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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一把大秦全文阅读

作者:狼烟东去     扶一把大秦txt下载     扶一把大秦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扶一把大秦全文阅读

新书《续盛唐》到来!欢迎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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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时日无多的公子

    秦始皇三十五年(公元前212年)二月,大秦的都城咸阳城中春意初至,乍暖还寒。是夜,咸阳的街道上悄无声息,只有时不时由远及近的整齐步伐声,这是手持长戟的秦兵在城中巡视的声音,一旦发现身份形迹可疑者,当场就会被拿下。

    此刻一座距离始皇帝皇宫咸阳宫不远的府邸中,府门紧闭,但在主人房门前的台阶上,却坐着一个身着华服但衣衫不整的青年,身材匀称,面容白皙,五官方正,剑眉长目,颔下无须,二十岁出头的年纪。

    但细看之下,却见他眼中尽是迷茫,绝非这个年岁该有的神色。

    “公子,天色已经暗了,再不回屋中歇息,怕是会染了风寒……”这时,房门‘吱呀’一声开了,一名婢女打扮的女子唯唯诺诺的到了那青年身旁,低声劝说道。

    “你说得不错,这才过来不到一天的时间,万一就染病而亡,余下的三年也不用活了,不划算啊!”

    显然,那个婢女并没有听懂她家公子口中所说的意思,但他关注的不过是公子会不会听她的劝告回到屋中歇息,不然等到夫人回来后怪罪下来,她多半性命不保,所以今日公子的反常举动,她也并没有过分在意。

    婢女不知道的是,她服侍了数年之久的公子,如今的灵魂已经换上了另一个人……

    这位公子的身份,乃是当今始皇帝嬴政众多儿子中的一个,排名第十一位,名曰公子高,这一年刚刚二十二岁,行过了冠礼,成婚不久。

    但是此时公子高的身体中,却已经换上了一个两千多年后的灵魂,他是一名狂热的考古爱好者,华夏高等学府的京大的历史学博士,常年在外研究各个帝皇的古墓以探寻那些被淹没的真相,但是在西安始皇帝墓中却一失足成千古恨,跌落墓穴深处,醒来后就成了公子高。

    前世的他父母均已亡故,倒是孑然一身了无牵挂,穿越这种事发生在自己的身上,他也并非不能接受,但是公子高这个人,却实在是让他高兴不起来。

    作为历史上少有的几个留下姓名的大秦皇子之一,公子高唯一的事迹就是在胡亥夺权后为了保全自己的家室而甘愿为始皇帝殉葬,这充分的说明了他的软弱和无奈。

    而经过这一天对原来公子高记忆的探寻,他发现,前世通过历史留下的蛛丝马迹就判断出公子高在大秦宫廷中并不受重视无疑是正确的。

    身为始皇帝的第十一子,他既没有长子扶苏那样的德才,让众多大秦官吏百姓支持,又没有像秦始皇三十一岁才得的幼子胡亥那样凭借天真性情受宠。就连另一位历史上有名有姓的公子将闾都有一母所生的兄弟三人,而他,只有一个一母同胞的妹妹,年方不到十八,尚在宫中,根本就是聊胜于无。

    要是在寻常盛世之中,他倒是乐得如此,毕竟帝王之子的待遇可是前世苦哈哈的寻找古墓风餐露宿不能相比的,但是重点是,按照大秦的历史,公子高大概只剩不到三年的寿命,等到胡亥和赵高夺了权,你不殉葬倒是也可以,那就自杀或是被分尸吧,总之赵高是不会允许其他始皇帝的子女存活的。

    提心吊胆的享受三年然后死,自然不是现在这个公子高的心声,经历了门外的苦寒,回到屋中他已经有所领悟。

    自己有什么?有两千多年后的智慧,有对两千多年历史的深刻钻研,最重要的,有对接下来大秦历史的预判,虽然后世的史书不过是历史碎片的累积,但是能够改朝换代的大事他还是一件不落都知道的。

    这样的话,自己为什么就不能搏一搏?活下去!精彩的活下去,轰轰烈烈的活下去!为前世只给后人留下一个悲剧形象的公子高拨乱反正一回,或者说,扶这个看似繁花似锦实则遍地惊雷的大秦一把!

    这样的想法一旦出现,就再也不能从他的脑海中抹去,一个个研究了十数年却依旧是模模糊糊的名字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中:扶苏,胡亥,李斯,赵高,蒙氏一族,王氏一族,刘季,项羽叔侄,陈胜,张良,韩信,萧何……

    六国的历史已经在大秦的铁蹄下烟消云散,但是六国的子民却并没有在这短短不到十年的时间内产生自己是大秦子民的归属感,这个帝国,高耸入云,但这个帝国同样摇摇欲坠。

    如今他公子高,命运已经和大秦紧紧的绑在了一起,大秦在,他不一定在,但是大秦亡了的话,他却一定会亡。

    整了整思路,他不由得苦笑了起来,要达到自己心中的目的,不得不说要做的实在是太多了,扶苏有不少官吏的支持,胡亥此时已经对于教自己秦律和书法的老师赵高十分信任,其他的皇子也大部分都有自己母系的支持。

    但自己,却因为母亲在生妹妹的时候难产而亡,使得自己在秦宫中并没有什么依靠,交际圈子狭窄的几乎只剩下一条缝隙。

    那条缝隙,就是自己刚刚被父亲始皇帝指定完成的婚礼,迎娶之人,乃是如今咸阳城中有数的美女,地位也非常显赫,正是任始皇帝朝中御史大夫的冯劫之女,冯清。

    毫无疑问,这一次婚娶是冯家为了巩固自己在大秦朝堂上的地位,冯氏一族,如今不但有冯劫,还有冯劫之父冯去疾任右相,公子高明白,他们之所以选择自己,是因为自己的生母已死,身后并无六国外戚的支持,易于控制罢了。

    在他刚刚穿越到公子高身上的时候,公子高情绪极为低沉,正是因为冯清清晨请他一同去给冯劫及其夫人问安,但却被公子高因为冯劫在自己面前有些桀骜的态度断然拒绝,这样一来,娇妻气愤的告诉他今夜就在冯府住下了,留下情绪低落的公子高被他的灵魂趁虚而入。

    “冯劫,冯去疾……虽说差点意思,但是如今也只能勉强利用一番了。”

    拥有预见性,加上之前公子高的记忆,都是全新的嬴高的优势。他知道,此时不光咸阳,大秦各地都官兵都在搜寻,目标是欺瞒了始皇帝并且出逃的一批以侯生,卢生为首的方士,大概过不了多久,一大片被捕的方士就会被坑杀,这件事导致了扶苏的直谏,始皇的暴怒,扶苏出至上郡,赵高更加受宠。

    因为不知道如今已经抓住了多少方士,嬴高不得不立即行动起来,于是他决定,拯救自己,顺便把大秦扶起来的计划今夜就开始!不管怎么样,刚刚穿越过来的第一天怎么也不能放着新婚娘子搂不着,自己窝在被窝里对付一宿不是。

    “备车,去冯府!”

第2章 岳父冯劫

    公子高府里的下人听到他的这个要求,各个都是一脸疑问,早上自家夫人苦着脸负气离去的样子他们可是还都没忘,心说莫不是公子终于肯拉下面子去承认错误了?想到这,又不由得感叹其公子高实在是有些软弱,哪里有其父的半分王霸之气。

    下人们的心思,公子高自然无暇顾及,他一面匆匆的上了车,一面心中考虑着如何应对自己的这位岳父,毕竟这是初来乍到的自己少有的突破口。

    对于冯劫和其父冯去疾,在前世的记忆里除了面对赵高的抓捕相当有血性的挥刀自杀之外,并没有什么可以坐实的事迹,反而是后世的野史不少,但是公子高知道,那样的故事十个里十一个都是假的,不能当真。

    既然这样,想要从冯府打开突破口,公子高只能将之前从未展现过的一面展示出来,让他们重新认识一下自己,发现自己的光芒,除了这样的硬实力之外,别无他法。好在冯劫已经将自己的女儿嫁到自己府上,他起码是这个时候的自己可以相信的。

    之所以这么着急的去冯府,公子高还有一个目的,那就是之前的公子高才刚刚有了自己的府邸,在咸阳城中根本就没什么根基,趋炎附势的贵族是不会在这样一个从来没有加入到储君讨论中的皇子身上浪费时间和钱财的,所以他想要结交贵人,第一步必须通过冯劫。

    脑中正琢磨着,马车就已经到了冯府的门口,公子高施施然走下马车,昂首挺胸直奔府中而去,冯府的门吏知道这是大秦公子,府上佳婿,忙不迭抢先禀告去了。

    “高夜间来访,多有叨扰,还请外舅莫要见怪。”

    到厅堂迎候公子高的正是冯劫,刚一坐定,公子高就对他深施一礼,微笑道。

    冯劫听了这话,心中微微一动,他将自己的爱女冯清嫁与刚刚行冠礼的公子高,其实不过是想要和始皇帝更进一步罢了,地位更高的皇子早已经被其他大家族抢了先,他从未指望公子高能够表现出什么出众的地方,因为据他的了解,公子高虽没太大的问题,但是生性内向软弱,全无始皇之风,冯清嫁到公子高府上后,冯劫暗中观察几次,更加坐实了自己的判断,失望之余,对公子高也渐渐冷淡了起来,但是今夜公子高一进门一开口,冯劫忽然有了眼前一亮的感觉,具体为何,他一时间也说不清。

    “公子此来,可是为了小女?”

    因为清晨冯清独自归来并且面带愠怒,所以冯劫自然把公子高的到来看做是为了自己的女儿,而此时,冯清也正在二人交谈的屏风之后偷眼观察,负气之后公子高能亲自来接她,她心里还是十分满足的,只不过碍于情面,才没有立刻现身。

    “夜色深了,高确是来接其回府,但也有数言,想与外舅单独谈论,不知可否?”

    之前的数月,公子高可是从未主动想要和冯劫有过交谈,并且看似对于府外的任何事情都不感兴趣,所以这样的提议,让冯劫又是惊了一次,但也产生了不小的兴趣。

    “此处就是府中内室,并无闲杂人,公子只管开口。”冯劫官至御史大夫,其父冯去疾更是名义上比李斯更加尊贵的右相,所以见惯了风浪的冯劫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

    “不知外舅可知,侯生与卢生出逃之事,父亲意欲如何处置?”

    问题一出,真是让冯劫惊了一次,朝政是公子高几乎从未关心过的,真正关心朝政的皇子,只有立储呼声最高的扶苏,始皇虽然并没有确立他的储位,对他积极参政却十分支持,其中意味,耐人深思。

    莫非他之前一直在隐藏自己?

    这样的念头在冯劫心里一闪而过,他深吸一口气,低声道:“如今各地已捉拿了可疑方士数百,不日即将送到咸阳,君上极为震怒,怕是不能善了。”

    显然,对于始皇的儿子,自己的女婿,冯劫并没有隐瞒。这话一出,公子高就知道这些方士的生命马上就要走到了劲头。

    祸首侯生与卢生等人是抓不到了,他们将始皇忽悠的连自称都从‘朕’变成了‘真人’,最后竟然是一场骗局,他们见玩不转了,索性拿着活动经费跑路了,这绝对是功盖三皇,德过五帝的始皇所不能容忍的,既然捉不住侯生和卢生,那就只能拿那些倒霉的方士们出气了。

    公子高知道,即将发生的事史称‘坑儒’,但‘坑儒’又的确是不存在的,因为被杀的并非是儒生,而是依靠炼药和忽悠为生的方士,始皇之所以不到五十岁就暴病而亡,和他们所提供的不知从何而来的所谓丹药脱不了干系。更不用说杀他们的方式经过查证也并非是坑杀,‘坑儒’之事不过是后世汉代别有用心者的一次篡改历史罢了。

    这些方士会怎么死,此时已经不重要了,但是在这件事的推动下,扶苏被遣往上郡修长城,才是重中之重,碎片般的大秦历史和之前公子高狭窄的记忆并不能提供扶苏去上郡之后咸阳是怎么一种情况,所以更多的信息,当然还要从冯劫这获取。

    “捉住一些方士也好,免得父亲日日食用来历不明的丹药。”公子高叹了口气,对冯劫说道。

    今日的公子高,竟然由一个八竿子打不出个屁来的家伙变成了既关心朝政又关心父亲身体的忠孝公子,着实是冯劫没有想到的。

    “君上崇信方士由来已久,此事发生之前,宫中常有数百方士往来进入,公子也是知道的,借此番之事,我等自会劝说君上,不知公子可有良法?”

    见公子高变化如此明显,冯劫也是有意再探一探他的深浅。

    “今日天色已晚,如何能再如此叨扰外舅?小婿先行告退,你我二人择日再谈。”言罢,公子高一拱手,已经站了起来。

    “这……也罢,来日再言!”

    虽然被公子高的变化勾的心里直痒痒,但冯劫却拉不下脸来细问,只能按下此事,待下一次再说。见公子高起身,冯劫重重咳嗽一声,躲在屏风后的冯清连忙扭扭捏捏的走了出来,虽然公子高没直言是来接她,但是显然她已经将清早的不快抛到了脑后。

    一把挽起冯清纤细的腰肢,公子高朗声一笑道:“既然如此,小婿告辞,若这几日父亲在朝堂上对那些方士有了决断,外舅不可妄议,不然恐祸从口出……”

    在冯清羞红的面颊旁,公子高扔下这么一句,然后还没等冯劫再问出口,就已经和冯清一起快步走出了屋内。

    “之前的数年,怕是错看了公子高……”冯劫看着二人的背影,一边嘟囔着,一边吩咐下人备车,他要去见他的父亲,冯去疾。

第3章 固执的扶苏

    “今日你莫不是铁树开了花?竟会主动去府中寻我?”到了车内,,冯清心中乱跳之下,连忙找起了话题。

    “今日南柯一梦,梦中遇一玉女,告知我应对夫人珍而重之……”两千多年后的撩妹技巧,公子高自然不会放过这实战的机会,更何况面对的是自己的夫人。

    “何来玉女,那玉女还有何吩咐?”公子高这个说法倒是稀奇,当下引起了冯清的一些兴致。

    “那玉女确是还教授了我一些技法,但这些技法……需得等到了床榻之上,我再一一与夫人尝试一番,如何?”

    公子高这一番话,冯清哪能不知何意,但好在大秦民风开放,她不但并未如何羞涩,反而是一副跃跃欲试之态。

    半个多时辰过后,公子高卧房床榻上,冯清脸色潮红的趴伏在公子高的胸前,显然玉女教授的技法没让她失望。

    “君既有如此能耐,何不早早使出?今日在父亲府中你二人的对话妾也有所耳闻,莫非之前在宫中,君都是在隐藏自己?”对于今日公子高的变化,冯清也十分惊异,但显然今日的公子高比之从前更让她满意。

    “天下初定,人心不稳,谨慎一些并无坏处,不然如何能保得你我安享荣华?”公子高目光深邃,说出此言让冯清更加受用,但冯清显然不知道这副正经的表情是公子高装出来的,他总不能说原来的公子高已然不知去往何处了,我不崛起难道还替他背锅三年后去殉葬吗……

    冯清还想张口再问,却不想樱桃小口忽然间就被公子高堵住……

    冯清的开放,让公子高相信了历史上大秦的民风的确开放非常。

    根据记载,始皇的老祖宗秦宣太后芈八子曾对韩国求援的使者说,先王把他的大腿压在我的身上,把我压的很累,但是他整个身体都压在我的身上,我立马不累了,你知道为什么吗?在韩国的使者愣神的功夫,芈八子解释道:因为我爽了啊!

    这样的历史,虽然有记载,但公子高前世一直并没完全相信,但是今夜过后,他信了!

    次日,公子高早早梳洗完毕,衣冠楚楚的出了门,那数百方士不知到了何处,让他深感时间紧迫,不得不直接去扶苏府中,看能不能改变些什么。

    按照常理而论,扶苏此时依旧是储位最有利的争夺者,他处事稳健怀柔,在朝堂呼声极高,而公子高不过是个最不受待见的公子,这样贸然前去,不吃闭门羹才怪。

    但是公子高这个不受待见的公子,和扶苏却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们的母亲,都是由嬴政早年做秦王时在后宫呼风唤雨的楚系外戚首脑,嬴政之父异人名义上的母亲华阳太后给嬴政安排的楚国王族之女,虽然公子高的母亲不受宠且早亡,但他和扶苏却无疑是一个派系的人,虽然对于扶苏来说,这个弟弟简直和没有并无分别,一丁点忙也帮不上。

    果然,见到扶苏并不困难,但是见到扶苏之后,公子高一看他的神情就知道他不过是在敷衍自己,他的心中另有要事。

    “兄长可是在担忧父亲四下搜捕那侯生与卢生,求之不得却捕获了数百方士之事?”为了刷存在感,公子高只能直接切中扶苏最关注的事,毕竟以他之前那懦弱的性情,想让扶苏主动开口,怕是那些方士早已经不知道被埋在哪了。

    “弟弟刚刚冠礼大婚,如何关注起了此事?”果然,这一句话就引起了扶苏的兴趣。

    “因这数人谗言,父亲竟自称真人了许久,我等身为人子,如何能不关注?不知对于此事,兄长如何看待?”嬴高话锋一转,已经将主题落在了扶苏身上。

    “那侯生,卢生等人确是可恨,但因二人之故,父亲若要重罚数百无关方士,恐怕会让天下黔首心寒。”

    果然,扶苏已经通过各种渠道得知秦始皇对于此事的暴怒,此时已经开始为那些方士忧心起来,这和之前嬴高想象的一模一样。

    “父亲声威震天,所想之事海内无人能改,况且方士在我大秦为祸不小,父亲近年来身体时常抱恙,与其服用的所谓仙丹想来不无关联,若能趁此机缘杀一儆百,也并非是坏事,兄长忧心,实在是有些重了。”

    嬴高之所以劝说扶苏,是因为一旦扶苏执意干涉此事,几乎铁定会被始皇逐出咸阳,这样一来赵高一党没了掣肘,更会肆无忌惮的扩张自己的势力,在这样的情况下,毫无根基的自己想要发展,想要进步,只会难上加难,万一历史重演,一年多之后扶苏在上郡抹了脖子,自己想要斗得过赵高实在是太难了。

    “身为人子人臣,我怎能放任父亲再造杀孽,之前诸事,我也曾数次劝谏,父亲虽然不喜,但心中总会思量一番再做决断,若不言,我在朝堂有何意义?”

    嬴高一听就知道,扶苏显然还处在一种自我感觉良好的状态,认为就算始皇不听自己也不会有事,在他的心里,自己依旧是储位的不二人选,虽然秦始皇还未正式册立太子,但那只不过是早晚的事,他显然没有想到,自从自己背后最大的支持者华阳太后逝世后,始皇对于册立太子的看法也悄然发生着变化,特别是当那个始皇三十一岁才出生的弟弟长大后……

    “兄长此番不可鲁莽,那些方士……”

    就在嬴高再想出言相劝的时候,一名扶苏府中的门客匆匆走了进来,急切的看了看嬴高,直到扶苏点头示意,那名门客才急急说道:“在各个郡县捉拿的犯禁方士四百余今日已经送到了城中,君上震怒之下,已经诏令将其尽数坑杀,众臣无人敢言!”

    “兄长,事已……”一听这话嬴高心里就是一凉,急忙再想开口的时候,果然已经晚了,扶苏急切摆手制止了他的话,然后跟着那门客快步走出了房门,把嬴高扔在了自己的府中。

    “唉,出师不利!怪不得把扶苏打发去修长城了,这都是他自己作的,如之奈何?”闭上因为话没说完还张着的嘴,嬴高恨恨的敲了一下扶苏的桌案,嘴里嘟囔着这些,无奈的起身准备回府。

    显然,他为了改变历史做出的第一个努力,失败了……

第4章 出人意料的刺杀

    扶苏这一去,嬴高知道八九不离十他的下一站就是到上郡和蒙恬汇合了,始皇帝对他这个长子的忍耐达到了阈值,虽然不会把他排除出继承人的序列,但是暂时不想再见到他却是真的。

    嬴高之所以没有跟过去,原因很简单,他一旦跟着扶苏去了,几乎一定会让始皇以为是和扶苏一道劝谏,但对于始皇来说,老子刚刚被几个方士忽悠了,贼首又没抓到,拿几百个方士出出气已经很没面子了,你们作为儿子不但不能体谅,还来打我的脸,能有好下场才怪。

    作为始皇最器重的儿子,扶苏能被派去修长城的同时有机会和蒙恬修好,还有三十万大军在侧,算是黄牌警告,表明你要是再这样下去,继承人的问题就要重新思考了。但是姥姥不亲舅舅不爱的嬴高可就不一定如何了,这个险,他可不会去冒。

    回到府中,嬴高不得不重新开始思考对策,扶苏这一去,怕是结局已经注定了,他能做的无疑只剩下亡羊补牢,足足想了半晌,嬴高不得不唉声叹气的再次出门,而他的目的地,自然还是扶苏的府邸,事先没劝住,但是去上郡之后也并不是没有反击的机会,他要做的,无疑还是让扶苏重视起自己的处境,不要再自我感觉良好了。

    再次到达扶苏的府邸时,距离他上一次离开已经是三四个时辰之后了,府中的奴婢们个个面色低沉,嬴高一看就知道自己的历史一定是没有错的,扶苏这一次,怕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急着去见扶苏的嬴高没有看到,扶苏府门外不远处的阴影中,一双阴霾的双眸正盯着进入扶苏府里的他,然后缓缓隐去了。

    侍从将嬴高带领到扶苏的面前,扶苏就如同没有看到一般,面色死寂的坐在那,满是颓废的气息。

    “兄长何故如此?莫非父亲并未听从兄长的劝谏?”

    装做一无所知的样子,嬴高跪坐在扶苏的面前,关切的问道。虽然心里对扶苏万分鄙视,但是他总不能说你看你之前不听劝,现在老实了吧?他要做的,是培养其扶苏的忧患意识。

    “父亲竟果然将四百六十名方士尽皆坑杀,纵使侯生,卢生有欺君之错,但怎能对方士一网打尽,我苦劝之下,竟被父亲一怒遣至上郡协助蒙恬将军修筑长城,抗击匈奴,今夜便要出发,可见父亲对我,已然失了信心!”

    就凭这句话,嬴高就知道用心灰意冷来形容扶苏此时的心情再合适不过了。从最器重的长子,到厌烦得打发到了上郡,其中的落差,的确是非亲历所不能感知。

    嬴高知道,这样的扶苏,他只能好生劝说,好在前世对始皇的心境也曾经有过些研究,于是凑近道:“父亲若当真对兄长失了信心,又怎能让兄长去监督三十万大军,更兼蒙恬将军乃是父亲极度信任之人,其弟蒙毅更是父亲面前的宠臣,难道兄长未能感觉到,这虽是父亲的惩罚,但更是父亲给兄长的机会吗?”

    听了这话,扶苏终于抬起头来看着嬴高,显然是在等着他的下文,巨大的打击已经让扶苏忘了,自己这个本应是同一战线上的弟弟,之前一年说的话可能也没有今天多。

    “兄长如今在朝中受百官敬重,黔首之人也知兄长贤德之名,唯独缺少的,便是军权,兄长此去与蒙恬将军修好,三十万边军到时非兄长号令不听,岂不是大善之事,朝中事,蒙毅自会告知兄长与蒙恬将军,再不济,小弟也会关注,风吹草动,都瞒不过兄长。”

    嬴高之前就已经想通了,这千疮百孔的大秦,要是真能由扶苏去管理,自己只在关键问题上点拨一下,岂不是美哉。不然这偌大一个大秦,光是批阅奏折每天就要论石称,还哪里有时间享受生活,扶苏性情仁厚,又和自己同一阵营,所以赢高在这里并没有留什么心眼,是真心希望他能上位,自己做那个站在帝皇身后的人。

    “话虽如此,但父亲对我失望,却是不假……”

    显然,对于扶苏这样天真烂漫少根弦的人,最在意的还是自己父亲的态度。

    “父亲对兄长,不过是爱之深,责之切罢了,兄长此去,唯一要关注的便是父亲的身体,近年父亲因频繁食用丹药之故,身体已是大不如前,万一兄长在上郡之时有甚变故……”

    “噤声!此种言论,怎能胡乱说出?若是被有心之人听闻,纵然你是皇子,亦难逃重罚!”

    和上一次一样,嬴高还未说完,又是被扶苏给堵了回去,他再想开口时,扶苏已经站起身来无奈道:“天色已经有些暗了,父亲命我天黑之前须得离开咸阳,再不出发,又要惹得父亲不快了……”

    嬴高此时最重要的话还没有提醒到位,自然不会就此回府,闻言赶忙道:“高愿送兄长出城,至城外十里!”

    嬴高这样的支持,自然让扶苏颇为感动,由于上郡距离咸阳并不如何遥远,策马前往数日就可到达,所以扶苏并没有携带许多物件,只有一队侍卫护身,嬴高也摇摇欲坠的骑着一匹马,跟在扶苏的身侧。

    由于路上人多眼杂,起初并没有让赢高开口的机会,眼看就送到了十里,天色也已经昏昏暗暗,赢高凑到扶苏近前道:“兄长可否借一步说话,有些言语,高实在是如鲠在喉。”

    这一次扶苏倒是很给赢高面子,一夹马腹快了几步,和后面的侍卫稍稍拉开了一些距离,显然是为了让赢高方便说话。

    见终于得到了机会,赢高赶忙开口道:“兄长,最多两载之后,父亲……”

    正当嬴高说到这关键的时候,忽然耳边传来一阵马蹄之声,赢高下意识的一回头,只听得自己的耳旁‘噗’的一声,然后脸上一凉,好似有什么东西喷溅到了脸上。

    嬴高再回头时,眼前的景象险些把他惊的从马上跌落下去,只是他一回头的时间,扶苏竟然已经不知被人伤了哪里,口鼻周围满是鲜血,刚才喷到赢高脸上的,正是扶苏的鲜血。

    前世从没见过这样情形的嬴高一时间张开嘴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能颤颤巍巍的下马将扶苏扶住,但很快扶苏就被自己的亲卫接了过去,嬴高看到那刺杀扶苏之人骑了一匹快马正要奔逃,但却被扶苏亲卫中的一人电光火石之间张弓搭箭正中后心,登时就跌落马下。

    但当扶苏的亲卫刚刚走近那刺客的时候,却又生出了变故。

第5章 屋漏偏逢连夜雨

    就在扶苏的亲卫们迅速接近那名一身黑衣的刺客的时候,迎面一队人马几乎和他们同时而来,刚刚回过神来的赢高一看那队人马身上的衣甲,心中暗叫不好,那可不正是咸阳城巡城军士的衣甲吗,这帮家伙出现的时机,也实在是太凑巧了些。

    看了一眼虽然呼吸急促无法出言但暂时却并没什么性命之忧的扶苏,赢高一咬牙,奔着那刺客落马的方向跑去,这场变故实在是出乎他的预料之外,这让他感到大秦的局势怕是远远比自己想象的复杂,这两天发生之事的背后一定是有推手的,而这个推手到底是谁,突破口显然在这个刺客的身上。

    赢高凑到刺客跟前的时候,那刺客已经被扶苏的侍卫们率先捉住,嘴里正大口吐着血沫,翻着白眼眼看就要不行了。

    “今日之事,受何人指使?若不说来,你仅剩时间将遭受无尽的痛苦!说出,立即就可死去!”

    说着话,扶苏的一个侍卫将一颗黑色的药丸瞬间放进了那刺客的口中,几乎一瞬间,本来正在等死的刺客眼珠瞪得几乎成了一个圆形,可见承受的痛苦之深。

    这样的手段看得赢高一愣一愣的,随着意想不到情况的接踵而至,他越发的感觉到自己对于大秦的理解,怕是有点太浅了,原本挺乐观的情绪,也有些低沉的下来。

    “我受高……呃……”

    那刺客终于有点扛不住了,用喷着血沫的嘴吃力说出这几个字,想要给自己一个痛快。但是刚刚说出三个字,原本只是在外围围观的那队咸阳巡城军士却忽然叫嚷起来,要将这人带回城中发落,扶苏的侍卫如何能依,一来一回之下,不知谁给了那刺客一杵子,让正要说出第四个字的刺客一瞬间就咽了气。

    这样一来,扶苏的侍卫可算是来了火气,两帮人原地争执了起来。

    高?赢高的注意力完全在那个刺客所说出的这个高字上。敢于刺杀扶苏这样的重要人物,幕后主事一定是位高权重之人,不可避免的,一个名字出现在了赢高的脑中,自然就是臭名昭著的赵高。

    赵高是始皇帝最宠爱的幼子胡亥的秦律老师,胡亥对他十分依从,始皇对他也是信任有加,如今任中车府令一职,字面上理解,就是管理始皇帝的车马仪仗,乍一看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官职,但是他还有一个身份,那就是始皇帝的私人印信也在他的手中掌管,这个可就厉害了,足以看出始皇对他的器重。

    赢高知道,这个时候的赵高,因为始皇尚在,绝不敢在明面上有什么不轨之心,始皇帝都没决定的太子之位,更不是他敢有什么想法的,但是暗地里,却什么都有可能。

    “若能借此机会重创这赵高一次,岂不是美哉?”想到这,赢高心里不由得盘算了起来。

    但是抬起头来的时候,他却看到扶苏的侍卫和那队巡城军士看向自己的眼色多了几分不善。在赢高思考的时候,他们已经达成协议,一面把重伤的扶苏送到宫中医治,一面将刺客的尸体也送回宫,禀告始皇帝定夺。

    “高?赵高?赢高?这特么……”

    看着众人的眼中,经历了一瞬间懵逼的赢高忽然反应了过来,现在的自己是公子高,可不是名字也是高吗?这样一来,这其中问题可就大了!

    “本公子也亲眼见证此事,该当陪同尔等同去宫中。”显然,这一个字几乎一定会将自己引火上身,赢高心急之下,也只能故作镇定,想要先去宫中面前自己的父亲始皇帝,抢先说明此事。

    “事发突然,我等需单独向君上禀明此事,还望公子自便!”

    果然,扶苏的侍卫态度已经十分明朗,那就是将赢高列为了怀疑对象。这也不怪这些侍卫,实在是这赢高之前一直没有跟扶苏走得太近,这一两日忽然这样殷勤,实在是惹人猜想。

    “这……如此,我便回府,尔等需好生照料兄长!”

    赢高知道这个时候自己再非要跟去就有欲盖弥彰之嫌了,于是只能悻悻的嘱托了一句,之后缓缓离开了。

    有些失魂落魄的回到府中的赢高知道,自己来到这个时代的第一个近距离的难题怕是已经来了,这一次自己一旦处理不好,不但日后没有任何向上攀爬的机会,性命能不能保住都是两说。

    秦律严苛,虽然还没到胡亥继位后实行皇族犯法与庶民同罪的地步,一旦让始皇帝认为自己有遣人刺杀兄长的嫌疑,后果也是不堪设想。

    一时间,赢高想到了自己的岳父冯劫,但是片刻之后,他止住了去找冯劫的冲动,他知道,万一这件事真的是针对自己的一场阴谋,那么自己现在的动作都会被有心人看在眼里,狗急跳墙只会落下口实。

    劝说扶苏不成,自己又成了刺客供出来的名字,此时的赢高,真可谓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又好似冷水浇头,怀里抱着块冰……

    “难道还没开始大展宏图,就要完了吗?最短命的穿越者奖杯,就要属于我了吗?”一时间,赢高心中十分低落。

    良久之后,正当赢高的头脑在黑暗中搜索着的时候,一律光亮忽然之间照了进来。

    既然已经发生,为何不化被动为主动?刺客死了,尸体还在,并非没有可以利用的资源,当真有人设计的情况下,他是一定会跳出来添油加醋的,而那个时候,说不定就会有自己的机会,本来自己最欠缺的就是在始皇帝面前一个表现的机会,此事虽然凶险,但是一旦扭转了局势,岂不是更加事半功倍?

    想到这里,赢高心中的阴霾顿时一扫而光,前世的自己已经死了一次,谁又能料到死后到了这里?所以风险,总是伴随着机遇的。

    就在他刚刚想通的当口,宫中来人传话,着赢高即刻进入宫中,始皇帝有要事召见。

第6章 舌战阎乐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已经有所准备的赢高得了召令一丝停顿也没有,直接就跟着那传令的官吏出了府门,此时的冯清还不知赢高发生了何事,见他破天荒的被始皇帝召入宫中,还以为是有什么好事。

    咸阳宫,是之前的赢高成长的地方,但是现在的这个赢高,却还是头一遭来。此时天下已经归一,始皇在这数年见吸取了原本六国建筑的精髓,在这偌大的咸阳宫中体现出来,各个离宫别馆以甬道连接,宛若迷宫一样,要不是跟着传令的官吏,仅仅凭借头脑中原来赢高的记忆怕是寻不得始皇帝的所在。

    走了不短的时间,官吏将赢高带到了一座偏殿之前,伸手示意赢高进去,赢高知道,等在里面的就是之前这具身体的父亲,号称千古一帝,第一次对华夏实现了真正意义上统一的秦始皇嬴政。

    虽然如今已经是年近五旬,大秦也是遍地雷区,但是他的功绩,真的是不能被磨灭了,和这样的人物第一次相见,赢高的心情无疑是激动,一颗心怦怦乱跳,让走在台阶上的他不得不深深吸气,以免紧张的情绪让原本就是龙潭虎穴的召见变得更加危机。

    召见的地方设在偏殿,让赢高留了个心眼,这已经可以说明始皇帝起码今天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一个太过公开的层面上,所以赢高判定,始皇帝想要的,无非是了解这件事,更加重要的,可能是看一看赢高的态度。

    随着一名侍从的通禀声,赢高走过了最后的几个台阶,他第一时间抬头,看到殿里已经伫立着数个身影,一时间看不清相貌,再往前看,一个并不十分高大但却有些宽厚的身影坐在殿中的主位上,可不正是始皇帝嬴政。

    到了殿内,赢高当即对始皇行了大礼,作为前世对历史研究得滚瓜乱熟的人,他当然不会在这样的事上犯错误。

    当始皇帝一伸手示意他起身之后,他才有机会好好看一看这千古一帝到底是个什么模样,这一看之下,让他想起了前世几个模糊的词语,正是秦始皇本纪中尉缭用来形容秦始皇的:蜂准,长目,挚鸟膺。

    前世的赢高还不太知道这三个词的含义,史学家们也是为此吵破了头,甚至冒出了始皇帝是个鸡胸或是得过小儿麻痹症这样的笑话。如今看来,这样的说法实在是可笑,赢高在心里简单的对始皇帝的相貌品评了一番,那就是鼻直口阔,昂首挺胸,浓眉大眼,端的是仪表堂堂的美男子……

    “你可知,今日召你到此处所谓何事?”

    还沉浸在秦始皇相貌中的赢高听到这句话,一激灵回到了现实,不错,自己来到这里,怕是被列入了重点怀疑对象,正在进行排查。

    趁着假装思考的当口,赢高微微侧目环视了一周,殿内除了他,还有五人,根据之前赢高的记忆,分别是丞相李斯,冯去疾,上卿蒙毅,咸阳令阎乐,以及之前经历了刺杀事件的扶苏的侍卫首领。至于赢高心心念念的赵高,却出人意料的没有出现。

    “禀父亲,乃是兄长扶苏于咸阳城外数里处遇刺之事。”

    在这里隐瞒是没有任何意义的,这一点赢高自然知道,他要先看看始皇帝的意思,再看看他的处境,才能决定采取的措施,毕竟如果有人要算计他,是不会不跳出来的。

    “此事发生的情形,你讲来听听。”秦始皇没有一句废话,也并无表情,让人一时间看不出他的心思。

    “得知兄长前往上郡之事后,我前往相送,谁知……”

    赢高依旧没有一丝隐瞒,把事情的经过全部告知了始皇帝,始皇帝听罢微微点头,显然和他之前了解的并没什么不同,更何况之前的赢高最让他满意的就是诚实孝顺,他并不觉得赢高会在此事上说谎。

    “公子怕是有一重要的情节没有言明吧?”就在赢高话音刚落不久,一个满是阴霾的声音响了起来。

    呵!该来的终于来了!

    赢高在叙述这件事的时候,故意没有说刺客临死时的话,果然当时就有人坐不住了。

    说出此言的,正是咸阳令阎乐,他的另一个身份乃是赵高的女婿,准确的说,是养女壻,赵高因缺少重要部件而生产不出女儿,故此只能弄一个养女聊以自慰,所以这个养女婿也就应运而生。

    “何事?还请咸阳令赐教。”赢高依旧是那副神情,淡淡的回应道。

    “那刺客临死前,不堪痛苦之下口中说出了他是受一名为高之人所遣,你如何解释?”

    阎乐显然是没有把身为皇子的赢高放在眼里,句句话向赢高的七寸打击,赢高心里长叹了一声,倒不是说他对此没了计较,而是管中窥豹之下,足可见赵高此时势力之深,已经不是一朝一夕所能够拔除,他不亲自现身,就说明他有信心让秦始皇怀疑不到他的身上。

    赢高并没立即回答,而是看了始皇帝一看,他依旧是那副神情,默默的看着赢高,好像也在等待着他如何应对。

    但是赢高接下来的话,却让秦始皇也变了脸色。

    只见赢高缓缓转过身来,走到阎乐身前,之后忽然高声道:“不知你身为咸阳令,日日在咸阳城中巡视,却不能阻止一刺客对皇长子的刺杀,我咸阳城要你何用?我大秦要你何用?如今你所辖之地发生了如此大事,你不思请罪,竟听信那刺客的含糊之词将矛头对准于我,如此避重就轻,用意何在?”

    这连珠炮一样的反攻,让阎乐万万也没有想到,据他的了解,公子高不过是个窝囊废罢了,陷害这样的人那自然是手到擒来,这样的场景,他绝没有想到。

    “你……你之前从不与扶苏公子走如此之近,为何今日两次出入扶苏府邸,又主动相送,你如何能说得清?”

    阎乐能做到咸阳令,也的确不是个善茬,短暂的愣神之后,又开始了对赢高的攻击。但是他这句话出口之后,换来的却是赢高的哈哈大笑。

    “咸阳令当真是日理万机,我之前与扶苏公子关系如何,我一日之内几次出入扶苏公子府邸,你倒是知之甚详!”

    赢高这一句话出口,阎乐的脸色可就真有些变了,赢高的这句话,可是十分值得推敲的,赢高才刚刚冠礼不久,之前在宫中的事,他一个咸阳令却了如指掌,这显然是不正常的。果然,阎乐偷眼看秦始皇和其他几位大臣的时候,他们看向自己的目光都多了些东西。

    但是阎乐正欲狡辩的时候,赢高的话音又响了起来:“此事与我无干,至于那刺客为何如此说,我亦是不知,此事最终如何,全凭父亲做主,高绝无二话!”

    秦始皇现在看向自己这个不上不下的儿子的目光,和之前已经有所不同了,这些年他的确没怎么重视赢高,但赢高能够蜕变成这样,将阎乐辩驳到如此窘境,十分出乎他的意料,要说赢高派人刺杀扶苏,秦始皇原本就是不信的,但扶苏在这个自己因为储君之事摇摆不定的时候有此遭遇,却是他不得不拿出态度的,看着自己眼前这个有些陌生但却让他心头一震的赢高,秦始皇心中生出了一计……

第7章 自证清白

    “此事让扶苏重伤,自然不可就此揭过,三日之内,你若能查出蛛丝马迹自证清白,不但无过,反而有功,若不能自证清白,那刺客所言的高字加之你在扶苏身旁,怕是难以就此洗脱干系……你可有此心?”

    自证清白?赢高一听这话,刚刚有些平静了的心又是一颤,他本以为自己已经成功的将矛盾点转移到了阎乐的身上,但谁知秦始皇却并没有理会,依旧抓住这个刺客的话不放。

    莫非这始皇帝有点吃仙丹吃的迷糊了?自己儿子的话还不如一个漏洞百出的奸臣?

    不对!自证清白,那岂不是等于把这件事的查探之权交给了自己?

    终于,赢高在短时间内看出了这件事的关节,他不得不承认,秦始皇能成为统一华夏的那个人,还是有很大的道理的……

    “愿为父亲查出此贼的出处!为兄长报了此仇!”

    看出了始皇帝的心思,赢高心里一块大石总算落了地,直接矮身下拜,高声答应了始皇帝此事,语气中满是自信,哪里有一点之前的唯唯诺诺?

    对于赢高的表现,始皇帝显然也很满意,一抚颔下短须道:“有何需配合之事,皆可以说与咸阳令。”

    赢高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边的阎乐,只见他表面低头恭敬的答应着始皇帝,但是面上却满是幸灾乐祸的神情。

    “并无需咸阳令配合之事,咸阳令只需将分内之事做好便可,更何况咸阳令身为中车府令之婿,而中车府令与我同名,为何不见他提起,如何厚此薄彼,我哪里敢与他配合?”

    赢高旁敲侧击的提出了赵高,让阎乐面色忽地狰狞了起来,但在始皇帝面前,他如何敢于妄动,只能暂且压下怒火,心里想的却是看你三日后还能如何?

    “诸公以为,此事如此处置如何?”

    李斯,冯去疾和蒙毅三人,听到始皇帝的问话都是点点颔首,只有冯去疾原本好似有话要说,但是看着赢高极度自信的神情,还是没有说出来。

    显然,这三个位高权重之人出现在这里只不过是给此事做一个见证,毕竟涉及到了始皇帝的两个亲子,非同寻常。

    “既然如此,高先行告退,三日后再来面见父亲,看望兄长!”

    丢下这样一句话,又对着始皇帝深施一礼,赢高转身后大踏步离开了这里,留下始皇帝和堂前的几人不知道各自在盘算着什么。

    一个转身之后,之前在自己的父亲面前还信心满满一脸坚毅的赢高顿时变了一副神色,整张脸都垮了下来。

    他刚才的举动,大部分是做给秦始皇看的,小部分是做给阎乐和其他几人看的,原来的赢高二十几年的成长已经证明,身为千古一帝的秦始皇是不喜欢软弱的儿子的,他喜欢的是像他一样勇敢果决之人,而赢高因为之前印象已经不怎么样了,今日再不改,显然已经晚了。

    至于阎乐,赢高不过是想要镇住他罢了,他知道在这样的敌人面前,越是软弱,结局就越是凄惨。

    至于如何查清扶苏遇刺的真相,赢高心里虽然有了些眉目,但是这件事绝不是他自己能够完成的,偌大一个咸阳城,三天他连逛都逛不完,更别提查清真相了。

    走出咸阳宫,赢高并未直接回府,而是马不停蹄的赶往了冯劫的府邸,毕竟目前始皇帝的宠臣中他能信任的人并不多,或者说只有冯劫这老哥一个。

    在冯劫的府中足足两个多时辰,夜深之后,冯劫的府中一辆马车缓缓驶出,消失在了夜色中。

    又过了多时,在距离咸阳宫不远处城中的一处筑有高墙的府院门外,一辆马车停了下来,车上下来的,是一位须发花白的老者,此人面容随和,目光深邃,正是当今大秦右相冯去疾。

    而这座府门外,有着八名大秦军士一字排开,这里是咸阳令阎乐所辖之处,如今正作为摆放那刺客尸体之处,由于主使未能找出,始皇帝命阎乐暂将尸体存放在此,三日后再做处置。

    “君上口谕,命老臣查看刺客尸身,以防歹人混淆视听。”冯去疾来到门前,轻声说了一句,就要入内。

    “咸阳令有言,任何人等……”

    守门的秦兵话还没说完,冯去疾一伸手将他止住道:“咸阳令的口谕和君上的口谕,尔等想遵哪一个?”

    秦律严苛,冯去疾又身为右相,那秦兵知道这样一句话后自己若再将其拒之门外,自己的这颗人头可就过不了今夜了。

    “那……右相请入,尸身虽未腐臭,那还请右相与其保持距离,以免有甚变故……”

    他还在提醒的时候,冯去疾已经进入了房中,随之一同前去的,是一名手拿竹简的年轻官吏,显然是记录之用,那秦兵还想有些什么,但想到冯去疾之前的话,又咽了下去,但对自己身后的另一秦兵低语数句,那人随即悄然消失在了夜色中。

    “公子速速查看,若我所料不差,片刻阎乐就会到来,若被其发觉你在此处,加之你我的关系,在君上面前更为不利。”

    显然,那名手持竹简的正是乔装打扮的赢高,之前的数个时辰,他一直在和冯劫商议对策,当他提出想要亲自眼看尸体的时候,冯劫求助于冯去疾,这才连夜想出了这个计策。

    赢高怎能不知冯去疾为了自己承担了多大的风险,于是二话不说,直接到了尸体边上,屏住呼吸深吸一口气,扯开了盖在尸体上的麻布。

    到此时,刺客刚刚死了几个时辰,依旧是那身黑衣,显然并未有人动过,或者说刺客已死,阎乐和赵高没有把精力放在一个不会说话的死人身上。

    但身怀两千多年磅礴知识的赢高却知道,后世一个叫法医的职业,他们的目标,就是让尸体说话,自己虽然不会法医,但是赶鸭子上架,在尸体上找出一些蛛丝马迹,他自觉还是有可能的。

    尽力不去想尸体上散发出来的气味,赢高将手中的火烛凑近尸体,这是一张平淡无奇的脸,和赢高想的一样,冯去疾一看之下,也无法辨认他的出处。

    “看来唯有如此了!”

    赢高叹息一声,然后伸出微微有些颤抖的手,去扯这个刺客身上的黑衣。

第8章 证物谜团

    早在扶苏被刺的时候赢高就注意到了,这刺客的身上不只这一层衣物,因为此时正值春寒料峭,人们都会穿上数层用以御寒,这名刺客也不例外。

    让赢高将注意力放在衣衫上的另一个缘由,正是在如今的大秦,上至达官显贵,下至平民百姓,对于衣物的重视程度,都是后世所无法想象的。

    赢高还记得在前世出土的秦简中,有因偷窃他人衣物而被判重刑之人,在这个时代,衣物和田宅一同被列为一个秦人的固定资产,也正因如此,赢高才决定冒险看看能否从刺客的衣物上发现什么,一旦刺客归属于某个让他感到自豪的组织,那么在衣物上,他定会有所发现。

    满怀期待的,赢高扯开了那层黑衣,火烛照射过去,映入眼中的不过是一件寻常的衬衣罢了,四处摸了一遍,没有任何特别之处,再去看他的鞋靴与下衣,依旧是毫无所获,这一下赢高终于有些慌神了,再往里面使劲的摸了摸,除了尸体冰冷的皮肤之外,没有任何收获……

    正在这时,院外一阵嘶鸣声传来,显然是有马车到了。

    “公子速到我身后,想来是阎乐到了,莫要让其认出公子,不然假传君上口谕被识破,你我绝无好处。”

    第一次出手,这就要折戟沉沙了?

    赢高不甘心的问着自己,院门打开的声音已经传过来了,赢高知道,自己必须收手了,他快速的将被自己扯开的衣物整理好,然后不甘心的最后在尸体上摸了一把……

    但就是这一把,手扫到腰间的时候入手处有一凸起,赢高心中一紧,也不管是什么,一把就扯了下来放在衣袖中,然后迅速和进来时一般,低头弯腰站在冯去疾身后。

    就在赢高的脚本刚刚站稳的时候,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已经到了门口,随之而来的是明亮的火把和白天赢高刚刚在朝堂上听过的声音:“右相深夜来此,何不先行告知在下,由在下陪同而来,岂不是好?”

    和声音一起走进来的,自然就是白天在始皇宫殿中互怼的阎乐了,作为赵高的狗腿子,咸阳大大小小的事,特别是和扶苏遇刺有关的,还真是很难背着他进行。

    “君上口谕甚急,故未曾知会咸阳令,咸阳令若有疑虑,此时刚好我已查探完刺客尸体,不如你我二人同去复命?”冯去疾有些苍老的面容上一如既往的没什么表情,不咸不淡的说道。

    在冯去疾出言的同时,阎乐并没有闲着,而是到尸体的周边看了看,见尸体并没有什么变化,还是之前的那个人,衣衫也都还在,这才暗中松了口气,他知道,因为笃信方士一心求道以期能够长生,始皇帝是不会亲自过目尸体的,而自己面前的这个老头,又怎能认出这死人是谁。

    “右相说笑了,在下不过是途经此处,听闻右相在此,这才入内一见,既然右相有君上之命在身,在下就不久留右相了。”

    显然,阎乐面上是恭敬,实际则是为了让冯去疾快些离开,正在低着头奋笔疾书的赢高心里不由得嘀咕道:这厮与赵高必然与这次刺杀有关,这名刺客虽然自己并没有看出什么端倪,那不过是因为自己不是对的人罢了。

    赢高摸了摸自己从那刺客身上扯下来的那段东西,那是一个摸起来像布条一样的物件,上面有着一些不规则的凸起,这些凸起让赢高心中一动,见冯去疾已经跟阎乐拱手告辞,他连忙收起心思,躬身跟随冯去疾向门外走去,阎乐倒是顺带瞟了一眼赢高,但黑灯瞎火的停尸房里,并没有让他看出破绽。

    跟着冯去疾一路绕过了咸阳宫,直到进入了岳父冯劫的府中,赢高才将自己的扮相换下来,对于赢高的伪装能力,就连活了五六十年的冯去疾都刮目相看了起来,上一次冯劫将赢高的改变说与他时他还不以为意,但是今天在始皇帝面前和停尸房里的表现,让冯去疾不由得信了八分,他笃定赢高之前一定是隐藏了些什么,至于为什么,他心里也没什么定计。

    “此行如何,可在那刺客身上发觉什么线索?”

    等在府中的冯劫显然对此事十分关注,赢高才刚刚表现出一点峥嵘,竟然就和刺杀扶苏这样的大事牵扯在了一起,这让冯劫十分关切,刺杀扶苏可是大事,冯劫可不想赢高一着不慎之下,让自己女儿的后半辈子也搭了进去。

    “翻遍了那刺客的尸身,只寻得此物,不知右相与外舅是否识得?若能获知此物出处,此事迎刃而解!”

    说着话,赢高从衣袖里抽出一物,冯劫父子定睛一看,那是一段衣带,并不宽厚,应是束内衣之用,但材质却是只有咸阳城中显贵才能穿着的织物,并且其上有规则的刺绣,如祥云一般,一看就不是凡物。

    在归来的路上,赢高已经将此物前后看了一遍,虽然自己未曾见过,但是他心中觉得身居高位的冯氏父子十有八九能告诉他答案,那样的话,这个自己歪打正着拿回来的布条无疑就能帮他度过这次劫难。

    冯氏父子接过那段衣带,在烛火下细细的观看起来,足足过了半晌,在赢高满怀期待的目光中,他们说出了一句让赢高万分失望的话:“从未见过此种图案。”

    冯去疾身居右相,在大秦帝国几可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面对这样一段显然是出自显贵之手的衣带,竟然说从未见过,这不由得有些颠覆了赢高的三观,要说他因为冠礼之前一直长在深宫未曾见过倒是可以,但是冯去疾如此说,这其中就有了问题。

    “右相与外舅皆未见过此物,此事怕是有些难了。”赢高从冯去疾手中拿回那段衣带,一面细细的看着,一面喃喃说道。

    “公子不必丧气,明日我与父亲一同去劝谏君上一番,加之你是君上亲子,向来忠孝老实,死无对证之言,君上理应不会轻信。”冯劫叹了口气,开口劝道。

    “不,外舅不必急切,难是难了些,但是此事未必不能解,只不过,需要一些胆识罢了!”

第9章 呈递证物

    “事已至此,若不能解,公子可就成了刺杀扶苏幕后主使的唯一线索,又何谈胆识与否?有何破解之法,速速说来便罢!”

    对于赢高这个卖关子的毛病,冯劫已经是苦不堪言,之前的那晚赢高就是将自己这个岳父吊足了胃口又扔在府中,今日又想来这么一出,他自然是不干的……

    “唉,此事虽有些凶险,但外舅不必担忧,只需告知高一事,那便是如此时辰,父亲会否已经入睡?”

    经过这过程丰满的一天,此时已经近了人定之时(秦朝的时辰名称,相当于子时),之所以叫做人定,显然是大秦的这个时辰是该睡觉的时候了。

    虽然不知道赢高为什么这样问,但冯劫还是耐着性子答道:“君上勤政,每日须得批阅奏折达一石之数,不然断不会就寝,此时怕是依旧在批阅奏折。”

    赢高听完这话,心中暗暗点头,这倒是和自己之前了解的情况十分吻合,一石竹简,光是在重量上就相当于后世的好几十斤,以奏折的格式,足足至少要十几二十万大秦小篆,赢高光是想一想就已经有点头晕脑胀了,在这一点上,他的确不得不佩服这个此时自己的父亲,大秦的帝皇。

    “既然如此,高去去就来,外舅与右相大可以在此歇息,明日若父亲召见,此事便可水落石出!”

    说罢,赢高整了整衣衫,站起身来就要离去。

    “公子可是要去宫中面见君上?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公子手中并无真凭实据,一旦惹恼了君上,后果不堪设想,还需慎之!”

    有赢高之前的一问,冯劫怎能不知他意欲何为,当下连忙伸手阻止,始皇帝的脾气他还是了解的,虽然赢高是始皇帝的亲子,但是万一惹恼了他,可就永无出头之日了,那样的话,自己的爱女还不是跟着倒霉。

    但此时赢高心里想的却是:再慎之,等会我那老爹睡着了,明天再想去见可就难了,万一这其间赵高和阎乐有什么发现,你能担待得起吗?

    心中虽这样想,但是赢高却做出一副坚毅的神情,低声道:“外舅与右相莫要忧心,此番前去,就算一无所获,高也当安然归来!”

    言罢,赢高向自己面前的两位深深施了一礼,而后直接快步出了门。

    看着赢高离去的背影,冯劫父子面面相觑,敢于在这个时辰去打扰始皇帝的,怕是除了他最为宠爱的小儿子,年方十七的胡亥之外也就没有其他人了,所以赢高的这个举动,让他们心里不禁捏了一把汗,但赢高这样自作主张的行动,却又让他们有些无可奈何,只能心突突的跳着等待赢高的结果,并且期盼着他们的君上此时不要被奏折中的事气得不轻。

    不多时之后,赢高的马车到了咸阳宫中,因为赢高之前就住在宫中,身上有宫里的令牌,进宫并没有什么阻拦,但是当他到达始皇帝正在批阅奏折的大殿外时,直接被一身玄色铠甲的侍卫拦在台阶之下。

    “公子深夜到此所为何事?君上正在连夜阅众臣上奏之事,若无急事,公子明日再来!”

    始皇帝的贴身侍卫可不管你来的是谁,他的眼中,就只认始皇帝一人,其他人等在他眼里大概长得都一个样,哪管你是不是皇子。

    “烦请禀明父亲,高已然查明刺杀扶苏兄长刺客出处!不敢拖延,故深夜前来,若父亲使高明日再来,高即刻离去!”

    赢高并没有纠缠,只是托那侍卫带个话,虽然他说得轻巧,不行就明日再来,但是他却知道,就凭自己说得这件事,始皇帝就一定会让他进去。

    扶苏被刺,在宫中传得沸沸扬扬,那侍卫自然知道兹事体大,闻言连忙一拱手,转身进入殿中禀告去了。

    果然就像赢高所料的那样,片刻之后,那侍卫一路小跑着到了自己面前,伸手示意自己进入殿中。

    顺利见到了始皇帝,赢高之前悬着的心落下了大半,但他知道,见到始皇帝之后才是此事的关键,那一段衣带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是凭感觉认为始皇帝可能会识得此得特殊之图案,万一事实并非如他所想,定个欺君之罪,也算是正常。

    跟随那侍卫快步来到殿中,眼前的情景却是让赢高的心里微微一颤。

    始皇帝的确如他所想的那样,正在通明的烛火下批示竹简,但在始皇帝的侧面还跪坐着一人,凭借原来的记忆,赢高认出此人正是始皇帝最偏爱的幼子,胡亥。

    胡亥年方十七,生得唇红齿白,一双大眼炯炯有神,的确是透着一股子机灵劲,但此时显然是对这些竹简没什么兴趣,分明是迫于自己父亲的压力才端坐在这里和始皇帝一同审阅竹简。

    看到这样的情景,赢高不禁在心中长叹了一声。将年仅十七岁的胡亥拽过来审阅竹简,足以说明始皇帝对他的期待,再结合他对扶苏的态度,赢高心中仿佛又抓到了什么。但总之,自己此时依旧是姥姥不亲舅舅不爱的那一个,至于以后什么样,就要看自己的能耐了。

    “父亲。”赢高到了始皇帝近前,连忙行了拜礼。

    “那刺客乃是何人,说来听听。”始皇帝手中依旧拿着一份竹简,微微抬眼看了赢高一下,淡然道。

    “此时高理应单独向父亲禀明……”赢高看了一眼仿佛对此事并无兴趣而且听到这话还满怀期待的胡亥,轻声道。

    “无妨,胡亥乃是尔等亲弟,扶苏之事,他理应知晓。”显然,始皇帝对于自己最疼爱的儿子全无避讳之意。

    看到胡亥由期待变成失落的神情,赢高暗自揣度,他应当对此事一无所知,也就是说,赵高此时就算是有什么想法和动作,也只不过是自己知道罢了,他的弟子胡亥绝对不知。

    “高虽未能查明那刺客姓甚名谁,到底受了何人指使,但有一物,足可以证明那刺客绝非受高指派,至于幕后之人到底是何人,父亲多半可以分辨!”赢高此时可不敢向对自己的岳父那样卖关子,话音刚落,就从衣袖里将那段衣带拿了出来,双手呈到始皇帝眼前。

    始皇帝接过衣带,刚刚翻开了一下,眼中就露出了一丝惊讶之色,虽然他很快将这样的神色隐藏了起来,但还是没有逃过赢高的双眼,赢高知道,此事看来的确有门!

    但让赢高意外的是,足足过了半晌,始皇帝依旧没有说出那衣带的来历,只是将其拿在手中不停把玩,仿佛在犹豫着什么,这让原本已经有些放松下来的赢高一颗心又提了一来。

    就在赢高胆战心惊的时候,旁边的胡亥却忽然开了口!

第10章 秘法队

    “这不正是父亲的那队躲在暗地里的卫士身上的衣带,那图案端的是十分美观!父亲莫非忘了?”

    百无聊赖的胡亥眼巴巴的看着始皇帝左看右看就是不说话,心里急切之下,高声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胡亥这话一出口,赢高的眼睛赶忙从始皇帝的身上移开,左看右看也不知道应该看向何处,最后干脆盯着自己的脚尖,再不抬头了。

    显然,始皇帝心里不想让赢高得知的一件事,被受尽了宠爱口无遮拦的胡亥给说了出来,而且是像竹筒倒豆子一样,哗啦一下全抖搂了出来……

    此时此刻,赢高不得不在心里感谢了一番自己的这个弟弟,要不是他的天真无暇,当然用后世的话也可以说是情商极低,始皇帝万一在这个事情商装傻充愣,赢高可就被动了,虽然始皇帝不会让自己的这个儿子真当了替罪羊,但是赢高心里的目标,怕是肯定实现不了了。如今有了胡亥的横插一杠子,赢高知道自己的机会极有可能来了。

    果然,过了片刻,始皇帝略显不悦的声音传来:“夜深了,速回自己寝殿中歇息,我与你兄长还有要事。”

    胡亥显然等的就是此时,一听此言当下千恩万谢的走了,显然自己的寝殿中有比这更加有吸引力的东西在等着自己,至于赢高,在胡亥的眼前就像是空气一般,压根就没有打招呼,这不由得又让赢高心下叹了口气,心说看来这赢高之前混的实在是有些太差了……

    胡亥离开了殿内,始皇帝才缓缓的将手中的竹简放到桌案之上,拿着那段衣带,抬眼看向赢高,沉声问道:“你可想得知这段衣带的出处?”

    赢高一听,不得不佩服始皇帝这数十年来的驭下本事,就凭这一句话,赢高一回答,就会将自己的真实意图暴露出来。

    “一切全凭父亲做主!若这衣带乃是无主之物,高即刻便回府中继续查探,三日之内若无其他结果,高任凭父亲处置!”

    赢高此时银牙一咬,说出了此言。他要让始皇帝知道,如今站在他面前的这个赢高,已经不是之前那个畏畏缩缩在他面前大气也不敢出的皇子了,他要用最快的速度让始皇帝重新认识一下自己,不然等到他知道了自己的改变,怕是也已经快要永远的闭上眼睛了。

    果然,始皇帝听了赢高此言双目一亮,白天在殿中和阎乐的一番对峙已经让他对自己这个许久未曾正眼看过一次的儿子有了些兴趣,而此时在他这个动不动就坑杀分尸的帝皇面前敢于说出这样的话,则更加表明了赢高的不同以往。

    赢高这句话的言外之意无疑就是:父亲要儿子如何,儿子就如何,至于之前胡亥说漏了嘴的事情,我就当是没听到,绝无怨言。

    这样的忠孝,胆识和气魄,不由得让秦始皇一瞬间想到了年轻时候的自己。

    之前在始皇帝的脑中,真正想过传给储君之位的只有扶苏和胡亥。

    扶苏是他的长子,按理说也的确是德才兼备,但是作为一个父亲看来,扶苏和始皇帝却一丝相像的地方也无,始皇帝喜欢的是如同自己一般杀伐果断,威势无双的储君,而扶苏偏偏是一个以德服人,不造杀戮的儒家思想的传承者。

    也正是这个时候,胡亥渐渐的成长了起来,他口无遮拦,行为乖张,好似没有什么人是值得他害怕的,规矩礼仪在他的眼中并不如何重要,这让受够了扶苏性情的始皇帝十分喜爱,时至今日,他的心中已经开始将胡亥列入了储君的考虑中,今夜批阅竹简将胡亥留在身边就是明证。

    但始皇帝也知道,胡亥距离扶苏的差距不是一星半点,而今日赢高的凭空出现,深深的拨动了始皇帝心中的弦。

    虽然赢高这句话说得斩钉截铁,大义凛然,但始皇帝却并没有接过他的话茬,而是继续淡淡道:“这段衣带,的确是如同胡亥所言,乃是我麾下之人所有,并且这些人并非常人,而是我大秦秘法队。”

    “秘法队?父亲恕罪,高从未听说。”

    赢高脸上是一副疑惑的神情,但心里此时却是复杂了,秘法队这个称谓,他在前世的野史中的确是有所涉猎,这是一支早在大秦尚未统一时就存在的组织,其作用是暗杀六国之中的反秦人士,对于大秦的统一起到了关键的作用,前世的赢高自然是不信的,但事到如今,他知道那野史上所说的怕是事实。

    “秘法队只对我一人负责,而前些日子,刚好上报了一失踪之人……”

    始皇帝把玩着那段衣带,仿佛是在自言自语一般,但赢高的头脑却在告诉的运转着,这要是真的如同始皇帝所言,那这事可就有点复杂了。

    “不知这秘法队除了父亲之外,可还有人知道底细?”

    想到了一丝头绪之后,赢高赶忙抬头问道。在他看来,既然始皇帝已经把秘法队这么重要的事透漏给他了,再卖力试探试探他的底细也是无妨。

    但这话一出口,换来的却是始皇帝满是冷意的一眼,在赢高看来,这和死亡凝视也没什么区别了,是赤裸裸的警告,警告他不该问的就不要问。

    赢高不高再说,连忙低下了头,他知道,以自己现在的地位,想要参与到这件事的后续调查中,怕是没什么可能了。

    “明日朝堂议政,你也到宫中,此事到底如何,明日你自会知晓,明日过后,若有人散布衣带与秘法队之事,定对你严惩不贷!”

    赢高知道,这是始皇帝对此事有了决断,同时也是对自己这个儿子下了逐客令,于是连忙见好就收,对始皇帝用上大礼,同时高声道:“高拜谢父亲!”

    言罢,赢高离开了始皇帝的偏殿,他眼角的余光看到,自己转身之后始皇帝依旧在批阅竹简,想到案边的一小堆竹简,赢高不由得替自己的这个父亲默哀了数秒钟。

    赢高知道,明天一定会是全新的一天,至少始皇帝让他到朝堂议政之处等候消息,就说明了很多。

第11章 功劳天上来

    虽然还没什么定论,但是嬴高知道,这次的危机应该算是平稳的度过去了,这一天的内容可实在是太丰富多彩了,他不知道要是以后的每一天都有这么大的信息量的话,就算是他这个来自两千多年后的人种,脑袋怕是也受不了。

    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府中,嬴高也无暇顾及自己的娇妻冯清了,只是含糊的回答了几句她的问题,表示自己刚刚到咸阳宫中去面见始皇帝了,之后就倒在自己的床榻之上呼呼大睡起来。

    很快就进入了梦乡的赢高忘了,在距离自己府中不远处的冯府中,还有两个老家伙正在点灯熬油的苦苦等候着自己的消息呢……

    次日的大秦朝堂之上,之前从未参与过朝堂议事的嬴高出现在了门外,经过数个时辰的休息,嬴高已经恢复了昨日的神采奕奕,而面色分外凝重的冯去疾和冯劫却纷纷顶着巨大的黑眼圈,见到赢高竟然出现在了这里,众目睽睽之下也只能向他投以一个询问的眼神,直到得到了嬴高一个微笑颔首,二人的心才渐渐放了下来。

    显然是得到了始皇帝的告知,朝堂外的侍卫并没与阻拦嬴高进入其中,而前来议政的官吏见到嬴高,也都是议论纷纷,始皇帝虽然皇子众多,但是在这些官吏的眼中可是如数家珍,赢高在这些皇子中显然是排在下游的那一类,如今他竟然出现在了这里,着实让他们有些摸不清头脑。

    但嬴高已然不是之前那个畏畏缩缩的嬴高了,他站在那些官吏的身后,宛若苍松般挺立,等待着始皇帝的到来,等待着自己和扶苏之事撇清关系,他知道,既然只听命于始皇帝的秘法队人员的衣带落在了自己的手中,加之自己乃是始皇帝的亲子,自己的嫌疑在始皇帝那早就排除到九霄云外去了。

    眼看朝堂议政的时辰就要到了的时候,有一人施施然的从门外迈着四方步走了进来,那人四十余岁的年纪,身材瘦小,一双细而长的眼睛快速转动,加上他身后亦步亦趋跟着的咸阳令阎乐,足以说明他的身份便是中车府令赵高。

    当赵高而阎乐看到嬴高低头站在队列最后时,眼中都是流露出了一丝讥笑,显然,昨夜发生的事情,他们还不得而知。

    赵高和阎乐刚刚在自己的位置上站定,便听得一声通传,始皇帝快步走到了他的位置上,而后坐定,虎目扫视了一番堂前的官吏,目光在赢高的身上停留了片刻,旋即恢复了正常。

    对于嬴高来说,这朝堂议政无疑是乏味的,这一点他倒是颇能理解自己的弟弟胡亥,能回宫里快活,有吃食有美姬,谁乐意面对着这些白胡子老头和成堆的竹简。

    在两千多年后,只要一提到大秦,十个里九个会说是暴秦,提到始皇帝,更多的人会说是暴君,说起大秦的灭亡,自然就是亡于苛政,但见识到了朝堂上的始皇帝之后,赢高顿时将这种说法扔到粪坑里去了。

    朝堂上的始皇帝,乃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勤政之君,虽说不上有多么的爱民,但是大秦律法细致,只要严丝合缝的执行,那便可以了,虽有些不近人情,但却也一视同仁。

    要说始皇帝如今的缺点,在嬴高观察不过就是脾气不太好罢了,若是发觉谁忽悠了他,那这个人的生命怕是就要进入倒计时了。

    耐着性子听完始皇帝和众臣从关内到关外的那些政事,终于,常规时间结束了,看着始皇帝微微瞟向自己的双眼,赢高知道,属于自己的时刻到来了。

    “扶苏遇刺之事,诸公理应有所耳闻,如今虽刺客已然伏法,但在我大秦都城外不到十里刺杀我大秦皇子,其心亦可诛,此事既发生在咸阳,不知咸阳令昨日可有斩获?”

    始皇帝并没有直接提出嬴高,而是将问题抛给了阎乐。

    这个问题,显然阎乐之前也没能想到,闻言只能上前道:“臣虽竭力查探,但除了那刺客临死前口中有所指之外,并无其他发现……”

    答着话,阎乐还见目光有意无意的看向后面的赢高,这一下,之前不知道的官吏也明白了阎乐口中的有所指,指的就是平白出现在这的赢高。

    但嬴高依旧如苍松一般挺立在那,没有反驳,甚至连看都懒得去看阎乐一眼。

    始皇帝听了阎乐如此回答,面色就是一沉,而后声音有些冰冷的言道:“咸阳何等重地,若再生了此种事端却毫无作为,尔等便当做是刺客赔罪也罢!”

    这话一出口,吓得阎乐一哆嗦,哪里再敢开口。

    沉默了一下,始皇帝又继续言道:“好在公子嬴高连夜勘破了此事之中的辛秘,不但自证清白,还将此事查探得水落石出……”

    始皇帝这话一出,赢高终于在心中长出了一口气,昨夜自己心里虽有也算有了些底,但是直到此时,这件事才算是真正和自己脱离了干系。

    “接下来就是看看阎乐和赵高这厮如何面对始皇之威势!”嬴高心里默默的想着,他知道能将秘法队之人说动的,一定是时常出入咸阳宫之人,始皇帝是不会想不到赵高的嫌疑的。

    但是,始皇帝之后所说的话,却让准备看热闹的嬴高大跌眼镜。

    “朕之十一子嬴高,在此番兄长扶苏遇刺之事中表现果决缜密,颇有我赢氏之风,自今日起,封为郎中之职,出入朝堂,学习我大秦政事。”

    这么一个反转,让嬴高的面色变得有些不知所措起来,直到众人又都像他投来了惊讶的目光,他在赶忙走到两列官吏的中央,向始皇帝行礼道谢,并表示一定不负始皇帝的殷切期望,以赢氏列祖列宗为榜样云云,算是表了一番决心。

    嘴上表决心,嬴高心里却叹了口气,他虽然确实有为官的想法,还想要通过冯劫这条线去争取,但是以这样的方式进入大秦的朝堂实在并不是他主动为之,他知道,这样一来,自己的这个千古一帝的父亲算是将自己死死的推到了赵高的对立面上了,要知道,自己可是才刚刚来到这个时代数日的新人,这难度,实在是大了些。

第12章 赵高的秘密

    无论如何,嬴高想要借由这件事在始皇帝心中留下一个全新的印象的目的算是达到了,至于成为了一个秩比三百石的郎中,不过是这次事件附赠的小小礼包罢了。

    虽然郎中不过是郎中令属官中平凡的一员,但作为皇帝的扈从可以学习政务,是大秦出仕的重要途径。当这一次朝堂议政结束之后,不少之前赢高几乎素未谋面的官吏纷纷和他通了姓名,至少也是报以微笑,和之前的冷眼旁观已然是大不相同。

    至于冯去疾和冯劫父子,对此事的缘由也是两眼摸黑,压根不知道嬴高这个戏法是怎么变的,他们想不明白,那短短的一条衣带难道就能让始皇帝这样的人对嬴高刮目相看?一个从死人的身上摸出来的东西,难道就能让赢高成了功臣?

    在和不少朝臣打了招呼,相互认识了一番之后,嬴高终于走出了咸阳宫,他回首看了看这气势巍峨雄壮的宫殿,知道若是按照历史车轮的前行轨迹,数载之后,这里将被楚人一炬,从而成为一片焦土。

    而这个楚人,此时应当也年满二十岁了吧,和自己一般的年纪,他会是自己的敌人,还是自己的友人?还有那个已然四十五岁的老流氓,他们与咸阳宫的历史和纠葛,会不会因为自己的踏入而发生些许改变?

    脑中想着这些,嬴高回到了自己的府中,将此事告知了自己的夫人冯清之后,冯清倒是万分欣喜,自打她加入赢高府中之后,她越发的觉得嬴高并不似之前旁人说得那样木讷又了无情趣,如今的他不但风趣,而且各方面的实力都是十分突出的……

    看着兴高采烈的去准备吃食去了的冯清,嬴高的心中却是感慨万千。

    他知道,始皇帝将他安排到朝堂之中,一定是有着他的目的的,将前前后后的事情串起来想了一遭,赢高愈发的觉得,可能在自己一门心思想要规劝扶苏的时候,自己就已经不知不觉的卷入了这场关于大秦未来帝皇之位的争斗之中,并且阴差阳错之下,一下子就到了这场斗争的漩涡中央。

    在今天的朝堂上他已经得知了扶苏经过医治伤势无碍的消息,但同时也获知了他在伤好之后依旧会去往上郡,不光长城和匈奴,督造那条从咸阳直通九原郡的直道,也是扶苏的任务之一。

    这样看来,始皇帝将扶苏派往上郡绝非无的放矢,这一番机会扶苏若是利用得当,不但可将蒙恬手中的三十万大军化为己用,并且可以将长城和直道这两个天大的功绩收归囊中。当然,这也是一柄双刃剑,用不好,那可就是鸡飞蛋打的局面,历史上的扶苏,已然证明过一次何为鸡飞蛋打了……

    另一方面,将扶苏派往上郡,始皇帝也就能够更加细致入微的观察一番自己最为宠爱的小儿子胡亥到底有没有成为大秦帝皇的能耐,一旦胡亥真的像始皇帝心中所想的那样颇有自己当年的风范,那么以扶苏的性情,让他辅佐自己的弟弟,他也是不会有太大的怨言的。当然,这个美好的愿望在嬴高之前所经历的历史中也已经被证明不过是始皇帝的一厢情愿罢了。

    至于嬴高,想来不过是因为始皇帝发觉了赵高的一些企图,想要将他推到前面来稍微和赵高相互牵制一下罢了,他知道自己绝不是始皇帝心中故事的主角,而只是作用在扶苏和胡亥这两位主角之中的一个工具罢了,至少这储君之位,现在来看和自己还没半毛钱的关系。

    “唉,到了大秦本来就是地狱级难度了,又摊上了这么一档子事,我想要的不过是大秦别亡了,好让我逍遥这悠悠数十载,如今看,怕是难了。”

    想到赵高那张苍白阴沉的脸,嬴高的心里不由叹息了一声,自己的这个对手,实力实在是太强劲了。

    而此时,浮现在嬴高心中的赵高也回到了自己的府中,和自己的铁杆打手兼女婿,咸阳令阎乐一同坐在房中。

    “公子高到底在君上面前说了何言,不但化险为夷,还得了官职?”显然,赵高对于此事十分不满,看向阎乐的眼神也有些不善,此事从头到尾他都没有参与,但是阎乐处理成这样,可不是他心中想要看到的结果。

    “外舅有所不知,那嬴高此前一直以木讷蠢笨的形象示人,当日又频频出现在扶苏身旁,这才选定了他来做这替罪羊,谁知事发之后,嬴高却在君上面前一反常态,言语犀利,颇为棘手……”

    显然,此事对于阎乐而言,计划没有赶得上变化快。

    “这两日你日日监视赢高,可有异常?”

    “那厮离了君上处便匆匆去找冯劫求救,之后一直在冯劫府中未出,直至夜班,怕是因害怕,又去了君上所在,归去后便在府中未曾离去。”

    作为咸阳令,掌控嬴高的行踪对于阎乐来说并非难事,但是难的是,在这简单的行踪之中他并没有看出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赵高思索了一番,并没有继续发问,而是叹息一声道:“本以为扶苏远离了咸阳,我等便可更加迅速的准备胡亥公子之事,如今又平白出现了这公子高,君上近年来身体每况愈下,须得早做准备,在朝堂上,寻机给这公子高制造些麻烦,莫要让其掣肘我等所行之事。依我之见,那个物件,极有可能是为赢高所获……”

    显然,赵高的心中对于赢高已经有了些不好的预感,一个巧舌如簧又有才学的公子,绝不是作为胡亥老师的他乐于见到的情况。

    “外舅,那与那边的联系……是否照旧?”

    “公子高再如何聪慧,也不至于让我等忌惮至此,自然是照旧。”

    这没头没脑的一问一答之后,阎乐就退出了赵高的府邸,至于他们所言的那边究竟是哪一边,怕是也只有这两个当事人才知道。

    经过这一日之后,从无人问津到春风得意的嬴高却并没有向冯劫期盼的那样更加卖力的表现自己,而是如同隐形了一般……

第13章 扶苏的无奈

    枪打出头鸟的道理,嬴高是再明白不过的。于是正当大秦的朝臣们以为赢高已然华丽的登上了大秦的舞台,成为了第二个能够上朝议政的皇子,此时又恰逢扶苏被贬至上郡,他一定会参与到大秦未来帝皇的争夺中的时候,嬴高的表现却和他们预料中的大相径庭。

    始皇帝将他封为郎中,无非是想要让他积累一些大秦朝堂上的经验,但是众人发现赢高这个家伙好似并不领情,每逢朝堂议事都是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朝堂散去后比任何人跑得都快,丝毫没有一丝想要超过自己的兄长扶苏的样子。

    嬴高如此做派,也是将对他寄予了不少期望的冯劫,冯去疾父子气得够呛,身为右相的冯去疾甚至亲自到了赢高的府上,苦口婆心的规劝了一番,直言嬴高应当利用好此时的时机,让始皇帝对他更为看重,无奈赢高依旧我行我素,冯去疾气愤之余,自然也不再相劝。

    嬴高这样做,自然有着他的目的,通过扶苏遇刺之事,虽然赵高和阎乐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但是自己的反击却是将他们给得罪的狠了,所以这一段时间是赵高和阎乐给自己找不痛快的最佳时机,如此表现,不但是麻痹敌人,更是保护自己,嬴高对于那储君之位可是并没有什么兴趣,能先安然的活着才是王道。

    这样的表现中,一个月悄然而过,在这一月之中的朝堂议政时,始皇帝也曾旁敲侧击的提点赢高,但他仿佛又成为了之前的那个木讷的皇子,只顾装傻充愣。

    正因为如此,一月之内,阎乐并没有找到什么治理嬴高的办法,而嬴高却看出了许多东西,比如说哪些朝臣是唯赵高和阎乐马首是瞻的,哪些又是李斯的门生,哪些是蒙氏一族的簇拥,哪些和自己的岳父走得比较近……

    嬴高知道,赵高早晚都不会放过自己,他只有快速的掌握了大秦朝堂上的一切信息,才能够在之后和他们的斗争中保持着和之前一样的战斗力。

    这一个月中,对于嬴高来说还有一件大事,那就是之前被刺杀后险死还生的扶苏终于近乎痊愈了。

    扶苏痊愈,作为刺杀事件目击者的赢高自然依旧是第一时间出现在了扶苏的府中,对于扶苏,他依旧有着不少的话要说,之前要不是跟着扶苏为了提醒他,自己也断不至于险些被诬陷成刺杀的主使,但以嬴高的性情,从哪跌倒的就要从哪爬起来,这事要是不能亲口告诉扶苏,就是自己心里都过不去。

    “兄长此番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看着扶苏依旧有些苍白的面色,赢高也是一阵唏嘘,这大秦皇帝的长子,可不是那么好当的。

    “弟弟此番来的正好,听闻此番遇刺你险些受了牵连,为兄深知此事与你无关。你莫要将此事放在心上,不然到了上郡,我亦是寝食难安。”

    嬴高不得不承认,扶苏的性情的确是忠厚,事事都替他人着想,若不是做事太过一根筋,的确也能算是个不错的帝皇。

    “去往上郡之事,兄长如此重伤,何不像父亲请命……”

    嬴高说到这,扶苏便是一伸手止住了嬴高的言语,之后看向北方道:“父亲既然已经下令,又怎能推三阻四,父亲乃是这天下的帝皇,我等生为人子,又怎能不尊号令。”

    显然,遭遇了一次刺杀并没有让扶苏在性情上有所改变,对于自己的父亲,他依旧充满了希望。

    为了不让大秦的命运在扶苏的身上重蹈覆辙,嬴高只得是把牙一咬,看了看四下无人,凑到扶苏的眼前,一反常态的一脸严肃道:“兄长可知,若不早做准备,我大秦危矣!”

    赢高此言一出,扶苏登时就变了脸色,一把抓住了赢高的衣襟,低声道:“莫要胡言,此言被有心人传到父亲耳中,你我皆是大罪!”

    “兄长久在父亲身侧怎能不知,父亲因政务繁忙本就积劳成疾,近年又是频繁服食来路不明的丹药,身体已是大不如前,兄长此时去往上郡,若无耳目,一旦一两年后父亲病重,大秦将由何人继承?”

    嬴高说出此言时,双目紧紧的盯着扶苏,这一次,扶苏并没有再去阻止自己的弟弟,嬴高的话就像是暮鼓晨钟,重重的敲击在了扶苏的心头,这是一个他一直规避的问题,如今被赢高提了出来,他知道,这将是自己不得不面对的。

    良久,扶苏终于是长叹一声,面色满是颓然,显然,赢高的这一番话,让他卸下了自己以往的防备。

    “父亲不定储君之位,你我又有何法,我未能让父亲满意,亦是怨不得旁人。”扶苏的语气中透出的,是满满的无奈。

    “兄长不必自怨自艾,只需牢记一点,到了上郡之后,一切来源于朝中的消息,定要明辨真伪,父亲虽对兄长有气,但就此时的情形看,兄长当是储君的不二人选!”

    嬴高想了半晌,最终说出了这样一句话。他自然不能直接说两年之后始皇帝就会死在巡视的路上,赵高会让你自杀。这不但是大逆不道之言,扶苏自然也不能相信,更何况自己的到来已经引起了大秦朝堂上的一些变化,这个蝴蝶效应最终会造成什么样的结果也是嬴高所不能确定的,所以有些话,他是不敢说的,其中的意味,也只能依靠扶苏自己去领会。

    当嬴高从扶苏的府中走出时,他的面色前所未有的凝重,他知道,自己在大秦的朝堂上起到的作用越大,自己原来对这个朝代的了解就会愈发的没有用处,只有自己做了原来的那个赢高,历史才不会改变,这显然是一个巨大的矛盾。

    “唉,既来之,则安之。我还有两千年后的头脑,怕什么!”

    甩掉了包袱,嬴高不知道的是,一件大事即将发生在大秦的朝堂之上,而一个针对他的阴谋,也正在滚滚而来。

第14章 阿房宫

    三日后,扶苏拖着刚刚痊愈的身体赶往了上郡,扶苏的离开,正式标志着始皇帝对幼子胡亥考察的开始,与此同时,不少之前因为始皇帝并未立下储君而有些摇摆不定并未站队的人心思也活泛了起来。

    但赢高可没有什么闲心去管这些,他依旧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日日在府中和冯清二人饮酒作乐,冯劫父子对他已经失去了信心。冯清心里倒是也想让自己的夫君在朝堂上有一番作为,但是无奈赢高不论是白天晚上都可以用每天不重样的方式将她整治得服服帖帖的,每一次都是她刚想要劝谏,就在赢高的一通猛烈征伐下忘记了自己想要说的话……

    其实也并不是赢高不关心所谓的朝政,实在是那些官吏嚼舌根子的话很少能吸引起赢高的兴致,在阎乐的眼里,他就像是一条滑不留手的泥鳅,想要抓住他的弱点,实在是有点难为靠着自己老丈杆子上位的阎乐了。

    日子一天天的过着,转眼间已经到了七月,就在赢高无聊,阎乐无奈的当口,在一次朝堂议事中,赢高终于难得的在始皇帝的一次出言后睁大了自己的双眼。

    这一日始皇帝刚刚临朝,便看向堂前的众人问道:“如今咸阳城中人口日益增多,我渭水以北区域已然是人满为患,咸阳宫外鱼龙混杂,诸公以为,此事该当如何解决?”

    这个问题一出口,就让赢高一震,这一段历史他是熟悉了,他在也知道,正是因为始皇帝在一统六国之后强行将六国的显贵之人迁移到咸阳,这才使得咸阳的人口几乎增多的数倍,虽是繁华,却也拥挤,也正是因为拥挤,始皇帝下令建造了一个两千余年后仍旧频频被人提及的建筑群:阿房宫。

    提起阿房宫,不得不说的一点就是直到赢高前世所知的大秦二世而亡,阿房宫也远远没有完工,反而在某种程度上成为了大秦灭亡的催化剂。

    长城、数十米宽的直道、通往大秦各处的驰道,已然让本就对大秦不甚归心的黔首之人心存怨恨,再加上这么一个比咸阳宫规模只能大不能小的阿房宫,赢高不敢想象大秦的百姓还能有多大的容忍度。

    “于情于理,这事儿我都得管一管了!”赢高可是见不得不少百姓惨死在阿旁宫的工地上,既然这事到了自己的面前,自己又知道有百害而无一利,在赢高想来再不管可就有点败人品了。

    但是,就当赢高心里还在想着如何措辞,如何将始皇帝的这个可能还并没有形成的想法消除的时候,有人却已经是率先开了口。

    “君上所思所虑,当真是我大秦举国之幸,咸阳如今已是今非昔比,区区咸阳宫自然也不能完全展现出君上的帝皇之风,渭水以南的大片土地尚且空置,不如即刻便择一良辰吉日,在渭水以南建立新宫,待得建成,君上便可移居此处,亦可彰显我大秦国力之盛,实乃一石二鸟之策!”

    一听那阴阳怪气的声音,还有那极尽恶心之能事的言语,赢高就知道出言的人正是赵高,这一下,把赢高的计划全部都打乱了,他不由得在心里问候了一番赵高和他身上早已经失去了的那个物件。

    事到如今,赢高不由得感叹,要不怎么说哪朝哪代到最后都是奸臣当道,你架不住人家唠的嗑好听啊!

    赵高这一番话一说出口,始皇帝一听里子面子都有了,这时候谁要是站出来反驳,那可就不是打赵高的脸了,而是打始皇帝的脸,你打了始皇帝的脸,那始皇帝要的可就是你全家的脑袋了……

    所以在赵高这番话说出之后,众臣面面相觑,无人出言,因为他们都看到了,随着赵高的言语,始皇帝的脸上都快笑出花来了。

    “此言甚合我心,只是不知这新宫应起何名?”

    始皇帝直接跳过了继续商议这个步骤,直接问起了新宫的名字,足可见其决断,还有心中怕是早已经有了和赵高一般的想法。

    听到始皇帝这样的问话,赢高心里又是一动,这一瞬间,他忽然发现自己很可能把始皇帝和赵高全都想象得有着简单了。

    这样的一唱一和,完全不像是始皇帝这样强势的帝皇所做出的事,更像是他借由赵高的口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这样一来,既达成了自己的目的,又没有独断之嫌。

    也许赵高在始皇帝面前正是做了那个听话的人,那个不惜为始皇帝顶雷的人,所以他才会得到始皇帝的信任和器重,而他真正的意图,则一直隐藏到始皇帝闭上眼睛的那一天,才漏了出来。

    这样的想法一产生,赢高反倒是松了口气,要是自己刚才真的将自己准备那番说辞提前说了,自己岂不是成了第二个扶苏?

    建立阿房宫显然已经成了不可避免之事,在赢高愁眉苦脸的当口,始皇帝又已经在赵高等人的怂恿下将新宫的前殿定名阿房,至于宫名,则要留到新宫落成之时再由始皇帝亲自提出。

    这件事让赢高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始皇帝只要在世一天,赵高也不过是只能躲在暗处的一个小丑罢了,想要将大秦扶起来,还要从始皇帝身上入手,之前的自己,连出发点都错了,又何谈重振大秦?

    刚刚想明白这个道理,赢高却忽然之间听闻自己的名字竟然通过赵高那不阴不阳的嗓音传了过来,不由得心里暗叫一声不好。

    赢高刚回过神,就听赵高正在向始皇帝说到:“公子高年少有为,才思敏捷,这督造新宫之事,由公子高主持再好不过,以公子高的才思,定可以大大的缩短新宫的工期,不知君上以为如何。”

    显然,之前始皇帝在问何人适合督造新宫,谁都知道这督造新宫乃是一个肥差,但是这时候赵高竟然搬出了赢高,显然就不是在照顾他了。

    赵高这厮,当真是见缝插针!

    赢高听了这话,就知道赵高已经将这口重重的锅甩了过来,自己不接也得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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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始皇帝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大秦在始皇余威之下暗流涌动,处处惊雷。大秦的皇子们,无疑是悲剧的。
但,当两千余年后的灵魂附身在一个姥姥不亲舅舅不爱的皇子嬴高身上时,会有怎样的故事发生?
嬴高:“扶苏兄长,你若能听我劝谏,这天下便是你的,你挥斥方遒,我纵情山水,何如?”
扶苏:“我誓死谨遵大秦礼法,不忠不孝不义之事,我宁死不做!”
嬴高:“胡亥幼弟,你颇有父亲之风,只要罢黜赵高这等奸佞,父亲定可将大秦交于你手!”
胡亥:“老师待我如父一般,我万万不能背叛老师!”
嬴高:“这泱泱大秦,尔等不能守,只有我亲自来扶一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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