人计较这些。
若非此子是榜上之人，他连看都不会看对方一眼，更别说收为徒弟了。
想了想后，道行天尊还是否定了方才的想法。
“送回去，也难以消磨此子性格，说不得还会去危害他人。
还不如让他留在山上，与汪子安相争，也能相互进步。
就算出了什么事，有我看着，也不会惹下大祸。”
10 孤峰
多亏了几颗杏子充饥，汪子安才没有在梦中饿醒。
一觉醒来，日立中天，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让他忍不住多躺了会儿。
翻身一看，不知什么时候，一道黄衫身影坐在了大殿中央，正低头看着身前的杏树枝丫，伸手摘下果子，塞到嘴里嚼了嚼，张口一吐，果核化作一道金光飞出殿外。
看到这人抬起的面孔，汪子安愣了愣。
他这师父好像有些小孩子脾性啊！
心中嘀咕一句，他连忙起身，恭声问好：“师父。”
“去叫他们。”道行天尊嗯了一声，随手一抛，枝丫重新落在了大殿梁柱上，藏在边上的竹剑倒是被打落下来，轻轻落在地上。
“是。”
汪子安也没多想，躬身出了大殿。
先去叫了薛恶虎，然后两人一同叫醒了韩毒龙，回到了大殿。
薛恶虎站在汪子安靠后一点的位置，韩毒龙不知想到了什么，低下的面孔上不时闪过恐惧之色，身形更是有意无意落在最后。
“师父。”三人齐声问好。
道行天尊看着眼前入门不过一天的三个弟子，眼中有光华闪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虽是正午时分，大殿中的气氛却略显压抑。
沉默许久后，他淡淡道：
“昨夜之事，不再追究。
从今开始，认真修炼。”
脑门上冒出冷汗的韩毒龙心中一松，紧接着便向汪子安投去了仇恨的一瞥。
这小子居然自毁承诺，把昨晚的事情告诉了师父。
他只知道道行天尊是仙人，却不知道道行天尊是很厉害的仙人，能算出过往种种，更别提昨夜亲眼看到。
只以为是汪子安的阴谋，想把他赶出师门。
“还好师父不计较。
不过，小子，你真的死定了。”
韩毒龙从来没对一个人生出这么强的杀意。
薛恶虎听到师父的话，也不由得看了汪子安一眼，似是有所怀疑。
汪子安初时还没有看出问题，等察觉两人目光后，心里已经是破口大骂起来。
“这坑人的老头啊！”
道行天尊眼皮一抬，三人的小动作已是尽入眼底，甚至凭此看出了各自的内心想法。
心中暗道一声“很好”。
这才是他想要的结果。
玉虚十二金仙，做事各有风格，其中以太乙真人个性最为鲜明，多智近乎于妖。
他自忖，自己手段也是不差的。
“让韩毒龙与这孩子相争，给这孩子一些压力。
而让薛恶虎与这孩子走远，也能让他专心修行，不被俗事打扰。”
韩毒龙与薛恶虎两人，本就是榜上之人，另有一番因果，再加上昨夜之事，让他对韩毒龙彻底断去了继承金庭一脉传承的想法。
至于薛恶虎么，若是能因此认真修炼，他倒也不吝赐下真传。
看着三人的神色，道行天尊感觉火候还是不够，决定再加一把火。
“先化气圆满者，为师兄。赐神通法术，宝物神兵。”
此话一出，韩毒龙呼吸急促，薛恶虎神情坚定，汪子安暗道一声糟糕。
这样一来，他和韩毒龙本就有些龌龊的关系更是雪上加霜。
就连昨夜刚收的小弟薛恶虎，也绝对会起了争斗之心，不再亲近于他。
“这老头究竟要干什么？”汪子安有种被人玩弄于鼓掌间的错觉。
这老头一定另有目的。
等说完这些后，道行天尊并指点出，三点金芒钻入三人眉心。
“降魔剑法，与服气法配合练习。
阵法已关，可自行去周边山林，觅地清修。”
“去吧！”道行天尊拂尘一甩，三人身不由己地与旁边竹剑一同飞出大殿。
韩毒龙与薛恶虎两人站在原地感受了一下刚才得到的法诀，发现其中不仅有剑法，还有一部“文字读解”，心中皆是一松。
如此一来，以他们二人的资质，肯定能练成法诀。
韩毒龙冷哼一声，看了两人一眼，拿起一柄竹剑，当先离开了院中。
而薛恶虎则是想了想，才沉声说道：“昨夜汪兄弟骗我之事，我不会再计较。
但以后大家如有争斗，我也不会手下留情的。”
单看刚才所发生的一幕，他要真认为师父和汪子安另有关系，那他就是傻子了。
“看这位汪师弟衣着不凡，想必家世不凡，那玄角应当也是从家中带来的。
哎，也是我昨夜被饿得急了，才一时被他所骗。
罢了。”
摇了摇头，薛恶虎拿着竹剑同样离开。
对于这两人的态度，汪子安并不见怪。
他只是疑惑，师父这么做的目的究竟是为什么？
“总不会是故意考验我吧！”自嘲一句，他抱起剩下的两柄竹剑，迈步离开。
不论原因为何，他可不愿意被人踩在脚底。
“这里是不能住了，还得先找一处宝地再说。”
转过影壁，原本的墙壁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对朱红大门。
跨过门槛，举目眺望，入眼是连绵的苍翠群山，山间云雾如烟，似是笼罩着一层薄纱。而在最高的那座山峰上，金光如同华盖伫立，一道白色水龙自峰上咆哮而下，引来水鸟驻足，灵鹤盘旋。
“难不成，那就是金庭山？”汪子安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驻足片刻，他施展灵目神通，向着附近的低矮山峰看去。
氤氲如雾蒸腾，灵光冲霄而起，灵气皆是不差。
仔细看了看，他的目光落在了那形如圆柱的插天孤峰上。
上有天光映照，下有灵脉接引，就是它了。
确定了目标的汪子安向着那处不远的孤峰跑去。
约摸一刻钟后，他来到了山峰之下，看着山壁落下的藤蔓以及凸出的岩石，把竹剑塞好，顺着藤蔓爬了上去，来到了半山腰。
这里有一块凸出的巨岩，两丈长短，四五尺宽，坐在上面，身周有云气相伴，向下一看，却是空空荡荡，如临深渊，看不清地面，寒风吹来，头脑发晕，令人胆寒。
汪子安乘兴而来，端坐巨岩之上，胸怀激荡，借着这股子快意，运转《金庭吐纳服气诀》，只觉得胜过昨夜收益数十倍。
数次吐纳之后，便有灵气留存于丹田之间，运转“化气”法门，直接将之收为己用。
短短片刻之间，丹田中已有了小团气息。
壮阔山河进入眼中，汪子安忍不住仰天长啸。
有此灵地相助，化气圆满指日可待。
11 变化
这日，汪子安于孤峰静坐，俊秀面容上笼罩着一层濛濛金气，山风吹过，如同雾霭一般缓缓散去。
他收住功法，对着朝阳鼻吸口吐，接连吐纳九次后，只觉得身轻体健，大袖飘飘，似能乘风而去。
这是错觉。
要是真的纵身跃下，十有八九会落得粉身碎骨的下场。
等到浩大骄阳彻底从地平线爬起，他才停下，转身而去。
山壁上早已被人开凿出了一丈高石洞，其内中空，摆放着石床，旁边放着两三个陶罐，里面还有几块吃剩的黄精、首乌等物。
这是之前在此修炼过的不知道哪位高人留下的。
“该去找些食物了。”汪子安从角落背起竹篓，揣着竹剑，顺着山壁缓缓爬了下去。
得亏这些黄精、首乌之类的灵药，近半个多月来，他每日服药增长精元，吐纳炼化真气，丹田中淡淡的小团气息，已是越发壮大。
照着眼下进度，相信再有半月，真气便能将丹田填满，达到炼精化气的圆满境界，准备破开“玄窍”，突破新的境界。
这也亏得是，他所居孤峰灵气充盈、自身又颇有几分资质。
“不过，还是不容懈怠。”
想到前几天，道行天尊十天一次讲法时，他见到韩毒龙、薛恶虎二人的情形。
这二人一身气息虽与他相比还略有不足，但不知道是不是气运在身的原因，居然在山间各寻到了一件前人所留法器。
虽然法器品阶不高，但两人将手一指，剑光出鞘，尽显传说中的剑仙风姿。
汪子安心中那个羡慕啊！
该不愧说是榜上之人么？
不过好在，手中的蛊雕角被他祭炼，也有了几分玄妙，能做到以气御器的层次，不会出现法器不听使唤的情况。
缓缓来到峰底，他看了看方向，向着南面而去。
南面最大的山是鹿吴之山，他此次的目标是金庭与鹿吴之间的一些小山，据道行天尊所说，这些山上都有一些常见的灵药、果子，足够他们果腹。
值得一提的是，鹿吴山下有一条泽更水，水中多异兽，名为蛊雕。
没错，就是蛊雕角的那个蛊雕。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鹿吴山那个地方远不是现在的他所能去的。
幸好，这些地方还在越州境内，所以汪子安对此大概有些了解，不至于出现误入险地而不自知的情况。
一路上提气纵身，没有花费多少时间，他来到了目标所在，遇上认识的果子、灵草都会采上一些，不多时，竹篓已被填满了大半。
不过，如果单单只是为了果腹，他倒可不必大费周章跑这么远。
眼中泛起滢滢水光，汪子安抬眼一看，四周的景色再次发生了变化。
哪里有灵气汇聚，哪里有妖气冲霄，哪里神光笼罩，哪里阴煞隐现，都在他的视线中显示得一清二楚。
在真气的催动下，他这对血脉灵目的神通远非往日可比。
“去东边。”汪子安收了目光，走向了灵气汇聚的地方。
在灵气充盈的地方一般都有天地灵果生长。
像他所居的孤峰，原本应该是有灵果的，可惜已经被人取走。
他既已来到这个世界，又拜了道行天尊为师，以后无论如何都会在封神之战中走一遭的，想要不被送人头，或是正面被人干掉，只有努力提高修为。
而除了服食灵果这个增长修为的方法外，他实在是想不到第二条可以直接走的路子。
所以在汪子安心中，提高修为才是头等大事。
......
这是一处被山间林木笼罩的水潭，在潭中央丈许方圆的岩屿上，正有一株青色藤蔓从石缝中挣扎而出，首端几片翠色欲滴的叶子上，托着一颗红艳艳的果实。
果实灵气逼人，拳头大小，有红光自内透出，照得潭水都染上了几分鲜红。
“赤霞子。”缓步而来的汪子安认出了果实的来历。
这果子生长奇异，未开花前，需要吸收天地霞光，开花之后，须得在阴凉之地才能结出果实。
而且，整个开花结果的过程，必须得在九年之内完成。
此果不能增长真气，但却针对血脉，能壮大自身精元，一般来说，多用于妖物、灵兽的蜕变上。
当然，人类服用也不是没有，比如韩毒龙、薛恶虎觉醒血脉所服食的灵果就与这赤霞子类似。
换言之，汪子安这个血脉不凡的人类也是可以食用的。
“不知道这枚灵果，是否能让我觉醒圆满。”汪子安想到了自己目前的情况。
血脉觉醒，拥有了灵目神通，看起来很厉害，然而这还不是防风氏一族的根本神通。
真正的神通是，变化。
准确一点，变化巨人。
根据上次讲法时，道行天尊所说，他们这族成年之时，身高三丈三尺，然后在变大的基础上，又多出其他神通。
身形变大，力量也随之增长，到时候就算不用真气，他也不怵韩毒龙、薛恶虎身上的那股子蛮力了。
“不过，还得解决掉潭中的这只妖物。”滢滢目光落在水潭上，他看到了隐藏在下面的妖物。
一只龟。
丈许大小的龟。
或者说，这株灵果生长在这只龟的背上。
“这灵龟走的是清灵仙道，身上也无血煞之气，杀龟夺宝倒是有些不妥。”汪子安心中嘀咕一阵，从林间走了出来，冲着水潭喊道：
“大家伙，我们做笔交易如何？”
说话之时，血脉力量加持，声音如天雷炸响，在四周树枝“哗啦啦”的颤抖中，沉睡的巨龟缓缓醒来，伸出了那足有五六尺的脖颈，以及那布满了皱纹且干巴巴的脑袋。
一对灯笼大的青眼看着眼前的小人。
“吼。”
狂吼声中，口臭随着一阵碧幽幽的瘴气淹没了汪子安的身体。
眼中带着人性化的轻蔑，巨龟缓缓收回脖颈，打算继续沉睡。
但在那瘴气缓缓散去之后，露出了一道丝毫未损的身影。
“本想着和你公平交换，不曾想你居然这样对我，真是令人伤心啊。”
汪子安摸了摸下巴，有些头痛地说道。
“既然这样，那我们就换成最原始的手段解决，如何？”
口中笑着，汪子安迈出左脚，向前一踏，地面颤抖，潭水溅起波澜。
而起身形也在此时猛涨起来。
原本不过七尺身长此时居然有丈许高大，衣衫被撑得碎裂，通体散发出古老而又野蛮的气息。
细长的一对灵目，逐渐拉长，连过眉心，合为一道横着的细目，单一的玄色瞳孔望着眼前的巨龟，散发慑人神光。
12 挡路
在这一刻，汪子安的体型竟丝毫不逊于眼前这只巨龟。
且身上爆发出来的那股气息，还要在后者之上。
“虽说激发血脉的时间有限，但对付你这家伙，却也足够了。”
朗声大笑，惊起林中飞鸟。
汪子安纵身一跃，腾空而起，稳稳落在巨龟背上。
轻飘飘的身体仿佛千斤巨石落下，让还没反应过来的巨龟彻底被水淹没。
背上孕育着赤霞子的岩屿一同没入水潭。
没有去管灵药，汪子安右手攥成拳头，只一挥舞，便有青滢滢水光加持臂膀，狠狠砸在了巨龟脑袋上。
防风氏曾帮大禹治水，天生亲近水脉，区区一只凭着寿元绵长练了几口灵气的老龟又怎会是他的对手？
就算是比他气息稍弱的韩毒龙、薛恶虎，收拾眼前这物，也费不了多少手脚。
刚刚还人性化嘲讽的老龟被打的眼冒金星，但源自于血脉中的妖性还是让它不愿意低头认输。
昂首嘶鸣，如老牛闷吼。
潭中被搅得浑浊的泥水顿时颤动起来。
前爪露出水面，狠狠一拍，大片水浪溅起，凝成了一道泛着青光的水链锁向汪子安。
但还没等落到身上，汪子安面孔上的细长独目便射出一道白光，定住了水链。
尚未等巨龟反应，两只蒲扇大的手掌已是抓住水链，在大吼声中被轰然扯碎，化作水雾散去。
紧接着，拳头如雨点般砸落。
“服不服？”
“哞……”
“不服？那就再来……”
汪子安沉喝一声，拳头再次疯狂砸落。
巨龟被鳞片护住的脖颈，皮肤皱巴巴的脑袋，此时已经是高高肿起，脸上甚至有妖血留下。
“说，服不服？”汪子安一声厉喝，独目中水滢滢光华涌动，呈现一股奇异威压，让老龟忍不住颤抖。
这股威压仿佛发自灵魂深处，通过血脉世世代代传承下来。
“哞哞哞……”
接连三声闷吼，老龟伏下了昂起的脑袋，发出哀鸣。
“早这样不就得了。”感受着体内传来的虚弱，汪子安几乎站立不稳，但还是强撑着拍了拍老龟的脑袋。
“驼我上岸。”
这老龟修为不高，但活得却久，早已通了灵性。
闻言，顺从地低吼应下，缓缓爬至平地。
汪子安纵身跃下，伸手就抓向了已经成熟的赤霞子。
巨龟虽目含不舍，但还是静静看着汪子安的动作，不敢有一丝不从。
“放心吧，我会给你报酬的。”
把灵药放在竹篓里，汪子安取出了玄角，真气略一催动，将其祭起，激发玄角本身的力量。
蛊雕乃操控洪水的恶兽，头上独角自然有神通相随，只一催动，灵气涌动，空中便有癸水精华在玄角尖端凝练。
指甲盖大小，色泽玄幽，望之便晓得颇有分量。
指尖一点，水滴落在巨龟身前。
“想必此物也能弥补你的损失了。”
公平交换后，汪子安高大身形再也无法维持，身形一晃，重新恢复七尺长短，原本的细长独目也变回正常。
看着巨龟吞下水滴，汪子安正打算离开，就被巨龟的巨吼声吓了一跳。
伴随着吼声而来的还有两道青濛濛的细小光华从其身上射出。
“这是？”
看着光华中的仿佛蚕宝宝样的青色小虫，汪子安摸了摸下巴。
这东西，好像有些眼熟啊！
“如意灵蚕？”
在他还没拜师的时候，就知晓此物。
此灵蚕所吐灵丝能防一般水火，用蚕丝织成的衣衫又颇有弹性，不易损坏，是达官贵人追求的宝贝。
低头看了看身上破破烂烂的衣裳，汪子安恍然大悟。
“你是让我织身新衣裳。”
“哞。”巨龟低低一吼，点了点头。
虽然汪子安有心说一句，两只蚕吐丝，那得等到猴年马月才能织成衣服，但看在对方一片心意，也不好直说，只能客客气气地拱了拱手：
“多谢了。”
看着巨龟缓缓沉入水潭，他才转身离去，直奔洞府。
眼下采集的果子灵草已够他度过半个月的了，接下来在洞内好好修炼就好。
对了，还要试着，看能否突破血脉。
就在他刚走不久，潭水上空走出一道黄衫身形，手执拂尘，一派仙风道骨，正是玉虚金仙道行天尊。
看着地上的战斗痕迹，天尊点了点头：
“很好。”
“韩毒龙、薛恶虎已将降魔剑法练得炉火纯青，又经我引导，得了前人所留灵剑，不可同往日而语。
汪子安虽然颇有天赋，但这剑法上的修行着实差劲，我告诉他防风氏血脉之秘，又引导他得了赤霞子，血脉蜕变后，应能大有所得。
如此，就看三人争斗的最终结果吧！”
道行天尊暗自想道。
这世间哪有那么多的机缘巧合，偏偏得到的东西还都是三人目前最需要的东西。
一切都是有他在暗处引导。
“你这小家伙愿意献出灵蚕，虽是事出有因，但贫道可不愿门下弟子占人便宜。
这粒灵丹足够你将修为推至更上一层，便以此了结这桩因果吧。”
天尊说着，屈指一弹，一道金光落入水中，平静潭水再起波澜，意在感谢，但却始终不见巨龟身影出现。
道行天尊摇了摇头，脚踏虚空而行，几步之后，消失不见，仅有声音在空中回荡。
“太胆小了……”
……
而在另一方，踏上回程的汪子安看着对面的两道身影，眉头暗自皱起。
“这两人怎会在这里？”
心中疑惑，但汪子安可没表现出一点异状，反而是大笑道：
“两位师弟挡住为兄去路，可是有何见教？”
“哼，汪子安，你不过修为略高我等一筹，有什么好得意的？
若是你剑法在我之上，韩某自是转身就走。
但你的剑法么，呵，真是不提也罢。
恰巧今日撞上，不如我们就在此比试比试如何？”
韩毒龙背着宝剑，因居于山中潜修的原因，倒也养出几分出尘气质，可惜一开口，浑身煞气便将那股气质冲散。
“哦？薛恶虎师弟也是如此想法吗？”汪子安虽在方才损耗了元气，但却一点不慌，神情镇定，看向了另一人。
薛恶虎眉头皱起，内心似有纠结，但看到旁边韩毒龙的撺掇眼神，再想到背着的宝剑后，还是做下了决断：
“不过同门切磋而已，还请汪师兄赐教一番吧！”
13 切磋
韩毒龙、薛恶虎肯定不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儿找事儿，实在是各有目的。
三人之争，涉及到师门排名之争，还有诸般宝物、神通奖赏，绝对不是一件小事。
虽然韩毒龙自忖进境不慢，但汪子安也有几分资质，始终压他一头，照这样下去，他岂不是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达到化气圆满，成为他的师兄？
绝对不能够这样。一向喜欢争强的韩毒龙如此告诉自己。
于是，他便想借着切磋的名义，以灵剑打伤汪子安，只要能重伤对方，修为进境肯定受到拖累，到时候他迎头赶上，先一步化气圆满，岂非一桩妙事？
至于薛恶虎，虽无伤人之心，却也有借此探清两人进境之意。
没错，两人。
韩毒龙与汪子安。
没有人喜欢当小的，薛恶虎也一样。
反正冲在前面赤膊上阵的是韩毒龙，他只需要摇旗助威，若是韩毒龙真非汪子安对手，他转身离开就是。
这才有了接下来的挡路之事。
“哦？”汪子安大有深意地看着薛恶虎，直到对方忍不住避开，才收回目光，笑了笑：
“也好，师兄教导师弟，义不容辞，只希望两位师弟不要怪为兄手下没有分寸。”
“笑话，就凭你现在这副模样吗？”韩都龙城嗤笑一声，不再多说，将手一指，身后灵剑呛然出匣，化作一道青光激射而出。
尚未及身，汪子安便觉一股阴森寒芒扑到脸上，让他脸颊生疼。
“好厉害的剑。”
汪子安两脚分开，半蹲后仰，青光迎面扫过，刮起厉风，吹得他满头黑发狂舞。
几缕发丝从空中飘落。
腰间的竹剑不知何时已经拿在手中，不与对方剑锋正面碰撞，提起真气，以气护剑，轻轻挑向青光尾端。
“铛”的一声，青光被甩出六尺之远，露出了青滢滢的如玉剑身。
上纹蛟龙，刻有云篆。
韩毒龙脸面一红。
以他如今的境界，也就勉强以气御剑，在身周丈许之内游走，还做不到控制自如，破绽颇多。
“再看这招。”
借着气机感应，韩毒龙冲着剑身一点，一道淡金色真气隔空注入灵剑。
飞出去的灵剑身形稳住，其上散发濛濛金光，勾勒出一幅山脉轮廓，细细看去，与金庭山竟有几分相似。
降魔剑法，金庭伏魔。
山脉虽是虚幻，却仍有几分本体威势，站在下方的汪子安只觉上空有沉重巨力压下，身周空气凝固，连呼吸都有几分困难。
此招不可硬接。
脑中转过这个念头，汪子安下意识地想就地一滚，避开此招。
对面的韩毒龙看着这副景象，嘴角勾起笑意。
他知道以汪子安的本事，这招还伤不了对方。
但是，一想到眼下已是衣衫褴褛的汪子安在地上滚动的狼狈模样，他就忍不住想要大笑。
汪子安看到韩毒龙的神情，怎能不知对方的恶毒心思。
就算杀不了他，也要恶心恶心他。
换上心态不好的人，留下心理阴影，时间一长，生出魔障也说不定。
“既然如此......”眼中陡然亮起滢滢水光，汪子安强行激发已经消耗了不少的血脉力量，一股霸道气息于体内游走，让肌肉鼓起。
虽未变成丈高人影，整个人却也壮实不少。
感受着那股仿佛可断金石的澎湃力量，他狂喝一声，双拳向上捣出：
“给我碎。”
拳影如雨点般疯狂砸在灵目所观的破绽之地。
“轰”的一声。
山脉轮廓应声爆裂，平地掀起一股灵气狂风，藏于其中的灵剑被震飞数丈之外，剑身青光黯淡，发出哀鸣。
未等韩毒龙反应过来，汪子安提气纵身，一步踏出，身形幻化，下一秒已至韩毒龙身前，看着对方不知所措的面孔，伸出右手一探，捏住了对方脖颈，提了起来。
这样子如同捏住一只小鸡崽子一样。
丝毫不加掩饰的杀意惊得薛恶虎面色大变，连忙喝道：
“汪子安，同门之间不可相残，你可莫要乱来。”
“乱来？”汪子安冷笑一声，因激发了血脉的原因，笑声粗犷洪亮。
“错了，我只是在教导你们，如何尊重师兄。”
高喝一声，汪子安抓住韩毒龙狠狠甩了一圈，而后弓步向前，狠狠按下，手中之人被砸落地上。
烟尘溅起，平坦的地面多出了尺许深的人形凹陷。
面色惨白的韩毒龙只觉剧痛自四肢五体袭来，饶是他体质非凡，却也经受不住，两眼一翻，痛晕了过去。
做完这一切后，汪子安才缓缓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看向了薛恶虎。
“怎么，薛师弟有什么意见吗？”
看了看满身煞气的汪子安，再看了看韩毒龙的惨状，薛恶虎嘴角一抽，转身就走。
他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
直等薛恶虎离去不久，汪子安身形一晃，红润的面色变得惨白。
“还好这家伙不经吓。”
如今的他就像纸糊老虎，一戳就破，可无法再与人争斗。
右手一招，躺在草丛中的青色灵剑落入手中，他冷冷地看了一眼韩毒龙，提气纵身，向着孤峰而去。
要是这家伙凭借自身力气与他相斗，那这场切磋的胜负还有的说。
可惜这家伙炼气之后，有些飘了，早已忘记了自己拜入道行天尊门下之前，可是能锤死巨蟒的人物。
而在汪子安离开不久，一道金光凭空出现，向着人形凹陷中的人影扑去。
片刻后，昏过去的韩毒龙终于醒了过来。
“嘶。”他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此时他的感觉就是，胳膊不是自己的，大腿不是自己的，身体不是自己的，屁股不是自己的。
就像散架了一样。
好长时间，才在体内真气的运转下，重新恢复了知觉。
随着麻木之感尽去，剧痛又再次袭来。
“汪子安，我与你势不两立。”
忍着剧痛，他挣扎着伸出两手，按在地面，撑着身体从坑里爬了出来。
不过，薛恶虎呢？
转动着僵硬的脖子瞅了瞅，没有发现薛恶虎的踪迹，韩毒龙才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
“薛恶虎，你这王八蛋，扔下劳资一个人跑了，真是没义气，枉劳资那么信任你，带你一起寻宝......”
崩溃了的韩毒龙像泼妇骂街一样，足足骂了一刻钟，才想起了一件重要事情。
“我的剑呢？”
14 蜕变
洞中，汪子安盘坐石床，不断呼吸吐纳，炼化刚刚服下的炼精丹。
草木精气流转四肢百骸，把耗损的血脉力量弥补了大半。
深深吐出一口浊气，他看向了角落中被制住的灵剑。
三尺青玉打造的剑身上，青滢滢光华闪烁不停，表示原主凭借气机在不断召唤。
可惜，任凭韩毒龙如何施为，却因为功行有限，加之灵剑被角落巨石压住，根本无法动弹。
汪子安来到角落，祭起玄角，尖端射出一溜乌光，打在灵剑身上，青滢滢光华顿时黯淡下去。
趁着玄角隔绝了气息，他双手布满真气，把玉剑拿在手中，狠狠一撮。
刺目的金濛濛光华在掌中亮起，呲啦一声，灵剑哀鸣，属于韩毒龙的印记顿时被清理干净。
他手中玄角虽有神通，但无奈以他的境界还无法将之练成法器，对于送上门来的宝贝自然不会推辞。
一想到韩毒龙正在洞府里跳脚大骂的样子，他因受伤而有些烦闷的心情瞬间变好起来。
果然，自己的快乐往往是建立在他人的痛苦之上的。
心中念叨着这句话，心情愉悦的汪子安炼化了这柄名为“青螭”的灵剑。
将手一指，灵剑化作青光，绕体盘旋，划出道道光华，比之韩毒龙那半吊子模样可要轻松多了。
“不错，有这灵剑护身，我也可以放心炼化赤霞子了。”
说做就做，汪子安点亮油灯，把角落的巨石缓缓推到洞口，将石洞从里面封住。
借着昏黄的灯光照耀，他先是从竹篓里取出两条如意灵蚕，放到一个小瓦罐里，又给里面塞了一些灵草叶子，保证灵蚕不被饿死。
随后，才回到石床，取出赤霞子，连皮带核一口吞下。
刚一入腹，如火山岩浆一般的赤红色精气瞬间从果子里面喷发出来。
汪子安如玉面孔瞬间变得通红无比，头顶上也有丝丝烟雾缭绕。
这是赤霞精气在流失的征兆。
不敢浪费一点，汪子安掐了个手诀，闭了全身毛孔，双目合拢，仅凭口鼻呼吸。
一呼一吸之间，虽然还是有精气流失，但比起刚才已经好很多了。
不过，他为此付出的却是惨痛无比的代价。
不仅仅是面孔，就连身上皮肤也变得赤红，仿佛被火焰烤过一样。
体内更有剧痛袭身，如火般的精气灼烧五脏六腑，灼烧丹田真气，灼烧四肢百脉。
过程是艰难的，结局是美好的。
汪子安强行抑制住跳入河中洗个冷水澡的冲动，借着“金庭吐纳服气法”不断炼化精气，终于......额，流鼻血了。
身体太虚，一下子补过头了。
好在，他被体内体外两种痛苦紧紧包围的时候，体内的根源血脉终于被惊醒过来，仿佛一只饥饿已久的老饕，对着眼前的美食，张开了罪恶的大口。
汪子安心中一松，放开心神，任由血脉中流淌的意志不断吞噬赤霞精气，自身借着这个空暇，运转丹田真气，修复体内伤势。
而就在这个过程中，他的身形也发生了变化。
昏黄灯火下，他七尺长的肉身缓缓变大，将本就破破烂烂的衣衫撕碎开来。
因为体型太过巨大，又有一股沉重压力散发出来的缘故，屁股下的石床轰然崩碎。
而巨人，依旧是端坐在石块碎屑中。
面孔上的狭长双目缓缓连过眉心，合成了一道细长的横眼。
那满头乌黑靓丽的长发，也从发根下发生了变化。
由黑转白。
身子底下不知何时，出现了淡淡的水雾，凝成云气缭绕。
放眼一看，只觉巨人如坐云端之上。
汪漭曾经有言，上古防风氏之人，怀孕三十六年，生下之后满头白发，身形高大，天生能乘云而行。
伴随着外形变化，淡淡的蛮荒气息从体内散出，充斥在整个石洞之中，演绎出种种上古景象。
不知何时，被巨石封住的洞口溢出了淡淡金光，漫向四面八方。
“还算不错。”淡淡的苍老声音响起，带着赞赏，而后顿了顿，又接着说道：
“很好。”
发现一切没有问题，洞中又凭空出现一道金濛濛光华，落在角落，化作叠好的鹅黄色衣衫。
而后，一切都隐匿不见，包括洞外的守护禁制。
......
在金庭山外的另一端，一处灵谷之中。
韩毒龙端坐在谷中灵泉前，掐诀吐纳，想要恢复伤势。
但在闭上眼后，之前的一幕幕又在脑中回放，让他怒火升腾，无法静下心来。强行为之，反倒练岔了气，呕出一口鲜血。
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汪子安......”
狠狠念着这个名字，满口牙齿咬得咯吱响，仿佛要将之撕碎。
眼球布满了红丝，顶上也有丝丝烟气渗出，有走火入魔的征兆。
好在他修炼的“金庭吐纳服气法”也是金仙传承，道门正宗，自有辟魔功效。
丹田真气一转，清凉之意涌上心头，才让他清醒过来。
细细一感，又是一阵气极。
丹田中本就不多的真气居然凭空流失了不少。
“这小子已成了我的魔障，若是不出了这口气，念头难以通达，恐怕以后的修炼也会出现岔子。”韩毒龙压下怒气，清醒地看出了问题所在。
而反之。
若是他能够借助这个机会，斩掉逐渐增大的魔障，此后神思清明，反倒于修为有益。
“这不是意气之争，而是修炼之劫。”韩毒龙如此告诉自己。
但不知为何，被他压下的火气还是在不断燃烧。
“我如今失了灵剑，又损了修为，想要胜过汪子安，根本不可能。”
虽然心里很气，但恢复过来的韩毒龙也知道了两人之间的差距。
“不过，若是薛恶虎愿意助我，就不一样了。
可惜这家伙实在是...实在是......”
想了半天，韩毒龙实在是找不出词语来形容对方。
大家明明都是身高九尺的魁梧汉子，为何他就敢打敢拼，这家伙就不敢拼一拼呢？
简直侮辱了这身神力。
“想要让薛恶虎相助，只能以利诱之。”韩毒龙想了想，摸了摸腰间的兽皮囊，做下了决定。
上次他带着薛恶虎寻找前人遗宝的时候，可不单单得到了那两柄灵剑。
想到“灵剑”，韩毒龙又是不可避免地火大。
15 来晚
“终于突破了。”
坐在石堆中沉寂许久的人突然睁开眼睛，伸了个懒腰，骨节发出嘎嘣脆响，脸上露出一抹笑意。
他的状态从未如此之好。
不仅是自身血脉精元壮大觉醒，就连丹田中的真气，也在吐纳服气法的持续运转下，炼精化气，壮大不少。
化气圆满。
这是他此时的境界。
“也不知道韩毒龙、薛恶虎突破到了何种境界？”汪子安指尖微动，掐算了下时间，发现只过了三天，才稍稍放下心来。
三天，以这两人比他稍有不如的资质，怎么可能更快突破化气圆满。
“是时候去拜见师父了。”汪子安对于道行天尊所说的神通宝物可是垂涎已久。
不过，此时的他可是“坦坦荡荡”“不着一丝”，若就此前往，袒胸露鸟，未免失了礼数。
眼神一瞥，看到角落的衣衫，才知道师父已经来过。
“这老头还蛮贴心的么。”
心中嘀咕一句，换上衣衫，推开了封洞的巨石，来到洞外孤岩，临渊而立。
他足下一点，水雾凝云，托身而起，耳边风声呼啸，吹得大袖飘飘、衣袂齐荡，映衬着他那如玉面孔，直如谪仙降世。
若是用一个字来形容他此刻的模样，那就是......
太特么帅了。
......
就在汪子安前去拜见道行天尊的时候，这边的韩毒龙却站在灵谷中，时不时看向他的洞府。
几分焦急、几分喜色，又有几分后悔夹杂着嫉妒。
实在是难以相信，人的脸上居然会有这么多种复杂情绪同时表露出来。
“没想到，这薛恶虎的资质，居然还要在我之上。”韩毒龙内心有些嫉妒。
三天前，他做下决定，来寻找薛恶虎帮忙，两人联手击败汪子安一次，让他斩了魔障。
但没想到，对方非但不答应，反劝他停手，否则必定是自讨苦果。
无奈之下，他只得肉痛至极地拿出一粒与灵剑一同得来的宝贝。
化气丹。
此丹是前贤散仙遗留，能凭空增长真气，多出一个月的修为。因是他主导寻宝之事，这瓶灵丹被他强行占下，打算等到化气圆满后服用，避免真气被丹药杂质侵染，失了精纯。
没想到的是，薛恶虎听到他愿献出“化气丹”，居然答应炼化丹药，提早突破化气圆满。
虽然不知对方心思，但能借助薛恶虎的手了却魔障，也是一件好事。
但让他更没想到的事情发生了。
得到丹药的薛恶虎，在短短三天内就气冲丹田，发出长啸，有即将化气圆满的迹象。
“这怎么可能？”韩毒龙心中有些无法置信，同时有些后悔，若是当时他自己服下丹药就好了。
不过以他大半真气流失的情况，就算勉强炼化一粒丹药，也绝对无法像薛恶虎这样轻松突破。服下太多，更会毁了自身根基。
尤其是在想到薛恶虎出关后，要好好教训汪子安那个小子时，他心中的后悔就烟消云散，只剩下期待，以至于有些着急。
没让他等多久，石洞打开，一道人影走了出来。
身周淡金色气雾缭绕，隐隐化作一只猛虎，长啸山林。
只看这真气外泄的情况，韩毒龙便知道这件事情成了。
“薛道兄，如何？”
“幸不辱命。”向来谨慎的薛恶虎也不由哈哈大笑。
“既然这样，那我们就快走吧。”韩毒龙神情一喜，有些迫不及待。
“不急。”薛恶虎却是出乎意料地摇了摇头。
“为何？”韩毒龙两眼一瞪，以为对方反悔，心中一急，差点翻脸。
薛恶虎笑道：“韩道兄忘了，师尊有言，先化气圆满者为师兄。
如今我既已化气圆满，又怎会因小失大，忘了去拜见师尊，定下名次呢？”
“倒是我想差了。”韩毒龙勉强笑了笑，有些发酸，又有些不快。
要知道，在他心中，“师兄”的位子一直是他的囊中之物。
可惜......
薛恶虎将对方神色看在眼里，也不明说，安慰道：
“韩道兄，我先前去拜见师尊，你且在洞府好生休养，等我回来后，再去帮你报仇。”
听到“报仇”二字，韩毒龙才勉强恢复精神，点了点头，道谢一句，回到洞府。
薛恶虎见此，嘴角勾起笑意。
他当然不是傻乎乎地被化气丹诱惑上钩，给韩毒龙当打手。
实在是因为他知道，这可能是他唯一超过汪子安的机会。
若是失去这个机会，慢了一步，以后定然是处处被压着一头，难有超越对方之时。
与这些相比，真气一时失了精纯，也不是多大的事。
而且，这个问题，他也不是没办法解决。
“先去拜见师尊。等回来后，再去摘了那株“淬脉兰”，炼化真气中的杂质，以免根基有损。”
笑了笑后，心情大好的薛恶虎提气纵身，一步跨出，便是丈许之远，一边赶路，一边欣赏着沿途景色。
鸟语花香，山河壮阔。
不过片刻后，便来到了刚刚拜入道行天尊门下时所待的院落前。
往常不到讲法之日，院门都是关着的，怎得今日院门大开。
“莫非师尊今日有客前来？”薛恶虎腰背不由挺得笔直，暗自想着，一会儿要在师尊客人面前留下一个好印象。
脚步放轻，绕过影壁，穿过院落，来到了大殿前。
因阳光刺眼，他没有看清殿中人影，只能看到两道身影坐在殿中，在说些什么。
屏气凝神，抛却杂念，薛恶虎来至檐下，拱手拜道：
“弟子薛恶虎，求见师尊。”
“进来。”道行天尊的声音依旧不带一丝感情，但落在此时的薛恶虎耳中，却是那么的美妙，如闻天音。
“是。”
挺起身来，他步入大殿，看到了道行天尊身前，背对着他坐下的那人。
鹅黄衣衫，从未见过，但这背影却有些熟悉。
没有多想，薛恶虎沉稳道：
“弟子薛恶虎拜见师尊。
因弟子今日突破化气圆满，特来求师尊定下名次，赐下神通法门。”
话一说完，薛恶虎便感觉，殿中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动静，以至于气氛有些诡异。
若非是看到两人身影，他甚至以为殿内除了自己，空无一人。
想了想后，薛恶虎再次说道：
“师尊......”
话未说完，他便看到背对着他的人站了起来，朗声说道：
“薛师弟，你来晚了。”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