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章 剑魂出世
清晨，往日寂静无声的葬剑山庄后山聚集了一众弟子。庄主慕辰南和两位太上长老亲至，更是让气氛到达顶峰，所有人或是激动，或是艳羡，都盯着那道石门，一旁剑冢二字笔势凌厉，剑痕飞扬。
今日是剑冢开启的日子，葬剑山庄铸剑术天下第一，而所铸宝剑大多入了剑冢。几百年的积淀，使剑冢成为天下剑客梦寐以求的圣地，更相传其内有灵剑。
外人眼中的剑冢神秘莫测，庄内弟子更是视其为圣地，一生只可入一次剑冢，在内选择属于自己的佩剑。但剑冢唯有习得葬剑诀心法才可入内，功力越强越是危险，太弱又无法通过考验无功而返，一般都是第一重小成的实力最为合适。
此刻前院内，少女独自坐在树下眼眸紧闭神色肃穆，周围剑气鼓动。花瓣随风吹落却未能着地，被剑气裹挟静止在少女四周。少女一身皂衣，肤白若雪，睫毛上凝了晨露，微微闪动，薄唇抿成一条线。倏尔风起，少女猛然睁开眼睛，眼神锐利，勾起一抹淡笑，“第一重，成了。”不及慕倾城自喜，看着日上三竿的天色转身向后山跑去，“千万要赶上啊。”
剑冢前人群已经分成了两拨，一拨人以一位俊逸公子为首准备入内，另一拨则是为了看热闹，带了茶点瓜子同样满脸喜气。慕辰南看着一众弟子颇为满意，“不知这些孩子能不能有所收获。”
“别人不敢保证，你自己的儿子你还没点信心吗，至不济也是一把名剑”剑长老没好气的答了一句，“而且一定会有惊喜。”
“天地人三重，倾世已经破关入了第二重吧。”慕辰南闻言看向人群，慕倾世周身剑气内敛，隐隐有种渊渟岳峙的感觉，确实是葬剑诀第二重。“逆子，突破了也不告诉我。”人群中慕倾世似有所感，抬头向父亲清浅一笑，当真是惊才风逸，公子无双。
“剑冢内危机四伏，切记不可妄生贪念，尽心而行，量力知退。”万众瞩目中，石门终于被打开，众弟子鱼贯而入，修为未到者艳羡不已，也纷纷离去。一道黑影在最后冲入石门，却被剑长老尽收眼底，第二重了吗，呵呵，我说的惊喜可不是倾世小子。
剑冢内道路交错盘桓，阵法林立，稍有不慎就会受伤，只是外围的攻击尚可应付，入了内围可能会重伤乃至身陨，由外及内，剑的品质也会上升，便要看自己的实力了。慕倾城并不着急，选了条路走马观花式四处张望，身后景物不断在变化，山石草木皆可移位，而且总有些内息不稳，似乎与这剑冢有所呼应。刚破了第一重大关还未曾凝练修为，不如就在外围先运一遍气，于是原地打坐。
慕倾世只身到了内围边界，身后不见其他弟子，也不做犹豫一步踏入。明显感觉到了几处锋锐气机，再往前却触动了剑阵，执剑迎上。破阵后一步踏出，眼前景象再变，又是一座剑阵。这百步甬道，当真步步杀机。当他走出甬道的时候宝剑终于不堪重负，应声而碎。眼前出现另一把剑，银光流转，剑柄之上刻着“和光”二字。“名剑有华，”慕倾世轻笑道，却并未拿起，继续向前走。和光微微震动，光华愈盛，剑气纵横，气机锁定慕倾世，“原来再往前，这守路人便是你吗?不选择你，就要击败你，果真是名剑。”没了兵器，慕倾世捏了剑诀身形飘忽，一人一剑在剑冢内围激斗了起来。
慕倾城吐出一口气，再度起身。已经过去半天了，她也收起了参观的心思，向内围赶去。一路上并未见到哥哥，想必已经在内围了吧。
进入内围后她也放慢了速度，步步剑阵的甬道由不得她大意，出甬道后同样被一把剑拦下，“雪舟，名字和剑一样雅致。”这柄剑比寻常剑偏窄，不知道什么金属打制，银色剑身上湖蓝色幽光流转，颇为漂亮，像是一把女性佩剑。慕倾城欣赏了一会，同样放弃了，在她的想法中，这么好看的剑给她简直暴殄天物。
本欲向前的慕倾城不料雪舟忽然发难，闪身避过，没有兵器对战中处处受制，只能靠身法和内力应对，可以说是身形狼狈，就这样一路打进了深处。原本按慕倾城的预想，名剑的剑阵也有边界，只要她出了边界这一关就算是过了。未曾想雪舟停下攻势之后，她感应到了一道更锋锐的剑气，这里的剑阵不止一重，跑根本没用。
如今她消耗过大，往前怕是冲不过，又退回了雪舟的范围，几番试探之下终于找到了相对安全的一丝夹缝，不会受到攻击，当即躺下休息。
此刻慕倾世同样狼狈不堪，衣袍划开好几道口子，发丝有些散乱，也寻了处夹缝休息，不过更惨的是他周围有三把名剑，“同尘”与“和光”无论剑意还是气息都极为相近，相融之下剑阵尤为厉害。
慕倾城打坐之后再度起身，径直冲向更深处，并不打算退回，身后两把名剑穷追不舍。一追一逃之间遇到了慕倾世，还未打招呼求救，就察觉了慕倾世的处境，三柄名剑，其中两把还同出同源。慕倾城转头就跑，我不认识这个人，并不熟。但慕倾世已经看到她了，纵身追上，慕倾城欲哭无泪，二人疲于应付彻底落入下风。
此时，剑冢最深处，一把绯红色的剑微微震动，剑气激起一圈圈涟漪迅速向外波及，最终，一位绝色俊美的男人凭空出现，飞扬的衣袂是与那把剑如出一辙的红。似乎是受到剑气刺激，最深处猛然出现几道绝强的剑意，神秘人不屑地弹开驳杂剑气，盯着虚空某处，勾唇，“两个葬剑诀第二重的小家伙吗，胆子不小。”
二人正疲于应付，忽然有种心悸的感觉，面前五把名剑停下攻击，震颤不已。慕倾城面色不善地盯着哥哥，故意的，他绝对是故意的。慕倾世理了理衣衫，笑容清浅“妹妹破了第一重大关，还未曾道喜”，表示为兄对你很是关切，刚刚被追杀时拉你下水的人我也不认识。换来一个白眼后，二人面色凝重盯着前路，方才的波动竟能震慑住名剑，危险的气息并未散去，但已经到了这里，核心区域是无论如何都要进去的。
二人方才迈入一步，就被驳杂的剑气打散，这已经不是剑气，是剑势，扑面而来避无可避，而且不止一道，最终都失去意识。等慕倾城再醒来，那几道骇人的剑意还在，虽是平息了不少但依旧压抑。分不清方向，索性随意走了。从未想过剑冢核心是这样的景象，这才是真正的四通八达，像一座天然阵法。
停步在一间石室前，这里似乎有什么不同。果真里面石壁上有字，慕倾城眼神震动，这是一桩百年秘辛，关于葬剑山庄唯一一场动乱。葬剑山庄曾有一任女庄主，叫慕绯烟，本天资绝世，奈何走火入魔杀了本派不少弟子，当年一战实为内乱，死伤惨重，想不到能在这里找到详细记载。
“呵”，慕倾城正看之时忽然听到一声冷笑，但周围分明没有别人。场面有些吓人，她暗自捏了剑诀调转真气，戒备到了极致。空气仿佛变得粘稠，有种重压窒息之感，是剑意，一股绝强的剑意压迫。膝盖被压弯，她咬着牙重新直起身子，小脸被汗珠浸湿，一双眼睛却桀骜不驯，异常明亮。剑意陡然拔高一节，脚下的石板不堪重负应声而碎，少女单薄的身躯不住的颤抖，喉咙间喘息粗重，薄唇紧抿，依旧不肯屈膝。
“这幅样子，真像”，妖冶男子把玩着剑，盯着虚空某处的目光有些闪烁，这神情竟是有几分怅然。
本来节节升高的剑意忽然疯狂攀升，慕倾城脏腑受到冲击吐出一大口血，膝盖重重砸下，本应疼痛难忍但她此刻却顾不得疼了。她眼前似是出现了一片血海。
“不，我不想死，庄主救我！”
“为什么要杀我！”
“除魔卫道，肃清宗门，杀杀杀！”
上百种意识在她脑中交缠，头痛欲裂，受杀意感染，眸子泛上一丝血红。她躲不开，这片血海延绵不尽，里面的枯骨的向她呼救，但她无能为力，枯骨绝望之下变得嗜血疯狂，终是将她一道拉入了血海。
红衣男子踏入石室，不急不缓，步调优雅，从外界看慕倾城眉头紧锁目光涣散，手指关节攥到发白，身躯紧绷着像是在经历莫大的痛苦。神秘人将绯红色的剑放在她身边，伸手穿过慕倾城的发丝，“过了这一关，这把剑就是你的，”他的动作很温柔，目光缱绻，“我会带你回来。”言毕消失不见，只剩下一把剑色泽妖冶，摄人心魄。
慕倾世一步一步向一把剑靠近，再次被弹飞。一天内已经不知道是多少次了，原本整洁的月白长袍沾满了尘土，发丝散乱。但他噤声敛笑，一改往日里惊才风逸的形象，只盯着前方的剑，再次迈步。“何必呢，它不会接受你的。”“你说过，我妹妹有危险，我要去救她。”与他说话的是一位气度儒雅的青衫公子，“也罢，随你。”青衣人转身消失，却又分明带着一丝笑意。
剑冢外慕辰南神色忧虑，剑冢开启一般来说一日即可关闭，但这次已经是第二天黄昏，慕倾世还未出来。等待之时忽然剑冢震动，他的沧流剑出鞘半尺，震动不已，庄中所有佩剑都是如此。慕辰南有些震惊，沧流剑已是上品名剑，连它都要参拜，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名剑有魂，葬剑山庄绝迹几百年的传说，问世了。
两位太上长老都赶来剑冢，只有他们三个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剑魂既出，芳心为祭，这是宿命。铸剑师以命为祭，融入名剑，方能成就剑魂，这种层次的剑葬剑山庄开派以来不过一手之数，如今认主更是无先例可循。这是铸剑诀的传说，与之对应的剑诀传说，便是第四重——葬心。
第四重没有功法流传，只有剑主遇到生死危机的时候，依赖剑魂，方可施展。这一式剑法威力无从得知，后患也不明晰，说到底是种传说，也是一种厄命，能得剑魂，命中注定会有生死劫，无可解。
慕倾世执剑出现在剑冢门口，目光冰冷全然不似他往日模样，手中剑光华流转，剑身为银色，纯白的剑穗更衬得圣洁，一步踏出后仿佛抽空了所有的力气，晕倒在地。慕辰南盯着剑冢百思不得其解，尚未关闭，说明还有人在里面，这怎么可能。剑长老眸中闪过忧色。第三天夜里，剑冢再次震动，所有宝剑出鞘半尺，诚然又是剑魂出世。慕辰南不知道该说什么，开派以来从未有过的剑魂，他有幸得见也就罢了，一出现还是两个，真不知是福是祸啊。三人来到剑冢前，夜色里少女一袭黑衣发丝飞扬，眼中充斥着冰冷的杀意，绯红色的剑格外妖冶，同样在出剑冢的一刹那晕了过去。
“这宿命，当真无法更改吗?”
“剑魂既出，芳心为祭。这两个孩子的将来，注定生死抉择，磨难重重。”
“羽剑尚可，但倾城丫头带出来的，可是绯啊，那把剑本就是邪剑。”
“哎，都已经认了主了，还能怎样?”
“反正我不同意倾城丫头用绯剑，太过危险。天命我也要试着改上一改。”
“也罢，或许不把绯剑给她会更好，但我们还是要听听丫头的想法。”
慕辰南静静听两位长老争论，这厄命，当真只是这两个孩子的吗，剑魂出世也是时代天命应运而生，磨难也好，生死也罢，他总觉得没那么简单，或许，这是一场席卷整个大陆的风暴。那时的他只是隐隐有种预感，却不知大陆几百年来的和平安定，所有的积弊，都随着剑魂出世拉开序幕。
北凉皇宫，白帝负手而立，祭司只身坐在祭坛上，形如枯木，已是风烛残年之态。“回陛下，九州星象移位。臣算出两个人牵系着大陆的未来，东黎国左家长公子，北凉境内云家二小姐，”老祭司猛然突出一口血，“异象，西方，臣参不透那一道血色，那是可以改变天命的异数……”
白容洛看着已经气绝的祭司，丝毫没有动容。左家长子，云家次女，都还是孩子啊，既然可以牵系天数，那就只能为我所用。
第一章 东黎来客
最后一丝阴影褪尽，这座恢宏磅礴的城被清晨的阳光唤醒，恢复白日里的繁华喧嚣。萧韶在城门前勒住缰绳，引得追风一阵长嘶。少年微微昂首，目光所及之处葬剑城三个字古朴沧桑，笔力遒劲，失神间一行人来到他身侧恭身。
萧韶目光在领头之人身上怔了怔，来人虽也是一身简单的月白衣袍，但只一站便将其余弟子的光芒尽数隐去，剑眉琼鼻，薄唇勾出好看的弧度，眉眼含笑的样子十分亲切，却又似隔远山捉摸不透。尽管周身气息敛到极致，眉眼尽是温和笑意，但眸子里独属剑客的傲气隐而不发。气质出尘又可入世，当真是应了那句公子世无双。
“家父早知公子要来，特命我出来迎接。”慕倾世笑容和煦，目光触及萧韶腰间时顿了顿，有些疑惑，但这神色立马被压下，不留痕迹的换上笑意。萧韶略微颔首，原是慕家大公子，难怪通身如此气度。但他方才看向自己时似乎有所疑虑，只一闪而逝，又像是自己的错觉。总之这位慕大公子和葬剑山庄都不简单。他出了东黎后便甩开侍从独自赶路，葬剑山庄竟能将他的行踪把握的如此精准，不愧是雄踞江湖几百年的门派。
“有劳。”萧韶跟着慕倾世一路入了葬剑山庄，江湖第一名门的底蕴果真深厚，先是黑曜石打造的城墙布防，方才进庄门时分明感觉到一丝心悸，应当是护山大阵的缘故。萧韶暗叹葬剑山庄果然不同凡响，第一名门名副其实。只是有一点，这庄中弟子未免过于……热情？慕大公子笑起来清清朗朗极为好看，跟随他去接自己的其余弟子为显礼数，也不该冷面相对，但一路上见到的山庄弟子见到自己一行人，都会热情的向慕大公子打招呼，方才几个弟子正聚众聊天，停下来打招呼还顺道问了问瓜子要吃吗，被拒绝也浑不在意，继续刚才的话题：
“一会儿下山去吃阳春面。”
”好啊好啊，正好我答应卖阳春面的张老伯把他家猪圈的墙砌好。”
“张老伯家的墙塌了？没伤到人吧？”
“没事，人没事，猪也没事。”
萧韶深吸一口气，想起前几天买的江湖名门录，第一页葬剑山庄，剑道圣地，庄重肃穆……在心里默默地给庄重肃穆打了个叉，圈起来重点打叉，还说是百晓生出品，真实可靠，再看看刚才几位嗑瓜子的仁兄依旧在兴致盎然的谈论修猪圈的具体事宜，果真江湖传言不可尽信。
此刻萧韶对葬剑山庄现任庄主慕辰南充满了好奇，传说中的沧流剑主为人正派，乐善好施。但这江湖传闻，萧韶实在是，不敢相信了。“到了，这便是庄内议事厅，家父在内等候，太子殿下随我一同进去吧，”慕倾世略微侧身，唇角弧度清浅。萧韶看着眼前的屋子，为何……连块牌匾都没有，即便不写天下第一，也要写个行侠仗义，替天行道之类的吧，但眼前确实什么都没有。推门进去，这屋内却是极为雅致，不似屋外不修边幅。
“太子殿下远道而来，我葬剑山庄蓬荜生辉啊。”说话之人声音洪亮，剑眉入鬓，长相与慕倾世有七分相似，气度却截然不同。眉宇间并未有多少岁月的痕迹，但眸光深沉，一身玄色衣裳更显稳重，举手投足间尽显大家风范，倒是与他想象中并无二致。也是魔怔了，不过是庄内弟子性格举止……迥异，咳咳画风清奇罢了，自己在乱想些什么。
寒暄一番后，萧韶便被慕倾世带到庄内休息，葬剑山庄整体建筑风格朴素雅致，莫说园林池沼，一路所见的唯一亮色也就一株桃树正盛。晚宴慕辰南和慕倾世都出席了，无外乎些客套话，一方面初来乍到也不急着表明来意，另一方面他就不信以慕辰南的阅历手段会猜不到。一顿晚宴觥筹交错笑语不断，并不冷清，双方对于正事倒都是缄口不言，并未提及。
入夜，萧韶枕着一只胳膊百无聊赖，葬剑城位于九州大陆中心，北境是凉国地界，往东便是萧氏的东黎国，南接南明，西边虽无大国但小国遍地教派横行。这样的位置说是牵系着九州大陆的局势也不为过。但葬剑山庄传承几百年，不依附任何一国，将葬剑城打理成今日的模样，究极剑道，江湖第一。当代庄主慕辰南年少成名，声誉在外，观这慕大公子慕倾世，也绝不是泛泛之辈。
再看庄内毫无奢靡之气，先前觉得山庄弟子不够持重，现在想来却是自己看的过于简单了，不乱于心不困于情，这句话刻在训诫碑首位作为山庄弟子修身准则，连普通弟子都有这样的心境，剑道圣地的名号无可厚非。
然而他此来并非为了武学，而是兵器。江湖人皆知葬剑诀分为剑诀和铸剑诀。出自葬剑山庄的剑绝无凡品，削铁如泥吹毛断发不在话下。若说剑诀被江湖人觊觎，垂涎这铸剑术的却是朝堂。如今九州虽无战事，但世事际会风云难料，这在战场上就是制胜的筹码。
如此内忧外患，葬剑山庄却凭借剑术精绝扬名江湖，势力声名也止步于江湖，凡牵涉到朝堂政局，绝不干涉。又借周边国家各有龃龉，不愿他国无端染指这片中心区域，建立了葬剑城，逐步发展成如今的规模。
“葬剑山庄”，轻呓出声后萧韶发出一声极低的笑声，有趣。夜幕里少年眼中似是有火光跳动，脸上一副饶有趣味的神色。
翌日，萧韶再见到慕辰南，直言想铸一把佩剑，慕辰南当即答应了下来。多年来王公贵族到葬剑山庄打造兵器的也不在少数，并非大批量军用兵器，无伤大雅，这个顺水人情做了也无妨。何况山庄每年原本也会铸剑来卖，一般都是经云家商行的手出售。只是部分人想请铸剑师量身打制就会亲自登门，这种人非富即贵，如眼前的东黎太子萧韶便是了。
萧韶顿了顿，又道：“此番晚辈还有个不情之请，可否向庄主借一批剑，外面流通的那种中品偏上或上品的均可。”
慕辰南神色不变，问道，“不知太子所为何用，所需数目又是多少？”
“用于东黎国内，至于数目，需要三千。”
慕辰南不语，目光深邃。
萧韶继续说，“晚辈可以保证，只用于我国境内，绝不犯人边境，破坏九州安宁。”
“太子殿下这个请求，恕我葬剑山庄不能答应。殿下须知我山庄绝不干政，亦不会打造军需兵器。”
“若我能让云家出面担保呢，只借不卖，到时原物奉还，也不算是坏了规矩。”
这一次慕辰南不得不正视眼前的东黎太子殿下，借不过是一个折中的说法，说到底就是要为他提供一批军需武器。云家商行亦是九州顶尖的存在，商号遍布九州大陆，百年世家，甚至传言坐拥九州一半的财富，真正的富可敌国，无论在朝堂还是江湖，都根基深厚。慕家世代与之合作，二者之间的牵绊极深。萧韶此举本没有任何余地，但牵扯到云家，就不能简单处之。无论这位小太子要做什么，若他真能得云家担保，那云家岂不是干预了东黎纷争，到时只怕乱的不止一个东黎啊。
慕辰南迎上萧韶期许的目光，不急不缓地开口：“葬剑山庄能存在这几百年，太子殿下应该知道是为什么，这般请求，可是要拿山庄的存亡做赌。即便云家愿意担保，借剑一事也有违祖训，何况也未见殿下请的动云家出面。”
慕辰南这句话全然是为了试探，这剑自然借不得，但云家的事情却有待推敲。若当真选了这条路，葬剑山庄也该早些做准备，要真是如此，两家百年的知交情谊，怕是要走到头了。这话听在萧韶耳中，却别有用意，看来葬剑山庄并不是全然不顾云家的面子，那么只要云家态度明确，此事也不是全然不可能，需从长计议。
萧韶目的已经达到，识趣退下，正巧碰上慕倾世，“太子殿下可是刚见过父亲？”萧韶抬头，慕大公子依旧笑容温和。未及答话，又听他道：“家妹回来了，可要一道去见见？”
萧韶虽不解为什么会邀请他一起去，但慕家二小姐，倒是真想一见。倾城之色，倾世之资。早闻慕氏双璧的名号，这倾世之资自己已经见过了，名副其实，至于慕倾城，早先百晓生著过一本绛珠烟华录，实则是一本女子图鉴，里面收录了九州各国天之骄女，样貌品行差的不得入选，无一技之长者不得入选，总而言之是一本含金量很高的人物传。里面并没有慕倾城，相传有倾城之色，又出身于江湖第一名门的慕二小姐，并未收录在图鉴中。
第二章 相逢不识
只听一声轻笑，一团黑影从树上跳下来，拍打身上的桃花瓣。萧韶方才并未感觉到树上有人，跟着慕倾世的目光才发现，那人下树的动作干净利落，细看这位慕小姐，并未穿葬剑山庄月白色服装，反而一身墨色，长发高高束起，只用一根发带绑了了事，此外没有任何装饰。寻常女孩儿用的香囊钗环一概没有，只左侧腰间悬着一把配剑。
慕倾城自顾自拍打着一身花瓣，并未注意到萧韶的打量，萧韶继续看眼前人，一身皂色，哪有女子这般打扮，绯红的花瓣落了些许在长发上，素手起落间带下片片残红，眼前景象，说不出的美好。
慕倾城抬头扫了哥哥一眼，就将目光投向萧韶。一身紫袍有种暗沉的高贵，剑眉星目，气度不凡。那双眼睛轮廓与小时候一般无二，少年意气和与生俱来的贵气杂糅，也算得上澄澈。眼底干净，不似小时候遇见的那样悲怆，暴戾。旋即看到他对自己好奇探寻，心下几分了然，眼神扫过腰间的络子，再不着痕迹地飘开，似是无意停留。
若说见到萧韶对慕倾城而言是多了几团迷雾，在萧韶眼中，这样的见面却是十分地，惊艳。慕倾城五官本就生的好看，从慕倾世那里就能知道，二人相貌相似但气质相差甚远。都是天之骄子，同样散发着光芒，慕倾世温和内敛，慕倾城却有些锐气，潇洒不羁，连带着眸子里都有几分野气。
“太子殿下远道而来，幸会。”萧韶看见慕倾城勾了勾唇角，这绝对是他在山庄内见到的，最嚣张的笑。“你知道我的身份？”一问出萧韶就有些后悔，这是人家家中，自己是来客，知道身份有什么奇怪的。慕倾城不答，一笑置之。我不仅知道你是东黎太子，我还知道你小字非夜，你母亲姓林，六岁之前你也姓林，跟你母亲一起生活。
萧韶离开后，兄妹两人相对而坐。
“你幼时忽然习武，是为了他吧。”还是慕倾世打破了这宁静。
“不是为他，与他有关。我并未说过，哥哥是怎么看出来的？”
“他腰间那个络子，是母亲替你编的，小时候你一直挂在身上，六岁那年你从山里回来就说不见了。”
慕倾城看着哥哥失笑，“那么久远的事情你还记得啊。”
“那次不同，你六天六夜未归，哥哥很担心你，回来自然是要检查得仔细点。”
“只是这小非夜似乎不认识我了，对了他此次前来所为何事？”
“求剑。”
“若是铸剑，也说得过去，只是东黎国内左家势大，气焰嚣张，只怕没那么简单。”
慕倾世看着自家妹妹，一语便点破了这个中玄机，实在是聪明。面对萧韶时滴水不漏，仿佛真的从未见过，若非自己早就留意到了那个络子，一直仔细盯着，断然发现不了那一闪而逝的驻目。心思缜密又不显于形，真像个浸淫此道多年的老狐狸，简直是个小怪物。
“去见见父亲吧”，慕倾世率先起身，二人一同来到书房。慕辰南坐在案前用手撑着额头闭目养神，慕倾城径自瘫在椅子上随手拿起桌上果子狠咬，大公子无奈笑笑，端正坐下。
“倾城丫头刚回来，累不累啊”，慕辰南满脸堆笑。听了这声亲切的问候慕倾城吃果子的动作都迟缓了许多，看向自家老爹的表情仿佛见了鬼了。
慕辰南继续一脸慈祥，“待会去看看你剑爷爷和棋爷爷，二老成天念叨你，顺便跟他们辞个行。”
慕倾城听清了重点，“你想让我去哪？我刚回来！百花谷谷主见到送剑的人是我后那一脸幽怨，我才知道您老人家又把我卖了。走前你怎么不说当年你英雄救美，现如今人家谷主年年给你递请帖，还说什么百花谷内都是女子，哥哥去了多有不便，你待贵客抽不开身……”
慕辰南讪笑，“确有贵客，这位小太子……”
“那你不能等人走了自己去送，偏要选在这时候，分明就是故意。”慕倾城并不领情，出口打断。
慕辰南求救般看向儿子，父女两闹哄哄的，大儿子还是一脸云淡风轻，气度飘然，当真是有自己年轻时的风采，甚是欣慰。只不过，等了许久，为何不见他开口解围，逆子。慕倾世忍笑，还是出面开口了，“倾城方才回来，不知父亲又有什么安排，可否由我代劳？”
“与这位东黎太子有关”。二人都很好奇，慕辰南再度开口，“他想铸一把佩剑，还想借兵剑三千。”看着二人不解的神色，接着解释道，“借剑一事没那么简单，可能会牵涉到云家。所以倾世要去一趟云家探探虚实。至于倾城丫头，便去炎城取一趟铸剑材料。”
“要给小非夜打剑？”慕倾城还是不明白什么贵重材料非要让她去。慕辰南听到女儿这称呼有些愕然，不过半日，这丫头竟和萧韶这么熟络了。旋即摇头，“不全是，给这位小太子铸剑的材料自然是要的，只是星辰阁那块天外玄铁，是你棋爷爷想要。”
久闻炎城曾有块天外陨石砸落，星辰阁因此得名，这块陨石一直被视为镇派之宝，如今竟舍得给我们山庄铸剑。似是知道慕倾城心中所想，慕辰南换上尽可能慈爱的目光，直视慕倾城，“星辰阁没答应给我们。”言毕，丝毫不觉得自己语出惊人，笑容满面，很是慈祥。
慕倾城先是震惊，感觉到妹妹气势越来越强的慕大公子连忙出手拉住。“既然星辰阁没答应你跟我说有什么用，那可是镇派之宝，我该去偷还是去抢，你自己去啊我来看家。”由不得慕倾城不生气，这件事确实不讲道理。
慕辰南讪讪道，“好了事情说完了，你两位爷爷在后山剑池等你。”一边说一边迈着大步出门，端的是龙行虎步，极有气势。
慕倾世看着气急的妹妹开始顺毛，摸了摸脑袋出言安慰，“好了别生气了，父亲一向这样，星辰阁之事未必就认真呢。对了，炎城在东黎境内，你和萧太子还可顺一段路。”说起萧韶，慕倾城刚忘了问问什么原因可以使他忘记小时候发生的事情。着实被自家老爹气着了。不过看他境地也不错，似乎也不用急着弄明白。
慕倾城来到后山，剑池是葬剑山庄铸剑的地方。她和慕倾世学的都是剑诀，并不会铸剑术，这剑池倒是常来，因为棋爷爷。
棋爷爷是庄内资历最老的铸剑师，无名无姓，只一手铸剑绝技名动江湖，凡他经手的宝剑，同样的材料却能高出别人至少五成的质量。只是往往一剑难求，来着无论王公贵族或是江湖名侠，不合眼缘者不铸，真正的随心快意，才有棋门圣手，绝迹江湖之称。
慕倾城轻车熟路来到凉亭里，见两位老者正在下棋。其中一人精神矍铄，身穿葬剑山庄月白色长袍，执子推敲，神情极为专注。另一人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褐色麻衣，像极了一个乞丐，落子如飞，根本不多加考虑。棋爷爷喜欢下棋，慈眉善目，和蔼可亲，江湖传闻中的棋门圣手冷面无情纯属造谣。剑爷爷才是性格古怪，永远邋邋遢遢的样子，记得有次用一串冰糖葫芦哄回来一个不知谁家的孩子，急得老爹让全庄弟子下山寻访才把人送回去。
慕倾城看着眼前二老无声叹息，明明剑爷爷不会下棋，可棋爷爷却每天拉着他对弈，还乐在其中。他二人一起在这山庄待了半生，奉太上长老的名号，兄妹二人打小就管他们叫爷爷，剑爷爷独来独往性格古怪，多年来连徒弟都只有慕倾城兄妹二人，唯独棋爷爷是他至交好友，就凭老人家肯每天耐着性子下一局棋就可断定，这情谊真是十分深厚，而且感人。
看到慕倾城走进，剑长老率先跳起叫了声倾城丫头，飞身而至。棋长老忍笑，剑老头巴不得能早点结束这局棋呢，倒是让他找着了一个好借口。慕倾城笑着回应剑爷爷对她的嘘寒问暖，虽说是不乐意下棋，但关怀之意却是真的。“倾城丫头既然回来了，就好好休息几天吧，百花谷的路途也不近。”慕倾城看着棋爷爷慈祥的笑脸，总算有了些心理安慰，还是棋爷爷疼她，至于慕辰南是谁，并不是很想理会。
“怕是休息不成了，明日便要动身去炎城”。
“丫头啊，既然要去炎城，顺道把星辰阁那块天外玄铁给爷爷捎回来吧”。
慕倾城呼吸一窒，镇派之宝啊，就这么叫自己捎回来，还顺道，深深叹了口气。“爷爷真的想要那块陨石？”棋长老诚实点头。慕倾城只能认命，想办法要回来吧，毕竟自家爷爷想要。“可是为了霁月？”棋长老再度点头。
常在二老身边待着，她又怎会不知棋爷爷在铸一把名剑。外人不知剑也有严格的等级，寻常兵器只是兵剑，再往上品质上佳的为宝剑，宝剑之上才是名剑。名剑铸成，由铸剑师取名刻字，上有光华流转，是为名剑有华，其实就是剑内蕴含的能量流通而已。
再往上，是名剑的第二层次，名剑有灵，一把好剑的作用不用多说，足以把使用者的战力拔高近三成。但通灵之剑与御剑者之间气息交融，战力可以翻倍，更可知吉凶，测祸福。
铸剑的最高境界还有一重，名剑有魂。铸剑师以命祭剑，得铸剑诀配合，就可祭出剑魂。只是，这便是传说中的境界了，几百年来能到这一境界的铸剑师鲜少耳闻，剑魂更是从未出世。
不知道棋爷爷这把霁月能到什么地步，她更好奇这把剑为谁所铸。葬剑山庄内弟子用剑都来自剑冢，棋爷爷又对霁月极为上心，如今更是打了天外玄铁的主意，实在不知什么人能得他如此青睐。
第三章 同去东黎
慕倾城转头看见剑爷爷在一旁吹胡子瞪眼，“慕辰南不会叫别人去吗，丫头刚回来又要出远门。待会我去教训他。”
慕倾城心情瞬间明朗了许多，老爹最怕的就是剑爷爷了，眼瞅着某人要挨揍，心情岂能不舒畅。“不过丫头啊，那块玄铁尽力而为，费点心思吧。”这下慕倾城心里有数了，两位爷爷都念念不忘，镇派之宝又如何，就算是抢也得抢回来。
慕倾城带着剑长老一起出了剑池，笑容明媚甚至有些春风得意。慕倾世见状匆匆进了萧韶的小院，又是品茶又是对弈，萧太子只当是慕大公子待客热情，不一会儿却听外面有些骚乱，但见慕倾世专注于棋局，不好出去看。
外面岂止是骚乱，简直是鸡飞狗跳，剑长老追着慕辰南一路打到山门，后面簇拥着一众弟子：
“哇，庄主的身法果然厉害，刚刚那个闪身迅捷无比。”
“剑长老腿法真是生猛，踢中了踢中了！”
慕辰南挨了一脚，身形踉跄，听着身后弟子兴奋的声音，欲哭无泪。
剑长老继续拳脚相加，众弟子观赏之余不忘高呼庄主威武，庄主霸气，一路烟尘滚滚。到了山门，剑长老终于把袖子撸下来，不打了，施施然回了后山。
慕辰南发丝散乱，看着衣襟上硕大的泥脚印，着实心塞，但一庄之主的气度要紧，面色如常淡定地拍拍土离去。剩下一众弟子目露精光，兴奋之色溢于言表，互相讨论观战心得。
于是等萧韶下完棋出了小院，就看见山庄弟子三五成团异常兴奋的聊天。正好一行人磕着瓜子走了过来：
“庄主的武功太厉害了，这身法简直独步武林！”
“刚刚明明是剑长老更厉害啊！”
“剑长老厉害还用你说，整个山庄哪有人打得过他，也就庄主可以面不改色在他手底下走几招”。
一行人点点头表示赞同，剑长老厉害，而我家庄主修为高深身法精妙独步江湖天下无敌。
萧韶拦住这几个弟子，“刚刚可是贵庄剑老前辈和慕庄主一起演武？”
“公子没看到吗”，几人看到慕倾世的眼神会意，立马改口：“是呀是呀，二人切磋演武一路打到山门”，表示十分好看，我家庄主威武霸气，公子错过真是十分可惜。
萧韶也觉得可惜，且不说沧流剑出手有多难遇，弦歌雅意，来去无尘。那可是弦歌剑，葬剑山庄二位太上长老之一，剑老前辈。
看到萧韶神色惋惜，方才开口的弟子出言安慰，“这般机会也不是很难遇，我们见惯了”。
“莫不是你们太上长老经常亲自演武给你们看？”
一行人想了想，也不算经常，大概每年这么一次还是有的，不知道这次庄主又怎么得罪小师姐了，一点也不值得同情。
慕倾城方才还在想坏了，忘了山庄有客人，正想试着挽救一下慕辰南庄主的面子，眼下这场景，小非夜应该是被哥哥拦下了。待她走近，萧韶还在扼腕叹息，沧流剑和弦歌剑交手自己居然错过了。慕倾城再也忍不住笑，在慕倾世无奈的眼光中笑的直不起腰。
“小非夜别可惜了，不好看真的不好看。寻常打……呃，切磋是不会出剑的。”萧韶不明白慕倾城为什么这么称呼他，倒也是她的风格，只是未免太过亲近，微微有些脸红。
慕倾城看他不说话，忽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连忙岔开话题，“抱歉，太子殿下。我们什么时候动身去东黎？”
“无妨，我打算明日向庄主辞行。”萧韶回答完又似想起了什么，“我们？二小姐也要去东黎？”
“是啊，正巧有事去炎城。”
“如此，便有劳二小姐相送。”
入夜，萧韶躺在房顶陷入沉思。借剑一事果然如预料般艰难，只是左相一门权倾朝野，竟和萧轩那个废物沆瀣一气企图染指军方势力。萧帝对此并无动作，态度不明。他也知道左家不可擅动，但如今局势对他很不利，萧轩若是赢了，定不会放过他。
萧韶坐起身，葬剑山庄的轮廓清晰可见，那株桃树繁花未落，香气浮沉。不知为什么，萧韶忽然想到一个身影，人面桃花相映生辉。她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小字非夜，小非夜，隐隐有种熟悉的感觉，似乎以前也有人这么叫过？想了许久无果，心中慕倾城的影子却愈发清晰。
“小非夜，你的马叫什么名字啊？”反正昨天已经说漏一次了，而且太子殿下什么的她不喜叫，懒得改口，萧韶对此也只好无奈接受。
“追风”
“嗯，好听，和哥哥的踏雪一样好听。”
“你的呢，叫什么？”
“玄黄”
萧韶盯着那匹黑棕色的马，心想这个名字怕不就是根据颜色取的吧，再看看慕倾城，萧韶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想。
慕倾城这次带了门下两个弟子，三人时不时跟萧韶的护卫攀谈几句，出城不到半日就熟络了。萧韶转身就看见自己的暗卫和葬剑山庄那两个弟子相谈甚欢，甚至一起嗑瓜子。
为什么又在嗑瓜子，葬剑山庄的弟子都这么喜欢瓜子吗。两人自然听不见萧太子的腹诽，本着热情分享的精神策马上前，递上一包瓜子，末了还补上一个小纸包用来装瓜子壳，庄主说了乱扔垃圾不好。
萧韶不好推辞，只得接过，又觉得自己连这两位瓜子仁兄的姓名都不知道，有些失礼。“可否请教二位瓜子……呃，二位少侠姓名？”
“我叫长佑，他叫长欢。”
“幸得长佑，一世长欢，好名字，二位的父母定才学出众，对二位也是期许良多啊。”
“他们的名字是我爹取的，好听是因为入门早，后来弟子多了我爹嫌烦就让他们自己取名字。”
“自己取名字？可若是幼年入庄尚不识字，如何自己取名？”
“简单啊，随手拿一本书出来，孩子翻页指到哪两个字，那两个字就是他的名字了。”
“对了，之前有位小师弟指到了‘杯盘狼藉’中的‘狼藉’。”长欢接着慕倾城的话补了一句。
萧韶一时语塞，这样是否过于随便。实在难以想象慕辰南拿着本古书给孩子取名叫狼藉的场景。
此时，浮玉山，白衫少年当风抚琴，引来无数飞鸟盘桓不去。
“公子，你让我查的人有消息了，”白小白一路跑上山，有些气喘。
原本完美的琴音忽然错了一拍，惊走了上空的飞鸟。白凉面不改色，收手。
“慕二小姐出了葬剑城，再有三日便可抵达东黎。”
“从何处进关？”
“半月城。”
见白凉又默不作声，若有所思，他不知该不该说话，权衡再三，还是再度开口：“只是慕二小姐此行可能会有些麻烦。”
“什么事情？”
白小白见自家主子神色终于有了些变化，但目光冷冽，更吓人了，硬着头皮磕磕巴巴说出那句“她和东黎太子一起来的。”
白小白觉得周围温度又降了降，不知道哪里惹公子不高兴了，感觉自己要在四月天活生生被冻死。
“收拾东西下山。”
“哦，去哪啊公子”
“半月城。”
慕倾城一行人走了三天终于逼近东黎边境，这座边城名字很好听，叫半月。半月城主是个微胖的中年人，一早便出来迎接，笑容谄媚，将原本肥硕的脸挤出了几道褶子。他们三人也被迎进了最好的驿馆住下。城主特地设了晚宴为太子殿下接风洗尘，虽然慕倾城没有道明身份，但浸淫官场多年，这点见风使舵的本事胡大海还是有的。葬剑山庄的衣服样式他自然认得出，更何况太子殿下亲自为他们安排了住处，于是一并邀请了他们三人。
胡大海回到城主府，径直来到后院书房。“都安排好了？”书架阴影中缓缓走出一个人，黑色衣衫身形高大。
“我只负责设宴，剩下的事情又不归我管。”若是慕倾城看到此时的胡大海，一定会感到震惊，这人哪里还有半分阿谀谄媚的样子，眼中闪过算计的光芒，像一只精明的老狐狸。
“呵呵，那是自然，晚上的戏还望大人好好做才是，剩下的只管交给我。”言毕出门，丝毫没有惊动外面的守卫，像是从未来过一般。城主府外一道白影一闪而逝同样无人发现，旋即没入人群消失不见。
此刻靠近城郊的一条小巷却是围拢了一圈又一圈的行人。南巷位置偏僻并不繁华，三年前在这里开了家客栈。按理说开一家客栈并不会引人关注，但奇就奇在这家客栈的名字，简简单单两个字，就叫“客栈”。这次路人驻足的地方正是这家“客栈”。
白凉在众人围观赞叹之中神色自若，唇边带笑，眼睑微微下垂。白衣素净，折扇风雅，像极了书香世家出门游玩的小公子。客栈老板亲自将他引入天字一号房间，又去门口驱散围观的路人，奈何大家还在感慨这位白衣公子生的这般好看，离去时频频回头，意犹未尽。
顾二哭笑不得，边境小城里的人哪里见过公子这般人物，也确实长得忒俊了些。还在门口停留，正巧迎上盯梢回来的白小白，“顾老二，好久不见甚是想念呐”，顾二满头黑线，“公子等你回话呢”，你快去吧，并不是很想和你套近乎。天知道白小白接下来会不会哭的梨花带雨聊表思念之情，三年前他可是亲眼见过这人扮女人的，平时也总爱撒娇作弄别人。
白小白一脸受伤委屈的表情，但也不敢耽搁主子交代的任务，交差去了。
“如公子所料，有人偷偷潜入城主府，后来半月城主回去了，二人应当是碰了面。”
“看清什么人了吗？”
“未曾看清，那人武功很高，我一路跟到闹市，然后跟丢了……”
“继续去找，或许这个人能带来一些惊喜。”
“不过另一件事情已经安排妥当了。”白小白赶忙岔开话题，但显然未能如愿。
“嗯”，白凉淡淡的回应一声，“回去后自己去找狱领罚，再找鸢练练轻功。”
白小白瞬间面如菜色，自己这小身板怎么捱得住狱的戒鞭，更何况还要在鸢的身边学轻功，那可是族中头一号的女魔头啊。此刻的他对那个神秘黑衣人可谓是恨之入骨，再度出门时脸上的杀气惊了正在算账的顾二一跳。难得见他这副要杀人的样子，真是吓人的紧。
第四章 疑遇故人
慕倾城带着长佑长欢施施然逛街，这半月城虽是边境小城，但东黎国的风貌可窥一斑，也别有一番风味。只是她发现了一件趣事，前方有几个孩子互相追逐，时不时撞到几个行人。原本这一幕可以说是天真烂漫，但她看的分明，被撞那几人的钱袋此刻已经不翼而飞了。小小年纪却是熟手，还是团伙作案，正好闲的发慌可以找点乐子。
慕倾城回头却不见长佑长欢，目光搜寻到路边小摊，顿时惊了一跳。只见二人和周边摊主聊得热火朝天，旁边卖水果的婶子一个劲往他们怀里塞红果，卖胭脂的小姑娘捏着手绢含羞切切，卖卤味的大叔笑的极为豪爽，那气息比之练过的江湖客也不逊色。
发现慕倾城探寻的目光长佑二人快步赶了上来，手里拎着几个纸包，怀里抱着一堆红果，仔细看看还有几盒胭脂。慕倾城有些后悔为什么要带这两人出来了，有些丢脸，干脆回头不看，这两人是谁其实和我并不熟。
“小师姐要尝尝吗？”二人递上一个纸包，里头一个油汪汪的大猪蹄髈，顺势把怀里的果子往前拱了拱表示真的很好吃都给你吃。
慕倾城扶额，“吃的也就罢了，您二位这几盒胭脂是什么意思，自己用么？”
“方才那位姐姐给的，说是可以拿去送女孩子，放心都付过钱了，庄主说过出门在外一定要热情，而且不可以随便拒绝女子的请求”，言毕还回头冲胭脂摊的方向和善一笑，表示我们很热情，完全没有丢庄主的脸。
慕倾城无语，只想把这两人送走，“晚上胡城主设宴，你们少吃点，早去准备。”
“宴会好玩吗？”
“歌舞升平，推杯换盏，自然是十分有趣。”
看着二人眼中憧憬的光彩，慕倾城很满意。
“小师姐你不去吗？”
“你们先去，我去顺道抓几个小贼，要是去晚了你们就跟小非夜知会一声。”
二人离去后慕倾城笑意还未消散，这种晚宴怎么可能有趣，来人可是东黎太子，半月城主自然不敢放肆，一套套都得按礼数来，顶多枯坐着听几首清音雅乐，怕是连交谈都少的可怜，她倒乐得不去。
慕倾城把钱袋挂在显眼处依旧施施然逛着四处瞧看。这伙小贼定是惯犯，但身上或多或少有些淤青，旁边小胡同里有人盯着他们。这其中的猫腻并不难猜，慕倾城目光微冷，殴打胁迫一群孩子做这见不得人的营生，可真是死有余辜。虽然愤怒但她并未做声，一直在这条街上晃到天色微暗，跟着那群孩子进入一条阴暗的小巷。
果真不出她所料，“走快点！”一个面色狠厉的男子在前方呵斥道，听到这声音后孩子们明显一个颤栗。一个稍大点的孩子凑近把偷来的钱袋悉数交给他，却被一脚踢翻在地“才这么点，一群小兔崽子每天就知道偷懒，皮又痒了是不是！”那个孩子痛苦地蜷缩在地上，却隐忍着一声不吭。
慕倾城早就注意到了那个孩子，比剩下的孩子略大，似乎是他们的领头人，偷来的钱都放在他那里。而且，那个孩子的伤最重，左臂无力地垂着，应该是被打折的，没有经过任何医治。最让慕倾城心惊的，是那双眼睛，白日里与他对视，麻木到平静的眼神中有着和中年男子如出一辙的狠厉。
那人还想继续发作，听到屋里的呼喊后转身进去。挨打的孩子在其余人搀扶之下站起，缓缓走出小巷。慕倾城坐在房顶听到他们似乎有什么计划，说南巷今晚有一笔大生意，再度悄无声息地跟随。
这三人渐渐走出城门，来到郊外一座人迹罕至的破庙。方才听他们提到南巷，应当不是这里，除非是有同伙，慕倾城耐着性子隐在树上等了许久，见月色中两人蒙着面朝破庙赶来，似乎是扛着个人，脸上登时浮起冷色。庙里人听见动静一起张罗着把人抬了进去，那一瞬间慕倾城看到了受害者的脸，虽未看清，但觉得有点眼熟？
“老大，这个人当真那么值钱吗？”
“废话，你瞧瞧这样貌像是穷光蛋吗？”
“万一这小子也就看着人模狗样儿，或者他家里人不来赎他该怎么办？”
“嘿嘿，那便将这小子卖了，长得忒俊，也能卖个好价钱！”
慕倾城不再犹豫，当即出手将这伙恶贼毙命。她从不是善人，这些人为害一方死有余辜，何必留着性命继续祸害那些孩子。这时她才想起还有一位被绑来的肉票，转身看时却身形一晃，大吃一惊。身后的人早已醒转，静若春水的眼眸正看着自己。但让慕倾城吃惊的却不是这个，如此近的距离她终于看清了这人的容貌，和两年前江南涔水之上那位姑娘一模一样，可那分明是位姑娘啊！
“今日花朝得遇姑娘也是缘分，这朵荼蘼赠与姑娘，万望姑娘莫要推辞，日后有缘，江湖再会。”慕倾城陷入两年前的回忆，当时的女子风华绝代，由不得慕倾城印象不深刻，两年来也时常能想起，眼前这白衣公子当真和那位姑娘一模一样。
白凉静静看着慕倾城，一身打扮不似那时华贵，但那双曾无数次出现在他梦里的眼睛却没有任何变化，轻狂不减，清朗依旧。而且，这副看呆了的迷茫神色，十分有趣，竟觉得有些可爱。
“此番多谢姑娘仗义相救。”
慕倾城被这一声拉回现实，便想解开心中疑虑，“公子长得像极了一位故人，只是，那人却是个女子。”
“想必姑娘是见过我姐姐了，不知是何时之事，可否告知以便验证？”，白凉含笑作答。
若是如此，倒也说得通，慕倾城心下已经信了大半，毕竟二人长得一模一样，“两年前花朝节，涔水之上。”
“听姐姐说过，当时有位女公子救了她才未落入贼寇之手，施救之人可是姑娘？”
慕倾城笑笑，“谈不上救人，只是以你姐姐的才情样貌，不该被那些人惊扰。”
“既如此，也是大恩，况且今日姑娘仗义出手，也是有恩。”
听这话慕倾城却有些愧领，今日之事自己即便不出手，也是一样的结果，这位公子显然并不是被绑来的，想来也是和自己一样想追查元凶。“说有恩实在是言重了，还不知公子姓名？”
“白凉。”
“我叫慕倾城，可否顺道请教你姐姐芳名？实不相瞒，当年一见十分仰慕，也曾找寻但皆无果，今日遇到公子，也算是缘分不浅。”
“涔水之上遇你之人，叫白燕离。”
慕倾城并未听出这话的玄机，直到某日有位小郡主拿着本婚书到她面前方才顿悟，不过也都是后话了。
第五章 捡到一枚小师弟
二人一起回到城中，不曾想到这边境小城竟有夜市，好不热闹。慕倾城到小摊上要了两碗面，与白凉一道坐下。
白凉，这位白公子确也与当日的姑娘有些不同，她记得那道身影清傲卓绝，眼眸似是望不见底的深海，即便是遇险也神色自若，而白凉从见她起笑意未散过，傲气不减但目光柔和，气质有几分像她哥哥，却又有所不同。印象中的女子和白凉，就仿佛冰雪，虽不改其志，但前者冰清玉洁，冷傲孤绝，后者阳春白雪，平和温柔。
白凉感觉得到慕倾城的目光，自顾自喝茶，清雅俊逸。面店老板却心绪难平，这二人长得一个赛一个好看，只这一会来自己店里吃面的人就围满了桌子，上面时甚至有几分拘谨。
吃过饭慕倾城继续和白凉一起溜达，无意间来到白日里遇到小贼的那条街，继续往前到了那伙恶贼寄身的小胡同，往里探了一眼，似乎是有人。不待慕倾城细看，那道瘦小的身影向她走来，也便认清了是白天那个孩子。
细看这个孩子，五官长得也算清秀，不知道是不是灯火的缘故，那双眼眸不似白天那样沉寂，有星星点点的亮光。
慕倾城不知道这个孩子为什么会拦住她，笑着不说话。
“谢谢你救了我们。”
慕倾城很惊讶他是怎么知道的，见他盯着自己身后，似乎有些明白了。
“你今天在这里待太久了，小七的手腕是你接上的，”他们中有个小女孩手腕红肿一片，慕倾城假借扶她一把顺道捏了骨，不曾想被这孩子看了出来。
“而且你身后之人，我认识，”慕倾城并看不到白凉微冷的目光，只觉得这个孩子说话顿了顿。
“他是王大虎今晚的目标，但他安然无恙，王大虎那群人却没回来。”
慕倾城越来越欣赏这个孩子了，心思缜密细致入微，隐忍又不失狠辣，若是培养的好，将来成就必然不低。“道谢就不必了，还有事吗？”
“我想学武功。”
“为什么？”
“不想被人欺负。”
慕倾城看着他倔强又充满希冀的眼神，真是个熟悉的理由，当时自己也曾这么落魄无力，为了摆脱这种感觉开始练剑。
“好，我带你走。”慕倾城回应了他的请求，“我可以收你进山门，虽然还未入山拜师，也可先叫我一声小师姐。你有名字吗？”
“姓纪，没有名字，那伙人叫我纪一。”
这起名字的水平和老爹有的一拼啊，又想起这位小师弟上山后会被取奇怪的名字，“那以后叫纪忆吧。”
白凉听完噗嗤一笑，纪一却如获至宝，多年后还会想起此夜烟火，和眼前二人染着笑意的神情。
变成三人组后慕倾城时不时打趣一下纪忆，心情大好，甚至买了几个糖人哄街上的孩子。“也不知道为什么像半月这样的小城会有夜市。”
“听说是因为来了个大人物。”一个小孩拿着糖人接话道。
“姑娘有所不知，今日太子殿下在半月城，城主特意下令开了夜市。”慕倾城失笑，太子殿下的排场可真够大的，不怕树大招风吗。不对，就算太子亲临也没必要闹得街上孩童都知道吧，除非有人故意散播，半月城主，但这对他又有什么好处呢。太子的行踪暴露了若出了什么事情他如何担当得起。
慕倾城忽然明白了胡大海的打算，若引来刺客便是他的不是，但若这刺客非来不可，这般行径却可脱罪，满城风雨谁又能断定刺客和他有关。那么这场夜宴一定有问题，不止小非夜，长佑长欢也在。慕倾城心下着急，匆匆和白凉他们道了别，见她行色匆匆，白凉提出由他来安置纪忆，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
第六章 晚宴遇刺
晚宴上萧韶不见慕倾城，本想草草结束，但长佑长欢之前却极为期待，现在更是满面笑容显得极为热情，也只好随他们坐着。这晚宴着实一般，唯独那个女琴师还入得他眼。临近尾声，女琴师上前祝酒，却从袖中滑出一把匕首刺向萧韶。萧韶虽有些惊异，但刺杀之事他也遇得多了，这女子的武功还伤不了他。
简单几个回合，女刺客便被制服在地，面纱被挑开，一张脸竟也意外的好看。
“受谁指使？”萧韶懒得问她姓名，直接问幕后之人。
女刺客粲然一笑，“太子殿下莫要多想，我此番实则为左无迹而来。”
萧韶重新打量起眼前的女子，却也猜不出什么。
“一将功成万骨枯，左将军平步青云，我却来自他脚下的累累尸骨。”
“殿下可记得三年前左无迹有过一次牢狱之灾？”
萧韶不语，那件事牵扯到左家一桩旧案，算是家丑，他所了解的也不是很详尽。
“后来他出狱后不久，刑部尚书宋远满门抄斩，而我，名唤宋婉，是宋远之女。”
“当年宋远是因为受贿落的罪，所判冤假错案不在少数，干左将军何事。”
“哈哈哈哈，贪官污吏，我爹背着这个骂名含冤身亡。当年是左相暗中登门授意我爹杀了左无迹，世人都说左相持中公秉，左无迹清者自清，所有的骂名都是宋远来背。”
“左家的贤名，便是要别人拿命来成全！”
萧韶脸色大变，左无迹是他的左膀右臂，亦是他至交好友。若者宋婉所言属实，那便是左相要置他于死地，左相为什么要对这样一个优秀的后辈赶尽杀绝，左无迹又是如何破了这死局，这宋婉便是此事的关键。
宋婉笑意更甚，“太子殿下又对这位小将军了解多少呢，我可知道他当日出狱后去过轩王府。不只宋家，军部的戚将军，户部刘大人，吏部姜大人，原本都是左相的人。左无迹充军那些年里，应该都对他出过手吧，都落得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左相一心要他死，但他不仅没死，还顺风顺水走到今天的位置，这背后支持之人，能量可当真不小啊……”
说完这番话，宋婉猛然吐出一口血，当即气绝。萧韶面色阴沉，但回天乏术，惊天疑团无从解开，只能日后再从他处查证。
等慕倾城匆忙赶回，就见到杯盘散乱的场景，胡大海跪在地上一个劲的磕头认罪，地上有些血迹，连忙抬头确认了一遍无人受伤，才安心了不少。
“刚刚出什么事了？”
长佑长欢神色复杂，声音颤抖，说话断断续续听不出个什么。
“有人行刺，已经没事了。你刚刚去哪了，可曾遇到什么危险？”
“我在街上逛了逛夜市，来晚了。”
慕倾城觉得说完这句两道凌厉的目光朝她射来，萧韶以为两人这是吓到了，就让人带他们回驿站休息，实则是头一回遇到这种小话本里才有的遇刺场景，内心着实激动。
胡大海暂时收押，日后也只能定个保护不力的罪名，宋婉透露出的消息，根本不是他够得到的层次，尖担两头脱，这胡城主倒是谁也没得罪。
二人除了城主府，一起回驿馆，月色皎皎晚风习习，却都无心赏景。
“可是这次的事情很棘手？”
“牵涉甚广，疑点太多，无论从哪一方查起都很艰难。而且，我猜不出这一切是谁安排的，用意何在。”
“不管是谁，为了什么，至少有一条他们已经做到了。”
萧韶疑惑地看着慕倾城，又听她道“太子殿下此刻心境全乱，疑虑颇多，便给了他们可趁之机。”
萧韶定住脚步，如此简单的道理他不是不懂，只是当局者迷，被眼前人一语点醒后心情开朗了许多。只是，夜色中少女缓步向前，解开他心中所惑，这一幕似乎有些熟悉，细想却是一片茫然。连慕倾城回头看他都未发现，回神后快步赶上，一路无话。
回到驿馆，慕倾城先去了隔壁房间，早知她有事要问，二人一直等着并未就寝。长佑长欢详细描述了一遍宴会上的情景，不止动作对话，连在场之人的神情语气都留意到了，特别关注了萧韶，宋婉以及胡大海三人。
慕倾城先是夸奖二人干得不错，后又耐心解释了一番夜市真的没有晚宴有意思，而且晚宴还有刺杀可以看，真的十分有趣。对此慕倾城深感无奈，庄中弟子并非不通世事一心学武的呆板江湖人，大多心思灵活就如眼前这两个，但在老爹的教导下，她觉得这些同门都长歪了，去山下帮别人盖房子赚外快的已经不算什么了，还有专职说媒的，说一对成一对声名远播……
夜深人静，萧韶惦念着今日牵扯出的旧案，慕倾城心中亦不能平静，东黎左家权倾朝野，这场行刺实在过于蹊跷，如宋婉所言，是冲着左无迹，或者说冲着左家，还牵扯出了萧轩，若是处理不好，便可直接动摇东黎国的根基。幕后之人把宋婉带到萧韶面前说这样一番话，陈年旧事又是宫闱秘闻，什么人才能知道的如此清楚。
这东黎国的水当真不浅，小非夜怕是不好过啊，左相要杀左无迹，孰不知这萧帝早年也是一丘之貉，该不该想办法让萧韶想起以前的事呢。所幸眼前这烂摊子不是自己的，小非夜自己收拾去吧。明日便可分道扬镳，慕倾城无意插手这些朝堂龃龉，早日到炎城，自己的麻烦在那等着呢。
又想起今晚还捡了个小师弟，在白凉那里安顿着。可是自己忘了问白凉住哪儿，罢了明日问问南巷在哪，再去寻访。白凉，白燕离，慕倾城念着这两个名字睡去，梦里的女子素手抚弦，转身却是一温润少年，两张脸惊人的相似。
第七章 同行之争
白凉带着纪忆回到客栈，让顾二收拾了间客房给他。“为什么不说实话？”
“白哥哥说只要将小师姐引到王大虎那里，我们就能得救，你没有骗我，所以我也会信守承诺，不会告诉她的。”
“倒是有点志气。”
“而且，白哥哥不是坏人，你只是让我带小师姐出来见你，你们以前早就认识吧。”
“算认识吧。”
“那你是不是喜欢小师姐？”见白凉不说话，纪忆自觉不妥，便以困了为由结束了对话。
白凉在房间里盯着一个玉盒出神，喜欢吗，这个问题他自己也答不出。快三年了，当时不过惊鸿一面，却始终难以忘怀，如今更是私自下山，说到底，他想见她。但这位萧太子，当真是个麻烦，白凉露出不耐的神情。今夜费尽心机才留住了慕倾城没去参加晚宴，东黎国内的是是非非干她何事，还是不要出现在那些人眼前的好。手中把玩的玉盒不知何时已经打开，里面的花殷红似血，格外妖冶。
是日，慕倾城一早打算去找白凉，就和两个师弟坦言自己捡了只小师弟，结果二人异常兴奋要跟着去，慕倾城又安抚了许久“莫要吓到小师弟，我去带回来给你们瞧便是，这离回去还早，一路上还得你们照顾着。”二人终于放弃跟随，却也没闲着，说是出门给小师弟买些小礼物。
南巷位置还真是偏僻，真是没想到白凉会在这种小巷落脚。倒也省事，巷子这么小想来也没几家客栈。找了一圈这南巷真是不负所望，统共就只有一家客栈。招牌上客栈两个字龙飞凤舞，慕倾城忍笑，这家老板还真是有意思。
一进门就看到纪忆坐在楼梯上百无聊赖，算是找对了。白凉迎上来问道“慕姑娘可是要带他回葬剑城？”见慕倾城一脸狐疑，白凉又解释了一句“倾城之色，倾世之资，慕氏双璧的名号我还是有所耳闻的。”慕倾城总觉得哪里不对，但眼前人笑容清浅，一副温润公子的样子让她挑不出任何毛病。这怪异的感觉姑且认为是嫉妒吧，长得真好看，笑起来更是颠倒众生。
“暂且不回去，要去炎城。”
“那太好了，不如一道带上我如何？”
“你也要去炎城？”
白凉眨巴下眼睛，“是啊。”
慕倾城满脸不信“你不会是从家里偷偷跑出来游历江湖吧。”
“炎城星辰阁主姜辰与我家乃是世交，此行便是去拜访他。”
与星辰阁主有交情，就凭这一条此去炎城就非带着他不可了，欣然应允。
“我将小师弟带回来了。”话音刚落，面前便闪过两道白影，“欢迎小师弟”，十分热情。待他们看清来人后，竟都顿在原地不吱声，慕倾城回头看时二人眼神还未从白凉身上移开，好一副惊艳二字写在脸上的表情。
“不是他，那一小只才是，小师弟过来打个招呼。”纪忆有些拘谨地问了好，二人这才回过神，讪讪一笑，热情地带他去看桌上堆成小山的礼物。
正巧萧韶从外面进来，慕倾城过去辞行，准备今日便动身去炎城。“这么快，吃过午饭再走吧，我同你一道。”
“你不应该回都城吗，去炎城干嘛？”
“毕竟是我要铸佩剑，去看看也无妨。”言毕，将目光投向白凉，“还未曾介绍这位公子是”
“我叫白凉，倾城的朋友。”
“萧韶。”
白凉依旧笑容温雅，在萧韶的气势面前岿然不动。长佑长欢觉得周身有些发冷，这二人气场似乎有些不合，甚至有些针锋相对的感觉。再看慕倾城，从礼品堆中挑出一包糖炒栗子自顾自吃的很开心。
“白公子可是也要去炎城？”
“是很巧，去炎城拜会一位长辈。”
“一路多多关照。”
“不急，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不如明日再走。”
纪忆见状，接话道“是啊，我也有好多朋友还未道别，这一去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小师姐我们明日走可以吗？”
是自己疏忽了，小纪忆手下还有一群孩子，这么走确实仓促，“当然可以啊，待会让两位师兄陪你去找你的朋友们。”
白凉递给纪忆一个赞许的神色，纪忆心领神会，报之一笑。
客栈里，白凉神色平静收起了笑容，“白小白呢？”
“公子，小白还没有音讯。”
“再给他半日，还查不出什么就别回来了。”
顾二一脸焦急，白小白昨日出去后就没回来过，看来这次的任务真的很棘手，可是他如果再不回来公子可真生气了。正当他着急之时白小白回来了，一脸喜色直接去找白凉汇报结果。
“公子，我找到那人了，跟了他一路，你猜我见到了谁？”
白凉斜睨他一眼，白小白自顾自讲了下去，“萧轩”。白凉倒是没想到这次萧轩会亲自来，“还有左无迹。”白凉更为不解，按他的了解左无迹是萧韶的人，为什么会出现在半月城还和萧轩搞在一起，对此萧韶明显不知情。
“呵呵，有趣，也该给这位太子殿下找点事情做了，省的他每天闲的游山玩水。”
萧韶握着张字条目光闪烁，若如上所写，左无迹与萧轩此刻都在半月城，那可就真的有意思了。只是，明日倾城要去炎城，这则消息半真半假，若是信了便不能陪她，再见不知又是何时，若陪她去了，呵呵，去了又如何，如今自己自身难保，怎能护她周全，对她而言离开或许更好。萧韶攥紧手中的字条，扯出一抹苦笑，倾城，下一次我一定不会放手。
“公子，信送到了。”
“嗯。”
白小白觉得今日主子心情大好，值得去找顾二喝酒庆祝一下。此刻白凉确实心情不错，既然信送到了，萧韶就该知道如何取舍，若他执意要拉倾城下水，他不介意动一动这东黎太子，毕竟萧轩也找上过玄女宫啊。
第八章 见之不忘
本来昨日就做好了出发的准备，今天倒没什么事情可做。只是萧韶忽然说有事不去了，这有些出乎慕倾城的意料，毕竟昨日还说好的，不过也没多问，大概是东黎政事拖住了脚吧。相处不过十多日，离别时萧韶竟有些怅然若失，“倾城，我这边事情了了就去找你，等我。”
“不用。”
看着萧韶逐渐暗下去的眼神，慕倾城心中失笑，“到那时我又不知道在哪里，若想见我日后我去找你便是。”言毕不再拖沓，转身离去。白凉与萧韶眼神交会，前者笑容温雅眼神却有些冰寒，后者面色平静眼中同样凌厉，互不相让。
不知为什么，这位白公子总给萧韶一种毕生之敌的感觉，这种压力连萧轩都给不了他，他到底是什么人。昨日他说有事便耽搁了行程，当天晚上他就收到那条消息彻底绝了去炎城的念头，若说和他无关也未免过于凑巧。看样子他对朝局有所了解，而且并不想自己待在倾城身边，大概也是为了保护她吧。那么这一局，是他输了，此刻陪在她身边的人是白凉。不过，关于倾城，又怎会会就此放手，这场博弈，才刚开始。
慕倾城一路上向白凉打听了不少关于星辰阁主的消息，包括他的人脉关系，喜好禁忌都问了一遍，白凉很好奇她为什么对姜辰如此上心，左右是瞒不住，也就直接摊牌了。
“哈哈哈倾城你还真是，连面都没见过你就打起了人家镇派之宝的主意。”
“我爷爷想要，再难我也得试试啊。你说有没有可能拿到那块天外玄铁？”
“世事无绝对，自然也不是全无可能。比如你拿葬剑诀去换，绝对换的回来。”
慕倾城无语，这不是等于没说吗，这种方法是绝对不可取的。也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
到炎城后慕倾城先带着白凉去了云家商行，天外玄铁之事心急不得，先把其他材料补齐再做打算。炎城矿藏丰富，云家这处分号便是借着地利卖各种金属材料，葬剑山庄与之长期合作，更何况云家慕家交好，慕倾城在云家商号的待遇自然极好。
慕倾城的住处与白凉相邻，中间仅一道院墙之隔。院内有一颗老树，枝丫粗壮，半个树冠伸到白凉院内。夜深人静，慕倾城想了会星辰阁的事依旧毫无头绪，窗外月光透进，窗柩的纹路和婆娑的树影一齐在地上印出一片斑驳，竟睡不着了。于是拿起玉箫闪身出门。
白凉是被箫声吵醒的，下床披好衣裳，只觉今夜月光格外清亮。慕倾城独自在墙头倚着树枝吹箫，目光投向白凉方才打开的窗户，眼神明朗。这般神情与两年前一般无二，白凉未曾自觉笑容中带着的宠溺。见她只看着自己并不打算下来，白凉无奈摇头，只好翻身上去随她在墙头坐着。
“想不到倾城还擅音律啊。”
明明对方实在夸自己，但慕倾城听着却有些郁闷，为什么自己就不能通音律了，要不要用这么惊喜的口气。虽然他在夸我，虽然他笑的很好看，慕倾城还是觉得置气。
白凉伸手拂过她发际，这个动作吓了慕倾城一跳，实在是过于亲昵，下意识想要闪躲。“别动。”慕倾城闻言动作一滞，二人倚着同一根树枝，距离本就极近，此刻白凉倾身过来，呼吸间吸入了几丝白凉身上的幽香，顿时觉得呼吸都有些不畅。白凉回身，旋即摊开的手掌中有几片花瓣。
慕倾城难得有些脸红，便岔开话题缓解这种气氛。“不知这是什么树，花挺好看。”“是烟桃，不过这株应该是变种，花色偏白，比较少见。”再度无话，慕倾城努力回忆之前说到哪了，想找个话题出来。对了，音律。
“对于音律，我不过是略知皮毛，若说擅音律，你姐姐当是我见过的第一人。”白凉有些讶然。“当真，弦月姐姐弹琴我也听过，比之你姐姐的琴音，却是匠心有余，高远不足。”
“想不到你对我姐姐评价如此之高，不过是一次偶遇，竟将清音阁主的得意弟子给比下去了。”
“事实而已，一面之缘又如何，像你姐姐这样的人物一眼就足够。”言毕，慕倾城歪头看向白凉，“你也是。”
“什么？”
“见之不忘。”
听了这四个字后白凉心神恍惚，对后来的谈话全无印象。见之不忘吗，两年来他四处收集葬剑山庄的消息，在东黎边境小城埋了几处暗线，知道她跟着萧韶有危险便私自下山，这一切也都有了合理的解释，见之不忘的原是他啊。
第九章 初至星辰阁
半月城内一家客栈，少年赤着上身趴在床上，裸露的肌肤上布满鞭痕，后背一片血肉模糊。萧韶推门而入，左无迹盯着来人一言不发。萧韶从怀中拿出一瓶药替他擦拭伤口，沉默许久，终是左无迹先开口，“殿下可信我？”
“去见萧轩，是和八年前左家那场动乱有关吧。我一直不明白左家世代为官但都是文职，为何你却幼年充军，也和此事有关？左家内乱外人无从得知，我只知当初似乎是有人叛出家门，是为了那个人？”
萧韶手上动作不停，并未抬头看他，继续开口：“我信你，信你不会对我不利，所以不会去查你，这些问题你也不用回答我。但是戏要做全，既然你我已经反目，明日我回帝都你不用跟着。”
左无迹眉头一皱，“这次回去太过危险，你一个人？”
“无妨，我会小心防备。左右你也不能回帝都，不如去一趟炎城吧，替我照看一个人。”
左无迹只静静听他说，也不好奇这人和萧韶是什么关系，明明很是清秀的一张脸却面无表情，无端有些冷酷的气势。萧韶看着这张少有表情变化的脸，忍不住笑了一声打趣道，“我倒是好奇是怎么样的人物，才能使冷面修罗做到这个份上，累的自己几经生死不说，时隔多年还这般念念不忘。”
左无迹并不答话，只在临走前叮嘱了一句小心。他十岁那年遇到萧韶，知交八年，本该彼此信任坦诚相待，但有些事情还是不能说。因为事关于他，十岁之前的左无迹，所有的时光都属于另一个名字。
慕倾城一觉醒来昨夜的愁绪就都不在了，跟着白凉去拜会星辰阁主。星辰阁位于城郊玉清山上，也算是个钟灵毓秀的风水宝地。看着眼前恢弘大气的山门，随行的三位师弟都赞叹不绝，慕倾城面色淡定，凭她多年江湖经验早就得出一条结论：凡江湖上有点名气的门派，葬剑山庄的山门绝对是最破烂的那一档。
星辰阁主姜辰是个儒雅中年人，青衫束发，羽扇纶巾，对白凉十分亲切。看到慕倾城时姜辰眼神一亮，连连点头，有些说不清的像是审视的感觉，还是颇为满意的那种。“这位想必就是清宁郡主吧。”
慕倾城不作答，转头看向白凉，白凉无奈解释，“姜叔叔莫要臆测了，这是葬剑山庄二小姐。”
“久闻姜阁主大名，今日冒昧到访，倾城失礼了。”
姜辰错认了人，有些尴尬，“我这侄儿鲜少带外人来，也不知他与慕小姐熟识，一时错认，万望莫怪。”
三人在厅堂内寒暄，忽然听见外面一阵嘈杂，紧接着一个女子小跑进来。“爹，是白凉哥哥来了吗？”细看来人肤白若雪，明眸皓齿，一身紫衣相衬，倒也是花容月貌。若不是举止蛮横，看向慕倾城时眼神不善，也能招人待见。
姜蕊见了白凉旋即欠身问好，眉目含情，两颊飞红，这意图简直不要太明显。慕倾城不说话，但这姜小姐却不依不饶，“白凉哥哥，这位姐姐是谁呀？可否为蕊儿介绍一下？”白凉一番介绍，姜蕊美目圆睁，惊讶道：“原来竟是葬剑山庄少主，倾城之色，今日有缘得见。”慕倾城含笑：“哪里哪里，姜小姐貌若天仙，气质脱俗，在下自愧不如。”姜蕊含羞一笑，转而对白凉道：“白凉哥哥难得来一趟，便多待些时日可好？只是倾城姐姐此行必有公务，还恐鄙阁招待不周。”
这就是下逐客令了，姜蕊如此作为，想必是把自己当做了假想敌，红颜祸水啊，慕倾城看着白凉忽然有了个恶劣的想法。嘴角再度扯起笑容，“甚好甚好，此行倒也不是为公务，白凉要来拜谒长辈，我便一道来拜会姜阁主。之后要同去见他一位亲眷，所以怕是难免随他叨扰贵阁几天了。”
姜蕊气极但不知怎么接话，姜辰及时出来打圆场，差人去安顿住处。慕倾城来到小院，院内只种了些翠竹，清雅至极。长佑长欢带着纪忆早安顿好在这里等她，“天外玄铁在玉清山侧峰上，那里是星辰阁宗祠所在，守卫森严，除轮班弟子外还有几位长老常年闭关，普通弟子每年也就年关祭祀的时候得见一眼，总之星辰阁对这镇派之宝极为看中，除非他们答应，不做他想。”
白凉有些惊讶，二人依旧笑容满面，“庄主说了在外一定要热情，广交好友，这些都是刚交的新朋友告诉我们的。”表示完全没有给庄主丢脸，只是早上买的糕点干果都分完了，买少了真是十分可惜。
“这就难办了，我要是直接开口讨要，怕是会被打出山门。这姜小姐又和我不对付”说着睨了白凉一眼，后者折扇轻抚，笑容温雅，完全不为所动。“罢了，先耍赖住几日再做打算吧。”
第十章 摊牌遭拒
姜辰叫住白凉，“这次怎么会忽然来星辰阁？”
“既然下了山，总得有个去处啊，还望姜叔叔在母亲面前帮衬几句。”
“私自下山可会重罚，暂且不说这个，你和慕二小姐是怎么回事，你之前可是有婚约的。”
“我不会娶萧宁的，即便没有倾城也不会。至于倾城，我确实心仪于她。”
“你自己决定吧，回头若是怪罪下来，尽管推到我头上便是。”
姜辰无奈，临走还说了一句眼光不错。白凉失笑，方才慕倾城说要同他去见一位亲眷，说的应该是他“姐姐”，但姜辰和姜蕊都是知情人，他何曾有过姐姐啊，唯一的亲人就是母亲。如此想来便多了几分莫名的意味，她却浑然不知，思及此处白凉心情大好。
此刻白小白正在玉浮山接受两位暗卫头领的调教，哭天抹泪。不知道公子到哪里逍遥去了，再不回来可就见不着我了，每天被狱打的满身是伤不说，鸢就是个疯子，用轻功带起人来就往下扔，有时还灌上内力往下砸，差点摔破相了……
住进星辰阁两天来并没有什么收获，慕倾城百无聊赖，坐在窗前观景，正好见到一个小姑娘来找纪忆。看起来和纪忆差不多大，十一二岁的样子，眸光清澈如水，顾盼之间自有一股轻灵之气。方才将人请进小院，不待她上前说话，便有不速之客进来扫兴。
“姜芽，你不好好待在院里，乱跑什么！”
方才还笑容甜美的小姑娘立马收声低下头，手指攥紧前襟，显然很是惧怕姜蕊。纪忆皱紧眉头，把她护在身后。慕倾城勾唇，这姜大小姐真是，每次都让她想去作弄一番。
“青芥除黄叶，红姜带紫芽。这名字取得极妙。”小姑娘抬头，杏眼清透，印出慕倾城的笑颜。“不知姜大小姐来此何事啊？”
“这本就是我家，怎生慕姐姐住了两天我便来不得了，何况我管教自家小妹，你也要插手不成？”
慕倾城确实不知道眼前这冰雪可爱的小姑娘是姜家二小姐，而且同位姐妹，差距也太大了些，一个娇蛮放纵，一个却天真清纯。“不敢，大小姐自便，对了，听白凉说要去找你父亲手谈几局，原本要招待二小姐不能前往一观，正巧姜大小姐要唤回，得空一起去看看吧。”
姜蕊急忙改口，“她爱去哪我怎么管得着，既然来了你院里也没有赶人回去的道理吧。”。慕倾城暗自发笑，送走了姜蕊。小姑娘回头冲纪忆眨眨眼，被慕倾城尽收眼底，这姜芽也不是胆小内向的样子，反倒有些古灵精怪。
一连住了些天也没能想出对策，倒是与姜芽处的不错，小丫头活泼可爱，顽皮率真，性子里却没有一丝刁蛮任性。正当她打算摊牌的时候，星辰阁迎来了另一位客人。慕倾城倒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云弦月，但有了云弦月从中调和，说明来意后也没惹恼姜辰，虽未怪她失礼，答复却很明确——绝无可能。
既然如此，也没有必要多待，就跟着云弦月回了云家商号。出乎意料的是白凉也跟着她离开了星辰阁。
“弦月姐姐来炎城所为何事?”
“十日后炎城要办一次拍卖会，父亲让我来主持。”
“可惜了，早知道你要来该让哥哥跑这一趟。”
云弦月有些脸红，却并未否认，她最难熬的时光中闯入的少年，照亮了一整个时段。所幸二人心意相通，所幸无论家世样貌才情人品，二人都是天作之合，这样的神仙眷侣且不说旁人，慕倾城都觉得艳羡不已。
“跟着你的那位公子，是谁啊？”
“是这次认识的一个朋友。弦月姐姐记不记得我说过，两年前涔水之上有位姑娘惊才绝艳琴技高超。”
“记得，就是那个你念念不忘的女子，若不是同为女子，我真以为你对人家一见倾心呢。”
“哈哈这倒真是可惜，我若是男子必要娶她为妻。白凉是她弟弟，这次事了，我就可以跟去再见见她。”
“这么巧，你竟能遇见她家人。”
“是啊，白凉和她姐姐长得十分相像，应当错不了。”
“若是如此，那女子确实美貌。”
云弦月转念一想，揶揄道，“你方才说若为男子便娶了白姑娘，可你是女子，这位白公子你可看得上?”
慕倾城无语，这是给自己挖了个大坑。正巧白凉回来了，她难得有些窘迫，惹得云弦月失笑不已。
第十一章 绑架威胁
十日很快过去了，拍卖当晚，商号内鱼龙混杂，汇集了上万人。慕倾城在雅座内懒得出去，却不想有人找上门来。
“白凉哥哥果然还没回家，爹爹又骗我了。”姜蕊进了包间，直奔白凉。
“蕊儿早点回星辰阁的包间莫再乱跑，今日人多免得生事。”白凉语气不咸不淡。
“不要，你让我待在这里好不好，我一定好好听话。”
白凉面色有些发冷，慕倾城无语，“既然姜大小姐想留下，那便随意，只是回去的话待会买东西会方便些。”
“你什么意思，我带了钱的，又不要你给我买。”
无端被呛了一下，慕倾城不再说话，眼见着白凉神色更冷，云弦月主动说话缓和了气氛。“今日拍卖的重头是兵甲，一些稀有矿材，先前的东西都是预热，到后期就需要我出面了。”
慕倾城手中有拍卖的名录，有几样矿石十分稀有，眼看着天外玄铁没戏了，买这些回去也算是对棋爷爷有个交代。
“下面一件物品，明唤辰渊衣，出自彩云间锦绣夫人之手，用了乌丝绕和孔雀银线以三重织锦的手法绣出星辰日月，花纹精致，色彩绚丽。起拍价，三十万金币。”
姜蕊盯着台下神色犹豫，云弦月见状，不着痕迹地评价道：“辰渊衣，星辰彩绣，倒是恰好应了星辰阁之名。”慕倾城不解，云弦月轻轻眨眼，收到示意后慕倾城自然没有多话。姜蕊听了云弦月的话似是做了决定，加入竞拍，一口气提价到五十万。
倒也不笨，台下竞价者不少，一次性提这么多反倒有利。听了报价台下果然安静了下来，姜蕊颇为自得。
“六十万。”
声音从三楼一间包厢传出，也是个有钱的主啊，慕倾城乐得看姜蕊吃瘪，兴冲冲看戏。姜蕊不甘示弱，最终以接近三百万的天价胜出。将近翻了十倍啊，女人买衣服真是可怕，连连咂舌。
不过，弦月姐姐怕不是早就知道这件衣服有人盯着了，才鼓动姜蕊买的吧。云弦月在祝贺姜蕊时不忘抛给慕倾城一个满含深意的眼神，让她终于断定，故意的。
白凉把一切尽收眼底，不动声色，在慕倾城看向他时，回之一笑。慕倾城有些呼吸不畅，看这个人笑很多次了，但冰寒的脸上露出笑容的一刻，依旧震动人心。所谓惊艳了时光，温柔了岁月，怕就是这幅带笑的眉眼吧。
拍卖会接近尾声，气氛愈发高涨。云弦月亲自拿出压轴卖品，竟是一把名剑。光华流转，自带三分剑气，像是把有灵名剑，但又有些残缺，只能介于有华和有灵境界之间。即便如此也惹来众人哄抢，价格一路飙升，转眼到了五千万高价。慕倾城对此兴致不高，送走了姜蕊打算回去歇着。
在后面遇见了云弦月，想起了辰渊衣的事情，“和姜蕊竞价的是谁啊？”
“东黎左相的女儿，左初秋。”
“无论如何，这是我的场子，她敢那么对你我怎么能坐视不理呢，给她点教训罢了。”
慕倾城无言，“姜阁主怕是要心疼坏了，一件衣服而已。”
“哪有这么容易，左初秋拼财力难道还比不过姜蕊吗，她放弃也是收到了消息吧。”
“什么消息？”
“逍遥行那位盗圣往彩云间递了帖子，说是想要这件辰渊。锦绣夫人这才拿出来拍卖。”
这下慕倾城是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逍遥行盗圣下了拜帖的东西，她也留不住，别说是姜蕊了。想来那位左小姐也是故意抬的价吧，当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二人正往回走，忽然有人拿来了一封信，让他交给慕倾城，“慕少主亲启，贵师弟由在下代为照顾几日，待少主找到我时必定归还，特此相告。”
没有落款，慕倾城神情严肃，先前姜芽来找纪忆，不知道去了哪里，信中绑架一事极有可能是真的。唯一的线索就是送信人，得知那人离开的方向后慕倾城独自追了出去。
炎城内一条偏远的小道，左无迹拿刀架在一个人脖子上，那人不住地求饶：“大爷饶命啊，我真的不知道让我送信的人在哪，也不认识他跟我说的人，我就是个收了钱跑腿的，您放过我吧。”
正巧慕倾城追到了这里，看到的就是这样一种“杀人灭口”的局面。“我师弟在哪?”
左无迹看着刀下的人，不作答也未移开刀刃。慕倾城猛然出手和左无迹打了起来，越打越是凝重，眼前人和自己年岁相近，无论是内力，招式，都不输她。这样一个少年天才，为何会绑架纪忆。一回神发现刚刚跪着的人跑了，慕倾城觉得可能是自己想错了。
见慕倾城停手，左无迹也不打了，静静站着。“你是谁?”
“左无迹。”
原来是东黎国的天才，传说中的冷面修罗。他不是应该在半月城吗，或者跟萧韶一起回京，怎么会出现在炎城。
“太子殿下让我来的。”
面对慕倾城的发问，左无迹永远言简意赅，再问你来这里有什么任务，答：“保护你。”
慕倾城有些懵，萧韶为什么会派人保护我，派来的人还是这样一尊大佛，左家直系，冷面修罗，还有，说好的保护我一见面先打一架是什么道理。
第十二章 左相千金
两人回到云家商行，白凉看到左无迹有些惊讶，拉着慕倾城去了星辰阁。这一路上总算搞清楚了事情的原委，方才是姜芽和纪忆一起出去的不错，然后姜芽也不见了，星辰阁快把炎城翻过来了依旧找不到人。
“姜阁主，你这边有没有什么线索?”
“当时跟着的护卫都死了，是蛊毒。”
慕倾城目光微冷，蛊毒是西方诸国盛行的手段，若真是他们，那两人可能要吃些苦头了。只是，为什么是姜芽和纪忆，不管从哪个角度，他们妨碍不到任何人。
“慕小姐，老夫有一事相求。”
“姜阁主请讲。”
“听闻慕小姐年少之时就凭一己之力扫清了南方一个异教帮派，这次还请慕小姐仗义援手，救出芽儿。”
“姜阁主言重了，若是可以倾城定竭尽全力，只是现在线索太少，找不出芽儿和纪忆到底在哪，想救人，很难。”
姜辰犹豫了一会，似是做了个很大的决定，“若你能救出芽儿，天外玄铁，我星辰阁双手奉上。”
“姜阁主不必如此，我会去救芽儿和纪忆，但也不愿强人所难，在此刻落井下石。我去看看那几个护卫，试试能不能在找出些线索。”
护卫共有四个人，打斗淤伤不明显，嘴唇乌紫，腕部颈部血管凸出，面色扭曲，明显死时极为痛苦。慕清晨想起两年前南枯山的事情，万剑门弟子一夕之间中了蛊毒，堕入魔道。昔日袍泽指戈相向，自己身陷险境，若非哥哥及时赶到，怕是早就死了。
“已经让云家的人去查这两天入城的可疑人士了，由于拍卖会，外来人口很多，但我们有蛊毒这条线索，排查范围不是很大，再等等，会有消息的。”
见慕倾城依旧沉默，白凉继续说话，“看他们信里的意思，他二人不会有事的，按理说也该是这样，两个孩子而已，没有理由引来祸端，比起他们，我更担心你。”
“他们的目的，是要引你去个地方。不管最终目的是什么，眼下这一局是冲着你来的。”
慕倾城看着白凉，勾出往日里恣意的笑，“没事，回去吧。很快就能知道他们的目的了。”
白凉有些后悔让白小白回家受罚，现在出事了，缺个人支使。于是联络了玄女宫的人，这次是一家当铺，名字依旧是那个风格，“当铺”二字言简意赅。
“让白小白以最快的速度找我，查一下这两天所有外来人士中有没有会蛊毒的高手。另外，东黎皇室发生了什么事，左无迹为什么会在这里，着重注意一下有没有萧轩的人来炎城。”
这次的事情，总觉得和东黎国内乱有关，左无迹出现的过于巧合，在半月城调开了倾城，想不到还是要拉她下水。沉吟间，白凉面如冰霜，无论是哪一方势力，最好不要让她有事。
接到调令的白小白喜极而泣，当即离开浮玉山，甚至来不及收整行李。公子要救我出去了，不用给狱和鸢做牛做马了，白小白内心无比雀跃，一路上策马扬鞭，甚至走出了春风得意马蹄疾的感觉。
拍卖会结束后炎城渐渐归于平静，每日都有不少人出城。城门口一辆十分奢华的马车极为显眼，车身似寻常马车两倍大，轻罗幔帐，金玉为鞍，两匹马通体雪白没有一丝杂色。纱罗摇曳间女子的身形隐约可见。
星辰阁弟子犹豫片刻，咬牙上前拦住车架，守城军官登时面如土色，“快退下，这可是左相千金，不容冒犯。”“贸然失礼之处，还请海涵，我家二小姐前日走失了，不知尊驾可曾见过?”周遭一片寂静无声，良久，车内女子笑出声，“咯咯，莫非这位公子是怀疑我这马车私藏了你家小姐不成?”
那位军官面色发苦，连连赔不是，下令把拦路人抓起来。“无妨，想来也是寻人心切，我便行个方便，只是顾及女子清誉，你们中若有女弟子，就上来瞧瞧吧。”
星辰阁众人没想到这位左小姐这般通情达理，派了一位叫小柔的师妹上去。掀开车帘的一瞬间，小柔呆住了，眼前的女子轻纱掩面却难掩风华，发髻是进来盛行的胧月束，遮住额头只露出一双明眸。只是随意侧卧塌上，自有一种高贵冷艳的气势。被一声轻笑惊醒，小柔面色通红竟有些不知所措，慌忙逃下车。
虽说受左初秋气势影响，但她也看清了这车上除了美人如画香风缭绕之外，确实没什么异常。众人汗颜，平白无故唐突了对方，旋即离去。
第十三章 查到踪迹
入夜，慕倾城白凉云弦月都在星辰阁查问，城内翻遍了也找不到人，守在城门的弟子也说没有异常，这便是怪事了。众人百思不得起其解，云弦月有些疑惑，有位面目清秀的小姑娘总是偷偷看她。“你叫什么名字？认得我吗?”
“啊，我，我叫小柔。”
小姑娘迅速低下头，偷看被抓到，有些羞怯。
随着小柔被点出来，白日里拦车的那个人猛然想起那辆车架，和众人说了经过。“那左小姐当真就任你们搜查了马车?”云弦月质疑道，“相传这左初秋刁蛮任性，不是个好相与的人啊，难道是传言有误。”
“如你所说，白日里你在车上没有发现任何问题?”
小柔点头，回答慕倾城，“千真万确。”
“不，有问题。”
言毕，白凉丝毫不顾及众人探寻的目光，折扇轻摇，不急不缓的吐出八个字:“瞒天过海，釜底抽薪”。
“她是故意给你们看的，问题出在那个卧榻，想来也不是普通的床，应该是个暗格。”
“对不起，是我没有检查仔细，呜呜呜……”小柔内疚不已，哭着道歉。
“无妨，今日无论如何你们都查不出什么的，她怎么会任你们摆布。知道了这些，救人就有了方向，你们已经做的很好了。”
云弦月出声安抚大家情绪，小柔看着云弦月的神色有些迷茫，白日里左小姐的眼睛，和她的好像。那么美的眼眸，近乎是一模一样啊！但她除了一双眼睛什么也没看清，什么都不能确定，也许是记错了也不一定，还是不要添乱的好。
驿馆门口，奢华的马车彰示着来人不凡的身份。一袭云青色华服的公子亲自迎来人进去。“萧轩，你不该回京城布置吗，不怕萧韶抢了先机?”
“呵呵，那些事情早有安排，倒是你，这次的行动可未曾与我说过啊。”
“又不会碍你的事，用得着千里迢迢来盯着我吗?”
“葬剑山庄，到底是哪里入了你的眼，你想干什么？”
“咯咯，你不稀罕葬剑山庄，有的是人觊觎，我在炎城见到了左无迹。”
萧轩轻笑，“这倒是有意思，我这哥哥还在打兵剑的主意。听说他与慕二小姐的关系也不错，倾城之色，这次可以见识一二。”
“你能借到左初秋的身份，用了我的王令吧。就当是还我人情，左无迹交给你解决，你说的打不得动不得，可真是够麻烦的。”
言毕萧轩转身离去，“劳驾了，月姑娘。”
纪忆和姜芽醒来时被关在一间屋子里，绑架他们的是个奇怪的老头，独眼驼背，武功高强，此刻这个老头正在旁边看着他们。
乌鸦本是奉命去抓纪忆，但小丫头挺讲义气不肯独自逃跑，机灵可爱根骨上佳，便生了收徒的念头。管他什么星辰阁二小姐的身份，我乌鸦看上的徒弟，就一定得拜我为师。
两个孩子心下害怕，姜芽哭的梨花带雨。看她哭乌鸦不知所措，宝贝徒弟哭了，可是自己不会哄，给她宝贝反倒哭的更厉害了，孰不知拿着毒虫哄小姑娘的全天下怕是只此一家吧。
姜芽本就害怕，这个怪老头还拿出一罐虫子吓她，哭的更凶。
月姑娘吩咐乌鸦带着人质分开走，到京城后安置在锦屏云霞内。引子抛了出去，这一局就已经开始了啊，盯着镜中自己的脸，月姑娘笑意温柔，真是像极了那张脸呢。
慕倾城跟着左初秋的马车到了京城，一路上既不见两个孩子身影，也不见左初秋和别人接触，想来还是晚了一步。左初秋这里一无所获，就等白凉能不能查到别的线索了。
白凉行程比慕倾城慢，沿途查探用毒高手的踪迹，很快就查到了乌鸦。江湖上成名已久，带着两个孩子，完全符合特征，但是太过明显，甚至可以说是招摇过市。线索一路未断白凉轻易追查至京城，锦屏云霞是京城最负盛名的享乐之所，来往的皆是王公贵族，背后之人神秘至极，没想到也欲染指王位之争。
“锦屏云霞，查的怎么样了？”
“明面上的掌事人叫荷仪，是位女琴师，里头的姑娘都是自幼调养身世无从查起，护卫森严，武功高强，我们的人无法渗透。整体势力很强，像是，像是一股江湖势力。”
白小白一脸苦色，不是他办事不利，从外表看不过就是烟花场所，实则高手如林防的跟铁桶一般，下山后的第一件差事，就这么办砸了。看主子一脸冰霜，就知道公子很不满意。
白凉扶额，凭玄女宫的暗探竟查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这一局似乎比想象中更复杂。
第十四章 琼花印记
见到白凉，慕倾城有些不好意思，自己这一路一无所获，全是他查的线索。本想开口道谢，但白凉笑意温柔，一袭白衣纤毫不染，见状慕倾城脑中诸如“风尘仆仆劳心费力”的词都消失不见，陷入了短暂的空白。白凉笑意更深，这一招对付她简直是无往不利。
“咳，既然查到了是在锦屏云霞，今晚我去看看吧。”
“一起吧，总有些地方女子查不到。”
“既然是去寻人，那不如我们三人一起去，兵分三路机会更大。”
权衡再三，慕倾城还是换了男装，她一向不戴首饰，衣服样式也简洁干练，这次的衣着却十分华贵，金玉香囊一样不少，月白底色勾了金线花纹，一贯的张扬姿态，倒是好一副浊世佳公子的气度。
出门时白凉明显怔了一下，眼前人与两年前分毫不差，脸莫名有些发烫，似乎那一吻的温度犹在。
三人分开进的锦屏云霞，引起阵阵骚动，且不说白凉一张脸美得妖孽，慕倾城有倾城之色的名声，云弦月可是实打实的武林美人榜榜首，引得不少人侧目。
白凉做足了功课，乌鸦此人不近女色，不善音律，唯独好酒，性格孤僻想来也不会在大堂之中。叫了位女乐师到雅室，丝竹在耳美酒入喉，女乐师抱着琵琶面色绯红，好俊的人儿，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一曲终却是错漏不少。
白凉面不改色，细心指出错误，女乐师琵琶掩面含羞怯怯。“姑娘近日里可在这里见过两个孩子?”“没见过。”白凉也不着急，换了人继续问，顶级乐师都住在小楼里，那里离后院最近，若有什么动静，她们应该最有可能知道。
慕倾城装男子装的游刃有余，四处游离探视。“这位公子，楼上有客请您上去一叙。”跟着小厮上了楼，却不曾想到这绑匪竟是位贵公子。
“倾城之色，果真不俗，在下冒昧相邀，失礼之处还请姑娘海涵。”
“炎城的事，是你做的?”
“姑娘不想知道我是谁?”
“若我找的人与你无关，你是谁就不重要。”
“哈哈哈，我虽不是姑娘要找的人，倒也能帮得上忙，如此，姑娘可愿意坐下一叙?”
慕倾城叹气，只能坐下陪这位莫名其妙的人聊天。“不知公子姓名?”
“萧轩。”
慕倾城终于正视这位公子，长得跟萧韶也不像啊，这就是传说中意图夺位野心勃勃，势力雄厚能在朝堂上压制住太子的轩王?看起来有点中二，身材瘦弱，可能东黎国就是这样一种风尚，越是看着弱不禁风的人越是可怕，比如眼前的萧轩，比如之前的左无迹。
话说左无迹一路跟着慕倾城，抽个空去见了一次萧韶。萧韶见到他很是无语，这个人怎么会在这里不是让你不要来的吗。对此左无迹回:“你说的，保护慕姑娘，所以跟来了。”是你说的没错啊，所以我来了，逻辑没有任何问题。
萧韶气结，这两天盯着东宫的人很多，想必萧轩就要忍不住出手了，可巧左无迹来见他，要是被发现了就是授人以柄。只是计划还缺一环，按理说相府的人是时候撤出来了，他需要时间，这场博弈他有把握能赢。
“本想着用我做诱饵，你既然来了也别想跑。只是倾城，会是谁在针对她呢，我要是出面了她的处境会更危险，头疼啊。”
“我回去保护她?”
“不必了，你随便去哪都行，别去找她。等着吧，最迟今晚萧轩就会有动作，你肯定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左无迹皱眉，萧韶暗自发笑，“也不是永远见不到，过几天还是能见太阳的。”
锦屏云霞内，荷仪对一女子恭身，“一切按楼主吩咐，已经布置好了。”女子一身普通乐师装扮，轻纱遮面，眉间的琼花印记衬得双眸更为动人，正是月姑娘。
“走吧，该去见见了。”
云弦月在较为偏僻的座位落座，这里的乐师要么是技艺不精要么就是新来的，客人也就相对没那么阔绰。看了许久也没发现什么异样，忽然听见有女子的啜泣声，抬头便见一位客人大发雷霆，女乐师战战兢兢低声抽泣，管事的过来安抚了那位客人，顺道拉走了乐师。但她抬头的那一刻，云弦月看到了一朵琼花印记。虽只一瞬，但她确信没看错，因为太熟悉了，她的眉间就有朵红色的琼花。这是胎记，为何那个女子也有一模一样的印记，是巧合吗？
云弦月急忙追出去，却没能寻到人。月姑娘看着云弦月找人，明媚一笑，“姐姐不必着急，很快，我们会再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