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重生
黎朝皇宫,昭纯宫内
一个老太监神情慌张,脚步急促地走到殿上,随后砰的一声跪倒在地,声音颤抖禀报道:“皇上,凤仪宫的那位跑出来了,如今侍卫们已将其压制住,不知是送回凤仪宫,还是皇上要再见她一面?”太监的声音越来越轻,时不时的抬头像是在观察试探。
此时的萧珉怀中正抱着明艳动人的唐初姚,看见没有通传便跑进来的太监,所有的兴致都荡然无存。
“送回凤仪宫,朕不想再见到她。”萧珉冷冷地说道,转过头,瞬间柔情似水的看着怀中的可人。
而此时,又一个侍卫急匆匆地跑了进来,“皇上,属下无能,皇后娘娘已经在昭纯宫外了。”
唐初姚听后心中有些不喜,轻轻地推了推他,柔声细语道:“皇上还是去看看姐姐吧。”
萧珉见眼前的美人撒娇央求着,便同意出去见唐湘顾一面。
昭纯宫外,唐湘顾身穿素衣,雾鬓风鬟,目光凛冽的站在侍卫们的团团包围之中。
原本冷若冰霜的脸,看着缓步走来的萧珉,眼神逐渐愤恨起来。
她一手拿着滴血发簪,指着他怒道:“萧珉!是你,这一切都是你做的!从我第一次见你时起,你就在骗我!”
“姐姐,你就别怪珉哥哥了,珉哥哥也是为了你好,才没有告诉姐姐提点大人入狱,顾家家眷流放,父亲阵亡的消息。”唐初姚走了过来,一脸天真无邪的说着。
“唐初姚,你助纣为虐!父亲也是你的父亲啊!你究竟是何时变成这幅模样的?!”唐湘顾说罢,挣脱出侍卫的包围,抬起手,狠狠地扇了她一巴掌。
被扇倒在地的唐初姚有些发懵,鬓边一支玉步摇掉在了地上,瞬间断裂。
待她回过神后,一丝恨意闪现眼底,她哭着捂着红肿发烫的脸,缩进了萧珉的怀中,“姐姐定是生气失了神志,才会误打了臣妾,还请皇上不要怪罪姐姐。”
萧珉温柔抚摸着她的脸庞,似有些生气,“那岂不是太委屈姚儿你了?来人!将这贱妇的手筋脚筋挑断,丢到冷宫让她自生自灭。”
唐湘顾甚至能透过那双冷漠的眼睛,看到他心底对自己的厌恶,这一刻她已经破碎的心仿佛被大火烧尽了一般,成了灰烬随风而去。
顾家和唐家没了,自己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见面前刀光闪过,她双眼绝望一闭,身为唐府嫡长女,剧烈的疼痛感只让她蹙了蹙眉,随后无力的瘫倒在地。
血水沿着地上的纹路,流向萧珉的脚边,他皱眉厌弃的看了眼地上猩红的血,转身便离开了昭纯宫。
唐初姚福身送走他后,脸色一变,一改方才的柔弱,得意地走到唐湘顾的身边,蹲下身撩开她的发丝。
“我当真是恨极了你这张脸,你的母亲只不过是一个小小太医院提点之女,而我的母亲可是郡主!身份高贵,就因为世人皆知父亲偏爱与你,所以你便是万众瞩目的唐家嫡长女,文武兼备,容貌也生的极美,我就只能屈居你之下,如今终于要反过来了!”说着,再也按奈不住脸上的笑意。
唐湘顾忍着剧痛,眼睛狠狠地瞪着她,咬牙切齿地说道:“可你,别忘了,他是看中你邕王府,和我唐家,在朝中的权势,才立你为后,若以后,出现更有势力的女子,你亦会有我今日的下场!”
这番话自然触碰到了唐初姚心里最惧怕的一点,她像是发了疯般抓起唐湘顾的头发,“我不会让你看见那一天的,你可知为什么皇上非杀了父亲不可?这都是因为你!若一开始珉哥哥娶的是我,若爹爹从小偏爱的是我,那爹爹也不会死!”
“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她本以为是萧珉担心父亲功高盖主,才命人暗中谋害父亲,却没想到竟是因为自己。
“罢了,我就让你死的明白些。”
唐初姚轻蔑地看了她一眼,“就因为你深得父亲喜爱,所以珉哥哥要先娶你为妻得到唐家的支持,之后就像现在这样,废了你,立我为后,然后杀了父亲不会有后顾之忧,这样既有了唐家的兵权又笼络了邕王府,珉哥哥的皇位才坐得稳,若你从一开始就不存在,那我便是唐家唯一的嫡女,顾家和唐家也就不会出事。”
她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讥笑,“有件事你还不知道吧,那位病秧子太子可是为了去救父亲才惨死在珉哥哥手里,听闻他对你可是一见钟情啊,说到底,这些人都是因你而死,你可真是个灾星。”说着,只见她神情淡然的从袖中拿出一把匕首,轻轻地划过唐湘顾的脸庞。
“这上面淬了毒,就算妹妹我刺偏了,也能让姐姐你当场毙命,之后皇上会昭告天下,因唐将军去世,您悲痛自戕,又念在唐家世代忠良,立我为后,姐姐,去了阴曹地府,你可得好好的给两家赔不是呀。”
一语话毕,手起刀落,匕首不偏不倚的插在了唐湘顾的胸口,喷溅出的鲜血染红了唐初姚粉红的衣裙,远远看去,犹如身上沾着几片花瓣,美艳无比。
此时的她已不觉得疼痛,脑中回想起自己出嫁那日,父亲说的话:“你始终要记得,你身后是整个唐家,过得不如意的时候就回家来,凡事有爹给你撑着,你莫怕。”
可如今,什么都没了……
她缓缓地闭上眼,泪水从眼角滑落,黑色的血淌在嘴角,耳边唐初姚尖刺的笑声越来越远。
------------
京城将军府
“今日是皇后生辰,大小姐得入宫向皇后祝寿,怎么这个时辰了还没起啊?”屋外的张妈心急如焚的站在门外,向前几步想推开门,伸出手时却又退缩了。
屋内安神香充斥着整个房间。
榻上,唐湘顾被外面嘈杂的声音给惊醒,她缓缓睁开双眼,茫然四顾,心下想着,这阴曹地府怎与她未出阁时的闺房如此相像?
第二章:再遇萧珉
“阿茗,你快进去把小姐叫起来,万一误了时辰,可是要出大事的!”张妈催促着守在门外的侍女阿茗,可阿茗却并没有要进去的意思。
“张妈,您也知道我们大小姐的习惯,若是在小姐熟睡中进入房内,那剑可就架奴婢脖子上了,虽说是下意识,但万一一个不小心,奴婢的脑袋……”阿茗说着有害怕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躺在榻上的唐湘顾静静地听着二人的对话,心里不禁有些疑惑,抬起手看了看手腕处,仔细翻转,白皙如初,这才发觉自己身上也并无伤痛。
她缓缓起身下榻,好奇的打开房门,眼前的景象竟与她从小长大的将军府一模一样。
院子外一株等待花苞绽放的梅树,树下白玉桌上是未结束的棋局,因她每日早晨都要在院子里练剑,所以地上被打扫的没有一粒尘土,所有的一切都是她熟悉的模样。
“这……这是将军府?”她开口问道,双眼不可思议的环顾四周。
张妈与阿茗心里一惊,回想着昨夜,但却是和往常一样,没有什么特别的,睡了一晚上,怎么醒来如同失忆一般?
“小姐,这,这是将军府,您……”
张妈心慌,脸上却故作淡定的吩咐着,“阿茗,你快进宫请太医来,再禀报将军,小姐病了怕是不能入宫为皇后祝寿。”
阿茗应了一声,本要转身走出院子,却被唐湘顾拽住了,“不必如此麻烦,我没事,只是方才做了个梦,阿茗你进来为我更衣吧。”
屋内,阿茗心里虽然很是担心,但看坐在一旁的唐湘顾并无异常,才慢慢放下心来,随后捧着一身衣裳递到她的面前,“小姐,今日要去面见皇后,这身衣裳是新做的,用的可是皇上赏的料子,您可要穿这身?”
唐湘顾看着眼前的金丝白纹昙花雨丝锦裙,不禁愣了一下,心想若是这身衣裙,加上又是皇后的生辰,那她和萧珉的第一次见面,不就是今日吗?
难道自己是重生了?还是在做梦?
她有些不敢相信,但又不得不相信,因为她听到门外唐初姚的声音,如若真是回到了从前,那唐初姚定会推开门,央求自己带她一同入宫。
果不其然,唐初姚推开房门,样子有些不高兴的走到她的身边,拽着她的胳膊撒娇着说道:“姐姐,你就带我一起去吧,我的风寒都好的差不多了。”
唐湘顾看着她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暗暗攥紧双拳,拼命抑制着将要迸发的恨意。
见她一直不依不饶,半晌后,脸上挤出一丝干笑,“阿茗,你去告诉父亲,我带着初姚一同入宫。”
重生前,她没有带唐初姚一起入宫,这次若是带她入宫,后来的一切会不会改变?
她在心里问自己,也在问上天,让她重生在见到萧珉的当天,是让她改变自己对萧珉的三见倾心?还是让她报仇雪恨?
她不敢再想,怕再睁眼又回到昭纯宫外。
皇宫中,各大世家的小姐公子都带着贺礼来为皇后祝寿。唐湘顾和唐初姚见过皇后寒暄几句,便出了凤仪宫,准备经过御花园去养心殿面见皇上。
“宫中这几位皇子你可都认得?”唐湘顾冷脸看着她问道。
唐初姚看着周围的景色,乖巧地点了点头,“从前我也跟母亲进过宫,自然都认得。”
“那这几位皇子中,你最赏识哪位?”
“自然是大皇子元王。”她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元王殿下常年与父亲征战沙场,武艺超群,品貌非凡。”
“那二皇子陈王呢?”唐湘顾说着,神情逐渐凝重。
她抬起头像是在思考,见四周没有旁人,轻声说道:“陈王的生母魏妃多年无宠,魏妃的父亲也不是什么高官,所以皇上从来不重视二皇子,而二皇子也无功绩,在众皇子里,是最默默无闻的一位。”
唐湘顾听后思虑了会儿,当初萧珉确实是平平无奇,不过是救了落水的自己,之后又帮了自己许多忙,二人才渐渐互生情愫。
虽然父亲一开始不同意这门婚事,但见她对萧珉如此情根深种,这才松口去向皇上赐婚,也是从她嫁入陈王府后,萧珉才逐渐露出锋芒。
“姐姐,你快看,到千鲤池了!”
唐初姚的这一惊呼,将她从回忆中拉了出来。
她望着满池的锦鲤,不禁退后几步,当初她就是为了看锦鲤,脚下打滑才落水得萧珉相救。
曾经这里是他们定情的地方,如今却是让她厌恶的不愿靠近。
她看着唐初姚一步步的走向千鲤池,并没有稍加提醒。
重生前她掉入水中被萧珉救起,现在若是唐初姚掉入水中,不出意外的话,定也是萧珉来救,若是因此唐初姚对他产生爱慕之情,正如她自己说的,如果一开始嫁入陈王府的是她……
突然,一声尖叫与落水声,唐湘顾回过神来,看着在水里挣扎着的唐初姚,淡定转头看了看周围,只有身边几个惊慌失措的侍女,并没有看到萧珉的身影。
没办法,若是她一直站这么远,脸上没有一丝焦虑,定会被人怀疑,所以她上前几步,小心蹲下,做出要救唐初姚的姿势,伸出手似要拉她上来,但每次要碰到唐初姚求救的手时,她都会将自己的手缩回一些,或是向边上侧些,这样好拖延时间。
不过一会儿,一个人影从千鲤池的另一边飞了过来,干净利落的救起落水的唐初姚。
唐湘顾定睛一看,此人就是萧珉!
一身墨色袍子,长发以玉冠束起,温文尔雅的脸上,一双丹凤眼正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萧珉轻松落地,转身将怀里的唐初姚随意的放在地上后,一脸担忧地看着唐湘顾,“唐小姐,你没事吧?”
当初他就是用这幅为她着想的面孔,虏获了她的心,如今看到却是让人无比恶心。
“落水的是我妹妹,我自然没事。”说罢,唐湘顾没有再理会他,看着坐在地上呛着水的唐初姚,皱了皱眉,故作担心的将她扶起,“阿茗快去请太医。”
第三章:引起怀疑
萧珉的眼睛一直在唐湘顾的身上,直到她关心唐初姚时,才敷衍的看了眼惊魂未定,浑身湿透的唐初姚,“若是唐二小姐不嫌弃,本王母妃的宫苑就在不远处,可休息片刻,再让太医来瞧瞧。”
唐初姚呆愣着,还没从惊吓中回过神来。
唐湘顾见她没回话,便替她点了点头。
“那便麻烦陈王殿下送我二妹去魏妃娘娘宫中,此事想必已传入家父耳中,我该立即回去向家父报平安,不让他担心才是。”说罢,便福了福身离去了。
翠微宫
魏妃命人将唐初姚安顿好后,便带着萧珉来到了大殿上。
“珉儿,这位虽不是唐家的大小姐,但也是唐家的嫡女啊,而且她的母亲是皇上的皇叔邕王之女禾嘉郡主,若你娶了她,既有了唐家又有了邕王府的支持,岂不是锦上添花吗?”魏妃语重心长的说道。
而萧珉却微微摇头,并不赞同。
“母妃,邕王身子每况日下,承袭爵位的定是世子萧瑜,然而这萧瑜并非与禾嘉郡主一母同胞,且洁身自好不与任何朝臣皇子来往,膝下也无子嗣。这唐将军更是了,自从原配夫人去世后,便只偏爱唐家大小姐,这是满京城人都知晓的,若是儿臣娶了唐二小姐,这两家定不会全心全意的支持儿臣。”
魏妃若有所思,“你说的也不错,这次没能救到唐家大小姐,那你可得照顾好唐二小姐,我听闻她们姐妹俩的关系还不错。”
此时在将军府中,唐将军知晓唐初姚落水的消息后,本想入宫面见皇上,再将她带回来,正准备出门,却被赶回来的唐湘顾拦下了。
“父亲,妹妹落水已被陈王救起,现下正在魏妃的翠微宫中得太医诊治,您此次进宫,只向皇上禀明前因后果,让母亲将妹妹带回来就好。”唐湘顾淡定的说着,看见许久不见的父亲,眼中强忍着泪水。
玉笙居
院子里,主仆二人坐在白玉凳上,凉风习习,树上的枯叶随风飘落。
“阿茗,你觉得母亲待我如何?”
阿茗自小便跟在她身边,已然成了她的心腹,所以说话并没有什么顾虑。
阿茗单手托腮,望天想了想,“夫人待小姐挺好的,虽不似亲生母亲那般,但也比寻常人家的续弦待子女要好得多。”
“那你觉得唐初姚怎么样?”唐湘顾继续问道。
她现在还看不出唐初姚是何时对她产生敌意的,或许是在她成为陈王妃,萧珉锋芒毕露时,可回想起在昭纯宫外,她看她时眼中的恨意,像是怨怼许久,但成为陈王妃到皇后,期间只有三年多光景。
难道十数年来,唐初姚一直都很讨厌她,一直都在演戏?
阿茗见她在出神,便用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小姐,您今日是怎么了?可要请大夫来瞧瞧?”
“阿茗,小姐的医术可是顾大人亲自传授的,小姐说没事那就是没事,你也不必一整天都战战兢兢的。”
一个打扮与阿茗一样的侍女走了进来,怀里揣着盛满花瓣的篮子,看起来很是端庄稳重。
“司絮……”唐湘顾愣了一下,下意识叫出了眼前侍女的名字。
想起重生前,司絮和阿茗都是她的贴身婢女,阿茗在她成为陈王妃的第三年风光大嫁,而司絮则是一直跟着她,最后惨死在了萧珉的手中。
“小姐,您怎么了?”司絮见她正盯着自己发愣,顿时也和阿茗一样慌乱,不见方才的稳重,“阿茗,快,快进宫请太医来!”
唐湘顾赶忙说道:“不,不用了,我只是在想些事情。”
这时候,张妈走了进来,禀报道:“小姐,二小姐回来了,您要不要到忘月居看看?”
唐湘顾听后低头沉思了一番,实在是不想再见到唐初姚的脸,但又好奇她在魏妃宫中萧珉对她如何,便问道:“张妈,方才是你跟着母亲入宫带她回来的吗?”
张妈点了点头,“回小姐的话,是奴婢,魏妃还问起小姐了呢,说想与您说说话,从前只远远见过几面,便觉得与小姐您很有眼缘。”
“母亲是怎么回的?陈王可在那儿?”
“夫人说您受了惊吓,在家中休息。陈王也在,倒是很照顾二小姐,大小姐过几日要不要入宫见见魏妃?”
唐湘顾松了口气,“还有两个月是外祖母的六十大寿,我准备过几日就启程去云州。”
“这么急?前些年不都只是提前十几日,怎的今年……”张妈说着像是想到了什么,“六十大寿,是得早些去,奴婢这就去回禀将军和夫人,再安排脚程快的马车。”说罢便匆匆离去了。
忘月居,屋内榻上,唐初姚瑟瑟发抖的抱着被褥,一旁的太医正为她搭脉。
“钱太医,怎么样了?”禾嘉郡主心急如焚的问道。
“二小姐前些日子得了风寒,刚痊愈就落水,还好并无大碍,在家好好休养便是了。”太医说罢拿起药箱,作揖后离开。
太医走后,唐初姚才委屈巴巴的哭了出来,长唤了一声:“娘……”
禾嘉郡主见状,心疼的将她搂在怀里,“姚儿,你怎如此不小心?从前去赏鱼时可不会出现这般事。”
唐初姚抹了抹眼泪,抬起头,“女儿怎知晓今日的地这么滑,但好在有陈王将我救起,不过……我觉得唐湘顾有些奇怪。”
禾嘉郡主听后蹙了蹙眉,疑惑道:“怎么奇怪?”
“我刚落水的时候,她虽然愣了一下没有做出反应,许是惊着了,但神情上却没有丝毫的意外,虽说是来救了,但似救非救……”她说着若有所思,似乎在回想早晨落水时的场景。
“还有,我落水时,不知是我太过紧张还是怎么的,只觉有只手在水下拽着我。”
“拽着你?你确定那是手?”禾嘉郡主将信将疑,毕竟此事在皇宫中发生,而且当时唐初姚落水定是受到了惊吓,若是不能确定,此事再传扬出去,怕是不好。
第四章:启程云州
唐初姚见她不信,又坚定地点了点头,“女儿没有感觉错,就是手,真真切切那就是手,有双手在水下拉着我,但却没有要拖我入水的意思,似乎只是不让我上岸。”
禾嘉郡主听后,对自己身边的侍女问道:“紫烟,方才入宫经过千鲤池时,你可觉出有何异样?”
“回郡主的话,奴婢留意过那千鲤池周边,应是都被宫女们清理干净了,并无任何异样。”紫烟低头回话,随后又想了想,“郡主,有一事奴婢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说。”
“二小姐本是染上风寒不便去宫里,这次入宫也只是偶然,若要谋害二小姐,没有人会提前知晓还做足了准备,唯一的可能便只有……”
禾嘉郡主和唐初姚这才反应了过来,“你是说,他们要害的其实是唐湘顾?”
紫烟刚想回话,可这时张妈走了进来。
“夫人,大小姐已休息下了,过两个月便是顾老夫人的六十大寿,大小姐准备两日后启程去云州。”
禾嘉郡主立马摆正好姿态,“六十大寿确实与往年的不同,紫烟,将前些日子父王送来的金瓜贡茶拿来。”
“听闻顾老夫人爱饮茶,这茶就当是我的一点心意。”
玉笙居中,唐湘顾让阿茗与司絮提前收拾行李,见张妈回来便问道:“张妈,母亲可有问什么?”
“回小姐的话,夫人让您将这金瓜贡茶带去给老夫人,聊表敬意。”张妈说着,将手中精美的盒子放在她的面前。
而唐湘顾只是扫过一眼,淡淡道:“正值秋季,云州湿冷,路途遥远,带过去怕是要潮了,你们分着喝了吧。”
两日后,拂晓
将军府外,唐将军已入宫面见皇上有要事相商,这次便只有禾嘉郡主一人为她送行。
“此去一路可要当心着些。”她细心嘱咐着,神色温和的将一件披风,披到了唐湘顾的身上,言行举止,皆是关心备至,不知道的还以为二人是亲母女。
唐湘顾下意识的退后半步,目光淡然。
禾嘉郡主见她如此,顿时感到有些错愕。
她一向体贴相对,虽没有多少感情,但平日里唐湘顾也尊敬的唤她一声母亲,怎的今日竟生疏了不少?
她没有多言,待唐湘顾走后,她觉出隐隐有些不对,来到了忘月居。
屋内榻上,唐初姚见禾嘉郡主面带疑虑的赶来,连忙问道:“娘亲,可是出了何事?”
“你落水一事,恐怕并没有那么简单。”
“娘亲何以见得?”
禾嘉郡主在心里暗暗思索着,“皇宫守卫森严,怎会有贼人藏身于水下?而且还只为谋害将军家的女儿?”
这时,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斩钉截铁道:“此事定是唐湘顾做的,她定是察觉出了什么,才设计你落水!”
“怎会?”唐初姚有些不敢相信,“对了,那日她问我青睐哪位皇子,我刻意没有提到太子,她不会还真察觉出什么了吧?”
禾嘉郡主听后立马坐直了,“那丫头怎会问你这些,你提了谁?她又有何异常?”
唐初姚想了想,“从小我喜欢的东西她从不与我争抢,所以我提了同样手握兵权的元王殿下,可她却问我陈王如何,而且我看得出,她很期待我的答案。”
禾嘉郡主听后皱了皱眉,显然是她没有猜想到的。
“陈王?难不成这丫头喜欢陈王?所以才会来询问你的看法?若当真如此,看来我们的计划恐有变动。”
唐初姚一听,立马急了,“娘亲,陈王资质平平,连太子那病秧子都比不过,她怎会喜欢?总之我以后是绝对不会嫁与那陈王的!”
京城郊外枝叶凋零,百草枯黄。
一辆马车行驶在黄沙漫天的小道上。
张妈掀开车帘,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小姐,为何不多带几名家丁打手?万一遇上山贼可就不好了。”
“若带的人多,更会引起山匪或百姓的注意,万事低调方能平安。”唐湘顾说罢闭目假寐。
前往云州的路上只途径梅州,虽多山有贼匪出没,若她没有记错,去年梅州上任的太守,已在半年前,带着官兵围剿了这一路上的山匪,导致其余的山匪都逃往另一边的虞州,此事影响甚大,所以朝廷并没有张贴告示。
况且父亲也定是会派人一路保护她,所以她并不担心这些。
几个时辰后,马车出了京城,停在了一处驿馆外,赶车的家丁跃下马车,摆好马凳,喊道:“小姐,驿馆到了。”
这时,一个贪杯微醺的公子走了出来,左拥右抱两位美人,见马车堵了路,拉下脸破口大骂:“哪个小门小户?竟挡了本公子的道!还不快下来,给本公子赔礼道歉?”
马车里的阿茗听了,气哄哄的一把掀开马车帘,“这位公子,这路可是你家铺的?我家马车只堵了半边的道,您怎就这么胖,走不过呢?”
“好了阿茗,就让车夫将马车停远些吧。”
虽然马车停靠门外堵路实属常事,但唐湘顾不想与这般人计较,凭生事端。
可就在车夫想将马车驶远些,让出大路来,那位公子又不肯了。
“这路还真就是我家修的,识相的赶紧下来给本公子赔礼道歉!”这位公子方才听到唐湘顾的声音,柔柔的,如清泉般涌入他心,随后立马推开怀里的两名女子,搓搓手,眼睛如狼似虎的盯着马车。
马车中的唐湘顾缓缓睁开双眼,命司絮将布帘掀开。
“据我所知,这路是工部的人,拿着国库里的银子修的,不知公子是何身份?”
“唐,唐小姐……”
马车外,公子看清她的脸后,酒立马醒了,声音颤抖的说道:“您今日,怎,怎这么好兴致,出来游玩,也不,也不多带几个下人,我,我一时没认出来,还请唐小姐恕罪。”
唐湘顾眉心微微一蹙,“怎的?我带多少下人,还需向你禀报?”冷傲的眼神让那公子不禁吓一哆嗦。
示意让司絮放下帘子,那位公子才敢起来,在众人的目光下悻悻而逃。
第五章:驿馆
门外候着的店小二见状,立马向驿馆内拉长音朗声道:“唐大小姐到——备,天字上房,一坛秋露白一壶庐山云雾!”
驿馆老板听后赶忙走了出来,胁肩谄笑的跟在唐湘顾身边,“唐大小姐,厨房里正炖着红枣乌鸡雪蛤汤,秋来转寒,唐小姐可要尝尝鲜?”
她点了点头径直走向二楼的房间,“江老板,你这消息倒是灵通,我此次出门,可没多少人知晓。”
“唐小姐,伺候好您才是顶要紧的事儿,小人不敢有一丝怠慢。”说着,他亲自将下人端来的茶酒,细心的摆在桌上,曲意逢迎着。
唐湘顾端起茶碗,用盖子在水面稍稍一拨,“这可是今春新贡的庐山云雾?皇上只赏了几位王爷,连我唐家都还没有,江老板您这可真是与别家的驿馆与众不同。”
“唐小姐,这茶是昨日陈王殿下特意嘱咐小人,务必要将此茶亲自端到您的面前,让您品尝,若是喜欢,陈王那还有的是,往后可去陈王府……”
“陈王?”她看着手里的好茶,顿时感到一阵厌恶。
江老板看出她脸上一闪而过的情绪,着急忙慌的问道:“可是唐小姐喝不惯这茶?”
还没等唐湘顾开口,司絮眼尖立马倒出一碗清酒,“路途颠簸,小姐有些头晕不适,还是稍稍饮些酒水,一会儿可安稳入眠,江老板您先下去吧,有事会唤您的。”
江老板见此也不敢多言,便退下了。
阿茗接过她手中的茶,仔细闻了闻,“小姐,这茶挺香的呀。”
“你们去用午膳吧,两刻后出发。”说罢,唐湘顾端起面前的一碗清酒一饮而净。
隔壁房间,退出去的江老板正站在榻案边,他的面前正是陈王萧珉。
“怎么?这茶她不喜欢?”萧珉拿着茶碗,看着漂浮在水面的茶叶,呷了一口细细品着。
江老板思虑再三,嗫嚅道:“这唐大小姐本是喜欢的,但不知怎么的……许是小人有些地方做的不对,恼了唐小姐,还望王爷恕罪。”
萧珉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将茶碗稳稳放下,“无妨,吩咐你办的事都办妥了吧?”
“回王爷的话,都办妥了。”
驿馆楼下,三人围坐在桌边窃窃私语。
“你们有没有发现,小姐最近很奇怪?”阿茗道。
张妈略有同感,点了点头,“小姐最近貌似话变少了,虽然从前小姐也不怎么爱说话,但不会像现在这样。”
“若是我没记错,应是皇后生辰那日起,小姐才开始有了变化,而且小姐的佩剑,我也没见小姐再拿起过了。”
司絮说着抬起头,看向阿茗背上背着的一柄长剑,长剑用寻常粗布包着,普通人草草看过不会猜到那是把剑,如若是途径乡野,不会吓到村中百姓。
半晌后,三人同时叹气。
此时唐湘顾步履轻盈的从楼上走了下来,看着她们三人问道:“午膳用完了吗?”
阿茗噌的一下站了起来,走到她的面前,“小姐我们吃好了,您要不要舞舞剑,消消食?”说着将自己背上的剑取了下来。
唐湘顾看着眼前的粗布被一层层褪下,一把被打磨得锃亮的长剑出现在她面前,剑柄呈月白色纹路清晰,剑身长约不过三尺,没有剑穗稍加点缀,给人一种如女子般清丽的感觉。
“绝尘……”她顿时愣住了。
重生前,她嫁入王府,在内打理府中大小事宜,在外还要与各个颇有权势的夫人交好,实在是没有时间,没有精力再去习武练剑,就算后来成为皇后,也逐渐忘记了这把剑的存在。
她为此剑取名‘绝尘’,退敌扬沙不沾一毫凡尘,到头来却让它在角落蒙上了灰。
“先,先赶路吧,尽快在天黑之前找到下一个落脚的地方。”唐湘顾只觉喉咙干燥沙哑,将视线离开剑身后,抬步走向门外的马车。
两日后
山路虽崎岖,但好在平安顺利的到达了梅州城内。
大街小巷,繁华程度与京城不相上下,街道上行人熙熙攘攘,车马堵的是水泄不通。
“今日正巧赶上梅州太守之子的百日宴,太守大人一高兴,包下了全城的酒楼,百姓们皆可免费吃喝,所以才如此拥挤不堪。”车外,刚打听到这一消息的家丁,向马车里大声禀报道。
唐湘顾听后拨开布帘,见人潮拥挤,马车动的缓慢,便说道:“这儿离四海客栈也没多少路,你将马车稍移路边,让后面的百姓先走。”说罢走下马车,没入人群中没了身影。
“小姐,您别走太快啊!等等奴婢。”阿茗说着,拉着司絮的手跟了上去。
街上人流如潮,摩肩接踵,就算在这嘈乱的环境中钱袋被人摸去,也不会察觉出任何异样。
唐湘顾本想用轻功去到四海客栈,却不料一只脚被边上的人老老实实的踩着,而那人竟没有发现。
无奈,她只好拍了拍男子的肩膀,“公子,您踩到我了。”一遍没听到,她将声量提高,又大喊了一遍,那男子才反应过来。
“对不住对不住,姑娘你没事吧?你且在这稍等,我去找我的随行大夫来,帮你看看有没有大碍。”男子慌乱抬起脚,本想去寻人,却不料被人潮挤回了原地。
男子身形修长,唐湘顾略过他的肩膀,看到不远处的张妈迷失了方向,情急之下赶忙对那不知所措的男子说道:“我也算是半个大夫,不打紧的,还请公子不要往心里去。”说罢,艰难的挤过人群走到张妈身边。
四海客栈内,早早就到了的阿茗正和一人争执不下。
在一旁劝架的司絮见唐湘顾走了进来,一把将吵得正热火朝天的阿茗拉了过来。
此时她还在气头上,没有注意到司絮在给她使眼色,“你干什么呢,现在我站上风!”
“吵得还过瘾吗?”唐湘顾站在她的背后,语气平和。
“不过瘾!”阿茗说着转过头见是她,立马蔫了,小脸委屈巴巴,“小姐……”
第六章:太子萧珣
唐湘顾蹙了蹙眉,有些生气的在她头上轻轻敲了一下,“风头是吧,你这性子,以后怎么让我再带你出来?”
阿茗像是个知道错了的小孩,可怜兮兮的低着头,两只小手搅在了一起,“奴婢知道错了。”
唐湘顾见她如此,便不也再多说,问道:“究竟发生了何事?”
还没等阿茗回答,对方先发话了,“别以为你主子来了我就怕你,我家公子身体本就不好,上房住着宽敞,况且你们也没预定啊。”
她听后,猜出了十之七八,应是二人因客栈仅剩的一间房而起的争执。
这时,一个男子略微虚弱的声音从门外响起:“边安,发生了何事?”
她只觉声音有些耳熟,循声望去,看清男子的样貌后,心里一惊。
正缓步而来,身形瘦弱,一副病秧子模样的男子,正是当朝太子萧珣。
她想起重生前唐初姚的话,下意识的转过头,对一旁的司絮道:“司絮,我住普通房间就好。”
萧珣认出她是方才被自己不小心踩到的女子,走上前礼貌作揖道:“我怎好意思让姑娘让着我,传出去可不得叫旁人笑话,我虽身子不大好,但也是男子,还是姑娘住上房吧。”
她不愿与他纠结此事,便道:“多谢这位公子的好意,既然公子这样说,那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说罢,差点下意识福身,慌乱中拉着阿茗走上了楼。
客栈外,围观的人群见事情平息了,这才散去。
房中,司絮点上安神香,看着坐在窗沿,望着月亮出神的唐湘顾。
“小姐,夜深了,赶了一天的路,该歇息了。”
“你们先休息吧,我再坐会儿。”她看着星空中的一轮明月,陷入了沉思。
“秋来风大起沙,张妈你去准备一条面纱吧。”
她提前两个月前往云州,并非全然是为了外祖母的六十大寿。
记得当初提前一个月启程,不料路上出现山匪,当时是萧珉从天而降,为她挡剑受了伤,加深了她对他的好感,后来她才知晓梅州的山匪早已四处逃散,所以说那些“山匪”,全是萧珉刻意安排的。
但她这次万万没有想到,竟然会遇上太子萧珣。
这位太子从小身子孱弱,却又爱游山玩水,唐湘顾从未注意过他,也不知他是何时对自己一见钟情,但回想起刚才他称自己为姑娘,想必是不知她的身份,所以她让张妈去备上面纱。
一面之缘,想必他也没有注意她的容貌吧。
唐湘顾这样想着,斜倚在窗边对月而眠。
远处绚丽的烟花在天边绽放,照亮她恬静的睡颜,晚风撩起她鬓边碎发,在这整晚的喧闹声中,怕是唯有她能安稳入睡。
翌日,晨曦初上
街道被雨雾笼罩着,看不清溪流两岸的红枫树上凝结的露水。
唐湘顾面戴月白色面纱从楼上走了下来,身边跟着背着行李的司絮。
她本以为这个时辰萧珣还没醒来,却不料空荡的客栈中,角落处正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姑娘。”萧珣听到脚步声放下茶碗抬起头,像是在特意等她。
她有些面露难色,但还是礼貌作揖,问道:“公子怎这么早就起了?”
“在下睡得浅,稍有些响动便会被惊醒,咳咳咳……方才听客栈后有几声鸟鸣,便早早的起来了。”他咳了几声,面容憔悴的捂着胸口,“昨晚在下的随从与姑娘的婢女起了争执,我已责罚了他,还请姑娘莫要怪罪。”
唐湘顾淡淡颔首,“无妨。”随后,让身旁的司絮将包袱中的川贝枇杷膏拿了出来,送去他面前。
“公子,这是我家小姐亲手调配的枇杷膏,还望公子收下。”司絮说道。
萧珣接过枇杷膏,作揖道:“那便多谢姑娘了,昨晚不小心冒犯了姑娘,还请见谅,这是在下今早买的胭脂,望姑娘笑纳。”说着,从怀中拿出一盒散发着淡淡清香的名贵胭脂。
唐湘顾虽不喜涂脂抹粉,但还是让司絮收下了。
“我还要赶路先行离开了,公子请自便。”说罢福身离去,没有看见背后萧珣突然警觉的神情。
马车行驶在刚下过一场细雨的路上,车后留下一路浅淡的车轮印
街道两边的人家店面,都还沉浸在昨日的欢庆中还未开门,静谧的环境,马蹄声格外清晰。
驶到一处青楼门外,只见一位衣衫褴褛的妇人,怀里抱着一个五岁左右全身脏兮兮的孩子,她带着求饶的目光,跪在一名衣着光鲜的男子面前。
男子像是在气头上,面目凶狠,抬脚便往那妇人的身上踹去。
此时大街上唯有这三人和迎面驶来的马车。
唐湘顾掀开车帘,正好看见这一幕,赶忙让家丁将马车停下
“你是何人?为何要当街殴打她?”她呵止着,走下马车,眼中带有怒意的走到男子面前,抬起手臂作势护着那对母子。
“哪来的野丫头,不知道本公子在教训人?”男子狞视的看着她,很是不喜旁人打断了他。
唐湘顾有些厌恶他身上还未散尽的酒气,但依旧未退半步,“她犯了何错你要如此训她?”
男子十分嚣张地指了指自己,“她挡了本公子的路,就活该被责罚,你这野丫头是在审问本公子?知道本公子是谁吗?梅州太守可是我姐夫!”
她听后冷哼了一声,“听闻吕太守爱民如子,却不想有你这么一个小舅子。”
“你说什么?你个野丫头竟敢教训本公子!”男子说着便要向她扑去,却不料唐湘顾一个转身,男子自己左脚绊右脚,面朝下重重的摔在地上,引得边上阿茗捂嘴发笑。
这一摔男子顿时有些发懵,他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抹了抹鼻子上的鲜血,见一旁的阿茗在笑话自己,一股怒气涌上心头,一股脑的又朝着唐湘顾扑去。
唐湘顾本想还手,可此时,司絮挡在了她的面前,掷地有声道:“将军府唐大小姐在此,谁敢放肆!”
第七章:山匪
男子听后依旧一脸不屑,“将军府?哪个将军府啊?本公子的舅舅可是唐大将军的部下,你们这位唐……”
一说到唐字,他使劲睁开眼睛,皱着眉,试图透过面纱看清唐湘顾的容貌。
“本公子曾见过唐大小姐,唐大小姐花容月貌,怎么可能戴着面纱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唐湘顾缓缓摘下面纱,冷冷说道:“那你再仔细看看,我是谁?”
男子眯着眼睛,看清她的样貌后,脑中瞬间感到轰的一下,仿佛受到了惊吓般缓缓跪在地上。
他怔愣着,不知是真怕还是装的,眼泪简直比戏台子上的戏子来的还快,两行热泪,瞬间连成串流了下来。
“唐大小姐恕罪,还请看在小人的舅舅为唐将军效力的份上,饶过小人吧!小人发誓,再也不敢了!”
她神情漠然的看着他,“那好,我可以饶了你,但你要对这对母子道歉。”
声音从男子的头顶传来,令人颤心的可怕。
男子听后二话不说,立马转身跪在那位妇人面前,连声道了几句对不起后,如同见了猫的耗子,一溜烟的跑了。
阿茗本想去追,却被唐湘顾拦下了。
她扶起地上的妇人,从怀里拿出二十两银子和一枚玉佩塞进妇人的手里,神情温和的说道:“这钱您拿着,去买几身衣裳,吃顿饱饭,再将这玉佩当了,置办些田地,让孩子上学堂。”
妇人收下银子后连连道谢。
回到马车上,唐湘顾向张妈问道:“父亲的部下,哪位是与梅州太守有亲戚关系的?”
张妈想了想,“倒是有这么个人,忠武将军章斌,跟着将军有十几年了,敬职敬责,办事也很牢靠。”
她听后沉思了一番,“将这消息传去京城,让他好好管管这个外甥。”
马车继续向前驶去,从闹市到乡野,一路上嘈杂的人声逐渐被山中鸟鸣所代替。
杳霭流玉,悠悠花香,车帘随风飘在车外。
穿过密林,一缕清晨的暖阳,时有时无的照在唐湘顾面容姣好的脸上。
她双眼微睁,见一旁的阿茗一直生着闷气,便问道:“阿茗,又有谁惹你不开心了?”
阿茗气鼓鼓的噘着嘴,“还不是那个边安,奴婢今早给马喂粮草,正好撞见那边安也在,不过奴婢没有再与他争吵,只是见到他便会想起昨晚没有吵……(赢)心中就有些厌烦。”
唐湘顾听后,恍然想起边安这名字,自己曾在她口中听到过,只是不似今日这般……
重生前在她封后的前一个月里,阿茗兴奋害羞的找到她,绕了好几个弯子,才说出重点:请她为自己赐婚。
她知晓后,特意派人调查了对方的家世为人,太子随从,家境也算殷实,看着是挺会照顾人,名字就叫边安。
仔细想来,太子萧珣不常在京城,边安自然是跟着自家主子,但听阿茗话里话外,二人倒像是相识许久。
“昨日你是第一次见到边安?”她问道。
阿茗重重的点了点头。
“各为其主,他也没有错,况且……”
唐湘顾本想说出萧珣的身份,免得日后她再生出什么事来,但想到萧珣出行应是更名改姓,掩人耳目避免祸端,若阿茗不小心说了出去恐会出事,思索一番后便没有透露半分。
“出门在外,你身为我的侍女,若轻易与人发生争执,不知我身份的还好,但也不能随心所欲,话语上咄咄逼人,若知我身份,又是与我唐家作对的,将此事传去京城,岂不是对我唐家不利?”
阿茗听后明白其中利弊,连连点头,称自己以后再也不敢了。
此时在梅州与云州接壤地带,一群打扮如山匪模样的人,正潜伏在山中密林处,众人眼里放着光,像在静静的等待猎物的到来。
山顶处,驿馆的江老板正站在萧珉的身边。
“陈王殿下,此路是唐小姐去云州的必经之路,十几年来从未变过,您不如去休息休息,小人在此守着就是。”
萧珉望着远处,心里总觉得不对劲,算起来唐湘顾她们出发也有些时辰了,怎么这会儿了还没有动静?
这时,一个探子匆匆忙忙地跑了过来,禀报道:“王爷,唐小姐的马车往虞州的方向去了。”
还没等萧珉询问,江老板脸色一变,扑通一声跪在他面前。
“小人,小人不知啊!唐大小姐去云州的这段路,十数年来从为更改,或许是这次……这次顾老夫人六十大寿,所以去虞州给老夫人买寿礼了吧!”
他额上布满汗珠,右手不停的抬起,用袖口擦拭着汗水。
萧珉傲然睥睨地看着他,本是让人看过一眼便想亲近的清俊脸庞,此时却阴沉着闪过一丝杀意,“还不赶紧让你的人去虞州!”
马车中,张妈照常掀开帘子,戒备的观察四周,确认安全后才放下,“小姐,方才那条路可是去云州最近的一条,为何我们要往远处绕一圈?”
唐湘顾没有回答张妈,而是对外面赶车的家丁嘱咐道:“匀速半个时辰后,前方会出现一个小土坡,你一会儿将马车停在土坡后,切记不能让马发出一点声响。”
家丁虽不明所以,但还是点头应下了。
半个时辰后,前方出现了一个土坡,恰好是一个马车的高度,正好能将整个马车隐藏起来。
过了没一会儿,只听来时的路上,沙地哆哆作响,黄沙扬起,奔过一群马儿,马背上一个个装扮成山匪模样的人,丝毫没有注意到这个土坡,也完全没有顾虑的,全部冲进了前方的群山之中。
“小姐,这是……”司絮看着从她们身边离去的“山匪”,心中一惊。
唐湘顾则是一脸淡然,直到看着那群人,没有半分犹豫的冲进山里时,才扬起嘴角,“方才的那群人根本不是什么山匪,不过山里的那些,就说不定了。”
山顶处,察觉出异样的萧珉眉头紧锁,警觉地望着远方。
两刻后,属下慌乱的赶来禀报:“王爷,我们的人进了山就没了消息,属下在山脚见有几个面生的,匪徒模样的人徘徊守着,我们的人怕是,怕是误入了土匪窝子。”
第八章:抵达云州
然而萧珉却像是知晓这一结果,脸上的情绪并无多大起伏。
“你先下去吧,让怀信来见我。”
不过一会儿,一个手持长剑,剑眉星目的男子走了过来。
萧珉双手背在身后,抬眼看他,若有所思。
“她会不会已经猜觉了?还是在我们第一次出手的时候。”
怀信紧紧锁眉,抱拳回道:“属下是在前一晚潜入水底,绝对没有人发现,从皇后娘娘宫里出来,所有的世家小姐,面见皇上时都会途径御花园,然而要想穿过御花园又必定经过千鲤池,池边早已被属下泼了清油,远远看去就如同水渍,走近了众人都会先看池中锦鲤,这些唐大小姐是绝对不知情的。”
“方才的事,又该如何解释?”萧珉冷冷问道。
“方才唐家马车进了山,属下便命人放飞了几只鸟禽,可没成想马车竟突然改变的方向,径直朝虞州驶去,这应是巧合……”
“巧合?”萧珉并不满意他的回答,“第一次误将唐二小姐拖下水,让本王不得已前去相救。原以为会与往年一样提前数十日前往云州,却不想提前了两个月,最后竟还是失手了,而且……唐小姐对本王的态度似乎很不好。”
怀信觉出他有些生气,立即说道:“王爷,再给属下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属下定能想出一个万无一失的办法。”
萧珉看着他,眼中像是被一层迷雾笼罩,任谁都猜不透他的心思,“好,就再给你一次机会。”
云州城郊,天色渐晚,马车缓缓行驶在山中羊肠小道上。
两处连绵起伏的山脉正中,远处最后一点夕阳没入了天际线。
“小姐,估摸着明日午后就到云州了,您准备送什么贺礼给老夫人呀?”阿茗眨着眼睛,满脸好奇地看着唐湘顾。
“云州桑蚕闻名天下,我打算在黎氏布行买几匹绸缎,亲自给外祖母做身衣裳。”
“亲自给顾老夫人做衣裳?”马车里三人异口同声的说道,就连外面赶车的家丁听到,都是满脸的震惊。
在他们眼里,唐湘顾只会习武弄剑,当初从拿起针线,到放下针线只用了一息。
唐湘顾看着她们的表情,从容地点了点头。
重生前她成婚后便再也没拿起过剑,初时她学着寻常人家的妻子,为萧珉缝制新衣,因技艺生疏,萧珉穿出去后被各皇子朝臣暗里笑话,之后他就再没穿过那身衣袍。
后来,她让宫廷绣娘日夜教习她女红,三年刻苦,绣工手艺已算得上是上乘。
入夜皓月千里
山路崎岖,月光柔和穿不过林中的枝繁叶茂。
伸手不见五指,四周漆黑一片,马车只得停在一棵大树下,待明日破晓时启程。
一块空地,五人坐在一堆火焰周围。
唐湘顾从包袱里拿出一个小瓷瓶,递给司絮,“你将这个撒在附近,以防山中野兽靠近。”
这时,张妈拎着空空的水囊走了过来,“小姐,奴婢去找找这里有没有溪流。”
唐湘顾拿过她手中的水囊,语气不再冰冷,“张妈你年纪大了,还是我去吧。”
她正要抬步走向林中,阿茗一个箭步滑到了她的面前,“小姐,带上您的佩剑吧。”
唐湘顾看着她手中的剑,稍稍愣了下便接了过来。
篝火两旁,司絮撒好药水,坐在石头上,满脸担忧的看向黑漆漆的林中。
“小姐一个人去,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阿茗拍了拍她的肩膀,“咱们小姐是谁啊,唐大将军之女,文武兼备,而且小姐也带上佩剑了,不会出什么事的。”
司絮叹了口气,低下头,“要是我方才跟着小姐一起去就好了。”
“你又不会武功,而且天这么黑,路都看不清,你跟着去,小姐还要同时兼顾你。”阿茗将烤好的番薯递给她,“赶了一天的路,快吃些东西吧。”
林中,走了几步路的唐湘顾环顾四周,皱了皱眉,喃喃道:“忘记拿火把了。”
她的武功虽好,但在黑夜里还是看不清周围景物的,只能凭一双灵敏的耳朵,听水流的声音辨别方位。
“算了,还是用轻功吧。”
她说罢,轻盈一跳,脚尖稳稳的立在枝头。
月光皎洁,遥挂天边如玉盘般大小,大地落满银辉。
她身着一袭白衣,飞跃在山林之间,远远望去犹如一只展翅白鹤。
林深处,一处被月光映照的波光粼粼的清泉,在黑暗中格外醒目。
轻巧落地,衣袖飘起,在月明星稀的夜里,又如降落凡间的仙子。
另一边,马车篝火旁,因为唐湘顾去了许久都没回来,众人开始担心起来。
“小姐怎么还没回来啊,不会迷路了吧?”张妈担忧地看着林中,心不禁揪了起来。
“要不我去看看吧。”
阿茗正想往前一步,却被司絮叫住,“不能去,万一小姐回来了,你迷路了怎么办?我们现在只能在这里安静的等小姐回来。”
一刻后
“要不我……”
“不行!”
家丁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三人异口同声的否决了。
霎时,一阵凄风吹过,火焰在众人面前跳动了几下,随后恢复平静。
紧随其后,林中传来“咔嚓”一声,像是被什么动物踩断了枯枝。
四人吓得一机灵,脊背发凉,心中发憷,齐齐看向漆黑的林中。
几息后,只见一个熟悉的人影从黑暗中走了出来,左手拎着几条鱼和一个沉甸甸的水囊,右手提着佩剑。
唐湘顾见四人面带惊恐,还以为自己离开的期间有野兽靠近。
四人见她平安回来,长舒一口气。
“小姐怎去了这么久?还有这衣裳怎么破了?”张妈见她的裙摆有被撕裂的样子,瞬间又紧张了起来。
“方才在林中借着月光瞧见几只兔子,追了半路,怕引来野兽便回来了,衣裳是不小心被荆棘划破的。”
阿茗烤着鱼问道:“小姐,您手上不是有剑吗?丢出去,嗖的一下就能刺中,还追它做什么?”
司絮看出唐湘顾有心事,便推了推阿茗,“小姐心善,定是故意放走的。”
第九章:黎氏布行
其实唐湘顾也算不上是故意放走那些兔子,而是忘记了自己手里还拿着剑,直到追进丛林深处才意识到。
本想试着听音辨位用剑刺中,也不知是武功有退步还是心态的原因,她竟刺偏了,见剑划破兔子的耳朵,血水浸染雪白的兔毛,又见其因伤口疼痛剧烈挣扎着,内心不忍便撕下衣料为其包扎好伤口,检查后无大碍就把兔子放生了。
深夜,云州的一家客栈中。
萧珉背对着怀信,神情复杂,“可有十足的把握?”
怀信双手紧握佩剑,眉头紧锁,“属下无能,只有七成的把握。”
“可还有其他法子?”他无奈的叹了口气,“若这次再失败,本王便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唐家二小姐了。”
“王爷,这是属下现在能想到的唯一办法,若您受伤,想必唐小姐不会不管不顾,而顾大人也定会让您在顾家小住养伤,这无疑是您与唐小姐增进感情的大好时机。”
“让本王再想想吧。”萧珉还是有些不愿,觉得此法太过激了。
翌日,天色微明,朝云出岫
山中的一行人已乘上马车,前往云州城内。
“小姐,一会儿到了云州是先去黎氏布行,还是先去顾家?”
阿茗将头探出马车外,看着山下的云州城满眼的期待。
“先去黎氏布行,刚好顺路。”唐湘顾道。
云州城
街道上,妇孺老少身上穿的皆是丝绸制品,若不知情的人见了,定会以为云州民富,实则不然,云州四面环山犹如一个盆地,山多田地少,但风调雨顺。几十年前出了位皇商,自此掀起一波养蚕流,几乎家家户户都养蚕织布,转手卖入商贩手中,自给自足。
马车缓缓地停在了一家不是很起眼的布行的门前,门外的伙计认出赶车的是唐家人,立马上前笑脸相迎。
“原来是唐小姐来了,正巧我家小姐就在里面呢,小的这就前去通传。”
店里,一名女子正忙碌的招呼着客人。
女子身穿苏绣月华锦衫,鬓边斜插一支白玉响铃簪,回眸见到进来的人,清丽秀雅的脸上先是一愣,随即快步走了过来。
“你来了怎么也不说声?欸,往年都是去我家找我,怎的今日到访我黎氏布行?总不会是来买布的吧?”
唐湘顾拉着黎绾儿的手,原本平静如水的脸上立马有了笑意,“我还真是来买布的,还不快把你这最好的料子拿出来?”
“那还真是稀客呀,什么时候回来的?我这竟一点消息都没。”黎绾儿很是欣喜,拉着她直奔二楼。
“也就云州这地方消息传不进来,今日刚到,一下马车就来的你这。”
黎绾儿命人从货架上取了几匹布下来,放在她的面前,“你看看喜欢哪个?一会儿我差人送到顾家,对了,你听说了吗?昨日宁汐玥也来了云州。”
“她来做什么?”唐湘顾听到这个名字,不禁皱了皱眉。
“不清楚,不过你若是见到她,可不许再动手了,她毕竟是宁国公府的三小姐,去年的事我可都听说了,人家只不过是绊了你一脚,你就将她踹进了湖里,虽然他们宁川的公侯小姐们都不太喜欢她,满城都夸赞你不愧是唐将军之女,但你这做法实在太冒失了,我听说宁国公可是生了好大的气,第二日便去皇上面前参了唐将军一本。”
唐湘顾略感无语,解释道:“我可没那么小气,从前每次见面她便要缠着我,每次耍的那些小心思,我也都躲过去了,那次我并没有将她踹进湖里,是她自己不小心滑倒,我本想去救她,谁料她竟一把抓住了我的脚,差点将我也拖入水中。宁国公在朝堂上日日都要与我爹作对,我们唐家可不惧他。”
此时,阿茗和司絮正候在门外,第一次来黎氏布行的两人,心中带着好奇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周围。
“司絮,我还是第一次来黎氏布行,不愧是皇商,连布局陈设都和京城的不一样。”阿茗轻声激动地说道。
“我听说每个州郡的黎氏布行都是这样的,听说是为了亲民,弄的和普通布行没什么两样。”司絮道。
“哦,原来是这样……”
阿茗话音刚落,只听一个嚣张跋扈的声音从楼下响起。
楼梯口,一名伙计正拦着一位打扮靓丽的女子。
“宁小姐,我家小姐有要紧事正在处理,还请您改日再来吧。”伙计点头哈腰着,不敢让她上去又不敢得罪了她。
宁汐玥听后,疾言厉色道:“我的侍女都看见了,今早黎绾儿进布行后就没再出来过,别和我说后门,后门本小姐也派人盯着呢!她肯定是在楼上,你赶紧给本小姐让开!”
她自信黎绾儿一定在楼上躲着不见她,又见伙计一直在阻挠,心中更是恼火不已,伸手便要打人。
“原来是宁小姐大驾光临,真是有失远迎。”黎绾儿镇定的走出屋子,缓步走到她的面前。
宁汐玥向她身后看了看,只见一个侍女跟着再无旁人。
她进来时便有随从与她说唐湘顾也到了布行,虽说她此行的目的不单单是来买缎子,但见唐湘顾不肯出来,她也不敢主动再去招惹,游玩的好心情一下就没了,便想寻着脾气好的黎绾儿,向她发难。
“快把你们这最好的料子拿来,本小姐还等着裁制新衣呢。”她趾高气扬道。
“宁小姐来的真是不巧,前几日已将今年上等的布匹送进宫里了,还请宁小姐改日再来。”
黎绾儿本想送客,却不料宁汐玥一个转身竟到了她的身后,同时还让几个侍女拦着她。
“怎么?唐湘顾来这就是座上宾,本小姐来这就是没货了?小小的云州织造竟不把国公府放在眼里,小心我让我祖父在皇上面前参你爹一本!”
这时,一个声音从布行门外响起,“一年未见,宁小姐别来无恙啊。”
众人诧异的循声看去,只见方才还在二楼的唐湘顾,现已出现在门外,身边还站着看起来有些恍惚的阿茗和司絮。
第十章:继续学医
方才在屋子里,她见势不对,不想给黎绾儿徒增麻烦,二话不说便拎着二人往窗外跳,吓得她们还没反应过来是发生了什么,便已稳稳地站在了布行的门前。
“你,你怎么在那儿?”宁汐玥傻眼了,她进来时明明有人告诉她,二人在楼上说话,却没想到只一会儿的功夫,唐湘顾竟已站在门外了。
见唐湘顾走了进来,她收起了脸上的震惊,抬脸道:“你刚刚不是在楼上吗?”
“宁小姐看错了吧,我现在好端端的站在这里,怎么可能在布行楼上呢?宁小姐方才有看见我下来吗?”唐湘顾故作疑惑的问道。
宁汐玥听后看了看周围,见无人附和自己,身边的下人们也唯唯诺诺不敢啃声,心中不禁有些生气,但知晓自己不占理,便问道:“你来这做什么?”
唐湘顾看着她,浅浅一笑:“自然是和宁小姐一样,来买布的。”
她冷哼了一声:“那还真是不巧,黎绾儿方才说了,今年上好的绸缎都已送往京城了。”
“确实是送往京城不错,但前几日听闻唐小姐要来云州,家父特意留了几匹缎子,让我赠与唐小姐。”黎绾儿淡然走上前说道。
宁汐玥一听,知晓自己吃了哑巴亏,见布行外围了一圈看热闹的人,气得涨红了脸,瞪了她二人一眼后,便带着几个随行的人离开了。
唐湘顾望着她离去的背影,眼中竟透出一丝羡慕。
宁汐玥,宁国公府家的三小姐,上面有两位未出阁的姐姐,所以官场联姻一直都没有轮得上她。
她还记得这位自命清高的三小姐,虽任性张扬,但目光独到,给自己挑了位寒门学子,那学子也争气,三年后考中榜眼做了一方官员,听闻二人婚后生活十分美满幸福。
黎绾儿见她出神出的认真,便问道:“想什么呢?方才你不会又跳窗了吧?下次可不许这样了,你一个人也就罢了,还带着俩,瞧把她们给吓的。”
此时的阿茗和司絮还心有余悸,怔怔的站在一旁。
二人见此相视一笑。
两刻后,顾家大门外
一个侍女正焦急地左右看着街道两端,见一辆马车缓缓驶来,立即兴奋地跑进了宅子里。
“老夫人,表小姐回来了!”
院子里,坐在椅子上假寐的顾老夫人听后,心中的一块大石头落地,随即对身边的侍女陆英说道:“快,快去山上请老爷回来。”
方才顾老夫人听外头的人说唐家大小姐回来了,她原先还不相信,但越传越真,便让侍女半夏在门外看着。
下了马车的唐湘顾见宅子里没人,心里不觉有些纳闷,一脚刚踏进赤芍轩的院门,一根拐杖紧随其后的出现在了她的面前,拦住了她。
“你这丫头,要回来也不提前说声,到了云州竟先去见了绾丫头,让外祖母我好等。”顾老夫人故作生气,但眼角的泪水还是擒不住的流了下来。
唐湘顾见此眼中笑着含泪,用帕子抹去外祖母脸上的泪水,语气中带着些许撒娇,“才不是呢,我是到黎氏布行买布料去了。”
“你买布料做什么?也不回来先见见外祖母,先前听半夏说你回来了我还不信,你今年怎这么早就回来了?也不差人传个信,我好让下人去请客满楼的厨子来,给你做你喜欢的龙井竹荪。”顾老夫人说罢,也为她拭去眼底的泪水。
唐湘顾笑了笑,“待两个月后,您自然就知道我要那布料有何用了。”说着,她看了看四周,“外祖父呢?还在山上吗?”
话音刚落,院子外一位胡子头发皆乌黑,精神矍铄,丝毫看不出有七十岁样子的老者,大步直奔赤芍轩来。
“湘儿,湘儿回来了?”顾老爷一见到唐湘顾,双手微颤的抓着她的双臂,退后几步上下仔细瞧了瞧,眼中顿时泛起了泪花,“好好好,平安就好。”
此话一出,唐湘顾的眼眶又红了,每次她回来,外祖父见到她的第一句话,第一个动作,从她记事以来从未变过。
堂屋中
“湘儿,你这次回来准备待多久?”顾老夫人问道。
每次唐湘顾回来都只待半个月,回去后便要去军营帮唐将军练兵,或是在书斋苦读,而这次竟提前回来了,着实让她有些担心与不解。
“我准备这次回来待上半年。”
她想先在这待个小半年静观其变,若事情真如自己所料的进展顺利,到时候她再回京城。
可顾老夫人一听,更加笃定了她心里的猜想,“湘儿,你老实和外祖母说,是不是禾嘉郡主待你不好?”
唐湘顾赶忙放下茶碗,道:“我待这么久其实是想和外祖父学习医术,这几年边陲小国频频来犯,宫里派过去的太医因水土不服,比将士们还先病倒,所以我想好好学习医术,即可领兵打仗还可行医救人。”
顾老爷听后皱了皱眉,“边疆战乱,将士们无非是得了伤寒或受了重伤,这些我不是在你的小时候,就教给过你了吗?况且这领兵打仗是你们女儿家该干的事吗?有空我可得找你爹好好聊聊。”
“仰之弥高,钻之弥坚。我这次回来是想学习更高的医术。而且外祖父,我带兵是经过皇上同意的,您去找我爹也没用……”她说着,眼神中带着几分清澈灵动。
顾老爷无奈叹了口气,“好吧,那你明日便随我上山采药吧。”
“明日?这么急做什么?湘儿要待半年呢。”顾老夫人有些不喜,她还想着唐湘顾回来能先多陪她几日。
唐湘顾知晓她心中所想,将手覆在她手上,笑了笑道:“外祖母,过两个月就入冬了,到时候我便能日日在家陪着您了。”
她虽是来避世的,但还是想起重生前,皇上因病去世,众太医束手无策,萧珉让她来诊治,同时压着消息,不让其他皇子举荐民间大夫。
她没有十足的把握,治了一个月都没有效果。
最后实在瞒不下去了,萧珉才松口,同意她让曾是太医院提点的外祖父顾益清进宫,但病拖的太久,已是病入膏肓,后来皇上驾崩,萧珉继位,她再听到有关顾家的消息,便是唐初姚告诉她的顾家满门流放。
第十一章:应答如流
另一边,五湖客栈的一间上房中,宁汐玥正半倚在软榻上生着闷气,一阵清风从窗外吹了进来,扬起她鬓边的流苏。
这时,一个小侍女捧着一身衣裳走了进来,“小姐,成衣铺将做好的衣裳送来了,您要不要试试合不合身?”
宁汐玥抬眼道:“这料子虽不错,但总归是比不上黎家的,好不容易出来游玩,竟连匹心仪的布料都买不到。”
她看着衣裳思索了一番,随后玉手一挥,“你将这身衣裳送去顾家给唐湘顾吧。”
侍女荷儿应下后准备退下,而宁汐玥像是想起了什么叫住了她。
“你给她衣裳的时候,若是顾家二老有一位在那,你便说,我家小姐来云州就是想买黎家的料子,不料被唐小姐捷足先登,悉数买走了,无奈只能用别家的料子裁制新衣,挑了件好的给唐小姐送来。听清楚了吗?”
“是,奴婢听清楚了。”荷儿福身拿着衣裳离开了屋子。
而屋子的隔壁,便是萧珉和怀信二人。
“王爷,属下考虑到唐小姐可能不惧蛇,而且蛇咬伤的伤口与受重伤的伤口想比,小了许多也减少了几分在山中等待的危险,所以只能委屈王爷您了……”
怀信小心翼翼说着,目光转向靠墙边立着的一个蛇篓,里面是两条黑白花纹长蛇,正吐着蛇信子缠绕蠕动着,不细看根本看不出两条蛇有什么区别。
此时萧珉脸上满是气愤与无可奈何,心中暗念,当真要为了一个唐家嫡女做出这么大的牺牲吗?
怀信看出他的顾虑,战战兢兢的将蛇篓拿起,“王爷,放弃了唐家,便只有宁国公府可与之相比,但廖家和宁家乃是姻亲,廖家的大小姐是贵妃,与魏妃娘娘的关系这么多年来一直僵持不下,所以宁国公是定然不会……”
还没等怀信说完,萧珉便气恼的打断了他,“此事本王清楚。”他说着,看向蛇篓。
“就用那没有毒性的,之后再将毒性强的丢到不远处,你得确保它不会袭击本王。”
怀信松了口气,抱拳道:“王爷放心,属下定安排妥当。”
顾家堂屋内,唐湘顾前脚刚离开,荷儿后脚便走了进去。
她见唐湘顾不在,心中有些摇摆,思虑片刻后还是将宁汐玥教给她的话,尽数说给了二老听。
“替我好好谢谢宁小姐,真是破费了。”顾老夫人命陆英收下衣裳后,面容和蔼,眼带笑意地说道。
荷儿低着头,“我家小姐与唐小姐相识已久,不知唐小姐此次回云州要待多久?我家小姐想过些日子与唐小姐到茶楼一叙。”
顾老爷没有回答她,而是反问道:“不知宁小姐要在云州多久?我好去问问湘儿。”
“我家小姐要在云州待上半月。”
顾老夫人听后将手中的茶碗放下,有些惋惜道:“那还真是不巧,这几日我准备带她去筇州见见她表舅。”
“这……”荷儿见二老都没有要再说话的意思,无奈福了福身,“那奴婢就先回去复命了。”说罢便匆匆离开了顾家。
客栈中,宁汐玥见荷儿两手空空的回来,当即问道:“顾老夫人和顾老爷都不在那儿吗?”
“在……”荷儿声音有些颤抖。
“那你将我的话都说给他们听了吗?”
“说了……”
她听后,拿起妆奁里的篦子,狠狠地摔砸在荷儿的身上,“这点事都办不好,以后不用在本小姐身边伺候了!”
荷儿吓得慌忙跪在地上,惊慌失措道:“小姐,奴婢知错了,奴婢,奴婢打听到了一事,顾家的门房说唐小姐要在云州待上半年,而且过些日子要去筇州。”
宁汐玥这才稍稍消了些气,“你还有点用处,继续伺候吧。”
“筇州有什么热闹的地方?”她转身坐回软椅上问道。
“五个月后,筇州有个诗书会,不过依唐小姐的性格应是不会参加。”
“她不去更好,筇州偏僻,想必都是些泛泛之辈,等本小姐轻松拿得第一,那些曾经瞧不上本小姐的人可不得上赶子来巴结。”宁汐玥说着嘴角微微扬起,就如同此时她的面前已站好前来奉承的人,脸上满是得意。
日落西山,天色渐晚
芫华居中,坐在窗边的唐湘顾迎着晚风,拿着衣裳料子,一针一线认真仔细的缝制着。
边上,三人纹丝不动怔愣地看着她,似乎时间在她们的身上停止了。
“小姐,您是什么时候学会女红的?”阿茗终于忍不住心中的好奇,疑惑地问道。
唐湘顾早已想好了应对之词,淡定回道:“以前,你们不在的时候学的。”
“那您什么时候学的刺绣?”
“三年前。”
“可是……两个月前,二小姐想让您帮她在荷包上绣一只蝴蝶,您的手可是被扎破了好几次,最后染得那荷包上满是血印子。”
“那次是失误,练剑的时候将手腕伤了。”
“可是您练剑从未伤过手腕……”
“偶尔会,只是没和你们提起。”
唐湘顾应答如流,三人的疑问得到解答后这才放下心来。
“小姐,您的手没事吧,严不严重?”阿茗跑到她的身边,心疼的拿起她的手,仔细看了看,
唐湘顾浅笑道:“已经没事了。”
说话间,司絮拿着湿热的毛巾走了过来,敷在她的手上,“小姐是怕手腕再次受伤才不拿剑的,对吗?”
虽然司絮不像阿茗一样,将心思都表露在脸上,但她知晓,司絮心中着急的劲不比阿茗少。
她将手覆在她的手上,道:“我没事,别担心。”
秋风萧瑟,凉风骤起
赤芍轩中,顾老夫人存着心事,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顾老爷清楚她心中所想,侧身轻拍她的手,“放心吧,湘儿与庆雪一样,若是在那儿有人待她不好,定会回咱这儿,不会让自己受委屈的。”
“所以她不就是来咱这儿了吗?不行,我得去问问。”她说罢起身欲要下榻,准备去找唐湘顾问个明白。
第十二章:山中小屋
顾老爷见状赶忙将她拦住,“这三更半夜的,湘儿她们赶了一天的路,定是睡下了,而且今早湘儿不是说了,她是为了跟我学习医术才回来的,半年后就回去。”
顾老夫人捂着胸口,忧容满面,“可我这心里,就觉着会出什么事儿。”
“放心,这么些年来,我何时让咱家出过事?快些睡吧。”顾老爷用手顺着她的背,安抚道。
她嘴上虽嘟囔着,但还是躺了下来,不过一会儿便安稳的睡去了。
小厨房里,灶台上静置着一碗热气腾腾的人参鸡汤,几颗饱满的红枣漂浮在汤面上,打开碗上面盖着的罩子,香气瞬间四溢开来。
“张妈,您这手艺还和从前的一样好,从前小姐最喜欢喝您亲手做的鸡汤了。”侍女陆英笑着说道。
张妈看着鸡汤叹了口气,“是啊,自小姐走后,我便再没有做过,也不知表小姐爱不爱喝。”
“放心吧,表小姐是小姐的亲生女儿,自然也爱喝的。”
翌日拂晓,唐湘顾正在院子里练剑。
昨晚她睡不去便拿起剑,凭借着身体的记忆,逐渐的找回了从前的感觉,虽然一整晚都在练剑,但却没有一丝的疲惫感,早晨的精神头也很足。
“表小姐,该上山了。”门外前来催促的下人名叫空青,是顾老爷的药童。
唐湘顾将剑放在树下,拿起边上的帕子擦拭汗水,应道:“我即刻就去。”
不远处的青山中,山顶飘来的一缕青烟下是一座小屋,四周云雾缭绕,如仙境般若隐若现。
小屋外空地上,摆放着几个药架,药架上是琳琅满目的药材,踏入屋内,一股浓郁的药香扑面而来。
唐湘顾呛了几声才渐渐适应,“这地方……”
她有些疑惑的打量周围,斑驳的泥墙与灶突,看样子定不是今年刚造的,但从前她对此处竟全然不知。
顾老爷见她如此,便解释道:“你小时候嘴馋,这儿又都是些有毒性的药物,你外祖母担心我看不住你,所以就没告诉你有这么一个地方。”
随后,他将一个用竹篾编制的箩筐递给了她,“这时候天仙子的果皮应是渐黄了,去摘些回来吧,小心着些,前些日子下过雨,山路泥泞。”
此时金鸡报晓,千山初醒,山中的一切逐渐清晰。
一处隐蔽的丛林中
“王爷,属下打听到了,唐小姐会在云州待上半年,今早已跟随顾大人上山了,我们要不要今日就动手?”怀信看了眼一旁的蛇篓。
萧珉听后立马否决道:“不可,这样太过引人注目,等过些日子吧。”
秋高气爽,两个时辰后,唐湘顾已摘了满满一箩筐的天仙子,正准备回去将其曝晒打下种子,却见远处一个药童行色匆忙的向她跑来。
“怎么了?川断。”唐湘顾见他满头是汗,定是找了她许久,便将自己腰间的水囊递给了他。
川断接过水囊先是道谢,再禀报道:“小姐,二老爷和三老爷来了,老爷让您快些回去呢。”
“那你将这放回小屋,我现在就回去。”她说着便将背上的箩筐递给了他,自己转身快步走下山。
顾家,客堂中
一位老者身穿锦衣绸缎附庸风雅,另一位谈笑间潇洒从容,两位看似比顾老爷年长的老者,正坐在椅子上与二老谈笑风生。
这两位边上,分别坐着一名打扮素净的女子,和一位斯斯文文书生气息的男子。
“大嫂,再过两个月便是你的六十大寿了,湘儿如今是回来了,但整日在山里,不如就让清妍留下来陪着你吧。”
说话的是顾老爷的二弟,顾二爷。
那名打扮素净,模样乖巧的女子站了起来,低着头声音轻轻柔柔地说道:“清妍愿服侍在大祖母身边。”
顾老夫人面容慈爱的看着她,“半夏和陆英服侍我就够了,湘儿那丫头不爱说话,你住这可就只能陪大祖母说说话了。”
顾清妍立即说道:“清妍愿陪大祖母说话。”
顾老夫人见此呵呵笑道:“清妍这孩子打小一个样,不像湘儿小时候活泼开朗会说会笑,如今就只会舞刀弄枪,连绣花都不会,我听闻妍丫头的绣工不错,不知师承何处?”
“回大祖母的话,我师父是筇州绣坊的首席绣娘江芫。”她说着,脸上紧绷的神情略微缓和了些。
一旁的顾三老爷也不甘示弱,满脸高傲,“我们家舒志去年考中秀才,大嫂您平日里喜爱诗书,不如就让舒志留在这,日日吟诗写字,也好为大嫂你解解闷。”说罢眼神示意边上的男子。
顾舒志连忙站起作揖:“孙儿精通诗词歌赋,从前也学过些武功,等表妹闲暇还可一起练武。”
话音刚落,顾二爷竟大笑了起来,“你那身子骨还是老老实实的读书吧,练武不适合你,小心书没读成还把身子伤了。”
顾三爷听后自然不喜,黑着脸本想与他争论,却不料这时候唐湘顾回来了。
两位爷见她回来,立马笑逐颜开,似乎方才不愉快的事,在她踏进门的那一瞬间烟消云散了。
“湘儿回来了,快看,外祖父给你带了什么?”
顾二爷示意下人将装着礼物的盒子打开,“这可是我半年前去西域看见的,想到你喜欢这般玩意儿,便将其买了下来。”说罢,拿起盒中一把镶满宝石的匕首,高兴的递给了她。
唐湘顾微笑接下,还没来得及开口道谢,顾三爷的礼物也紧随其后的交到了她的手上。
“这是你表舅上次去北山,命人在悬崖边摘的天山雪莲,你练武难免会伤着自己,得多补补!”
她福了福身,“多谢二位外祖父。”说罢,身边的司絮便将她怀里的礼物,一并接了过去。
顾舒志对她行常礼问道:“湘儿妹妹一路可平安?唐将军近来可好?”
就在这时,门外刮起一阵巨风,他站在门边的座椅前,那文弱书生般的身形,看起来更显弱不禁风。
第十三章:不省心的亲戚
她略一颔首道:“多谢表哥关心,一路还算平安,家父近来一切安好。”
说话间,顾清妍转头看了眼边上的顾二爷,而后有些怯懦地站了起来。
“听闻姐姐买了布料,是要自己裁制新衣吗?不知是否需要妹妹帮忙?”
“多谢妹妹好意,听闻妹妹拜了江绣娘为师,绣课繁忙,应是不得空吧。”她浅笑答道,没等顾清妍回话,她环顾四周,像是在找寻什么,“二位表舅和舅母怎没来?”
只见顾二爷叹了口气,坐下道:“你大表舅身子又不大好了,你表舅母在家照顾他,不得空过来。”
顾三爷听后,轻哼了一声,毫不掩饰脸上的得意自傲,靠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端起桌边的茶碗,故作叹息:“你二表舅又升官了,事务繁忙实在脱不开身,你表舅母在身边照顾着呢,也脱不开身。”
几番寒暄后,天色近晚
芫华居中,阿茗正在柜子里翻找着什么。
“小姐,这身怎么样?”她捧着一身挑丝双窠云雁装,呈到唐湘顾的面前。
唐湘顾坐在铜镜前,略略看了一眼,点了点头。
“小姐,那天山雪莲要差人送回去给将军吗?奴婢看三爷又像是借您的手献给将军的。”阿茗边服侍她更衣边说道。
“那便差人送回去吧。”
“奴婢听闻三爷家的大公子又打了人,花了几百两银子堵住了那人的口,小姐,您要不要提醒三爷几句?万一下次一不小心,打伤了有身份的人,可就麻烦了。”
唐湘顾听后心中顿感无语,摇摇头无奈道:“罢了,我过几日与他谈谈吧。”
这些年,二表舅因为父亲的原因屡次升官,狐假虎威,居功自傲;大表舅外出送货做生意,每次都借用唐府的关系,不顾律法,私自运输。
导致她时常担心这二位,会给唐家招来不必要的祸端。
但每次她提及此事,二人却也只是收敛一段时日,过些日子继续原来做派。
她一直都知道,这几个亲戚就是想攀着唐府往上爬,所以对他们没多少好感,但还没有到撕破脸的程度,不上不下,着实让她为此感到烦心。
正在整理床铺的张妈,拿起边上已经做了四分之一的衣裳。
“小姐,这是您花了一日做的衣裳?”张妈将衣裳拿起仔细看了看,针脚很密,根本不像是经过一日赶制出来的。
唐湘顾看了眼淡定道:“那件是我在黎姐姐那儿拿的样品,我缝的在底下。”
张妈听后翻了翻,果不其然在最底下,翻到了针脚稀疏粗蹩的衣裳。
唐湘顾见她打消了心里的疑虑,这才在心底松了口气。
那身随意缝制的衣裳,是她昨晚以防万一赶出来的,而那身品相上等的,是她边练剑边想花样,做了一晚上加上回来后,修修改改才达到的程度。
门外,经过此处的顾清妍,起先听到张妈的话,顿时心头一紧,后来听见唐湘顾的解释,才笑脸叩门。
“谁?”唐湘顾听到敲门声,谨慎地问道。
“唐姐姐,我是来邀你一同去用晚膳的。”
她听出是顾清妍的声音,放松警惕打开了房门。
一路上,顾清妍一直在偷看她,见她略有察觉,就立马将头低了下去,但这一切举动都被唐湘顾看在眼里。
“你可是有话要与我说?”她有些疑惑的问道。
顾清妍讪讪地摇了摇头,“也不是什么要紧事,方才我在门外无意中听到你和张妈的对话,猜想唐姐姐你定是在为大祖母准备寿礼,还请唐姐姐放心,我不会告诉大祖母你为她准备了什么礼物的。”
唐湘顾看着她,点了点头。
二人虽不是从小的玩伴,但顾清妍的性格她知晓得很清楚,胆子小但很上进,表里如一,心思敏感。
几日后,京城,将军府中
一个家丁双手捧着一个精美的盒子,快步走进陶然居中,见唐将军在看兵书便将盒子轻放在桌边。
下人还没来得及说话,唐将军便开口道:“让护送湘顾的那些人先别回来,在周围的客栈住下,时时盯着山中和顾家的动向,若有异样立即来报。”
他抬眼看向桌上的盒子,问道:“这是何物?”
“将军,这是顾三爷让大小姐差人从云州送回来的天山雪莲。”
唐将军将手中的书籍翻页,“姚儿尚在病中,就给她送去吧。”
此时禾嘉郡主走了过来,福了福身道:“那妾身就替姚儿多谢将军了。”
他低着头嗯了声,没有多余的语言,继续认真翻看兵书。
忘月居,院子内,唐初姚面带病容坐在树下,忽的一阵风迎面吹来,冷不丁的打了个喷嚏。
正巧禾嘉郡主走了进来,见此不满的皱了皱眉,将自己身上的披风拿下,披在她的身上。
随后对一旁的下人怒斥道:“伺候小姐的丫鬟呢?都哪儿去了?”
唐初姚拽了拽她的衣袖,试图让她消气,“是我让她们出去的,这院子也没多大,一堆人围着我,烦闷的很。”
禾嘉郡主满眼心疼的看着她,命人将装有天山雪莲的盒子打开。
“这是天山雪莲,你服用了,病会好的快些。”
唐初姚用帕子捂着嘴,咳了几声问道:“品相如此好的雪莲已不多见了,娘亲是哪里得来的?”
“唐湘顾那丫头命人从云州送来的,想必又是那顾三老爷。”她一提起顾家,便是满脸的嫌弃与不屑,甩了甩帕子,像是想甩去让她看不起的小门小户。
唐初姚看着盒中的雪莲,想了想道:“要不就将这雪莲献给太子吧。”
“这样会不会太显眼了?”
“那就献给皇后娘娘,她定会把雪莲转送太子的。”
禾嘉郡主脸上露出为难的神情,思虑再三后,无奈道:“其实……前几日听你外祖父说起,朝堂上有几位大臣接连上书,劝皇上另立太子。”
唐初姚一听急了,猛地站起,一时呛着,忙捂着胸口咳了几声,“为何?!”
第十四章:还真是他
禾嘉郡主搀扶着她坐下,安抚了一会儿,叹声道:“太子近日又不知到了何处,惹得大臣们议论纷纷,我们得早做打算了。”
唐初姚神情有些慌张,“万一真废太子了,唐湘顾没有可能会嫁过去了吧?”
“不会了,他失了太子的身份,你父亲是绝对不会考虑的。”
“那……”她欲言又止,“元王真的没有可能吗?”眼中还是有些期待的看着禾嘉郡主,依旧不死心。
禾嘉郡主心里暗暗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直接了当的告诉她:“元王这些年与你爹征战沙场,手中握有兵权,皇上多疑,必是不会同意的。”
唐初姚听后低下头,失落万分。
想起那日唐湘顾问她赏识哪位皇子,她下意识脱口而出,说出元王后又左右为难。
既希望唐湘顾不会对元王有意,这样皇上就不会对唐家起疑心,又希望她早就对元王有意,请求父亲向皇上赐婚。
若她喜欢的东西,父亲定会拼尽全力为她得到,而最后若计划顺利,自己便能嫁与元王,直接成为皇后。
可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况且这计划中,早已剔除了这种可能。
想到这,她突然抬起头,“娘,为何我们不现在就把她杀了?”稚嫩清秀的脸上,一双空洞无神的眼睛,令人不寒而栗。
禾嘉郡主登时愣了一下,她从未见她有过这样的神情。
“现在还不能动她,如今皇上需要你爹,若此时唐湘顾没了,你爹一定会发疯的,到那时没了唐家的支撑,你单拿我们邕王府的权势,是争不过宁国公府的。”
禾嘉郡主说着,便想到自己被赐婚嫁过来时,唐将军颓废的样子。
日日饮酒,一醉不醒,才有的唐初姚,后来唐湘顾会叫爹爹了,他才好了大半。
虽说过了这么多年,再怎么好的感情也淡了,但他却经常在半夜,偷偷拿出已逝夫人顾庆雪的画像,暗自伤心。
两个月后
云州已入冬,寒气袭人
清晨,一层厚厚的霜降落在山上,远望白茫茫一片,煞是好看。
唐湘顾身穿一袭白衣,手拿绝尘剑,鬓边只一支简单的檀木箜篌簪挽起发髻,全身再无多余配饰。
轻功跃上枯树枝头,如同一只白狐,在白皑的山间穿行,敏捷灵动。
小屋里依旧是药香弥漫,推开门,一阵闷热感袭来,瞬间冲去身上的寒气。
川断正在滚着药碾,见她进来赶忙站起行礼作揖,道:“小姐,入冬山路难行,老爷让您在屋子里研究各种药材的药性,冬日里就不必出去采药了。”
唐湘顾听后微微颔首,拿起桌上的一本古医书,无意间看向门外。
只见院子里,空青怀里捧着一块大石头,憋着气涨红了脸,一步一顿的将其放在井口。
一松手,只听砰的一个闷声砸在冰上,溅起一堆碎冰渣。
唐湘顾见他叹了口气,疑惑地问道:“怎么了?空青。”
空青缓了口气,走到她面前,作揖道:“回小姐的话,天寒地冻,井水结了层厚厚的冰,奴才准备去挑些温泉水回来,这座山里的温泉水是可以供人饮用的,可奴才的脚方才崴着了,怕是……不过奴才熟悉山路,可寻条好路走。”
她见他弯腰拎起水桶,脚底生滑,二话不说走了上去,接过水桶,“还是我去吧。”说罢向前走了几步,像是想到了什么又退了回来,问道:“温泉在哪儿?”
空青抬手指了指远方,“一直向东南走,那里有一棵倒在地上的大杉树,然后再向前走几步就能看到了。”
唐湘顾听后点了点头,确定方位后便离开了。
山中,一处温泉附近
一个蛇篓立在树后,已冬眠的两条花蛇,感受到周边的温暖,缓缓睁开绿豆般大小的眼睛,吐着蛇信子,蛇身慢慢蠕动起来。
萧珉背着手,脸上冷若冰霜,“一切都安排妥当了吗?”
“回王爷的话,属下已买通了顾家的下人,不出意外的话,一个时辰之内,唐小姐定会来这儿的。”怀信信誓旦旦的说道。
萧珉见他还杵在这儿,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不禁皱了皱眉,“还不快去前面看着,若她来了,立即来向本王禀报。”
“是!那属下的表妹……”怀信半喜半忧的抬起头看着他,见他脸色不好又迅速的低下了。
“等事成之后,本王会放了她。”
怀信听后立马欣喜的退下了。
萧珉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眼中逐渐起了杀意。
远处,唐湘顾正拎着水桶,向此处走来。
左右四顾,本想省力用轻功,却见不远处的一棵树后,一个人影嗖的一下在她眼前跃过,眨眼间不见踪影。
她顿时心里一紧。突想,不会是萧珉又来了吧?
一连串的记忆瞬间涌现脑中。
第二次见面,是在梅州遇“山匪”,萧珉为她挡剑受了伤,装作好心为她的清誉着想,没有一同坐马车前去云州疗伤。
没过几日,他的属下大半夜敲开顾家的大门,急慌慌地说他家主子快不行了,她认为此伤是因她而起,便日夜照顾着。
这次他没有受剑伤,还会用什么办法?
她有些狐疑,不知该不该往这条路走。
思考片刻后,决定绕远路,却不料,刚走了一步,只听林中不远处传出“啊——”的一声惨叫,响彻山野,似要将冬眠的万物惊醒。
她来不及多想,循声飞奔而去。
不一会儿,便见到枯草丛中,一人昏倒在地,再定睛一看,一条花蛇从那人的身边经过,随后蜿蜒着爬向温泉。
这蛇她识得,毒性很强,不出一盏茶的功夫,被咬伤的人会全身抽搐七孔流血而亡。
唐湘顾本能的跑上前去,扶起那人想为其救治,可看清脸后心中一惊。
萧珉?还真是他!
她赶忙环顾四周,见周围没有旁人,便更加笃定这次又是他有意策划的。
她没想到萧珉竟会用这样的办法,是穷途末路,没有军师了吗?
若是自己不救他,让他死在离顾家只有二里地的山上,到那时朝中众说纷纭,这也是对顾家和唐家不利的。
无奈,她只好用他身上的衣袍撕出一条带子,紧紧的绑在伤口上方,满脸嫌弃的将他扶起,准备轻功带去小屋解毒。
第十五章:再遇萧珣
这时,一个声音从耳后响起。
“姑娘!”
这大冷天的,除了坚持不懈的萧珉还会有谁在山上?
唐湘顾疑惑的转过身去,眼前的人竟是太子萧珣,厚重的红狐毛披风披在他的身上,衬得他更是瘦弱无比。
她愣了一下,下意识的想开口喊出“太子”二字,但猛然想起现在自己还不认识萧珣,便立即改口道:“这位公子有何事?我这个朋友受了伤,得赶紧送去诊治,先行告辞了。”
“姑娘请留步!”
萧珣叫住了她,走上前去,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瓷瓶。
“咳咳,在下这里有解百毒的灵药,姑娘朋友中的这种蛇毒,亦可服用,且不出一刻便会醒来。”说着,从中倒出一粒药丸。
他走近后,看清萧珉的脸不禁顿了一下皱了皱眉,而后强势掰开他的嘴,让他空口服下了苦涩的药丸。
萧珉一直是醒着的,原本以为快大功告成的时候,突然听到萧珣的声音,他一开始还以为是幻听,直到苦上心头的药丸塞进了他嘴里,他才知晓是出了变故,此时他还在装晕,心里欲哭无泪。
“在下看姑娘有些面熟,不知是不是在何处见过?”他收起瓷瓶,抬头看着唐湘顾问道。
萧珣眼底的澄澈与略带疑惑的眼神,让唐湘顾微微蹙眉,一时分不清他指的是不是梅州那次相见。
她脑中划过许多可能,最后戒备的摇摇头没有说话。
萧珣见她没有认出自己,顿时放松了警惕,摆手道:“咳咳咳……可能是我认错了,在下还有要事,先告退了。”
唐湘顾看着他安步下山的背影,心中万分疑惑,身子这么弱还跑山上来,难不成是来泡温泉的?
冬日山路难行,且上山时寒气入体,如此泡温泉远不比太医配的药浴好。难不成是故意等她?只为问自己有没有认出他的身份?
她这样想着,顺手将还在装晕的萧珉放了下来。
方才萧珣说只要一刻就会苏醒,可这都到一刻了他怎还没醒来?
唐湘顾察觉出了什么,冷冷地看着他,像是在看一样极为厌恶,令她无语的东西。
而此时,装晕的萧珉也自知太医配的药绝对不会有差错,这下他不得不醒了。
满心满眼的期待唐湘顾会在他面前,有一副焦急担心的模样。
结果睁开眼,一张冷若冰霜的脸出现在眼前,着实将他吓了一跳。
回过神来的萧珉,脸色惨白故作虚弱地说道:“原来是唐小姐救了本王,方才本王被蛇咬伤,现下站不起,还请唐……”
还没等他说完,她便站起不再看他,自顾说着:“陈王,你的蛇毒已解,山路难行,王爷不会是想让我一个姑娘家背你吧?想必你也不是一个人上山的,我还有事,就先告退了。”说完,无视身后萧珉的声音,头也不回的走了。
小屋外,空青见唐湘顾两手空空的回来,立马放下手里的活赶去询问:“小姐,可是出了什么事儿?”
唐湘顾看了他一眼,眼神复杂,“没事。”说罢走进小屋,坐在凳子上拿起草药看着书,心里继续思考方才的事情。
这几日天气转凉,外祖母疼她不可能会让她去山中采药,但凡萧珉打听过,绝对想不到她会进到深山,并且会去温泉处。
更何况她每次采药的地方,是与温泉截然相反的方向,萧珉怎可能如此料事如神,一猜就猜中她会到那处?还能算准时间让自己被蛇咬伤?
她想来想去,唯有是顾家的下人被他买通,暗中给他传递消息这一种可能。
但顾家的下人在顾家的时间长则数十年,短则五六年,各个都是外祖母亲自挑选的,怎么可能会被轻易收买?
她越想越不对劲,如果自己身边真有萧珉的眼线想害她,她倒是不怕,但若是要害顾家人,那她是绝对不会坐以待毙。
想着想着,她下意识地看向门外眼神躲闪,心神不宁的空青。
“空青。”她冷不丁地叫了他一声。
空青像是出了神,听到自己的名字,吓得手一哆嗦,将药材掉在了地上。
“怎么了小姐?”他怯生生地问道。
“方才我在山里不慎摔了一跤,弄丢了水桶,还是你去打水吧。”
唐湘顾说着细细观察着他的神情举止,见他暗暗松了口气,越发认定被买通的下人就是他。
夜晚,回到顾家后,她本想这一事告诉外祖母,但却苦于没有证据,思来想去还是先瞒着,毕竟空青也是外祖父的心腹,自己这几日多看着他,早日寻得证据便是。
芫华居,屋内窗边
张妈见唐湘顾手中拿着衣裳针线发呆,又想到方才她晚膳没用多少,便默默到厨房盛了碗鸡汤,端到了她的面前。
“小姐,奴婢方才见您吃的少,便留了碗鸡汤在锅里温着,您快喝了吧,暖暖身子。”
唐湘顾看着鸡汤上漂浮的几根人参须,眼中有些出神。
“张妈,空青是几年前来的顾家?又是何时做的外祖父的药童?”
张妈想了想道:“大概是在十多年前,空青和川断二人,是被老爷从雪地里救回来的,老爷见他们懂些草药,便让他们做了贴身药童。”
“那他二人对外祖父可忠心?”
“那是自然是忠心的,前些年老爷在山中采药不慎扭伤了脚,可就在这时出现了一头灰狼,当时就只有空青在老爷身边,为护老爷,自己的胸口被那灰狼狠狠抓了一爪子,后来是川断带人找到了他们,驱走了那灰狼。”
唐湘顾听着,双手捧起温热的汤碗,“这么说来,空青确实是忠心,但为什么……”
张妈见她心不在焉,以为是这几日累着了,便将窗子关上,在香炉中点上了安神香。
“小姐,冬日夜里越发的冷了,还是早些睡吧,明日要操办老夫人的寿宴,今晚还是不要练剑了。”
话语间,寒风从窗缝中溜了进来,吹动角落微弱暗淡的火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