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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鱼之牲全文阅读

作者:白根羽     人鱼之牲txt下载     人鱼之牲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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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1 阿祖尔

    阿祖尔是个农夫的孩子,虽然从小他长得就不像个农夫,太精致了!他那极为精致的小脸蛋,加上一头柔顺的金发,乌黑泛蓝的眼睛,漂亮极了,好像教堂里的圣像画中走出来的小天使一样,这使得附近的人们总是憋着坏取笑他父亲亚丁,是不是把别人家的孩子抱回来了。

    亚丁一家,住在五大湖连区,既不靠着湖水,也不算提丰山的山民。据说很久之前,他们的祖先其实一直都是在五大湖上打渔的渔民,后来湖上出现了怪事,翻了很多渔船,死了很多人,伤亡事故久久未能断绝。害怕的亚丁爷爷就和其他人一起,离开大湖内迁到提丰山脚下的丘陵地带,摸索着开始学习种地,几十年来,慢慢在这里扎下了根。

    阿祖尔甚至从没有看到过五大湖的湖水,家里总是看得他看得很紧,不让他出远门。他对于大水的所有的印象,都仅限于村子附近那条荒凉的金砂河。在每年的夏末秋初时节,提丰山的雨季结束,在大山里汇聚和憋了好几天的山洪倾泻下来,从金沙河里奔腾直下,混浊的泥水,凶狠的带走一切阻拦物,在原地留下大片贫瘠的黑色泥沙。

    又是据说很久很久之前,这里的河水闪着金光,真金白银的那种金,河水从金矿里涌出,河底铺的就是金砂,走过去捞一把,就能获得满满的一捧金砂,不含杂质石子沙子的金砂。无数人蜂拥而来淘金。

    然后几十年后,金砂还有金矿开采殆尽,无数暴富的,落魄的人们离开了这里,留下空荡荡的村镇,残垣断壁无数年,直到五大湖出事,佐利亚省省城提丰城派出的官员受命出面,安排了几批移民搬迁在废矿居住区住下,此地总算再次出现了人烟。

    几十年前,旻杜·萨万联邦共和国为了发展经济,与因为战争断交几十年的苯奇那亚神圣帝国再次建交,两国首脑互派特使访问常驻,建立大使馆,随之而来的是一系列的经纪文化艺术技术交流,包括引进外资进行半官方和全外资的各种商业投资行动。

    旻杜·萨万联邦,它本来是由历史上一个国家内乱分裂而成的两个国家,旻杜和萨万,各自闷头发展了几百年。一百多年前,为了一致反抗外敌入侵,起义者废除了各自的国王,驱赶走了殖民者,并且再次统一形成了没有皇帝统治的联邦共和国。

    佐利亚省北部包括了提丰山南麗这一段,向南则包括了五大湖中的月光湖、金光湖地区还有它们北岸那些丘陵,部分的五大湖连区,东西方向偶有平原,满满的都是大农场主的农场,那里可没有亚丁爷爷这种移民能落脚的地方。

    当初的亚丁爷爷那一批移民们,远离湖水,顺着流入五大湖的金砂河沿河而上,最后落户在诺因村,在丘陵群山之间,勉强开垦出一点点的农田用来果腹,金沙河因为疯狂的淘金者过度开采淘洗,河道毁坏严重,深浅不一,宽窄多变,加上一年一度的半泥石流模样的山洪倾泄,根本行不得渔船,也没有几只鱼虾,他们只能慢慢的把祖先传下来的手艺彻底遗忘。

    因为家里就他一个孩子,母亲又早早去世,家人们都可怜迁就他的缘故,阿祖尔从小就是个极为娇惯的孩子,也不爱读书,但是十三四岁的时候,突然脑子开窍,在社区学校里成绩突飞猛进,然后被老师们举荐保送进了提丰城里的伊利莎航海学校,在省城里读了三年书,刚刚毕业,但工作已经定下来了!

    这所航海学校,就是旻杜·萨万联邦和苯奇那亚神圣帝国建交的产物之一。

    仁慈圣洁伊利莎·戴蒙德·朗恩女勋爵夫人世界航海基金会隶下旻杜·萨万佐利亚航海综合大学,官方简称伊利莎航海学校,由神圣帝国的大商人米歇尔·朗恩先生在异国他乡为了纪念他的母亲出资建造,为提丰城创造了大量的工作岗位,带起了学校周边一大块区域的繁荣,并给朗恩商会和朗恩集团培育了无数的新职工。

    那位女强人在丈夫死后用自己丰厚的嫁妆撑起了朗恩航海集团,创立了夫人世界航海基金会,并把航海运输业务拓展到全球,首创开办私人大学行为,全世界第一个以商人身份涉足教育行业,自行定向培养员工,独资管理,食宿学费都免费供应,契约之神见证,定向培养具有丰富的科学理论知识的文员、会计,和大量新型海员的学校。

    现在阿祖尔毕业了,终于又要走上祖先的路了。

    阿祖尔的母亲早已经去世,甚至没能等到阿祖尔荣耀加身前往省城提丰就学的那一天。外祖母独身一人住在隔壁房子,日渐衰老,父亲每天去看望一眼,送些食物,帮忙做点活,但是她坚决不肯多留父亲也不肯和女婿同住。外祖母的身体也愈发不好,也许阿祖尔这次放假回家,就是见她的最后一面了。

    “嬷嬷!”

    “我的阿祖尔!你回来了!”

    “嬷嬷,我不能呆太久,新的工作已经安排下来了,我要去横跨两个省外的海边的码头去候船,然后以后就在船上工作和生活了。嬷嬷你要好好的,等我发了工资,给你买软软的糖糕蛋糕!”

    “我等着。我的阿祖尔是最好的孩子。”这个苍老的女人已经很久没有梳洗了,身上还有衣服上,布满了乏味的老人味儿。她的格子花色的粗布围巾松散开来,一头金色的长发,被细小的的麻花辫子胡乱的束缚着,一不小心掉出了围巾的外面。

    “我的阿祖尔,也和我一样的金发呢!还记得你的妈妈么?哪怕她到死的时候,也是一直保留着一头柔顺的金色长发,像传说中的金海草一样。我是这样,她是这样,你将来也会是这样!”

    阿祖尔的外祖母起身,蹒跚着,走进了里间的小屋,过了一会儿,拿了一个手帕包裹的东西出来交到阿祖尔的手心里。

    “这是祖先们传下来的护身符!你要随身带好!”

    “嬷嬷!”

    “我们本来离开了大湖,没想到还会有你,再次回到比湖水还要宽广的水面!这是人鱼的胸骨做成的护符,它能保佑你在大海上不被水淹没!”

    阿祖尔拿起护符仔细端详,有点重,掂着好像不是骨头做的,更像是某种金属。正反面各有几个弯曲的符文,像鱼骨,又像甲骨文,又像小孩儿涂鸦,看也看不懂。不是旻杜文,也不是萨万文字,也不是苯奇纳亚文,所以哪怕是本地区学历最高的阿祖尔,也完全没见过上面的字。

    外祖母伸过手,把护符接过来,然后给他套在脖子上:“以后这个护符千万不能摘掉!记住了吗阿祖尔?”

    “记住了嬷嬷!”

    “好孩子,还要记住,不要直接喝瓶子里的酒水,不要对着瓶口喝水喝酒!记得随身带好杯子!”

    “我记住了嬷嬷,一直不敢忘,嬷嬷!”

    “腐朽的水,污染了整个世界!不可直接饮用瓶子里的水!不可接近腐朽之水!要警惕里面的怪物!”

    “我记住了嬷嬷!警惕腐朽之水!警惕里面的怪物!”

    “不可接近腐朽之水!”

    “嗯,不可接近腐朽之水。”

002 无信者

    阿祖尔一家并不信教的,实际上就连神神叨叨的外祖母也没什么明确的信仰,顶多信祖先,相信祖先的力量会保佑着他们。她讲的故事很明显大多都串台了,附近的几个教派的教义都被她搬到祖先说过的话里了。

    整个联邦,其实主流思想就是无神论,无信者占据主导地位,毕竟过去打了败仗那时被殖民多年,也没见到哪位神明出来拯救他们不是吗?

    因此,当前世界上的几个主要教派,在旻杜·萨万联邦共和国根本没有市场,你敢来传教,这边就敢给你指定主祭主教大主教红衣大主教,天天给你的信徒上别的思想课。

    时不时还有消息说,哪几个教派的分支是邪教,主要人员都得抓起来绞刑,信教的人没犯事也要住起来关上十天。

    村头的打谷场上,闲汉八婆吹牛的时候,也有信类似这类教派的人传教,虽然没人会去举报,但总会有熟悉她的邻居嘲笑她:“有本事那些红制服甩着棍子吹哨子抓人的时候,你别找急火燎的把你那个破旗子埋地里啊?你家的真神还会害怕红制服?”

    诺因村附近还有几个很小的野生野长的教派组织,这个不在政府重点管辖范围之内,它们在那些宗教大国,被欺压的毫无立身之处,偏偏是这个崇尚科学,崇尚无神论的国度,反而让他们有了足够的喘息之机,悄悄的扩散着他们的影响力。

    他们偶尔还会登门传教,用低沉的嗓音跟你说谢谢。他们总是派出那种年纪大的人出来行走,遇到困难的时候,总有人忍不住去帮上一把,而这种心怀善念,多到忍不住的人,就是他们的传教对象。

    假如你帮了他们,他们会诚恳的谢谢你,然后跟你说几句他们的教义看你是否理解。比如你是否愿意接受和理解,你的帮忙其实是神的旨意,我感谢你是不对的,我们其实应该一起感谢神。

    愿意接受,那就是兄弟姐妹了,不愿意的,就是没那个天分,缘分的,他们也不强求。或者,多来几次,你就愿意理解了呢,比如现在,你理解了吗?

    至于为什么善良的人总是频频被打扰到,只能说这些传教的老人他们绝对都是虔信徒,虔信徒肯定要求高,往自家教派里拉人,怎么可能去考虑那些混混恶棍呢?当然选最好的一批啊?

    阿祖尔的父亲是诺因村的会计,除了自家种地,也要帮村长做账,有了这些收入,阿祖尔才能去社区学校上学。家里总有一些父亲拿回家的上面下发的宣传材料,反迷信,讲科学,讲人治。阿祖尔小的时候不认真读书,这些东西他倒是看得挺起劲的。

    比如有一组宣传画,画的就是村民的愚昧:

    贫穷的村民活不下去了,只能祈求财富与贸易之神赐予他一笔横财,好让他能买到食物,提丰城的官员,给他送来了救济金,村民十分感动,大喊:“感谢伟大的帕尔托斯!感谢仁慈的财富与贸易之神!”当然宣传画最后的重点是村民受了教育不再迷信神了。

    阿祖尔小时候就是以这种东西为课外读物的,因此也就不信什么神秘事物,不出声反驳外祖母的那一套,其实就是尊重老人而已,你总不能拿着社区学校发的课本跟你年迈的外祖母说并且让她必须接受,天上没有赏善罚恶的雷神使者,没人保佑你赐福你,替你赶走坏人,那只是云层摩擦产生的剧烈的放电现象吧?

    如果说他什么时候产生了动摇,其实还是在省城提丰读书的时候,这些外国人,在免费(免费的就是最贵的)的食宿教育之中,夹杂了很多私货。阿祖尔的很多同学都开始信教了,并且休息日的时候成群结伙的出去不知道干什么,一脸虔诚的好似去拯救世界。

    学校的图书馆里,也放了很多很多各种神学,神秘学,仪式学的书籍,甚至还有一部分翻译成了萨万语,旻杜语,虽然没有相关的课程教他们这些官方明令禁止的东西,可这些东西,很明显借阅痕迹非常严重,哪怕书架上有大量的重复书籍。

    在最后一个学期,所有的学习科目在上个学期就都结束了,他们系里每天安排的就是讲演,还是强制去听的那种。

    上台的人里有校董秘书,有航运公司老板助理,有学长前辈,有从船上下来休息的船员,日复一日的强调着以后的工作习惯,生活习惯,还夹杂了大量的信仰习惯信仰要求。

    也就是说,虽然联邦官方说了禁止在学生中间传教,但是,这些人还是通过大量的信息告诉学生,想要在船上生活下去,融合进去,至少你得知道别人在干什么,什么时候能打扰,什么时候不能打扰,什么时候必须融入进去,否则闯下大祸,后果就是把你退回学校,然后从新选择船只从头开始,或者赔偿校方数年之间在你身上花费的金钱。

    这里插上一句,契约之神的全称神名,是欺诈与契约之神,所以这个外国人人来人往,尤其是信奉契约之神的苯奇那亚神圣帝国的商人,教师,管理者常驻的学校,联邦政府官方管理不到位也是正常的是吧?

    在这种几乎挑明的潜规则之下,阿祖尔也不能免俗的学了很多奇怪的知识,禁忌,背诵了很多神名,和相关的仪式。所以,在外祖母给他护身符的时候,才会态度这么虔诚的欣然接受,让老外祖母分外放心。感谢教育!它总在不经意之间让世界变得更美好!

    阿祖尔陪着父亲,还有外祖母,度过了几天难得的假期,然后假期结束的日子到了。按照命令,他必去按时回到提丰城,到朗恩商会集合,然后会和同伴集体出发去往海边了。

    父亲一直很沉默,阿祖尔幼稚的安慰并不能使他开怀,阿祖尔说等发了工资,一定第一时间给他寄回来的时候,他笑了笑,然后拒绝了,让阿祖尔自己照顾好自己。学徒的日子,很难过,他做过木匠学徒和会计学徒,他懂得。他担心的就是,阿祖尔虽不是城里的孩子,但真的是娇生惯养长大的,不知道到时候会哭成什么样子呢!

    在父亲的担忧里,在外祖母昏昏欲睡的嘱托里,阿祖尔走了,背负着家人的祝福,走上了在大海上艰苦求生,以及发家致富的道路上。

003 旅程

    朗恩商会,虽然是伊利莎女勋爵在几大商业财阀之间的夹缝建立起来的后起之秀,但是也是个生意遍布世界的庞然大物,起码在阿祖尔眼中如此。

    提丰城朗恩商会里,阿祖尔遇到了好多一起毕业的同学,还有很多人已经出发了,去往不同的港口。分配下来,阿祖尔他们一组四个人,跟着两个上船去工作的水手,以及一个查账会计,七个人一起出发饼干湾太子港,也就是他们的目的地。

    太子港这个名字,起源于历史上的一次选皇帝行为。先皇无后,只能后退一步选出来宗室家的孩子做太子,那个太子就住在饼干湾那边,当圣旨传到的时候,太子正在海湾里游泳,身体非常的好。太子上岸后,传旨地点就顺势被称作为太子港了。可惜的是,那个健康的太子当了皇帝没几年,就在皇宫里的湖里淹死了。

    两国建交之后,蒸汽机火车这种先进技术被带了进来,几十年下来,全联邦的铁轨长度已经赶超了苯奇那亚神圣帝国本土了。

    阿祖尔一行,在查账会计的带领下,从提丰出发,顺利检票,进站,上车,躺下休息,当然也少不了一通教说,要认真工作,否则除了以前说过的赔偿,还要加上来往的火车票钱!四个新人唯唯诺诺,两个黑皮肤的水手身上泛着油光,嘿嘿一笑,面带不屑,转头自己睡去,不理睬会计的恐吓,也不搭理四个弱鸡。

    火车很快开动了,首次乘坐火车的阿祖尔非常的兴奋,激动得睡不着。之前出门,他只做过那种快速小跑的驽马车,颠簸得很,哪里像火车这样,甚至还有包厢卧铺给他安睡,就是有点吵,嗑哒哒嗑哒哒的撞击声,持续不断的从车底传来,枯燥,还带着点催眠效果。

    四个学徒互通了姓名,班级,老师名字,无心睡眠的他们,讨论了一会儿火车,讨论了一会儿船,然后翻出纸牌,开心的打了一会儿,各有输赢,直到兴奋消退,几个人才回到各自的床铺上,在车轮与铁轨重复不休的敲击声中沉沉睡去。

    旅途中间,玩够了,也只能躺着睡,几个人被叫起来几次,吃了一点小贩推着餐车叫卖的东西,阿祖尔额外要了一碗汤,清汤寡水的,不知道放了什么,香倒是很香,放了盐,味道也不错,可惜不免费,一个铜子一碗。

    几顿饭下来,阿祖尔数着自己剩下的几个银币和铜币发愁。管帐会计看到后笑了:“不必发愁,上船之后,吃喝都有人管,包括衣服被褥,还有水果吃。以后除非是你想着潇洒一把,基本上没什么花钱的地方的,赚到得钱全都能攒起来!”

    “这么好的吗?”几个学徒立刻围了过来。

    管帐会计得意的笑了:“当然,我也是从船上退下来的,虽然都在说水手攒不下钱,都花在女人肚皮上了,可是,只要你想攒钱,很快就能把别人几年几十年都不一定赚到的钱拿到手了。”

    带着憧憬,一行人到了饼干湾太子港,朗恩集团朗恩商会的太子港分公司的驻地。会计先走了,两个水手带着四个学徒,又办了一遍入职手续。

    看几人不懂,办事员解释说,这是他们几个和船公司之间的契约,还有他们和这条船之间的契约,和船长的契约,之前办理的是他们和朗恩公司的契约,朗恩海员公司,和那个朗恩航运公司,虽然都是朗恩家的,但实际上是两个公司,甚至他们几个出身的学校,隶属于朗恩教育公司。

    也就是说几天之内,他们从学校这家公司,被送进了船员的公司,然后再被转交给了船舶的公司,最后再卖给船,卖给船长。几次合同签完,冥冥之中所有人都感觉到了那位契约之神的目光越发紧迫的盯着他们,就等着他们违约好吞吃掉它们的灵魂。

    为了最大利益的享受联邦免税减税优惠政策,苯齐那亚神圣帝国的朗恩家族自然在联邦成立了朗恩子集团,把公司拆分开来,各自运行,竞争且协作。

    这样几次转手之后,阿祖尔都晕了,我现在是哪个公司的人呢?两个老水手嗤笑一声,其中一个开口回答道:“都是朗恩的!“另一个回答到:“都不是!船员的生命是自由的!不自由的人做不了船员!”

    看到几人更懵登,两个人笑的极为开心:

    “不是说是高材生吗?刚才签的契约都没看懂吗?原来还有人和我们这种老酒鬼一样看不懂契约的吗?”

    “慌什么?这些都是固定不变了上百年的格式契约,违约了也不会被神吃掉,只不过会卷入更麻烦更不可能完成的契约。神明,有的时候就是个人类的监督员。除了头铁的人,没有谁是因为违约而被抽走灵魂的。想知道那以后就跟着老子好好学!有你们受的!”

    “走吧,带你们领东西去了,领完了就上船去了。哈哈哈,高材生呢还!”

    几个人领了几套工作服,毛巾,手套,砍刀,还有一枚戒指。发东西的人说:“净身戒指别乱用,只能用一次,新人福利。以后想要自己买。一个金币一枚,不过也不贵,好一点的女人一晚上也要一个金币呢,再贵的你们也没机会上。”

    “什么女人?”

    “走吧!走走走!懂的自然懂!”

    两个黑皮肤黑的油光绽亮的老水手带路,几个人离开仓库,进了码头区。

    阿祖尔知道一点,他看的书比较杂,戒指上的符文他刚好知道,这还是个比较珍贵的一次性的神秘仪式用品呢!

    阿祖尔对几个人解释说:“这个应该是娼妓女神教派的仪式用品,据说那位女神会降下神术,给她的信徒洁净身体祛除脏病,甚至高级一些的神术会使得信徒们能恢复处女之身,或者成为永远的处女,她的这些神术能让客人们永远不会遭受那些隐晦的疾病的困扰,心甘情愿的奉上金币救助那些失足少女。

    这种洁净祛病神术十分方便,有效。官方价格应该在一到两个金币,恢复处女的神术贵一些,十个金币一次,永远的处女,这个只听说过传说里有。

    这位神明十分大方的允许信徒们将神术封印做成仪式用品,使用掉物品也能达到洁净身体祛除疾病的效果。

    据说,她也是神降次数最多的神明,非常喜欢显现神迹,多到没人愿意记载,虽然神迹不怎么厉害,但几乎所有做过相关仪式的人都说这位女神曾和自己说过话。”

    “小雏鸡懂得还不少嘛!你们不懂也没关系,以后哥哥带你下去玩!你就知道了。自己洁净下要用的女人,用的放心,不然谁知道她自己有没有真的做完仪式或者偷工减料了呢?

    听说她们会各种花里胡哨的仪式,以假乱真那种,完了跟你要额外的费用。其实屁用没有,就是好看,收费也好贵。万一有病一样跑不掉!还不如好好练练自己的眼睛!老子的眼睛就能一眼看出来她有没有病,有没有用鸡血骗我!想学吗?一个金币就教给你们!哈哈哈哈!”

    在两个老色批的取笑当中,几个人找到了自己要去工作的船,当前码头里最大最壮观的庞然大物:

    白头翁号五桅大帆船。

004 木匠阿方索

    白头翁,大海之上最凶狠的掠夺之鸟。

    五桅杆帆船,当前世界最强大的远洋货船。

    蒸气时代已经来临,但是还未听说哪位蒸汽之神登临神位,在海洋与风暴之神的庇佑下,帆船的快慢完全取决于你有多少帆。

    白头翁号的五根桅杆皆用最好的钢铁打造,不像别的桅杆那样还要靠最好的工匠超高的的技巧用多颗大树拼接而成,不含任何卯榫接合。主桅从龙骨到桅杆顶,高达七十苯米,全部桅杆均挂横帆,船上共有四十七张帆,包括五根桅杆上的三十张横帆、桅杆之间的十二张支索帆、四张船艏三角帆和一张小的后桅纵帆,风帆总面积达到七千多平方苯米,是一艘纯粹的全帆装帆船。

    整条船全长一百四十苯米,宽17苯米,最大吃水九点三苯米,排水量一万三千三百吨,载货量最高一万零五百吨,满帆速度二十节以上,是当前设计最先进的一批万吨巨轮之一!整个朗恩集团也就三艘万吨巨轮,白头翁号,白头鹰号,信天翁号,分别负责一条航线,是朗恩集团的主要命脉。(注:见结尾)

    船上目前只是配备了几个锅炉和蒸汽机,用来在非紧急情况下带动四个蒸汽风帆绞盘、一台蒸汽锚机和一台液压舵机,驾驶和操纵这样一个庞然大物,需要标准的配齐一名船长,两名副船长,两名大副,两名二副,一位三副,一名水手长,两名大车,一名机工长等高层,以及两百多名各色水手木匠铜匠等杂工。

    阿祖尔几人拿着介绍信登上了白头翁号,找到了当班大副,大幅检查过介绍信和他们的证件,确认无误后收走了证件,叫来了水手长,把他们安排了下去。

    两名学徒去跟着大车们学修理蒸汽机,阿祖尔和另一名学徒比利上午跟着三副马特·加西亚打下手,以及每个下午去找水手长干活。两名水手早就熟门熟路的自行找房间去了,四个小弱鸡,只好拿着自己的东西,按照挂在走廊里的简易结构图自己慢慢找。

    集体宿舍,然后阿祖尔和比利的宿舍没在一起。分开后,阿祖尔进了宿舍,六人间,他进门后和空空的宿舍打了招呼。有人从上铺伸头望下来,用苯那齐亚语问道:“学校毕业的?”

    “是的,您是?”

    “阿方索,木匠。”

    “阿祖尔,实习三副。”

    “其他人都出去玩了。你睡上边的床吧,上边安全一些,我对面那个位置空着。”

    阿祖尔一边收拾床铺,整理自己的东西,一边和木匠闲聊。还好,每个人都有一个自己的独立柜子。

    木匠阿方索热情的说道:“我记得新规定是说,让实习生都要跟着水手长一起干活了?”

    “是的,大副说了,每天下午。”

    “那刚好,吃好午饭,你就和我一起,我每天都跟着水手长的。实习生来了几个?“

    ”四个,两个实习三副,两个实习大车。“

    ”大车?哦,想起来了。这鬼东西,以前没有的,都是蒸汽机这鬼东西闹得,还有什么科技,什么学校。你在船上要小心了,以前船上可没有学校毕业出来的一说,所有人都是靠经验,靠拼杀,靠时间积累,靠表现,靠运气,然后被船长提升上来的,所有职位!

    现在你们学院派一出,科学技术一横压,一两年之后就频频高升了,占据的位置又多又好,这几十年,好多不识字的人没了机会,又听着前辈们的牢骚干了一辈子水手,升不上去,又惦记着那些老水手说过的过去的风光,憋了很大的火呢!特别是副船长索林,他可是恨不得把所有念过书的人都扔进大海呢!你以后别在他面前晃悠!“

    木匠阿方索做出一副凶狠的样子,把阿祖尔吓了一哆嗦。

    ”副船长索林?他长什么样子?“

    ”标准的海盗模样,独眼,小个子黑皮肤的凡蒂亚人。

    船长巴哈拉特·沃尔玛先生并不怎么管下面的人什么路子来的,好用就行,对这些冲突一直和稀泥。对了他是个大好人,少语者,卜迪雅殖民地出来的贵姓,信奉他故乡的那位创造与毁灭之神,不生气的时候总是一副不想讲话的样子。

    另一位副船长凯尔·厄休拉,是你们那一类的学院学生出身,他对索林的做法感到愤怒所以处处针锋相对,抓住任何一个机会让索林难堪,所以,你也别太靠近凯尔副船长,免得被索林集火对付。当然,你也基本见不到这些人物。追着三副,水手长还有两位大副就可以了。“

    ”谢谢您阿方索!“依旧在瑟瑟发抖的金发兔子阿祖尔诚恳的道谢。

    ”不用称您,说阿方索就可以了。对了阿祖尔,你没有姓氏吗?“木匠趴在床上,脸朝着忙活着的阿祖尔问到。

    ”好像是有的,雷克斯。只是,不用,也没登记,家里人只是说起过,但一直没用。“

    ”雷克斯,你来自五大湖?也对,看你的金发,说不定就是湖水女神的直系后裔呢。“

    ”您知道五大湖?你也是联邦人吗?不过你为什么和我说苯奇纳亚语呢?“

    ”别激动,我不是你们联邦人,我是南卡丁因公国的,海洋女神的信者。在教义里,有提到海洋女神的妹妹,湖水女神,以及她的金发后裔五大湖的雷克斯家族。可惜你们联邦禁止各种大型宗教,一直推广无神论。如果你愿意信奉海洋女神,我可以把我的经书借给你看。“

    ”我可以只看,不信奉吗?我好像挺迷茫的。“

    ”哈哈哈,这都是以后的事,初次见面印象很好,给你两个忠告,第一个,只做自己职责内的事,一点点也不要越界。

    第二,能休息的时候就休息,抓紧一切机会休息,比如我,能躺着就不坐着和你说话,因为在大海上不休息的时候占多数,特别是船长们的命令,你的上司的命令,不允许反驳,必须执行。因为它们绝大多数都是劳作的的命令,所以,建议你能休息就休息。”

    “谨记您的教诲,多谢您阿方索!”

    “唉,等你升职到三副就好很多啦!就不用做这些苦力了,三副做什么,你们学校有教吧?”

    “是的。”

    “肯定没教三副的工资有多么的高多么的惹人愤怒!所以你们才会被留下来受一年的锻炼,该受的苦都受了,该知道的都知道了,才会彻底融入船员这个职业,永不退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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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船舶造型抄自普鲁士号,1902年德国建造的全帆动力船。

005 日常流水帐

    说累了的阿方索,自顾自的睡着了,据他说,他还要在晚饭前起来做些木工活计。无人理睬之下,加上实际上也没多少东西要收拾,阿祖尔很快就没事情做了。

    大副说今天先让他们休息,没事的时候自己出来,船头船尾走一走,熟悉一下船舶结构和各个房间的名字,起码要知道餐厅宿舍厕所仓库杂物间甲板,还有水手长住在哪里,以及高层人员的居住区虽然没事不要进去,但要知道在哪里。

    出了门,阿祖尔很快遇到了一样出来闲逛的比利,两个人碰头后说起宿舍的事,比利无奈的说,屋子里全是臭脚,还都在睡觉,他进去打扰他们了,被骂了一顿才结束。阿祖尔只能勉力的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水手木匠机工杂工,统称水手,包括这些还没转正的实习生,都住在船头生活区。集体宿舍,等转正了,成为船上的上等人了,就会搬到船尾的生活区去住。

    那里,有船长住在最大最舒适,也必须是最高的房间里,然后下面住的是副船长们还有大副二副三副,以及必须的船长亲信们,比如必须随叫随到的舵长,船长的影子,都住在后面一块。

    还有就是他们的伙食会好一些。厨师长带着厨师和帮厨们也住那边的底层,船长室后边有个很小的小厨房或者叫茶水房,能用刀和案板什么的再加工一下食物,不能随意加热,哪怕船长也要带头执行严格限火的规定。所以小厨房里有个固定的小炉子,给船长们烧壶热水,泡杯红茶或者咖啡还是能做到的,随时随地的满足一下船长们的要求,不然如何才能称得上心腹呢?

    大厨房在船中,厨师长不做普通船员的食物,派个厨师值班,每天煮一下大锅饭,提供早饭和晚饭,中午就是一个煮土豆,或者有什么煮点什么,有时候是一碗豆子汤,值夜班的人午夜餐待遇也差不多。

    浴室只在后面有,船长大副才能用,二副三副可以接一盆水擦洗,其他人只能等到靠岸,以及下雨的时候在甲板上冲洗。

    洗衣房仅限于给船长大副使用,靠岸前最繁忙,要给他们的制服打理好,二副三副花点小费也能让服务员在空闲期间收拾下自己的礼服。

    他们怎么上厕所不知道,但是船头,一排厕所就在船舷上,坐在马桶圈一样的窟窿上,就好了,足够几百人轮流使用,废弃物无所谓,海水会处理好一切。

    装好货物之后,高高翘起的船头会沉下去,刚好露出船长室,驾驶大厅,船长在那里给舵手下达命令,每个半天左右上来一次,和副船长,大副二副计算一下航线偏差,重新调整航向,如果是这种固定航线,基本上大副二副就能确定了,只要在大幅度改变罗盘航向之前向船长报备一下就行了。

    阿祖尔两个人小心的避让过正在装货的码头工人,在甲板上转了一圈,最后在船头女海神船首像那里休息吹风。女海神是海洋和风暴之神的女儿,所以大家都喜欢请这位坐镇船头,祈求她的老父亲风暴与海洋之神,能聆听船员们的需求,要顺风,不要巨浪,缺水喝的时候要有雨,装卸货期间不要下雨。

    对了,白头翁号最多能装一万吨多的货,这个说法是学院派的说法,特别科学,老法子都说这条船能装多少箱,多少包货,你和别人说吨,他们根本不理解。不是装满就走吗?装满了还会沉?你还往船沉了装?你傻子吗?你说那条水线?那难道不是为了好看?不超载还能赚钱?在众神注视之下讲科学,你在开玩笑呢?

    第一天的兴奋之情消退,傍晚的时候,几个人碰头,一起去了食堂吃饭。食堂开饭的钟声挺特别的,是一块悬挂着的铁板,用小锤子敲击,发出打铁一般的叮叮声。学校的食堂也用了这个声音,阿祖尔他们挺习惯的,也习惯了过时不候来晚没有这个习俗。

    阿祖尔拿着房间里给他留的餐盘汤碗递给帮厨,帮厨头都不抬,装了一只煮过的土豆,又抓了一块黑面包一个鸡蛋结束。阿祖尔找了找,看到了角落里的汤桶,有几个人在那边轮流打汤,也跟着去盛了点。

    “这能吃饱吗?吃不饱怎么办?”

    几个实习生碰头后嘀嘀咕咕,有点发愁。

    木匠阿方索看到阿祖尔,走过来,坐到了他们旁边,主动给他们解释道:

    “停泊的时候,大多数人都下去找乐子了,不在船上吃饭,除了当班的人。所以吃的就这样。

    航行期间早上晚上会给块咸肉或者鱼,一条小鱼,或者一大块鱼肉,每两天给个苹果,还有酒,大桶装的麦芽酒,逢陆地上的节假日,船上不放假,就给船员放松一下,吃的会稍好一些,酒的话每人一大杯,再多不给。不过好多人自己从下面买了酒回来。

    你们如果手头上有积蓄,也可以下去买点,比如买几个橘子苹果,防止牙龈出血非常有用。最好买点淡啤酒备用,或者买个小的淡水桶。平日里船员之间是不支持相互分享水果零食和水酒的。”

    几个人疑惑不解,这个和学校里说的可不一样。有个胆子大的出声问道:

    “现在的技术,不是能做到携带足够的蔬菜淡水了吗?何况这条船这么大?”

    “是能做到,但是很多古老的习俗,依旧非常顽强的不肯退让。比如你可以在吃饭的时候拼命喝汤,但是不允许浪费淡水比如洗个淋浴澡,哪怕船上的淡水储备足够所有人敞开了用两个月。”

    “吃完饭下去玩玩吧,码头夜里是不宵禁的,什么都有得卖,我们后天早上就开船走了。等到靠岸就要一个多月以后了。”

    “可以的吗?”

    “当然可以,和门口值班的水手说一声就行了。”

    说是这样说,但是几个人也不认识路,又都没什么积蓄,所以讨论了一下,觉得没必要现在就把钱花光。一个多月,应该不会怎么样,何况船上还会提供基本的水果蔬菜比如豆芽之类的。等以后熟悉了再说。

    一夜睡下,阿祖尔和屋里回来的其他几个人打了招呼,相互介绍了一下。看来木匠阿方索的热情的确是特例,似乎所有人都不怎么喜欢实习生,特别冷淡,不想多理他。

006 三副马特

    第二日一早,水手长叫水手起床的动静很大,把阿祖尔吵醒了,原来到了早饭时间,没人叫的确就得饿肚子了。话说也没个起床号,以后怎么计算时间呢?钟表都很贵的,何况他暂时也不像买得起的。

    早饭还是黑面包土豆泥,半条咸鱼,吃早饭的时候,他打听了一下,在隔壁高级船员餐厅找到了三副,和三副自我介绍了一下,说了每天上午要跟着他做活的事。

    三副马特,是个中年男人,大胡子,一脸醉醺醺宿醉未醒的样子,听完直接让他叫上比利,吃好早饭到救生艇那里等他。

    阿祖尔回去后放好餐盘,到隔壁宿舍叫上了比利,比利有点不开心,不知道是不想这么早开始干活,还是不开心阿祖尔这么主动和隐隐有带头的意思。阿祖尔察觉到了,有点晦气,看来,比利不是个做朋友的对象呢。

    救生艇甲板那里,两个人等了好一会儿,三副才过来,手里拿了一张纸,递了过来,比利伸手接过,阿祖尔凑过头去看了一下,上面密密麻麻的设备名单。

    三副马特说道:“船舶靠在码头上,虽然有人值班,包括以后你们也会被派去在码头值班,看守船上的东西,防止被码头上的小偷和工人顺手拿走,但是,临出发之前,还是要核对一遍数量的。

    三副就负责救生艇里的东西的核查。钥匙给你们,你们对着目录,一艘一艘的检查里面的东西是不是少了,如果少了,立刻报告给我,我马上从仓库里拿出来补上,或者安排人去码头买,没有缺少的话,记得把目录还给我。我住在后面的甲板那层,注意不要往上走,免得触怒不该遇见的人。知道了吗?”

    “您的意志!”

    三副摇摇晃晃的走了。比利把钥匙和目录扔给阿祖尔:“我检查鱼钩鱼叉这些大物件,你检查储物箱是否完好,和里面的是否缺少损坏吧。”

    然后比利就跳进了另一艘救生艇,开心的把那些鱼叉从固定钩上摘下来,用力的挥舞着,面目扭曲,仿佛正在和看不见的敌人厮杀着。

    阿祖尔叹了口气,拿着目录,把整个救生艇里的东西都翻出来一一比对了,做了清洁整理,检查了一下有无损坏,包括几个小水桶,然后再按次序放回去,锁好。看到玩累了的比利,他不想那么尴尬,于是就问了一个他一直怀疑者的问题,试图缓解尴尬的气氛:

    “比利,为什么这么大的船,船上只有四只救生艇?全加起来也就一百多座位啊?可是这条船上两百多人近三百人呢?甚至你看码头附近那些一般的小船,少的只有一艘救生艇,座位也是不足的。难道到时候要超载吗?”

    比利整理好摘下的渔具,看向阿祖尔,脸上漏出学霸的自信:“根据我数年的研究,我发现了这个问题一直被忽略的真正原因!我们联邦里一直讲的是无神论,无信仰,但是你不能否认,在其他国度里,神明还是真实存在,和偶然现身显圣的。甚至不客气的说,好多弱小的神灵,已经被人类研究透了,除了不能抓住解剖,已经能做到利用个彻底了。”

    “人类利用神?”

    “是啊,可怕吧?哪怕都是些不那么强大的神。所以,我查了一下学校里的资料,发现了一个现象,就是船舶航行在海上,只有两个结果,全军覆没和完好无损。在各种神灵的注视之下,遇到困难和灾难,向神灵祈祷,要么神灵得到满意的报酬,解除灾难,要么除了一两个极为幸运的家伙之外,所有人只能葬身海底。科学并不能做到这一点,科学,并不能解释一切。”

    “比如这四艘救生艇,严格来说,用来放逐一些反抗船长的家伙还差不多,就那种小说里写的那样,犯了罪但罪不至死,却又不能放过,路过无人岛小岛就用小船把他们流放上去,既警告教育了其他人,又能谱写一出伟大的荒岛求生,然后发现宝藏意外暴富,返回家乡成为人上人的故事!”

    满意的炫耀完毕,比利开心的说:“过来这边一起检查吧,我还能把你丢下不管?快点检查完毕,我们去找三副,我还没好好看过船尾生活区呢,昨天就光看了值班室。什么时候能上去看看船长室啊!据说船长室里有一只或者几只专门存放黄金珠宝的箱子!哇喔!真想摸一摸啊!”比利摸着救生艇里的储物箱,像饥渴的老男人抚摸他的女人一样,流出了恶心的口水。

    “口水糊到钥匙孔了!比利!”

    两个新手,相互帮忙帮到越帮越乱,总算检查清点完毕,数量没问题,看来小偷们并没有光顾这几个地方。然后他们去了后面的生活区,第二次进了楼道。楼道里两盏马灯悬挂着,不是很亮,但也足够了。阿祖尔走过去摸了摸,检查了一下,发现它们挂的很稳当很牢固。比利也去看了一眼,然后催促他赶快去三副那里。

    找到三副的房间,比利敲了敲门,门开了,三副马特睡眼朦胧的看到了他们,“搞定了?”

    “是的,和目录上的一样,没有缺少。”比利恭敬的回答道。

    马特收回了那张纸,转身后卷了卷把它扔回抽屉里,并没有说让两个人进屋,屋里也是黑乎乎的,有一盏提灯,但是没点亮。

    “你们去找水手长肯·辛格森,就是昨天你们见过的那个大光头,就说我借用一下,下午和晚上的搜检活动,你们就跟着我了。”

    “您的意志!马特先生!”

    “叫我三副!”

    “是的,三副!”

    “去吧,午饭后集合的时候我叫你们。”

    午饭没有敲钟,需要的人过去拿个土豆。厨房里的人眼睛很敏锐,很快熟悉了靠港后人员变动后的新人们,迅速忘记了走掉的船员,精确的发放着食物,只会少,不会多。阿祖尔喝了点什么都没放的汤,回了宿舍。食堂那群人乱哄哄的,好多人都在试图取笑他,或者想羞辱他,他灵敏的推拒掉了,他看得出来。也许是他长得太精致了?

007 开航前的例行准备

    一声长长的汽笛响起,整条船都热闹了起来。吃饭的时候,装货已经完毕了,码头工人已经全部撤离,货仓的门还开着,等着接下来的搜查。

    很快,大量的人集中在船尾甲板上,喧闹无比。随着楼上一个包着头的男人露面,所有人迅速安静下来。然后四个男人出现在高处,其中一个小个子独眼男人,看来就是木匠说过的索林副船长了,按照位置,上面那位包着头的男子,一定就是船长沃尔玛先生了。

    四个人抬头向船长看去,微微行礼,船长点头示意,然后消失不见。

    索林副船长凶狠的瞪着独眼,紧盯着另外一个男人,对方无所谓的哼了一声,退后一步。

    然后他上前说道:“照以前的规矩,拉米尔大副和三副马特带队从船尾向船头搜查,乔戈里大副和水手长带队从船头向船尾搜查,注意安全!注意别遗漏!有了发现发信号!舵长卡塔尔带着舵手们和值班水手看守舷梯,以及押送那些渣滓!”

    分好队伍后,比利迅速窜到三副马特身边,新奇的问道:“搜查什么?小偷吗?”

    “是偷渡客。总有人把货船当成免费的客船,趁着装卸货忙乱,溜上来混进来躲在某个角落里,有的自己带点吃的,熬到目的地,有的不带,或者吃光了就偷货舱里的东西吃,或者偷厨房里的食物吃。抓到了,交给下面的警署红制服们,一位偷渡客一个金币的赏金!发现偷渡客的那个人分半个!”

    比利接着追问:“然后他们会怎样?”

    “当然是卖掉了。”马特嘟囔着,带着两个手下开始进货舱检查,他提着马灯,爬楼梯爬的不是很顺利,比利很有眼色的帮了一把。

    “嗯,不错,小伙子,以后我们的任务就是这些马灯了,每天早晚,要按时巡逻检查各个走廊里的灯,灯油是不是多了,是不是少了,是不是没点亮,是不是没按时熄灭,以及是不是有人在违规动火,点灯。

    抓住这样的人,报给大副,大副会安排人抽他!狠狠的抽!看着可爽了!小厨房我们管不到,大厨房对我们还不错,总会塞点好东西,让我们对他们私下烧火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货舱里黑乎乎的,几盏马灯并不能照亮全部,也就全靠人的感觉和经验了。哪里能藏人,其实这些老水手最有发言权,他们可是随时随地都能找个地方躲起来睡一会儿的人呢!以及,那几个偷渡客最喜欢光顾的地方,没看到大副直接带着人过去了吗?经验多了,权威大了,拿钱就是快啊!

    下午三点半,众人集合,副船长索林宣布搜查结束,等吃好晚饭再说。这次搜查,抓到九个人,都是两个大副的功劳。

    吃好晚饭,又是一声长笛。当班的人员继续当班,需要去睡觉的人先去睡觉,也就等于自己放弃了这次奖励,其他的人按照下午的分组,又搜了一遍,找出来四个,最神奇的是大厨房里抓到两个饿得不行出来偷食物的小偷。三副马特酸溜溜的说:“没用的家伙,还没开航就饿的受不了了!”

    晚上舷梯收起,第三天天刚亮,又一次长长的汽笛,把醒着的人聚集起来。水手长和木匠们打开关了一夜的货舱门,大家做了最后一次的搜检,厉害的是,好几个偷渡客打着呼噜被抓了起来,然后一顿苦打,招了几个藏得极为隐蔽的同伙,总数量甚至比第一次还多,达到了十六个。

    三副马特这次幸运的发现了两个,开心不已。提灯随从比利也满眼羡慕。阿祖尔问三副:“这就能保证没有偷渡客了吗?”

    “谁能保证啊?已经很不错了。航行途中发现的,归船长所有,三个金币一个,卖到目的地去做苦役。所以,你们以后会发现,这个开船前的三次搜查力度,既特别严密,又特别不严密。好了,要开船了,我去船长室了!你们去找水头吧!”

    “水头是谁?”

    “水头就是水手长,水手的头,简称头。嘿嘿!”

    等到所有人匆匆对付了早饭,三副在船长室顶上升起信号旗,表示即将开航,又鸣响汽笛,催促拖船前来,把船拖出港口。阿祖尔和比利找到光头水手长的时候,他正在指挥水手们升起风帆。

    水手长肯·辛格森先生严肃的发布着命令,包括指挥两个大车,按照他的需求调整蒸汽机带动齿轮,转起绞盘,收紧帆绳。五大桅杆上的帆面依次升起,场面极其壮观!阿祖尔仿佛听到了悠扬的号角声缓缓响起,吹拂着,振奋的乐曲。

    新手什么都不懂,什么也不能动,站在安全的角落看着就是了。但哪怕光看着也挺热血沸腾的。

    紧接着,嘹亮的神秘歌声从船尾响起,一片神秘的光芒,从船尾升起,像胎膜一样,慢慢包裹住船尾,再是船身,最后是船首,船首的女海神雕像发出叮的一声回应,膜状物消散崩碎,变成船身和船帆上的荧光,再缓缓消散,看起来极为神奇。

    此时,所有的水手杂工,一同跪下行礼大声赞美道:“感谢仁慈慷慨的俄刻阿诺斯!赞美伟大的海洋与风暴之神!”

    茫然地跟着别人一齐跪下的阿祖尔,等别人喊完了也没明白怎么一回事:“这是在做什么?”

    好为人师的木匠阿方索早就忙完了自己的活计,站起后走过来给阿祖尔解迷:“这是两个副祭司,二副乔治和二副赛扬在船尾举行乞风仪式,荧光闪烁表示仪式成功了,出港之后,也就是离开港口之神卡纳克的管辖范围。

    我们的船就会一路顺风,不论怎么开都顺风,直到抵达目的地降下风帆,进入港口。想做二副,就得学会相关的仪式,能成功的才是二副,不成功的,继续做三副。当然了,现在的诸神都在以各种方式慢慢的隐退,说不定哪一天,这位伟大的存在,也不再回应仪式了,二副就只用负责在船尾指挥一下收放缆绳就好了。”

    “谁是正祭司?船长?”

    “喏~,回来了!”阿方索努努嘴,指向船尾生活区两侧:“两个副船长,小船上就没副船长,船长大副就是祭司,二副会不会祭祀问题不大,所以,小船上,你们这些学院毕业的人,才会更遭人嫉恨。”

    两个副船长一左一右,从尾甲板过来,再从生活区两侧的楼梯走上顶层船长室,谁也不肯走别人后面,别说哈,这么看着还挺有仪式感的。

    海面上传来了小号的声音,阿祖尔趴在船舷上向外看,几只小船,各自坐满了两排人,慢慢的划了过来,船头船尾伸下几根缆绳,小船接住,挂在船尾,看来他们就是港口派来的拖船了,还挺会卡时间,仪式成功了就出场了,不知道仪式失败,他们还会不会来。算了,在船上,不能想着这种不吉利的事情,被人知道了不好。

    空闲的水手们或是回屋休息,或是各自靠在船舷上看热闹,看这种百看不厌的热闹,船长室用汽笛发出各种长短声的声音信号指令,船头船尾用钟锣回应,在神明的注视下,各种声音稳定的传来传去,神奇的没有被风吹散!

    很快,码头的缆绳全部解掉收好,四只小小的拖船分布在前后左右,嘿呦嘿呦的喊着号子齐齐摇橹,稳稳的的拖拽着巨无霸,慢慢的向大海上走去。

    白头翁号,一声长鸣,开始了新一次的旅程!

008 难堪

    船上谁最大?毫无疑问的就是船长。

    根据几十年前修订的诸国联合海上公约,远洋船就是该国一块流动的国土,每个船长都是这块流动国土的临时主人,管理者,国王。

    他拥有海上航行时的绝对权力,一般不发布特殊的命令,但是一旦发布,必须先执行,事后靠了岸再追究这个命令是不是不符合大海上的规矩。一直如此,只不过船长很少露面,很少直接出面和底层水手之类的人对话而已。

    据说这种唯我独尊的日子久了,船长的气势就发生了根本的改变,在遇到一些国家的贵族的时候,比如骑士男爵,特别是落魄贵族的时候,船长们都能丝毫不落下风甚至碾压呢!

    开航后,风和日丽,起码船上的感觉就是如此,顺风啊!感谢神明的慷慨!头几天,水手长肯·辛格森只是让两个实习三副,还有几个小水手,做一些清洁的工作,打扫打扫甲板,楼道,或者整理一下工具间,认识一下船上的工具。

    每天早晚,水头会把水手木匠们挨个叫起来,当班大副会过来开个短会,把每天要做的活分一下工,有问题当场提,没问题就散会去做。

    阿祖尔和比利,每天早上开完会,就去叫醒三副,然后在门外等他收拾好洗漱好,在一起出发到处熄灯,熄灭走廊照明,熄灭船头船尾的信号灯,还有随机检查底层船员的房间,看是否有人偷偷用火,主要靠鼻子。然后一起回各自的餐厅吃早饭,各吃各的。

    后来比利兴奋地说:两三年之后,他也能去隔壁高级船员餐厅吃饭了,据说伙食要好很多呢!顿顿有肉,和新鲜的蔬菜!他都闻到了,是莴苣和萝卜!

    可怜的比利,三副说让他们先学会闻灯油或者燃料燃烧过后的味道,他倒是先用在三副身上了。

    傍晚的时候,他们俩还要去找三副马特报道,再巡视一遍,把所有的照明灯信号灯都点上。船长大副二副那两层就不用他们上去了,厨师长的手下,服务员们会做到的,都是特别漂亮结实的灯。

    巡查完刚好去吃晚饭。据说深夜里三副还要检查两次,一次是他上夜班前,一次是下班后,然后就是天亮后早饭前阿祖尔他们那次了。

    早饭后,也没什么事情要做,三副马特带着两个小跟班,检查一下灯火安全隐患,在检查一下固定在船舷和墙壁上的救生圈,一晃半天就过去了。

    很多时候,还能看到有的船员,一言不发的找了个角落睡觉,马特心情好的时候过去踢一脚,他们爬起来跑掉不见,不知道是去干活了还是又换了个角落继续偷懒。

    还有的,铺了张毯子,对着墙壁或者某个方向跪坐着,然后手举起趴下,举起趴下的做着祈祷,嘴里念念有词,对路过的他们看都不看一眼。

    马特解释说,船上的规矩就是,所有的仪式,都必须到甲板上来做,房间内不准举行仪式,任何仪式。阿祖尔听着越发迷茫,这些外国人到底是信神还是不信神啊?

    马特见状笑了:“看你的反应,我想起个笑话,没想到原来不是笑话是真的!据说,世界上诸神信徒里所有的虔信徒狂信徒都出自你们旻杜·萨万这个不信神的国度!!这就想不通了?慢慢学吧!后面有你们学的!等你们都理解了,也就成了船上的老混子了!”

    巡逻完了,没事了三副就会让他们自由活动,三副会去船长室报道和汇报工作,阿祖尔他们也就只能回宿舍躺着,等中午的时候去餐厅吃个土豆垫垫肚子。

    热心的阿方索则劝告他,多喝汤,多喝汤,尿多对身体好,喝的少了,尿就腥臭了,时间久了身体就坏了,身体没坏的时候那玩意儿也就先不行了。

    下午是三副睡觉的时间,实习生跟着水手们一起干活。前两天用海水冲甲板的时候,还有人故意往他们身上泼水,所有人嘎嘎怪笑着。他们的衣服没到一天,就和那些水手们一个味道了,收工后只分到一小盆淡水,擦完身体,衣服也就泡一泡,稍微去一下盐花,再后来几个小伙子就麻木了。

    今天阿祖尔他们分到的活计是擦走廊,用的是淡水。阿祖尔他们四肢着地,撅着屁股,光着脚,手抵着湿抹布在走廊里快速的来回奔走,几个酒糟鼻兴奋地在一旁指指点点,嘴巴里说着下流的笑话。

    “哦豁!快看那个公子哥的小屁股!真会扭啊!哈哈哈哈~”

    “那个也不错,不会是谁家的落魄贵族吧?小白脸不当,非要上船来,难道是给我们送福利来了?哈哈哈哈~”

    “鲜嫩的小美人儿啊!哧溜!”

    “你好下流哦!你那口水都淌地板上了!还不快点叫小弟弟过来给你擦一擦!顺便把你流汤的家伙也擦一擦,哦哈哈哈~!”

    “我可不敢!这可是未来的人上人儿!过过眼瘾也不错的哈!不过要是你愿意,巴利哥哥倒是能满足满足你!哈哈哈~”

    “老汤姆!别怂!满足他!”

    “对啊老汤姆!你看你一把年纪了,屁股还那么翘,比几个小公子哥还翘,多结实!”

    “巴利上啊!别害怕!老汤姆邀请你了!我们要看现场!哦!哦!哦!”

    巴利走过去,得意的在老汤姆屁股上拍了几下,老汤姆露出大黄牙嗤笑道:“我的后门蛮紧的,你进不来的!除非你长了根针!针戳进来我老汤姆也能给它夹断!”

    众人又是一番哄笑。

    阿祖尔他们几个难堪极了,这个和学校里说的不一样啊!学校里可是说了,他们很快会成为人人尊敬的高级船员,很快走上人生巅峰的!比利更是气愤的直嘀咕:等他做了船长,不,等他做了大副,就把这种下流的家伙全开掉!让他们没了饭碗,去做乞丐!去做小偷!去做海盗!然后被捉住上绞刑架!

    一个大光头出现,水手长肯·辛格森挡住了们外面的光:“活都干完了吗?绳子都修好了还是帆布都补好了?油漆都打完了?工具都保养好了?要不要再派点活给你们?”

    一群老油条顿时做鸟兽散,从远离水头的另一侧门跑掉了,大脚印吧嗒吧嗒的踩在刚擦干净的走廊上。大光头没动,站在那里,看着无奈返工的几个人,“他们的话别往心里去,你们是注定的人上人,他们,注定永远的底层,你们很快就永远不再有交集,活在两个世界。”

009 水桶之祸

    船上是有几个大时钟的,二副负责所有时钟的校准,以及检查他们是不是还在,是不是被偷了,毕竟也算个贵重物品,防不胜防。船尾生活区那一块,基本上按着钟表的时间轮班。

    船头这一块居住的人,基本都只在白天干活,对时间要求不高。水手长有一块小小的怀表,会按时叫醒水手们起床,厨师们会按时过来厨房烧饭,按时敲钟,都算是这些没有表的人的计时装备,别的不说,饭点过了,真没吃的啊!可以误了上工,可不能误了吃饭。

    反正,对于这些人来说,工作还是相当轻松的,没看他们天天偷懒,时刻想着偷懒,任务都完成了不是吗?阿祖尔他们也慢慢的适应了这个节奏,一切都变得轻松起来。

    这一天早上,跟着三副巡逻的阿祖尔,想起来学校里学过的一些事情,一边走,一边向三副马特请教,请教为什么规定写的好好的,船上却会有不一样的执行方式。然后两人说着说着说到了救生艇里的淡水,阿祖尔记得,那些小水桶应该是三个月换一次水的。阿祖尔就问了,三副也回答了。

    “哦~天哪!我想起来了,应该是在码头上就换掉的。不过没关系,现在换也是一样,反正都是用船上的水。你去厨房那里说一声,大厨就会给你们一个水龙头让你们接水,你们俩今天就不用跟着我了,把那几桶水换掉吧。”

    比利很明显很不开心,瞪了阿祖尔一眼:这家伙总是这么喜欢多事!没事情也要找事情做!吃饱了撑的!

    然后他跟上三副说道:“三副,这点小事,阿祖尔一个人就能完成了,哪怕今天做不好,明天继续做就是了,巡视火情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能让您一个人去做呢?还是我留下来陪您一起吧!”

    三副一眼看穿了比利的心思,不过他也没反驳。这家伙说话挺和他心意的,就跟阿祖尔说,慢慢做,今天做不好,明天上午继续做。

    阿祖尔去请教了一下水手长,给救生艇的水桶换水需要哪些注意事项,在阿祖尔看来,严肃的水手长比一脸和气的三副马特更好打交道一些,三副就是那种光说好听话的人。水手长给了阿祖尔一卷铝箔纸,让他换水完毕后用它们把水桶继续密封。

    在厨房,阿祖尔得到了一位大厨的同意,在厨房里换水。

    第一桶很容易,铝箔内胆的专用小桶,密封性很好,哪怕盛放了三个月,水也是清澈的,只是有一点点淡淡的腥味,还很可能是水桶外面沾染的海水或者海风吹来的盐巴的味道。阿祖尔把它倒干净,倒了点水进去涮洗了一下,然后接满,然后撕了一块铝箔,盖在软木塞上,稳稳当当的旋好收紧密封,一桶水更换完毕。

    然后是其他的。

    到第四桶的时候,这桶水很明显坏掉了,腐臭了不说,水还是绿色的,看来里面混进了藻类。阿祖尔刚要倒掉它,忽然外祖母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不可接近腐朽之水!”

    “腐朽之水!”阿祖尔猛地一惊,慌乱之下水桶砸在水槽里发出巨大的响声,厨房里有几个人出来看了一眼就回去了。

    水桶里的绿色水流咕嘟咕嘟的冒了出来,沿着水槽里的下水道,流走了,直到没了动静。阿祖尔觉得自己大惊小怪了,这是桶,不是瓶,外祖母多年的教导不也是说,只可以喝桶装酒桶里倒出来的酒,不能直接喝瓶装酒吗?

    但是觉得膈应的阿祖尔,还是把水龙头开到最大,猛烈的冲刷着这个水桶,直到桶里再也流不出那些绿色的痕迹。

    “噢!我的酒神!我的天呐!你在干什么!”

    一个不认识的胖子愤怒的大喊着。

    浑身湿透了的阿祖尔转头,愣愣的看着大胖子男人唾沫横飞木怒骂着他:“哪里来的野孩子!一点规矩都不懂!还不把水龙头关掉!白痴!蠢货!猪头!动动你那愚蠢的手!关上啊!”

    阿祖尔反应过来,先把水龙头关掉,然后抹了一把脸,正打算跟对方解释自己在换救生艇里的救命淡水。然后几个厨房里工作的人站出来,指着阿祖尔说道:“厨师长大人,就是这个人,我刚刚看到他在厨房里动用水龙头,就立刻去通知您了!没想到他会这样浪费水!”

    壮硕到肥胖的厨师长大怒:“你是谁?谁允许你动水龙头的!”

    阿祖尔刚要解释,刚刚的大厨把他挤到一边,弯下腰对厨师长说:“厨师长大人,这位是实习三副阿祖尔,他说要更换救生艇里的淡水,我想着就一点点水,以前也有过在厨房里换水的事,就同意了。我没想到他会这样的浪费水!请您原谅!”

    厨师长虽然胖,可能是伺候船长时间久了,以及管着大量的厨师帮厨服务员,一身气势可不低,他像一只老鹰那样有一双锐利的眼睛,狠狠地盯着阿祖尔:“实习三副阿祖尔!是吧?救生艇水桶换水?你换下来的水呢?”

    “尊敬的厨师长大人,桶里的水已经脏了,这一桶还臭了,我就把他们倒进下水道了。”

    厨师长尖叫着笑了起来:“哪里来的尊贵的少爷啊?听听!听听!都听到了吗!水脏了就直接倒掉!难道你不知道它们还能再净化一下再用一遍吗?你难道不知道它们还可以浇一下那几棵橘子树还有那些豆芽吗?

    就算你都不知道!你刚刚开这么大的水龙头!你看看你的衣服!你把水龙头开了多长时间!开了多大的水阀!才会浑身湿透啊!你起码浪费了一大桶纯净的淡水!你有什么解释的吗!这件事必须报告船长!”

    “厨师长大人!您听我解释!我是……”

    “让你解释你还真打算解释啊!不要再说了!航行中不允许浪费水!任何理由都不可以!必须接受惩罚!”

    三副马特挤进了人群,大叫到:“阿祖尔!我可没叫你浪费水啊!这可与我无关!我只是让你换一下水,这惩罚你自己受着吧!”

    厨师长洋洋得意又气势冲冲的走了,三副马特恨铁不成钢的数落着阿祖尔,手脚麻利的把水斗里的水桶灌满又拿铝箔纸密封好,吩咐比利把水桶都搬回救生艇里面,然后陪着阿祖尔在厨房里等着船长他们的来临。比利搬水桶的时候两眼严肃,又带着遮不住的笑意,满脸的表示这和我无关,我干的活计都非常漂亮,我没做过任何错事!

010 鞭刑

    船长并没有因为这点小事出场,只是派了舵长前来厨房,想想也是,尊贵的船长连吃饭都是在船长室吃的,从来不来高级船员餐厅,怎么会来厨房这种地方呢?

    厨师长的报告很成功,在得知新人阿祖尔,浪费了足有“一大桶纯净的淡水”之后,两位副船长起了争执,索林船长认为,应该严惩,吊起来打三十鞭子!以前的船上都是这么干的,从没有例外!

    凯尔船长则认为,新的时代已经来临,大船取代小船成为必然,小船上浪费一桶水很可能危及整条船人的生命,所以要严惩,但小船的规矩不一定适合大船。更何况这条船储存着足够多的淡水,就不要再继续坚持旧传统了,甚至应该放宽条件,比如让水手一周至少半个月洗一次澡之类的,对于一桶水,没必要像以前那样苛刻了。

    索林船长则开始嘲笑学院派学了好多年还是如此的不懂规矩,最好全扔进海里喂鱼。凯尔船长则反复强调新人,新人的待遇和航海史上对新人犯错的传统,两个人就处罚问题吵得不可开交。最后,少语者,巴哈拉特·沃尔玛先生不负众望的,再次中立,或者叫中庸,折中,十鞭。

    船尾甲板上,艉帆小桅杆上,阿祖尔被脱去上衣,双手紧缚,抱着柱子。舵长卡塔尔对聚集而来的众人诉说了事件的经过,宣布了船长的命令,水手长肯·辛格森执行。

    舵长监督行刑,水头拿出来一根一看就是经常用的老鞭子,还有个水手叫嚷着:“头,我这有刚打上来的海水,你用不用?哈哈————”,然后在水头的冷眼中闭上了嘴。

    鞭子抽人很疼。

    一鞭子下去,从小娇生惯养没挨过打的阿祖尔实在没忍住,嚎叫了一嗓子,吓得比利在旁边一哆嗦,没当班的人都被叫来观刑了。

    两鞭下去,阿祖尔就哭了,太疼了,他忍不住呜呜的哭了起来,还要忍受着后背一下又一下的鞭笞。泪水如堵不住了一样迅速淌过脸庞,流到胸膛上,然后,十鞭打完了。束缚手腕的绳子被解开,两个人夹着阿祖尔,朝向舵长低头认罪。舵长卡塔尔是船长的同乡,心腹中的心腹,此时此刻,绝对完全代表了船长的意志。

    舵长没有多说什么,见阿祖尔低头认罪,态度良好,说了一句不要再浪费淡水就走了,人群也就散去了。

    木匠阿方索和吓到了的小伙伴比利接过了阿祖尔,把他搀扶回了宿舍。比利走后,阿方索偷偷和阿祖尔说,水头这次绝对留手了,看着严重,大多都是皮外伤,如果打的时候没觉得特别疼,那后果才惨,人基本废了。

    一顿鞭子,四天休息,包括今天,哪怕马上中午了。

    中午的时候,阿方索给他带了个土豆,一碗海带汤。鬼鬼祟祟的比利还给他拿来个皱巴巴的苹果,说是自己省下的。阿祖尔好笑的收下了,虽然每个人两天都会发一个,但是还是谢谢他并叮嘱他,船上不喜欢分享食物水果的做法。

    下午的昏睡中,阿祖尔感觉有人来看他,但是他没睁得开眼睛,发烧了。

    第二天中午阿祖尔才醒来,等着他睁眼给他解释的还是阿方索,端着一碗汤慢慢喂他喝下,阿祖尔觉得自己是不是该去信奉一下他的那位海洋女神,不然亏欠他的太多了。

    阿方索说,上午二副来看过他的伤口了,昨天下午是大副乔戈里来看的,大副二副四个人都是祭司,重症大副乔戈里看,轻症的话两个二副谁有空谁来看一下。

    说起来另一位大副拉米尔则只负责航行事宜,只跟船长们打交道,其他万事不管。乔戈里大副则负责统管人员变动,每天的水手们的工作计划安排,还有码头装卸货,以及看病这些事。

    阿祖尔曾经还以为两位大副会轮班呢,原来根本不轮班,各负责一套事情,互不干扰啊!

    ”二副也这样吗?”阿祖尔忍不住问热爱八卦的木匠阿方索。

    阿方索回答道:“不是的,二副除了负责保管养护贵重的仪器,图书资料,还要负责各种仪式器材材料的准备。你们在学校都学了什么?”

    “学了二副会负责航线设计,绘制航线还有保管海图。还要指挥舵手航行,船长休息了也要在船长室值班。”

    阿方索摇了摇头:“太超前了,或者说不合时宜。听着的确适合你们那个无神论的国度,什么都讲科学,讲体系。海图一直是船长最珍贵的宝物,是不可能放出来给二副随便画随便改的。

    在诸神的注视下,没有什么问题是一个对应的神秘仪式解决不了的。哪怕在海上迷路了,也能通过仪式指出最近的方向,最安全的路线。

    就我所知道的,除去神秘学部分,三副二副的确会上船长室的驾驶台,三副是靠码头和开船时的传令兵,夜班上驾驶台去也是陪衬,谁也指挥不动。

    二副则是开航后要在那里整理养护船长室的重要仪器。夜里船长睡下,副船长还在,白天副船长都睡下,大副还在,四个最高层轮班,他们上去也只是递个东西,协助了望什么的,并不能指挥舵手。”

    “那小船呢?”阿祖尔疑惑不解的问道。

    “小船走不了太远的路啊?很快就到,没那么多讲究。你们学校不是也是朗恩集团的吗?怎么会不教这个?”阿方索也很不理解阿祖尔。

    “学校里还有很多联邦承担一部分费用,自己承担一部分费用的学生,学完了,就拿了毕业证离开了,去联邦自己的航运公司会计公司工作的。学校说过等过几年会开个分校,把他们或者我这样的朗恩委培生独立开来吧,听说联邦也在组建自己的船队,干这一行的人越来越多了。”

    “对了,我的证件,在上船后被大副乔戈里收走了,是正常的吗?什么时候还给我呢?”

    “正常的,虽然船员们签了很多契约,契约之神见证,违约会受到很严格的惩罚。然是人本能最信任的还是人的手段,把证件收走,你就不会中途跑路。等到你成为大副了,跑路那点好处已经完全诱惑不动你了。就可以管理船员的证件了。”

    “多大的好处?”

    “最简单的,你那种证件随便买,要多少有多少!”

    “这就是传说中的财务自由吗?”

011 美梦

    之后的两天,或是阿方索,或是比利,轮流给他带饭,慢慢的阿祖尔也能爬起来,不是很灵活的行走了,伤口恢复的很快,不知道大副或者二副有没有对他的伤口做过什么神秘仪式,上的什么药,伤口好的快的出奇。

    然后休假结束阿祖尔又开始了像之前那样的日复一日。

    只不过阿祖尔还是郁闷,如果我能把海水净化成淡水,就不会因为用了淡水被鞭子抽了吧?临睡前他总是怀着这样的念头,瞎想八想,直到又昏沉沉的进入了梦乡。

    阿祖尔梦到了外祖母。

    阿祖尔梦到了她在和一群人举行仪式。可能是很年轻的外祖母,少女一般,又好像是母亲,和一群金发美女们,围绕着祭台唱着悠扬的歌,跳着优美的舞。但是阿祖尔记得外祖母和母亲都说过自己不会唱歌跳舞,可能只是长得像吧。然后,祭台上有个不认识的女人,祭祀模样,单从服装上看,身份就比这些跳舞的少女要高很多。

    两个高大雄壮,全副武装,带着面罩,浑身遮掩得严严实实的白衣人,戴着厚厚的白手套,抬着一个巨大的陶瓶前来。他们把陶瓶放在祭台符文图案三角形的一个角上,然后在台下两侧俯身下跪,一动不动。

    三角形的另外两个角上,一个放着一个大木盆,木盆里放着一坨鱼卵,另一个角上则是一个大托盘,上面堆满了加工过的骨头,一个长角的大嘴獠牙骷髅摆在最上方。

    华服女祭司,单手举着个奇形怪状的一个托架或者叫仪杖,像个残缺变形的三叉戟。有三个杯子,里面装着奇怪的液体,不同的颜色,闪烁着不同的光芒,高低不平的固定在托架上,却不见杯子倾洒掉落。在众舞者的歌声里,女祭司用奇怪的声调咏唱着:

    “把日光水洒给未受精的鱼卵,让它们平息想出生却永远无法出生的愤怒,让食物源源不断,按需所出,食者永无饥饿;

    把月光水倒给自然老死的人鱼,让它的骨骼继续保护着女神的后裔,让护符永不磨灭,让骨刀骨矛永远锋利;

    把星光水泼向腐朽之水,让污水中的怪物死绝,让怨恨平息,让不洁污浊之物永远消散,让清净之水遍布家园。”

    三个杯子,依次从斜三叉戟尖端拿下,撒进各个容器,又戴回三个尖端。然后华服女祭司挥舞着斜三叉戟,在木盆上点了一下,在托盘上拍了两下,在陶瓶身侧狠狠的虚刺了三下,然后一声尖啸,在原地转起了圈,金发和衣摆翻飞,地上的符文亮起,舞者们激昂的歌声和动作越发急促。

    “想生者,别样的生生不息。”

    “不想死者,另类的痕迹永存。”

    “散播腐朽者,速去腐朽那腐朽之地!”

    “至洁者辛德雷亚娜律令:食物当饱腹,护甲当坚固,武器当锋锐,水当洁净!恶魔当永远驱逐!”

    陶瓶剧烈的抖动着,瓶盖似乎就要弹起来崩走,瓶身里面传出了痛苦和诡异的哀嚎,瓶身黑光一闪,最后的挣扎过后,所有声光不见,歌舞刚好同时停下,一切复又恢复平静。

    几个中年妇女欣喜的上前抬走涨满鱼卵的木盆,嘴里诚恳的念诵着:“感谢我神赐我食不尽的食物!”

    几个大汉也开心的走到托盘前,首领模样的人拿起骷髅,双手捧给女祭司,女祭司接下,挥了挥手离去休息了,众男子开心的抬起托盘,跑到一边争抢鱼骨刀枪去了。

    舞蹈完毕的少女舞者们,合力抬着巨大的瓶子,来到湖边,打开瓶盖,把瓶子里的液体倒进大湖,湖面顿时一片欢腾,无数的鱼儿跳跃着蹦出水面,舒服的摇头摆尾,挥舞嘴边的胡须,浑身上下的鳞片闪耀着健康的鳞光,湖边的树更绿,湖里的水更清了。

    那两个全副武装的人走过来,抬走了巨大的陶瓶,然后其中一个人好似看到了阿祖尔在看着他们,扭过头来,看不到的眼睛针刺般直视着阿祖尔,轰隆隆的声音透过厚厚的面罩大声警告他:“不可接近腐朽之水!不可饮用未净化的瓶中之物!”

    阿祖尔被吓醒了!

    很短的一个梦,又好像做了很久的梦,起码阿祖尔明白了梦里面的一些仪式流程。比如,他想起来他看过的杂书里就有这样的记载,月光水,神秘材料,五个金币一份,一小杯,也就是一盎司左右。还有一种简易的月光水代替品,一个金币一盎司,就叫做“美少年痛苦的泪水”,一盎司看着少,两汤勺多,要真的哭上一会儿才能凑够一盎司呢!

    据说国外很多贵族家的小孩子被拐走,就是被捉去做这个材料了,然后等哭不出来了,就被卖去纺织厂做童工了!阿祖尔在心里大声祈祷:感谢联邦的强大制度和安全!让我不曾担心和遭遇这些苦难!感谢红制服!!

    阿祖尔摸着浸泡了自己的泪水后变的愈发洁白灵性的护符想到:“现在总结下来,也就是说,那天挨鞭子的时候,我这个“美少年”的泪水流到了护身符上,激发或者恢复了一点护符的灵性?替我减缓了剩下几鞭子的疼痛和伤势?”

    “我得先痛苦的哭出来,再用哭出来的泪水,激活人鱼骨头护符,再去减免挨打时的痛苦免得哭出来?好像是个圈啊?这么一想,这东西的确像是祖母外祖母留给孩子的护符,让父母的管教,不那么的疼呢!”

    “这个梦是哪里来的?真的假的?难道这就是神迹或者神明显圣吗?”

    “我该开始信奉这位至洁者,湖水女神辛徳雷亚娜吗?”

    按照阿祖尔在学校里看过的神秘学仪式学书籍的描述,这个梦里,女祭司在众人的辅助下完成了一个很复杂的大型综合仪式,起码有三个仪式包含在里面:

    洁净污水,驱逐不详不洁之物,比如那个鬼叫的东西。

    生成符文,使得武器更锋利,护甲护符更坚固。

    制作食物,把一捧未受精的鱼卵,加持成了一时之间吃不完还会继续繁殖膨胀的食物。

    仪式最后的环节用到的神秘物品:未受精的鱼卵,大多数鱼都是体外受精,也就是说,从鱼肚里取出来的就是了,这东西厨房有,可以什么时候偷一点,或者实在不行厚着脸皮要一点;人鱼骨头,目前只有一块;月光水,长久加持,也可以用能起到短暂作用的美少年痛苦的泪水代替,美,少年,痛苦,这几个词单独拿出来还算可以轻易做到,加起来就比较难了,比如比利,他的眼泪能用不?

    然后的日光水,星光水,怎么办呢?隐约记得傍晚的露水是一种神秘材料,可傍晚哪里来的露水?

    单独的净化污水仪式,阿祖尔也接收到了仪式的详细内容,还有最后那个蒙面人提到的净化瓶中之物的仪式,他也知道了,可是当下的情况是不但材料不全不说,材料难弄到也就算了,材料贵了没钱买,他还等得起,但是中的但是,这里面用到的所有仪式符号都是三角形不是六芒星,这个麻烦比缺钱缺东西还大啊!

    船上不让在房间里举行仪式,在甲板上做,别人看到了,还不立刻把用恶魔符号召唤魔鬼的他踹进大海里啊?

012 不是渎神的日常

    这天,阿祖尔正在床上思量着以后的麻烦事,木匠阿方索回宿舍了:“阿祖尔,你在这里啊?快点收拾一下你的脏衣服,还有被褥毯子,带血的那个千万别忘了,拿个袋子装起来跟我走!”

    阿祖尔问道:“做什么去?”

    阿方索回答道:“今天是礼拜日,上午不工作,副船长和二副要在尾甲板做大弥撒,我们不是风暴和海洋之神的信徒,不可以过去,但是有个隐藏的福利,快点收拾,没有袋子就用床单包裹着扎一下。”

    “什么福利?”

    木匠神秘的笑了一下,小声的说道:“呵呵呵呵,我们偷偷称之为不花钱的雇佣二副帮我们洗衣服。船上的洗衣房,只给高级船员使用,我们也不能一直穿臭烘烘的衣服,然后每月的礼拜日,他们做礼拜的时候,会有个净场仪式,洁净礼拜场,也就是整个尾甲板。我们就把脏衣服床单什么的,提前放在船尾甲板的几个箱子里,然后二副们发动净化仪式的时候,整个尾甲板都被清洁了,包括箱子里。”

    “等到他们全走了,我们再过去把衣服床单拿回来,那个时候拿回来的就是干净的衣服了,没汗味儿,没汤汁,没海水,没污渍没脏东西。褪色不是毛病,干净才是真的,粗暴有效快捷!每次礼拜都可以!”

    “如果是副船长级别的人主持这个仪式,就是驱鼠了,整个尾甲板,还有船尾生活区,都被洁净了,还有生活区的老鼠虫蚁什么的,就都被驱赶出来,放在小船的话,可不就是一整条船?可惜,这条船比较大,它们被驱赶出来,只会跑到我们这里来,或者跑进货仓,晚上又会溜回去。啧啧,所以副船长一般都懒得做,都交给副祭司二副去做。”

    “副船长为什么不彻底的把船上的老鼠虫蚁们全部清理干净,赶进大海里呢?”阿祖尔不解。

    阿方索笑喷了:“傻孩子!哈哈哈,你也太单纯了,你真以为那个层次的人会在乎甲板货舱里有没有老鼠虫蚁吗?他们自己住的楼层保持没有虫鼠痕迹就已经很厉害了,据说都是二副去做的。还是你以为他们真的会为我们服务?”

    阿祖尔跟着木匠,背着床单包裹,来到尾甲板,两个二副正在画线,摆放材料布置场地,抬头看了他们一眼,就继续做自己的事,没有言语。木匠讪笑一下,拖着阿祖尔来到船舷边上几个箱子面前,打开看一眼满的,关上,再打开一个,还有空余,把自己的袋子和阿祖尔的包裹塞进去,然后盖上,用力压了压,见到外观上看不出来什么,又扯着阿祖尔快跑着离开了船尾。

    “不能扔外边,小件的会被洁净之风吹走,大件的,就是在挑衅二副了,会被踢到海里去的。没地方放就等下一个礼拜日。”木匠一边小跑一边叮嘱阿祖尔,下次就让他自己来。

    “不担心丢了吗?”阿祖尔不是很放心,因为他就一套床单毯子,丢了就没了,不知道水手长会不会给他补。

    阿方索无奈的叹气道:“少年,你得尽快习惯这是个有神灵的世界。虽说有偷窃之神,但是这些不值钱的东西,偷了也会被他的神厌恶,还有这是大海上,偷了也跑不了,很快就能查出来,除非你得罪了谁,别人拎起来直接扔海里了。但是别忘了,大海是有主的,那也是个会响应仪式的神。”

    “所有水手都这么干吗?借着弥撒前的净场仪式洗衣服?”

    “当然不是,有些信徒做祈祷的时候,有自己的洁净仪式,会一两手是很常见的,只不过没这么大型罢了,清理自己身上穿的衣服还是能做到的。还有就是比较贵的衣服,比如二副三副他们,他们的礼服,大多数都是请服务员们清洗熨烫。不怕丢,但是会坏啊,你就一点仪式都不会吗?”

    “我会很多理论,但实际操作,好像只会多半个。不保证成功的那种。”

    “是什么?能说吗?”

    “是个洁净污水或者海水的仪式。但我还没能完全掌握。”阿祖尔边说边露出惆怅的表情,让人一看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哈哈哈哈哈,可怜的阿祖尔,如果你掌握了这个仪式,你当初就不用挨鞭子了!歘歘歘,几下搞定,救生艇里的淡水桶就变成净水了,是吧?好可怜啊!我怎么有点想笑?哈哈哈哈,忍不住了!哈哈哈哈~”

    “阿方索!”

    “好了不笑,我不笑了!哈哈哈!你往好了想,举行仪式花掉的材料费用,是不是比买上几桶水不划算的多?哪怕是在海上,淡水也是有价格的对吧?对吧?呜嚯嚯嚯嚯~”

    “唉~”阿祖尔长叹一口气,随便木匠笑去了。

    “我没说错嘛,你看,船上缺水的时候,就是限制用水,渴不死就行,我都亲身经历过几次,直到找到淡水补给。真没见过哪个人会去举行仪式净化海水为淡水呢,哪怕高层他们肯定有这个条件和本事。你们国家的人,想法真的好有意思!好天真,你们的生活一定很幸福吧?”

    上午没活计可安排,信仰卜迪雅的创造与毁灭之神的船长在驾驶台盯着舵手,其他的风暴与海洋之神的信徒,都聚集到后甲板去了,传道讲经的声音悠扬的传来。

    阿方索信奉的是海神的女儿,船舶的守护者,海洋女神特莱丽丝。

    阿祖尔是个无信者,潜在的湖水女神信徒。

    甲板上还有很多零零散散的人,或坐或躺,晒着太阳,听着船尾的动静。

    阿祖尔问阿方索:“是不是想升为二副,就必须改信或者信奉这位风暴与海洋之主?”

    木匠阿方索仔细思考了一下:“应该说没这样的明文规定,但是朗恩是这个规矩,以及这条船上看来是这样定的。最后的底线,应该是能够成功举行各种仪式,比如乞风,乞停风,祈雨,祈停雨。或者,做到三副以后,去别的船上做二副,去那种不需要各种仪式,不需要祭司的船上。”

    “还能换船?”

    “当然能,比如船员受伤生病生船上治不好的病,靠岸的时候就会把船员送回朗恩商会,等他好了就给他安排一条船,随机的,哪个有空档上哪一个。或者做的时间太久了,累了,也可以申请休息。休息好了再申请上船,身体好技能好背景好的优先按意愿安排,其他的还是随机,所以,你实习生阶段就上了白头翁号,以后你说出去都是资历呢!”

013 醉酒

    三副马特是个话唠,是个喜欢说好听的话的人,只说不兑现的话唠。

    和他一起值班,给他打下手其实也不错,能从他的嘴里听到很多海上的故事。喜欢喝酒,和酒后吹嘘的马特,更喜欢在人前显圣。阿祖尔很快学会了比利的那一套,在比利说话的时候也能做个很好的配合,一唱一和的,忽悠的三副马特开心的找不到北了,在两个小跟班面前,耍尽了威风和荣耀。

    很多时候,大道理,就在三副马特的一句不经意的话里,听着很有道理,大概就是真正的哲理和心灵口水鸡汤之间迅速变换身份的那种东西。比如三副说:

    “为什么这些天的生活这么的悠闲?那是因为以后的紧张劳累麻烦危险在等着我们!为什么船员的薪水比陆地上的人高?那是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大家就会一起喂鱼。所以靠了码头以后要尽情享受美女和美酒,疯狂享受!因为不知道哪一天这一切就没了!”

    三副马特的头号忠心马仔比利,对此大为赞叹,恨不得拿出纸笔当场一字一句的记下来,像念祷告词一样每天念诵。三副哈哈一笑,取笑他别被人误会在房间里做仪式,不等解释清楚先抽一顿鞭子就麻烦了。

    作为三个人里唯一一个被抽过鞭子的人,阿祖尔只能尬笑,然后自嘲,然后扮丑,然后继续吹捧三副。跟着比利别的没学会,油嘴滑舌起码学到了八九成。比利看到了也不恼,反而很开心,处处显示着比阿祖尔先一头的优越感。

    下午的时候,活也不多,但是很需要技术,不会做的人只能干看着。那些懒散的水手,只是不想干活,而不是不能干好,人人一两手绝活,每个人干起活来都又快又好,一双手远比他们的嘴巴灵巧。

    他们修理好缝补好的缆绳,绳子,渔网,布罩,船帆,桌椅抽屉,每一个看着都是工艺品,美术品。这种视觉上的美观,大方,细腻,绝对和这些酒糟鼻联想不到一起,哪怕是光头水手长肯·辛格森先生,干起活来也是如此。

    有一次,水手长把他带在身边打下手,自己独自修理几个吊货装置的配件。水手们都不在,水头一个人干,难得的围了一块头巾,像故事里的海盗那样,时不时的把头巾摘下来擦汗,拧干再戴上,手臂上的肌肉棱角分明,一双眼睛里,外露的全是游刃有余和满满的自信。

    他修理器械时那种一丝不苟的样子,认真又负责,阿祖尔感觉就像是看到了父亲亚丁在家里做木匠活。阿祖尔小心地屏住呼吸,不敢打扰这个状态下的水手长。然后根据需要,水手长会出声让他去拿工具递给他。

    阿祖尔做的就是这样的活计,要说学到了什么本事,算了,什么都没学到,眼睛会了,脑子没明白,手拒绝工作。

    比如有天水手长让阿祖尔去工具房拿一把刀,铲刀,还精确的告诉了他他要的那把铲刀的位置在工具房的哪个角落,第几排。

    阿祖尔去了,空手回来了,没找到。水头不信,再次详细的说了一遍铲刀的位置,还很肯定的说,今天早上他亲自放在那里的,而且今天的活没人要用到铲刀,肯定在那里。阿祖尔又去了,然后又一次空手回来,肯定的告诉水手长,那里绝对没有铲刀,连刀都没有!

    连刀都没有?水头不信,拉着阿祖尔去了工具房,直奔阿祖尔去了两次的地方,拿起一根铁尺就说:“不是就在这里?你怎么说没有呢?你就算没看到这一把我今天早上打磨好的铲刀,旁边不也有很多铲刀吗?”

    阿祖尔愣了:“这种东西哪里像个刀了?刀刃在哪里?厚厚的,没开刃啊?这不就是个钢条,铁尺吗?”

    水头气的直冷笑,指着铁尺的顶端说:“在这里,最锋利的刃就开在这里!这就是铲刀,铁尺形状的铲刀!船员们用了几百年的铲刀都是这个样子的!我敢保证你们伊利莎学校的教科书《船用水手工具详解》上有这个铲刀的图形!因为那本书是我肯·辛格森编的!我写的!!你不知道肯定是因为那本书你们都垫桌子了!毕竟是人上人啊!谁愿意学下面水手的知识?”

    阿祖尔心虚的认错,完全没想到水手长还出了一本教科书!这是位大人物啊!唉,小看天下人了!

    说实话,这学上的,把他们都培养成心高气傲的人了,三年里连续不断的的捧高,都想着立马成为人人尊敬的人上人了。也许,朗恩给他们规定的这个两三年左右的实习期,就是修理敲打他们的?可是,在实习生阶段被水手欺负狠了,以后成了二副大副船长,那不得狠狠的报复回去啊?还不带时限的,想起来不开心了就报复一顿那种?

    这天下午,阿祖尔去找水手长干活,他已经自觉的不再招呼比利一起去了,反正比利待会儿也会过来。

    水手长正躺在木匠房里喝酒,躺在一张摇椅上摇晃着椅子,一只手握着酒瓶,一只手打着椅背扶手打着拍子哼歌,吱呀吱呀的声音里,酒气远远的传来。工具桌上放着他的餐盘,半盘煮豆子,还有一只吃了一部分的烤鸟,大概率是海鸟,也许是鸡,特别瘦的那种。

    “水头。”阿祖尔恭敬的上前打招呼。

    心情正好的水手长笑咪咪的看了看他,很明显醉得不轻,都开始笑了。

    “是阿祖尔啊!你先坐,喝一点?”

    “不了谢谢!”阿祖尔拘谨的在他旁边坐下。

    水手长继续摇晃着椅子,悠闲的看着木匠房的屋顶,慵懒的和阿祖尔说道:

    “阿祖尔啊!你把自己绷得太紧了,急匆匆,好似想着把所有的活先干完,然后就升职为三副去了,是这样的吧?”

    “你看你的伙伴比利,虽然我们真心喜欢喜欢你这样的每天主动找活干的小伙子,但是,他那样不讨人喜欢的做法才是活着的正确的态度啊,阿祖尔!”

    “水头,真的不会有人看到我的辛勤努力,然后满意的提拔我吗?”

    “你是独生子吗?”

    “是的水头。”

    “唉,你说的那种情况,太少了,几乎没有啊!哪怕是亲父子之间也很难做到。父亲对孩子好,不是因为孩子有多努力,而是因为喜欢那个孩子。你有看到孩子很多的人家,努力干活的那个孩子,往往也是最受欺负的那个,父母也最忽视的对吗?看到过吧?父母的奖励给出,并不是因为孩子有多勤劳努力,只是因为那个孩子他们最喜欢。”

    “独生子啊!也好也不好。在这个连父子关系都没有的船上,更没有人会因为你的表现努力而奖赏你了,提拔都是因为不得不提拔,而不会因为你干得好就提拔你,而是因为,在那个当下,不得不提拔你,但凡有别的选择,你都不会成功。”

    “就像我这一辈子啊!你知道我和索林是从小的好朋友吗?我们一起长大,一起外出闯荡,一起跑海,一起上船拼杀。他都做到船长了,我还是水手长。”

    “我跑到大船上,继续做水手长,没想到他也从小船上跑过来了,要从副船长做起,争做这个新型巨无霸万吨巨轮的新船长。我们的重逢啊!悄无声息,无人知晓!切!这就是人生啊!”

    “阿祖尔,下午没有活要干,都休息,你们在甲板上看看风景,或者找个地方待着吧,要学会放松学会休息阿祖尔!忙起来的时候,由不得你说累说不想干!去吧。”

    水手长肯·辛格森拿起烤鸟,撕了一口,又灌了一口酒,含含糊糊的唱着小曲,晃晃悠悠的自得其乐。阿祖尔低头行了一礼,走了,后面断断续续的传来不知道哪个方言的歌声:

    “耶咿耶咿耶咿诶咿~”

    “波布了希瓦~瓦咕~”

    “瓦达哩丝,那昂边哩索~”

    “诺斯里其韦帝韦扎捏~”

    “尼黛壹,塞涅哈格也~”

014 晕船

    “在苍茫的大海上,

    狂风,卷袭着,乌云~

    有一只海燕儿呐!

    它飞呀!飞呀!

    呕————!”

    水手们哄笑了起来:“哈哈哈!诗人比利!诗人比利!诗人比利!”

    “诗人比利!要不要喝一杯!哈哈哈,你继续,大家来,为诗人比利干杯~!”

    阿祖尔没空嘲笑比利,他已经把早饭午饭都吐出去了,头跟被撞过一样疼,嗡嗡的,肚子里依旧有想呕吐的感觉,胸口忍不住的发麻,肠胃什么的,现在已经不归他管理了,想吐就吐,已经吐到什么都没有了,只能干呕,呕出苦水。

    阿祖尔猜测,这个应该就是胆汁了,起码也是胃液,消化液之类的,有谁尝过自己的胃液?这么一想,更恶心了,呕————!

    这两天天色不好,风大浪大,今天更是直接来了场暴风雨,海面上都是小山一样高的波浪。白头翁号,虽是万吨巨轮,在大海上,却依旧是个渺小之物,最简单的说,现在海面上随便一个大浪头,都比白头翁号大,巨浪们还是随生随消的,起起伏伏,到处都是,一点都不珍贵罕见。

    乞风仪式,只能保证一路顺风,风多大,会不会遇上强风,这个神明就不负责了。神明可以在某些方面被利用个彻底,那是因为神明不在乎,现在船被狂风巨浪颠簸着,摇晃着,拍打着,说的现实一点,神明也不在乎啊。

    今天所有的室外工作都停掉了,昨天的时候,水手长带着他们,把甲板上的东西,能收起来的都收起来了,不能收起来的,都固定起来了,有些是用钉子,有些是用绳子,有些还用了帆布罩保护起来捆起来了,比如救生艇,锚机,缆绳堆这些。

    昨天水手们在甲板上忙了一整天不得休息,今天就全堆挤在室内,能做的事也没几件,早饭吃完也没人离开餐厅,反正除了去宿舍睡觉也没地方可以去,在餐厅里热闹直到吃好午饭。

    看着几个晕船晕的受不了的人狂吐的惨象,虚弱无能,这不挺有意思的嘛?大多数人的开心,其实还是建立在别人的悲惨上面的,不是吗?

    今天不能走外面,甲板上全是水不说,时不时的还有海浪拍上来,看着就像是小山一样的海浪啪的一下,就把船头船身给拍到海水里了!

    又像是这条船一直向前猛冲,冲着冲着扎进大海里了!特别惊悚,直到过了一会儿,船头船身再从海水里浮上来,坚定地就是不肯沉下去,甲板上的海水哗哗的从两侧船舷的预留口那里流下去,回归大海,就像一只巨大的鲸鱼浮出海面。

    阿祖尔从结满盐花的舷窗里已经看了半天了,早就从害怕,到惊悚,到绝望,到侥幸,到惊奇,再到麻木了。水手们说得好,遇到这个情况,你能怎么办呢?听天由命吧,把一切交给命运,一切交给海神。

    白头翁号,怎么说呢?它的下场要么在巨浪之下整个沉到海底,再也起不来,要么就是这样浮浮沉沉的,坚持到风暴结束。

    渺小的人类,除了脚下这块小小的立足之地,在这无边无际的汪洋之中,真的再无任何希冀,除了在酒精之中麻醉高歌,或者像比利那样大声朗读赞美诗篇,来疯狂掩盖内心的恐惧,还能做什么呢?

    风暴天,大雨天不能走外面,这其实也是用人命换来的教训,据说只有极少数的幸运儿豁免于此,他们的故事一直在大海上流传着。

    那些人极为大胆的觉得自己手脚灵活,无畏海浪,然后就被海浪拍甲板上了,再被海水一卷,人就永远不见了。在那些水手的故事里,那几个极少数的幸运儿,全都是那种被上一个海浪卷走,结果被下一个海浪给拍回来的,人还清醒着,趁机抓住了船上的栏杆什么的,拼命逃回来的。

    船中的大厨房,有前后的甲板下通道,能从里面低头弯腰,安全的回到船头生活区,以及船尾高级船员们的生活区,还有货仓也有这样的通道。

    只不过这种天气,大家的胃口都不怎么好,厨师们烧饭也很困难,怎么简单怎么来,免得一边烧一边锅子翻掉。大多都是冷食,比如干面包,肉干之类的。

    人越是没胃口,伙食就越将就,伙食越是将就,人就越没胃口。最后按惯例,厨房给每人发了个橘子,挤一挤橘子皮,那个汁水喷溅出来,嗅一下感觉会好一点。

    但是这些手段并不是立刻见效的,这种糟糕的天气,严重影响人的心情,心情不好,影响胃口,自然也影响身体状况,不舒服的人多晕船,晕船又加重了不舒服。只有那些久经考验的老船员,才会心安理得,大部分的年轻人包括一些中年人只是强作镇定而已。

    餐厅里乱哄哄的,可是这里有人气,有说话声。而不是那种躺在床上,只剩下哗啦啦的海浪的声音,以及砰砰砰的船底拍击海面的声音。躺在床上也不敢闭眼,就那样睁着眼睛默默地数着声音,生怕突然没声音了。

    这种紧张的模样,自然让看到得人好一顿嘲笑。

    “胆子这么小还出来跑船?回去喝奶吧!”

    “去找妈妈吧!”

    “妈妈不在,来爸爸怀里哭也是可以的。哈哈哈~”

    餐厅里充斥着汗臭脚臭,还有廉价的酒味酒糟味儿,呕吐物味儿,后面厨房里的垃圾味儿,不知道哪里冒过来的海腥味儿,各种味道混杂在一起,只会让人头晕目眩。

    阿祖尔被木匠阿方索拖回宿舍,不让他混杂在水手堆里了。

    他劝解阿祖尔说:“想想那些高层,首先你得知道,没有人会安心等死的,特别是那些有身份有地位有财富的人。

    把心放回肚子里,你想一想,那些高贵的船长们,大副们,不也在船上吗?还有那个骄傲的厨师长,天天喊着自己是做过国王御厨擅长四国国宴的人,你觉得他们会是那种和你同生共死的人吗?

    在大海上,乍一看,不是生就是死,一半对一半的几率。但是时间久了,你就会发现,最危险的并不是这个大海。相比之下,狂暴的大海反而是带走人的性命最少的存在。这个以后遇到了我再和你说,把对大海的担忧放下,先睡一觉吧。

    你看看我,你们工作都停了都休息了,我和水手长不还得工作?我们在检查污水沟里的水,还要把它们尽快排出去。我们还没慌,说明船的状况非常好,不会沉。

    安心睡吧,船尾那边传下话来,明天下午风浪就停了。然后明天开始就是各种忙了,要修补风浪里被海浪损坏的部件。接下来就是抵港了,这次的航程马上就结束了,开心不?有盼头了不?睡吧,我去忙了。”

015 人不得闲

    不得不说,木匠阿方索的安慰极为及时,极为有效。阿祖尔把心里的的担忧放下了,不是那种哪怕死了也有一群高贵人给我陪葬的恶意快感,而是真的安慰到他了。

    “怪不得我没看到传说人死之前,迅速回忆人的一生的走马灯画面呢,原来我还没到死的时候啊!”

    “感谢阿方索!感谢风暴与海洋之神!感谢海洋女神!感谢湖水女神!”

    就这样,昏沉沉的阿祖尔,连晚饭也没去吃,就这样半睡不睡的,躺尸到了深夜,三副马特今天怎么自己点灯呢?哦,忘记了,今天根本没熄灯。

    摇晃的灯光,通过走廊上的门窗照进宿舍里,拖曳出狭长的晃动着的影子,看着就像小时候听过的鬼故事,阴森且恐怖。宿舍里的其他人都熟睡着,轻轻的呼噜声此起彼伏,给阿祖尔带来足够多的安慰。

    水手长过来查过一次人数,没多余的说话,查完就直接走了,就像木匠说的,哪怕情况再恶劣,总有人还得继续工作着不是吗?

    船身仍在剧烈的摇晃着,屋子里的东西早就收起来了,以免晃出来晃到地板上被砸坏掉,或者砸到人。甚至那些柜子抽屉,都是带有小巧的明锁暗锁的,别好了锁,插销,完全不会忽然掉出来打到人。

    阿祖尔躺在床上,随着船的摇晃,也略微摇晃着,他忍不住想着以前的快乐记忆来打发时间。他想啊,想啊,想起来在社区学校上学时,老师们从国外引进的课外书里提到的一个问题:忒修斯之船。

    如果有一艘船,明确了它的定义之后,它就是这艘船,这艘船就是它,它就是它了。

    然后当船舶有点损坏,更换了一块木板之后,这艘船,还是原来的船吗?继续修理下去,直到四分之一三分之一乃至二分之一都更换了新木板,这艘船还是它吗?如果不是,为什么?

    如果继续修理更换下去,超过二分之一的木板被换新,这艘船还是它吗?继续更换,直到所有原来的木板都被更换过了,这艘船还是它吗?

    如果有个人能把之前换下来的木板们,原模原样的组装起来,组成一艘完整的船,那么,这条船,和那个完全木板都更换过修理过的船,谁才是它?

    如果继续修理更换下去,不断的木板被更换上去更换下来,又不断拼接组成了新的船,这些船,谁才是最初的那条船?谁是它?谁不是它?不是它它是谁?凭什么?

    如果这种事情发生在人身上呢?把别人的胳膊接到自己身上,自己是自己,还是别人?继续换下去,换到什么比例的时候,自己就不在了呢?

    木匠阿方索浑身湿漉漉的回来了,他在走廊里把衣服脱下拧掉水分,擦了擦身上就把衣服晾在走廊里的扶手上,就那么进来了。

    阿祖尔虚着眼睛,等感觉到阿方索换了一件衣服穿好了,才探头出去,轻轻地问:“阿方索,一切还好吧?”

    阿方索关上自己的柜子,扣好插销,然后爬上床架,疲惫的回答道:“没事,一切正常。快了,马上就过去了。”然后就打着呼噜睡去了。

    阿祖尔缩回毯子,躺了很久的他,已经缓过来了,除了还有点恶心,依旧毫无睡意。

    不知道过了多久,三副马特进来了,阿祖尔起身看了看他,马特没好气的说道:“看什么看,下来帮忙!油灯里的油都快烧没了!过来帮我提油桶!”

    阿祖尔只能乖乖的起来爬下床,出门拎起油桶,走两步停一步的,在走廊里跟着三副的节奏,蹒跚前行。

    “比利呢?”

    “可怜的家伙啊!完全起不来了!废了!你还好一点,醒着,他应该是昏过去了吧,踢都没醒!”

    三副提着一只马灯,阿祖尔提着油桶,走到走廊边缘的壁灯那里,三副把手里的灯先挂在走廊栏杆上固定好,再伸手捉住晃动的壁灯,阿祖尔赶快把桶提起来,两人合力,把油桶的长尖嘴,对准了油灯底座上的加油口,勉强完成了加油工作。

    这种简单的加油,平常一个人就能做到的事情,在这个天气里,走廊也摇晃得不行,两个人做这个也花了很大的力气和时间。

    然后,在恶心和眩晕中,三副带着他,把全船室内走廊的灯,全部添了一次灯油。

    这也是第一次,阿祖尔爬上了船尾生活区的高层楼梯,走进了平时不让进去的走廊。阿祖尔本来以为,船长和大副们居住的地方,走廊里也应该铺满了奢华的地毯之类的,没想到并没有,只是装饰品奢侈了一点,门窗的花纹雕刻多了些,灯座复杂了一些,灯盏数量多了一些,墙壁地板上都刷了好看好闻的油漆桐油,墙壁上钉着几幅油画而已。

    三副不出声,用手指指点了一下他们房间的门,阿祖尔抓着栏杆稳住身形,轻手轻脚的挪过去看,门侧的铭牌用花体字标注着这是哪位大人物的房间。三副笑笑,还是没出声,安静的和阿祖尔加完灯油,安静的退回楼底甲板那一层,他自己的房间。

    “好了,今天我也算是破例让你上去看了一下他们的房间位置了,按理说这是不允许的,你要记得感激我!

    特别是,你知道吗?特别是船尾的信号灯,今天也熄灭了,那可是我和水手长两个人,拴着绳子,艰难的爬过去点上的,这么危险的事,我都没叫你去做!我可是发自内心的对你们实习生好!你们要牢牢记得!”

    比利不在,阿祖尔今天得负责全场,立刻跟上三副的语气:“您可真是太心善了三副!那么大的风浪,你们也坚持爬过去了?太惊险了!太勇敢了!如果是我的话,可能还没出那道门,腿就先开始哆嗦了吧?您可真是太勇了!”

    三副开心的打开门:“进来坐,反正你也睡不着,进来聊会儿天。”

    阿祖尔头一次进入三副房间,忍不住四处打量。这甚至就是他以后居住的地方啊!独居!真宽敞!

    三副把提灯的把手摘掉,把灯挂起来,再把火苗调了一下,房间里顿时明亮了起来。然后他从抽屉里拿了个橘子扔给阿祖尔,说道:“晕船的时候闻闻橘子皮,其实如果有薄荷油是最好的。”

    “多谢三副。”阿祖尔接过赶快道谢,一番表扬的话又顺嘴说了一遍,条件反射一般。

    三副完全不介意,得意的向阿祖尔继续炫耀自己的经验:“晕船这事情,天生的,你甚至能看到有些船员极端的晕船,船不动,他动,动的比谁都欢。船一动,他就彻底不动了!这样的人,其实是没办法跑船的。只能按照签下的契约,改行做其他的,该干嘛干嘛去。”

    “有些人的晕船好一些,慢慢的就练出来了。晚饭吃过了吗?哦,没吃啊!这样不行我和你讲!越是吐,就越要吃吃喝喝,吐了再吃!次数多了就不吐了,习惯了!然后你在船上就彻底撒欢儿了!”

    “说到撒欢,靠港前要发工资的,这个航次一个多月,实习三副的工资比那些小水手还高呢,记得去大副那里领。不领也不会被贪污了不给你,挂在帐上,顶多就是你没钱下去潇洒!

    下去玩的时候悠着点,别花超了被人扣下!记得带上新手戒指!能省好大一笔钱呢!我也是从那个时候过来的啊!好怀念啊!那个戒指上的神术好像不用也会自己消散,别浪费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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