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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度红尘全文阅读

作者:梦中拾零     共度红尘txt下载     共度红尘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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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度红尘》 楔子

    我们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到哪里去。但我们很清楚,我们的百年人生,要穿越这一段滚滚红尘。而在这条苍茫的路上,如何留下自己的足迹每个人都在做出艰辛的努力,正是:

    九重云霄万重人,

    生灵百态走红尘。

    前舟似叶茫茫远,

    后浪如云滚滚寻。

    顿悟方知尘世苦,

    欢歌不觉泪沾襟。

    百年烟雨人生路,

    洒下苍生万里魂!

    我们都是光阴的孩子,我们依旧行走于红尘之中。

    一味蹉跎,嵌在岁月里;一抹苍凉,揉进年华中。一位漂亮的夫人,站在月光下的窗前,静静地感悟着自己的人生。

    然而,最让人深思的不单单是人生,可能还有这座城市。它在华北平原的最北头;处于两条约略平行的河流的中间,它的西面和北面被一个弧线的山脉围抱着,东面南面则展开向着大平原。当然,这就是正京市。能够把这个古老的城市说明白的也许只有一种人,那就是阴阳大师,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四个字:风水真好!此外,似乎没有人能谈清楚正京。

    这个城市太厚重,承载着一个民族的历史,牵引着一个民族的兴衰。就这样迈着艰难的步履,从远古,走到如今。如果有人问,世界上哪座城市最伟大,不知道能有多少人会选择这座城市——正京。

    这座沧桑古城,掩埋了多少故事,演绎了多少悲欢离合已经没人在意了。但没有人会忘记自己的故事,也总有人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把自己的心事,默默地向它诉说。

    这是正京盛夏的一个夜晚,月亮早已挂在天空,圆圆的,亮亮的。这样的月光流入山川大地,总能给人带来美好的向往和遐思。

    站在窗前的漂亮夫人叫范微,已过花甲,可看上去不过四十多岁的样子,岁月的故事可以留在她的心里,却没有在她的脸上留下太多的痕迹。虽然离开工作岗位也一年多了,但她还是有些不适应,最近一段时间更是奇怪,自己总能梦见那片遥远的白桦林,那个风清蛙鸣的夜晚。夜已经很深了,她没有一丝睡意,高挑瘦弱的身姿,伴着夜灯的微光,走下楼梯,来到楼下的书房。她不想看书,也不想弹琴,而是想听一听那首能够舒缓自己心灵的曲子——《相思如梦》。打开音响,轻柔的电子声如泉水叮咚的响起,让人感觉到一种来自心底的清凉,小提琴清幽的旋律慢慢的散开,乐曲弥漫着神秘的感觉和忧郁的情怀,似乎是为人生深深的无奈,吟诉着无尽的忧伤,又宛如将一腔无尽的相思悠悠的倾诉。她常常觉得自己的灵魂是那样的孤单,想为之找到归宿,她更渴望的是找到另一个孤单的灵魂,那个曾经在遥远的大北方飘摇的灵魂,不知道是不是和自己一样孤单。

    随着音乐的起伏,她的思绪也跨越了千山万水,脑海里浮现出原野、月光、森林等一生挥之不去的记忆。往往在夜深人静的月圆之日,她经常能想到那个亦真亦幻的夜晚,那个无法忘怀的年代。

    尽管音乐声音不大,但还是惊动了桂兰。夏桂兰推门进来,轻轻地问:“又睡不着了?”范微眼帘未动,依旧陶醉于《相思如梦》之中,轻轻地抬起单薄的手臂,指着旁边的沙发示意桂兰坐下。桂兰没有理会,关了音响,毋容置疑地拉起范微,上楼走向卧室。

    桂兰把范微扶上床,自己也钻进了她的被窝。“你今天又要睡这里?”“是啊,回去也睡不着。”“文杰一会儿回来又要说咱两同性恋了!”“说就说吧!”桂兰轻轻地说。

    杜文杰,范微的儿子,方圆集团总裁,才貌双全,少年得志,风生水起。但今晚他不想回家,十五的月亮对他而言再寻常不过,月亮就是月亮,没有太多的内涵。人的精力总是有限的,忙碌的生活往往容易让人少了一些情趣。况且,正京繁华的夜晚早已掩埋了月光的诗意。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望着流光溢彩的夜景,杜文杰同样觉得自己的灵魂是那样的孤独,有一种逃离现实的渴望。今晚他不想回家了,他要理一理近来工作的头绪。

    方圆集团,专业房地产公司,虽不满十岁,但由原始积累到公司上市,发展速度之快,业绩之突出令人咋舌。实实在在的说,当初杜文杰自己都没敢想。

    公司组建之初,大家的确是同舟共济,思想也比较单纯。企业做大了,发展了,钱多了,问题也就多了。元老级的人物开始膨胀,人一个个的也变得越来越贪婪。新人跟着老人走,风气越来越差,他为公司的未来深深的担忧。他能够清晰地感觉到,一双无行的黑手在搅乱这个公司,一个野心家的狰狞面目越来越可怕。所以,一段时间以来,他一直在考虑人事变动,而这种变动毕竟应该是彻彻底底的、改头换面的、由里到外一场革命。然而,牵一发而动全身,必须要有妥善的办法。常言道,自己的刀削不了自己的把。经过反复权衡,再三考虑,他觉得应该找一个总经理来管理公司,让自己以董事长的身份置身于事外来谋划,这样则进退有余。然而,千军易得一将难求,真正优秀的总经理到哪里去找呢?

    今天下午,集团董事会刚刚听完董总团队竞标汇报会。董海波拿的地价他早知道,也是经过他签字同意的,但他也清楚这里面的问题,相同的地段,价格高出别人很多,尽管胜利了,但太惨烈。董事会也都清楚,只是没有确凿的证据,又碍于情面不好说话,毕竟竞标获胜是件大好事,一俊遮百丑,有些问题大家就不深究了。但都是老江湖,这么简单的魔术,无论如何加快手法,也不会收到障眼的效果。有时候大家的掌声不是给表演者的演技,而是对表演者情感和面子的尊重。

    海波跟随自己多年,情同手足,公司每一个阶梯都有他的汗水和足迹,这么多年的兄弟,真的要为了钱反目吗?况且双方都不缺钱。在这孤独的夜晚,友情、利益、猜疑、选择多种东西在他的心里纠缠在一起,他努力想让自己宽容些,冷静些,清晰些。可是,面对着即将来临的海啸山崩,谁又能做到闲庭信步!

    前些年,玩命地打拼,杜文杰觉得疏忽了很多人生最重要的东西。近几年,他越来越重视亲情,有时候会把亲情看得高于一切。

    人生大事小事都会遇到,而且有的小事更难办。也许是宿命,他居然很巧合的和妈妈不仅同一个属性,还是同一天的生日。父亲早早的走了,妈妈从来没有疏忽过儿子的生日,传统和家风就是这样传承下来的。他对妈妈的生日也格外重视,每年都想给对方惊喜,每年雷打不动,只有他们三个人一起过,一个不能少,也一个也不能多。除了母子之外就是夏桂兰。

    然而,有些事情不是越富有越好办,反而是越富有越难做。不宽裕的时候,给妈妈买生日礼物就容易得多,平日里知道他有喜欢的,舍不得花钱买,过生日买回来皆大欢喜。很多时候,富人想找到欢乐中的惊喜反而更难,现在什么都不缺,也不知道妈妈喜欢什么。几年来妈妈、和二妈夏桂兰两个人的生日礼物,似乎是他难以跨越的两道墙,几个月甚至半年前就要思考和寻找。

    什么是大事?什么是小事?不同的人,不同的状况,不同的阶段,就有不一样的答案。现在在杜文杰的眼里,妈妈的生日礼物就是当前的头等大事,他甚至开始发信息和一些知心的朋友聊天,寻求帮助,或许能够得到一点启示。

    马路上的行人渐渐散去,车流也稀稀疏疏的,夜深了,杜文杰头脑乱乱的,拖着疲惫的身躯,上楼走向自己在公司宿舍区的套间。

    刚刚躺下,周大明的信息过来。“老大,正京博物馆正在举行画展,据说全国一流的画家都参展了,是不是可以考虑看看去。”看过这条儿短信之后杜文杰笑了,心中暗想,这个大明,就是不一样。

    周大明虽是自己的下属,但又是平起平坐的朋友,而似乎又不是朋友,而是超越朋友的兄弟。也许什么都不是,总之他自己都想不清楚。索性什么都不想了,关了灯,闭上眼......。

《共度红尘》 第一章 家庭

    经过改造的正京展览馆依旧是典型的俄罗斯风格,建筑气势磅礴,尖顶高耸,中央对称的格局,层层向中心部分攀高,建筑表面布满各种装饰浮雕,富丽堂皇,显示出一种曾经激情与荣耀。

    一年一度的文化盛宴在这里举行,国内国外名家云集。每一幅画都有故事,每一个故事都隐含着诸多的个人情感、挫折和生活的艰辛坎坷,以及艺术家对未来美好的憧憬。

    艺术一词似乎和杜文杰无缘,甚至都不能说是一个爱好者,走进这样的殿堂他似乎也找到了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感觉。其实,没有人对他感兴趣,他只是一个人盲目走,随便看,向人多的地方凑热闹。

    他很矛盾,喜欢的感觉不错的价格并不高,而价格很高的他又看不出来好在哪里。他不想给妈妈买价格低廉的作品,但也的确看不懂价格高的作品的艺术价值,越走越听越纠结。隐约听到有人评论一个叫龚占海的画家名气大,便跟着谈论者来到了这个展厅。

    展厅布置的豪华气派,光线给人的感觉也很舒服。当看到龚占海三个字的时候,他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眉心紧锁,检索程序努力在自己的记忆库里搜寻。

    与此同时,家里面正在抱怨这个下午的不顺。范微看到桂兰做家务崴了脚,又气又急,又嚷着每次都被桂兰否决的提议。

    “我说你总是不听,这次不能听你的了,必须找一个保姆。”她一边给她做冷敷,一边说。

    “找钟点工就足够了,找什么保姆,我不就是保姆嘛!”

    “你是保姆,我是你的保姆还差不多!”

    “嘻嘻,给我当保姆是你的荣幸。”桂兰微笑的圆脸,让本来就小的眼睛又失去了一些的空间。

    “荣幸之至!我的姨奶奶,我不和你说,我给文杰打电话,让他和你说吧。”范微话语中似乎少了一点耐心。

    “姑奶奶,你可别没事找事了,脚扭一下能怎么样,别小题大做的,找保姆的事情过两天再说。”桂兰认真的说。

    范微,没有说话,但她觉得必须找个保姆了,但又不能不考虑桂兰的感受。桂兰性格很独,干净能干。就是不喜欢外人住在家里晃来晃去。一周三次的钟点工来打扫卫生,她都觉得烦。

    文杰和范微都想雇保姆,但桂兰就是不同意。生活里总有奇妙的事情,范微是个极具个性的人,往往她的观点立场毋容置疑。而桂兰的性格更多体现的是谦和淳厚的一面,很少与人争执,说话也不温不火。这两种性格,这种家庭关系,偏偏出现了这样的结果。

    话不投机,范微把胖乎乎正在冷敷脚踝的姨奶奶晾在客厅的沙发上转身离去。桂兰望着她那单薄的身影,心里突然泛起了一丝酸楚,短短的一年多时间里,她发现范微似乎告别了昔日的高傲,更轻简、更自然化了。放下了很多人为修饰,腰身也不刻意的去挺拔。一种岁月的痕迹无声无息的留在了她的身上,她像突然发现了内心深处的一些东西,便对着那个高挑单薄的背影喊了一句:“那就找吧!”

    姑奶奶范微拿出了固有的本性,头都不回的轻轻地摆了摆手说:“算了,算了,一会儿钟点工就来了!”

    记得老辈人常说,家庭最大的财富是人丁兴旺,这个财富家庭,的确缺少了应有的人气。也许是潜意识里觉得人少,就有了很多称谓,范微管桂兰叫姨奶奶,桂兰则称她为姑奶奶。文杰有时候也没大没小的跟着叫,不仅如此,这又是一个辈分称呼极其混乱的家庭。文杰叫两人姑奶奶、姨奶奶的同时,还经常称呼妈妈为老姐,有时也叫桂兰二姐、二妈、老姨。但无论怎么叫,也只有三个人。

    人生总有不足和遗憾,文杰不能说不优秀,相貌、为人、财富、能力和情趣似乎都没的说,但年近四十仍然是形单影只。两个奶奶最期盼的就是有个儿媳妇,当然按他们家的逻辑也可以叫孙媳妇。但这两个奶奶也的确值得尊重,无论心中如何焚烧,嘴上从来不给文杰添堵,从不当文杰的面说讨媳妇的事情,感觉对文杰有没有女朋友的好奇心都不存在。

    文杰当然不傻,社会熔炉炼造出来的火眼金睛,早已把两个奶奶心中刻意隐藏的秘密看得清清楚楚,所以,回家没事的时候经常汇报自己的女生交往情况,甚至为了讨妈妈和桂兰的欢心,可以编造一些她们喜欢听的故事。日子久了,有的故事编窜了。然而两个奶奶并不失望,还是当做真是去听,大家都明白,很多事情无需说破,心照不宣,本身就是一种生活的味道。

    说曹操曹操到,文杰的电话打到了桂兰的手机:“姨奶奶,我问你个事,别让姑奶奶知道。”“稍等。”桂兰把手机放下来看着范微,分明用眼神问:能回避一下吗?知趣当然是一个人的起码素质,范微转身走开了。“说吧!”“姨奶奶,你听说过一个画家叫龚占海吗?”。沉默...。

    “姨奶奶,怎么了,说话。”

    桂兰的头脑急速的运转,但还是达不到她要求的转速。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说话,说话,我急着和人家谈事情呢!”桂兰还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在她人生为难的时候,范微总是在最关键的时候帮助他,这次也不例外,似乎发现出现了重大的事情,急匆匆的走过来问发生了什么。情急之下,桂兰把电话挂断了。

    “怎么了?”范微关切的问。

    “没什么,文杰问我点事情。”范微知道桂兰的性格,不想说的事情就别问,想说的事情不听还不行。正要转身离去,文杰的电话又打过来。桂兰也不接,眼睛逼视范微,让她走开。范微知趣的走开了,她接通电话。

    “二妈,什么情况?”文杰改了称呼。

    “没什么,我和保洁阿姨说话,碰掉线了。”

    “你把保洁阿姨的事先放放,我这里急。我问你,你听说一个叫龚占海的画家吗?”

    “没听说过,艺术这东西离我太远。你不是想学画画吧?”有准备的谎言常常会显得很自然。

    “姑奶奶会不会喜欢他的作品,我记得你们好像谈论过他的画。”

    “喜不喜欢你问她,我怎么知道。”桂兰一直拿好自己的手牌,而竭尽全力去看文杰的底牌。

    “我想给她生日礼物,问她就没有惊喜了!”

    桂兰如释重负,底牌看清楚了,叹了口气回答:“应该能喜欢吧!”

    “你肯定,你不是不了解这个画家吗。”

    “和你说着说着,我才想起来,你妈妈的确喜欢他的书画,一定没问题。”

《共度红尘》第二章 画家

    杜文杰听后兴奋的挂了电话,决心已定,就买龚占海的画了。

    随即认真的看,慢慢的体会。他的作品大多都带有寒带地区的特色,冬趣的作品比例大,书法也给人一种冷硬的感觉。文杰最近一直心情烦躁,如果不是为了妈妈的生日礼物,他不会有这种闲情逸致的。他粗略的看了一遍,价格不低,没办法,毕竟人家是书画大家。况且他也不想给母亲买便宜货。按自己的喜好,选了一张《麻雀图》,冰冷的雪地,干枯的树枝,苦寒中坚毅的麻雀,右上角还附有一首小诗:“莫道土头最寻常,坚毅聪伶守一方。荣辱不计宽心智,终生劳碌铸辉煌。”

    办好手续,一切如愿,正准备离开的时候。一幅起初没有在意的画映入他的眼帘。《月光轻吻白桦林》让他这个门外汉看了之后都觉得震撼。这幅画不但有味道,更有意境。月光下,静静的白桦林。作者利用白桦树之间的距离,巧妙地勾勒出朦胧而又清晰的女人头像,利用花草和季节笔法的色差,把五官也画的栩栩如生,粗看是景致,细看是人物。这种完美的结合让杜文杰惊叹,可更让他震惊的是,这个头像怎么看都像自己年轻时代的母亲。由此让他产生了一种突如其来的缘分感和宿命观,老天真的关照自己,居然在这个时期,让他遇到这样的一幅画。让事物如此完美,人生是不多见的,他相信,这一定会是妈妈一生最喜欢的生日礼物。

    他即刻决定要退掉《麻雀图》,买这幅《月光轻吻白桦林》,去看价格居然标着非卖品。

    杜文杰何许人也?出类拔萃的商人,艺术家和商人玩这种小儿科的游戏太可笑了。什么非卖品,无非就是想卖高价而已。

    商业的游戏规则他早已玩的炉火纯青,几经周折,见到了作者。不胖不瘦,中等身材,淡蓝色体恤衫,米黄色裤子,黑色皮带,棕色皮鞋。浓密分梳的黑发下面一张温和的脸。粗眉如剑,眉梢略弯。眼镜片后面单眼皮的大眼睛黑亮有神,厚厚的嘴唇,嘴角总能看见一丝不经意的微笑。一个比想象中年轻一点儿的画家,带着岁月和书卷留给他的一脸慈祥,向杜文杰走来,似乎一下子把文杰身上的铜臭气息逼散了一些。

    龚占海也在审视这位年轻人,中等身材,头型和自己差不多,只是密度差的多一些。方方的脸,大鼻子,大嘴巴,大眼睛,一脸福相。谈不上多帅,但亲和可爱。

    礼节性的握手问好之后,便进入了正题。

    “我喜欢您的这幅画,希望您能卖给我,价格不是问题。”杜文杰微笑着说。

    “能给我一个喜欢理由吗?为什么必须要这幅画。”龚占海面带微笑轻声的问。

    “我说过,价格不是问题,您说价吧!”杜文杰开门见山。

    听了这话,龚占海心里闪过一丝不快,但嘴角的微笑依然还在。不温不火的说:“所有的画对我而言,价格都不是问题,唯有这张,无价,很抱歉!”

    龚占海心中的不快是逃不出杜文杰的敏锐的,遗憾的是商人有敏锐的一面,也有执着的一面。很难离开商界的视角审视艺术。他继续说:“这幅《麻雀图》我可以不退,同时买走你的《月光轻吻白桦林》”。

    “谢谢你喜欢我的画,《麻雀图》你可以退,不退我也可以给你打折,甚至可以送给你,但这幅画非卖品,抱歉!对你,钱不是问题。对我也绝不是钱的问题。”龚占海不温不火的要送客了。

    杜文杰之前已经意识到自己的思路出了问题,现在已经无需认证了。但商人的睿智在其身上总能闪耀出光芒。智商不够情商凑,利益牌失败后,他马上打出了感情牌。

    “龚老,对不起,对不起!我是商人,习惯了用利益说事,向您道歉,这幅画太美了,我的确喜欢您这幅画,它这对我很重要。”文杰丢下了商业气,显得十分诚恳。

    “我想知道,你看他美在哪里?”龚占海从表情到和善的态度,似乎还带着一点点轻蔑。

    “龚老,您能看出来我不懂书画,我只是喜欢,处于一种情感。”

    他没有不懂装懂,让龚占海顿时少了几分讨厌感,以至于助理来他身边耳语,说有人要见他他也摆手示意等等。“什么情感?”他似乎对这个年轻人有了情趣。

    杜文杰已经感觉到机会不多了,他做了最后的努力。“过几天就是我母亲的生日,说来也巧和你画创作落款日期是同一天。我妈妈是‘知情’,在大北方生活过,她常常说起白桦林。我要得到您这幅画不是因为我懂艺术,而是想把这幅画送给妈妈,因为她懂艺术,懂得白桦林。”边说,边向龚占海送出了一幅期待的眼神。

    龚占海突然觉得这眼神很熟悉,思绪一下子飞到了那个时代。目光直直的盯着前方这幅画,猝然间沉默不语。

    杜文杰见龚占海没有说话,以为有门,就趁热打铁地说:“您这幅画让给我,您有创作才能,可以创作出更好的作品,我会十分感激您的!”

    空气凝固了,时间静止了,文杰不敢打扰他,助理也不敢出声。龚占海当然明白杜文杰的言外之意:你高价卖给我,以后你可以再画嘛!此时,他什么都不想说,因为,他觉得这不单单是伤害自己,更是亵渎艺术,而这个作品是神圣的,不允许任何人玷污它。同时,他也不想和这样的人多说一句话,甚至很后悔见这个人。无需多言一句“抱歉”就是最好的结束方式。

    杜文杰意识到自己的失礼,望着画家离去的背影,无可奈何。苦笑之后,拿着那幅《麻雀图》悻悻离去。

    走出展览馆,文杰拨通了周大明的电话,用了很长的时间,详细的说明了事情的经过,并嘱咐大明安排人调查龚占海和那幅画的情况,想尽办法把画搞到手。杜文杰做事情的执着是众所周知的,更要命的是,有百分之一的可能,他都要做出百分之一百二的努力。

《共度红尘》第三章 车手

    杜文杰曾经这样认为,忙碌就是充实,活得风光就是人生的葳蕤和旖旎。此时的杜文杰正处在这样人生阶段,可是,他近来没有荣耀感和幸福感,每天力竭心残,让他感到厌倦,有时候名利带给人的不单单是满足,也是一种深深的无奈。

    这几天,公司高层一直听几个分公司的汇报。绿岛分公司、蓝波分公司、昆山分公司做的都不错,超出计划赚了大钱。而当初觉得最有潜质的南海分公司、古门分公司却危机四伏,项目推进速度太慢,很不理想。正京没有设立分公司,由总部直接管理,具体负责人就是董海波。

    各分公司汇报完之后,正京的运营情况历来都是公司第一副总董海波负责汇报,他迈着稳健的步伐走上讲演台。一米八五的身高,匀称,潇洒。一张永远挂着微笑的脸充满亲和力,头发稀少但恰好可以满足修饰需要,眼镜片后面一双喜气的眼睛,永远不会让人厌倦。“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用在他身上一点不显得过分。

    他讲演汇报材料从不用下属费心,都是自己亲自做。打开PPT,给人的感觉清新舒服,说起来也是条理清晰,层次分明,节奏有序。这样的男神级人物,肯定会赢得掌声,而每一个掌声对杜文杰而言都是一份说不清楚的东西,尽管他看上去也是高兴地鼓掌。

    房价不断的上涨,公司的效益不断地提高,工资也长得很高,海波不但工资很高,还有每年的特别贡献奖,此外更让人羡慕的是他持有公司百分之二十的股份。一个农村大山里走出来的孩子,不到四十岁,按说有如此成绩也该知足了。但董海波真的不满足,文杰也清楚他不知足,知道他有更大的野心。

    贪婪的胃口永远不会找到吃饱的感觉,更让杜文杰头疼的是,在他的影响下,公司每个人的胃口都在变大,一个个性情变得越来越贪婪。从建筑商招投标到材料竞标,无形的黑手无处不在。只不过效益掩盖了一切,大家沉醉于鲜花与喝彩之中,没人在意黑手,也没人不想伸出黑手。杜文杰深有感触的想:创业容易守业难啊!

    其实方圆集团的创始之处,只有三个大股东,杜文杰、董海波,周大明。除了儿时的玩伴,这两个人就是文杰最好的朋友。海波是文杰的同窗,而与周大明的相识不但巧合,又极具戏剧性。

    大明出身于特种部队,非同寻常的格斗技能已不必多说,虽然中等身材,但运动技能极佳,而且酷爱赛车运动,刚刚复员便在大北方汽车城组织了一个赛车队,尽管不很专业,但也玩的开心快活。他经常一个人找艰难而又偏僻的路段练车,很不幸遇到了路霸,泥泞的路段一般车是过不去的,路霸用链轨车拖过去要价很高,文杰也是一个人开车,停在大明车的前面,和路霸讨价还价。

    “你的奥迪不错,要么我试试给您开过去?”大明笑呵呵的对文杰说。

    “好啊!”文杰把车钥匙丢给了大明。

    不愧是专业车手,大明居然在别人认为不可能的情况下把车开过去了,尽管艰难,但这种艰难的过程所带来的风采却赢得了围观人群的一片掌声。

    大明走回来,把钥匙递给文杰让他上自己的车,开始表演载人涉险,在一片喝彩中驶过了人为的艰辛泥泞,车停下,文杰从副驾驶走下来,发现几个年轻人气势汹汹的向大明那边走来。他不能让着好心又好玩的哥们受委屈,赶紧走过去挡在了他们面前。

    “没你事滚开!”领头的对文杰吼道。

    “兄弟,你们求的是财,我劝你别找事。”文杰说。

    对方根本不把文杰放在眼里,伸手就打。文杰从小生长在部队大院,行伍世家,又专业学过跆拳道,几个小地痞当然不在话下,轻轻松松放到。

    “哥们,好身手,中午了,前面有个农家院我请你吃饭。”大明一直笑呵呵在傍边看着文杰打。

    两人一前一后驱车来到了路边农家餐馆,刚刚停下车,便有两辆车急速驶来,在刺耳的刹车声中,走下来几个人,这次为首与众不同,只是看到大明微微一怔,想了想才指着文杰对大明说;“我要和他打!”

    “你他妈还是和我打吧!”大明还是笑呵呵的说。

    这人也不客气,拳脚生风,狠狠的攻击大明。大明躲闪还击,刚柔并济,有条不紊。

    文杰心中暗叫惭愧,这人的伸手远在自己之上,刚刚还不知深浅的替人家出头。正这样想,两人已经停手了,边聊边叫文杰一起走进了小餐馆。原来两人是特种部队的战友,只不过一个玩赛车,一个捞黑钱。

    物种的灵性和缘分是很难说清楚缘由的,文杰相识就看上了大明,周大明也同样喜欢文杰,两人便走到了一起,只不过无论多忙,大明都要想办法每年参加一次车赛,他爱车如命。

    面对着文杰和海波的分歧,大明只能选择中立,这也符合他的性格,虽然格斗能力极强,但从不动用武力,连开车都尽量让着别人,一个威风凛凛的人,展示出来的处处是唯唯诺诺,所以他的人际关系特别的好,大家都喜欢,仿佛世界上就不存在敌对。

    他既是副总又兼办公室主任,还经常给文杰做专职司机。对周大明而言文杰没有秘密,因为彼此都十分信任。

    公司改组的事情文杰一直想不透,也下不了决心,找一个真正有能力的总经理替自己分担绝非易事。偏偏杜文杰是这样的人,压力越大,斗志越高。但仅有斗志是不够的,还需要智慧。人生就是这样,没有人自身什么都具备的,总需要外部的支持和帮助。而杜文杰真正的好运就是,做生意没钱能够弄到贷款,人生中遇到难题可以借到智慧。

    在他人生最困惑的时候,总有一个人能够帮助他,在文杰看来,这个人是绝对的智者。他喜欢和这个人聊天,请教。而每一次长谈他都会有所收获,遗憾的是忙碌的时光太多,忘记了人生还有一种享受就是和智者交谈,今天他必须要去见这个人,他坚信在那里一定能够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共度红尘》第四章 智者

    这个智者叫温博,是爷爷当年的警卫员,与爷爷情同父子。父亲活着的时候常常玩笑似的抱怨爷爷对温博比对自己好。也难怪,有时候文杰似乎也觉得自己和温博比父亲还要亲近一点。

    父亲曾经常常说起温博,总是一些关于他传奇的故事。温博很多方面都很特别,尤其是他的第六感特别发达,无缘由的能感知到很多东西。加之老一辈人保持着神话夸张传说的习惯,他的故事就愈加离奇,但无论别人怎样讲,温博从来不说自己的过去,也不讲自己的故事,仿佛他是一个没有历史的人。

    爷爷是四野的战将,从东北一直打到海南岛,可谓战功卓著。可以说,没有温博,可能爷爷早就没命了,因为温博利用自己强大的第六感和健壮的体魄,不止一次帮助爷爷避过灾祸。温博能准确的预知,那个人可以作靠山,那些人要远离。但无论如何,爷爷也没有逃过排挤。当然,靠爷爷起家的温博自然日子更难过。但后来温博又得志了,但对于曾经整过他的人,他都是以德报怨,能照顾的尽量都照顾好,没说过一个人不好,也从不怨恨别人的过失。爸爸曾评价说,这是一个有大格局的人。温博的为人与气度,一直是爸爸给文杰树立的样板,可是,有些天性的东西,只能借鉴,不能拿来。

    这是一条两人十分熟悉的路径,尽管大明开车,但坐在副驾驶上的文杰迷迷糊糊的眯着眼也能感知行进中车所在的位置。

    七月的阳光透过小路两边高耸的古树,洋洋洒洒。在郊区依山傍水的高坡处,便出现一个三层造型时尚而典雅的暗紫色独立别墅。正面的院落宽敞明快,造型别致的铸铁栅栏围在略带欧式风格建筑物的四周,前院很大,气派对开的院门与别墅大门形成一条笔直的通道。道被两侧向上规则而考究的拱形葡萄架笼罩着,上面结着一串串青青的野葡萄迎风含笑。铁栅栏上大多都爬满了青藤。院墙的右前方是一个凉亭,里面有桌椅。后院要小得多,汽车的出入要走侧门。

    客厅简约,宽敞、明亮。一个慈眉善目的中年胖妇人,满脸挂着朴实的微笑,兴高采烈的告诉他们温博在书房。

    两人走进书房,古色古香,简直就是陈列室。书画、文玩、古董很杂,但摆放有序,看上去丰满而不零乱。温博站在书柜前,面带慈祥而深邃的微笑,手里把玩着铜钱,向进来的二人走了过来。他中等身材,年过七旬,面色微黑,但看不到皱纹,也见不到一丝龙钟之态,身如铁塔,秃顶,声音浑厚,目光炯烁。外表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小二十岁之多。没有学历,但博古通今,琴棋书画也样样喜欢。那不离身的三枚古铜钱,由于长期把玩,光亮耀眼,据说价值可以超出金币。除了他传奇的第六感,他还擅长六爻,风水玄学也独步天下,但没有人请的动他。很多时候,是他主动和别人说未来吉兆,有时候甚至是陌生人,但不取分文,可无一不灵验。

    文杰的成长历程,从没有离开过温博的视野,温博对自己的影响力可以说和父亲一样,甚至超越父亲。更神奇的是每次在迷茫之时找到温博,都会得到超出期望的帮助。年少的时候觉得温博很神圣,后来发现温博最了不起的是心胸,往往是自己把事情放大了,就不能理智的对待,而温博总是能及时的帮文杰挪开放大镜,还原事情的本真。但文杰相信,这一次不一样,不是自己把事情放大了,而是事情本身就很严重。似乎很久没有看过伯伯了,记得上次还是清明节,一起去祭奠爷爷。

    “伯伯,我给您带来了一幅画,龚占海的《麻雀图》,你看看怎么样?”文杰在温博的书桌上展开了他带来的画。

    “龚占海的画,难得难得!让我看看。”温博仔细看了一会儿,没有任何评论。然后看着文杰认真的说:“伯伯喜欢,收藏了!”“大伯不想知道这样画的来历吗?”温博看着他没有说话,用一双有神的双眼盯着文杰,并绽放着喜悦的光芒,再等待下文。“我前几天去看了他的画展,给妈妈买生日礼物。除了买下这幅画之外,还看中一幅画是《月光轻吻白桦林》,而那幅画居然是非卖品。很有意境,月光下面,一片静静地白桦林,一个女人的头像就在这白桦林里面隐含着,更奇怪的是,这个头像很像我妈妈年轻时候的样子,对,不单单形似而是神似。作品的日期居然是我妈妈的生日。我要买他就是不卖,最后大明找人,几经周折才弄到手了,居然没花钱,艺术家的内心世界,我是走不进去的。”文杰一口气说了很多,对他而言,这是不多见的。

    温博听后,想了想慢悠悠说:“天下有无数的巧合,也许是缘分,也许是宿命,都没有必要太过劳神,时间会给我们所有的人最好的答案,不要和时间较劲,很多事情随他去吧!”

    温博的沉稳早已无懈可击,但文杰还是有所感觉,因为他说这段话之前,面部表情有细微的变化。突然间,文杰觉得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每个人都在努力隐藏着什么。

    “只顾说话了,都忘记让你们坐了,来,坐下。”老人指着书房里面的沙发。这时,胖女人笑呵呵的提着精致的日制铸铁水壶进来,给三人沏茶。

    大明说:“伯伯你们聊,我出去转转。”也不等对方同意,就开门走了。

    “你今天来不仅仅是为了画的事情吧?”温博关切的问。

    “是的大伯,我遇到难题了?”文杰有些沮丧的说。接下来他把公司的事情很详细的对温博说了,也说出了自己的解决办法,只是找不到合适的总经理。

    沉默,久久的沉默。温博也在思考。

《共度红尘》第五章 忠告

    两个人默默地喝了一会儿茶,温博终于开口了:“文杰,你知道这么多年我一直喜欢历史,我不是历史主义者,但历史的确很有味道,因为它能带给我们很深的思考。人生的不同阶段,一些历史观是不一样的,甚至是截然相反的。”说到这里,他盯着文杰看他的反应。文杰虽然一头雾水,但他知道,温博这样说一定有他的深意。因为从小到大,温博对他都是启发式教育,从不直接发表观点,这是温博的风格。

    短短的四目对视之后温博继续说:“当年农民起义是一个时代的推崇,甚至是历史的主题。可后来发现农民起义太极端,太暴力。看似推翻了旧制度,建立了新世界。但从陈胜吴广到李自成,人头滚滚,血流成河。而不过江山易主,秩序依然。”停顿下来了,两个人都喝口水,好像也都在思考。

    “我一直在想,一个国家,为什么在这样的历史长河中,反复使用这种极端暴力的手段呢?现在看,不是这种方法最好,而是一种民族的惯性思维,当习惯成自然,很多荒谬的事情都成为了真理。”温博又停下来看文杰。

    “国家是一个大集体,企业是一个小集体,每个人都是个体。从大到小,都会遇到问题,如何解决问题是一种选择。宽厚的人,思路自然宽,可选择的方法自然多,狭隘的人往往不善于选择,最终认定只有一条最艰辛的路留给自己走。我没有做过企业,我也不懂企业。但我看过很多企业发展历程,觉得真正做成功的企业不仅仅是包装,宣传,开发创新,讲传统,树文化。而真正历史悠久大品牌的企业,都有一个共同的特性,就是包容,人需要胸怀,企业也要有胸怀。”温博说完这些,眼睛一直看着文杰,观察他的反应。

    温博觉得文杰似乎有所感悟,他不想继续说了,理解的人无需多言,不理解,说多了反而是负面的。他把手里的铜钱交给文杰,让他玩六爻。文杰知道这是温博少有的举动,在自己的记忆中,这是第三次。第一次是升学,第二次是成立方圆公司,前两次都预测的精准无比。这是第三次,可见温博对此事和自己一样重视。但与前两次不同的是,这次温博没有肯定的说什么。只是说:“具体的事情,我说不清。但我会尊重并支持你的选择。如果真的觉得不需要考虑了,我可以帮你找总经理人选,只不过我觉得可以帮你的人,能力超强但要求你付出的代价也可能是巨大的。”说完这些之后,又轻描淡写的的加了一句,“你今天要注意一点,可能遇到点小麻烦。”

    “妮子回来没有?”温博向客厅问胖女人。“在路上,马上到。”一问一答,几个人来到了餐厅,刚刚坐下,温博的老伴就回来了。她叫顾春妮比温博小十几岁,身体匀称,精神饱满。

    晚饭是六个人一起吃的,平日里,他们四个人一起生活。胖婶老伴姓于,有一个公众外号于叔,所以无论年龄大小都叫他于叔,温博和大娘也这样叫,不是简单地论辈分,而是早已成为特有的习惯。

    于叔的确很特别,一顿饭也说不上两句话,就这样一个一杠子压不出个屁来的人,还有一段很传奇的经历。也有一句很知名的口头语:“看着办吧!”所以,无论什么事情千万不要征求他意见,只要你问他,得到的答案一定是这句话:“您看着办吧!”

    文杰和大明两个人陪温博喝得恰到好处,早通知公司来车接他们,离开时已是夜色阑珊了。文杰没少喝,但头脑还算清醒。大明默默地坐在副驾驶位置,一句话也不说。外面是热闹的都市夜景,车内是寂静的清冷人生。

    司机问文杰:“董事长,回家还是回公司?”也许是为了舒缓一下心境,文杰还没有说话,大明居然借用了于叔的台词:“您看着办吧!”说完,回头看了文杰一眼,两人都会心的一笑。夜行的车里,谁都看不到谁的笑容,谁都深谙对方的内心,谁都能懂得对方笑容中的苦涩。

    人生有时候是很玄妙的,温博和他说今天可能有点小麻烦时,文杰并没有在意,因为他每天似乎小麻烦不断。

    前面紧急制动停车,司机也是一脚急刹车,距离前车很近停下了。紧接着,听到后面一声闷响,三人都知道,被追尾了。司机刚刚下车,后面的车内的四个青年壮汉同时下车,场面很威武。“你会不会开车,刹车这么急?”从驾驶座位上下来的人边摘墨镜边嚷嚷。

    而这边年轻司机给董事长开车的机会并不是很多,被人追尾本已恼火,对方如此蛮横,马上反唇相讥:“你脑袋进水了,追尾还问我是怎么开的?”

    “你怎么骂人?”后面的一个壮汉,气势汹汹的走上来,似乎有出手之意。

    “骂你怎么样?”司机年轻气盛,毫不示弱。大战一触即发之际,大明从副驾驶位置上走出来,把司机拉到自己身后,看了一眼自己的车,并无大碍。而追尾的现代却显得有点狼狈,大明不想在这事情上浪费时间,于是说:“车撞坏了是吗?我赔,要多少钱?”司机哪里受得了这样的委屈,大声说:“周总,他应该赔我们!”对方似乎感到不好意思,低声说:“你看着办吧!”司机说:“真不要脸,让我们看着办?”对方一大块头恼羞成怒,挥拳冲向司机的面门。大明眼快手疾,伸手抓住大块头的手腕,轻轻往旁边一带,大块头就是去了重心,旋转着向内倾斜要倒下,大明又轻轻地一拉把他扶正,两个动作就像玩个大陀螺。同时漫不经心的说;“兄弟,别伤和气,说了赔你们损失,何必把事情闹大呢!追尾是小事情,打人可不一样了。”其他几个人也都倒吸了一口凉气,把大块头推到后面去,并向大明和司机赔礼,提出自己修自己的车的建议。大明说:“好吧,后面还堵着那么多车呢,随即拿出一千元钱说:“相识就是缘分,算我请你们喝酒了。”放在对方车里,上车后让司机开车。文杰一直坐在车里没动,他知道这事情不用他下车。

    “咱们也真是有钱呀,明明是该人家包赔我们损失,却给人家钱。”司机一边开车,一边愤愤不平。

    “你没看见人家一个个和黑社会似的,咱们惹不起啊!”文杰打趣地说。

    司机刚刚还为自己说出口的话而后悔,毕竟人家是领导,怎么处理还轮不到自己评论。但听文杰这样一说,又忍不住的小声回了一句:“那个黑社会开那样的破车。”叹了口气接着又说:“其实,钱也不多,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他们追尾,理在咱们这边呀!”

    “车都撞了,我们需要他们赔钱吗?你和周总的差别就是你需要认错,而周总不需要他们认错。你纠结的是对错,而周总追求的是认可。”文杰笑着说。“等你什么时候达到了周总的境界,周总就提拔你进入中层,记住我的话,年轻人。”

    看来撞车丝毫没有影响文杰的心境。

《共度红尘》 第六章 下岗

    “周总,去哪里?”司机又问。

    “您看着办!”文杰和大明齐声回答。

    “你两这么说话,我担心又要遇到碰瓷的了。”司机明白他两这样回答是什么意思了,显然是不想回家,并玩笑的说了一句。

    出来的温博送他四个字:顺其自然!最后又玩笑的加一句:你看着办!而你看着办,看似简单,似乎只是于叔一句口头禅,但的确包含着很多人生哲理,而且背后还隐藏着鲜为人知的故事。

    于叔,大名于德厚,个子不高但长得结实,两个圆眼睛喜欢直愣愣的看着别人,发质浓密如钢丝,嘴很小但唇厚,看上去就结实,往往会有女人抛开性想象就想吻上去的冲动。没人问他什么,一整天都不会说一句话。人很能干,知青下乡的时候就是一个被成功改造的优秀庄稼汉,农活样样通样样精。返城之后被安排到鞋厂工作。由于专研好学,没多久便成为设计室第一把高手,连年劳模,先进生产者,也是国家五一奖章获得者。尽管如此,却找不到合适的对象,三十出头还单着,成为当时名副其实的大龄青年。没有人知道他的内心,因为他总是和机器一样理智且平淡,让人看不到情感的表露。

    “德厚,给你介绍个对象,姑娘长得很俊,集体所有制单位上班。什么时候见个面?”同事说。

    “您看着办!”于叔答。

    缘分这东西似乎就是冥冥之中的,没人说得清楚。两人一见钟情,闪电结婚,相濡以沫,一直过了这么多年没红过脸。也没有什么奇怪的,你想红脸,想想于叔这种人未必会给你面子。

    女方当然就是胖婶,大美人潘华。当年的胖婶是典型的窈窕淑女,外号“潘大美”。都说寡妇门前是非多,其实美人的生活里是非更多,而潘华当年又是一个多情少女,传说中她的故事如同七侠五义一样丰富,真伪难分。但有一点是肯定了,她怀了别人的孩子,投入了所有的感情,但却被对方无情的抛弃了,无奈,做了人流。但祸不单行,医生告诉她,再不能怀孕生育了。在潘华人生最灰暗的时候,和于德厚相亲。也许是她经历了太多的靠不住的男人,她需要一个靠得住的老实人。所以,看上了这个忠厚的人,也喜欢他的嘴唇。

    久旱逢甘露的于叔,遇到美人花,还有什么好说的。她的种种传说他不在乎,不能生育也不是问题,而且,自始至终对潘华的过去一句不问。智慧与愚昧,有时候很难说得清楚。就这样两人顺顺利利的走到了一起。剩下的事情都是潘华“看着办!”而潘华把一切都办得很好,日子就这样安安稳稳的过着。有人说,安安稳稳不是人生,的确是这样。改革开放初期,潘华第一批下岗了,不但没有任何补偿,还欠了她半年的工资,企业没钱也讨不回来。幸好于叔在单位是技术主角,养家糊口没有问题,整体对家庭的影响并不大。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于叔本来就是干自己的技术,与世无争。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同行心底都妒忌他,一旦有机会便群起而攻之。企业改制,定岗定员。设计室二十八人,岗位定员二十五人,下岗的三人由设计室投票选出。本来是很公正的手段,但却得到了最不公正的结果。于叔投票进入了前三甲,下岗了。

    整个鞋厂一片哗然,最优秀的人,最先下岗,又是民主表决的结果。于德厚更百思不得其解,他不知道自己哪里出了问题。出现了这样的事情也是厂长始料不及的,于是召开了领导班子专题会讨论于德厚的问题。有人提出:“民主和多人暴政的区别就在于,民主的投票者是自身利益之外的人,而设计室人人自危,让他们民主选举不可能有公正的结果。他们内部投票看起来很公正,实则是最不公正的。如果领导专制内定于德厚下岗,大家还可以指责,多人暴政造成的不公平,连指责的对象都找不到。如果真的搞民主,应该全厂投票,而不是设计室内部。”

    在此情况下,厂长本可以为于叔主持公正,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九九。上面给厂长的任务就是很好的完成阶段性体制改革,然后就让别人接替他,他另行安排高位。此时,他追求的是自己的平稳,况且也不想给下任厂长保留顶级人才,因为没有人想让自己的接班人,政绩超过自己。在某种私利上讲,于德厚的下岗对现任厂长也是有力的,结果就不言而喻了。况且领导者最忌讳的就是承认自己政策失误,政策失误便是能力不行,能力不行如何提拔重用?

    人世间很多时候,看上去最合理的办法,往往会产生最荒唐的结果。好在于叔有自己的价值,同行业有很高的知名度,被别的国企高薪聘请了,依旧是首席设计师。生活一切归于平静,两个人过着平淡的生活。但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于叔在一次参加企业技术交流会的路上,遇到了车祸,头部重创,昏迷不醒,而肇事者逃逸。企业不承认是工伤,潘华无数次的奔走告状无果,只能自己倾尽家资为于叔看病。好在,一贫如洗之后,人奇迹般的好起来了。而企业害怕负担,让于德厚又一次下岗了。

    于叔从来不多说一句话,彻底恢复健康后这个晚上,他对潘华说了很多。除了感谢最后说了语句一锤定音的话:“无论多难,我们都要相依为命的活下去啊!”他开始蹬三轮,摆地摊。因为三轮车刮了轿车,赔不起,还被人家把三轮车砸过。温饱已经成了问题。好在有潘华在饭店打扫卫生,二人可以勉强糊口。后来,于叔学修车,在一个人小修配厂修车,日子虽有缓解,但依旧过得艰难。

《共度红尘》 第七章 碰瓷

    俗话说:浓霜偏打无根草,祸来只投福薄人。不知是生活的重压还是生理的变化,潘华患了严重的内分泌失调症。体重骤然增长,胖的就像一个面包。为了给胖婶看病,于叔终于拉下了脸,开始找人借钱了。然而在一个穷死街头无人问的时期,没有人借钱给他,反倒是一起修车的小伙计倾囊相助,但也是杯水车薪,反而把人家也卷入了艰难。也正赶上祸不单行的日子,偏偏修配厂小老板由于涉嫌盗车,事发跑路,一下子把两个修理工的生活推入了绝境。钱这东西有时候不那么重要,有时候就重要得如同生命。两个人坐在修配厂,想着一切可以弄钱的办法。甚至想到了很多违法的事情,但是,不是无能就是没胆,再就是没有门路。修理厂接触过碰瓷的,听说来钱很快,黔驴技穷之际,两个人最终决定,干碰瓷。

    有些事情,不是什么性格的人都能做的,也是于叔倒霉,第一次干碰瓷便遇到了温博。于叔这人做事往往超出常理,温博的汽车急速驶来,于德厚根本不懂碰瓷的“专业技巧”加之求财心切,便从侧面突然急速横穿公路,幸亏司机年轻反应很快,不然真的就“瓷了”。车没有撞到他,他躺下了。司机吓了一头冷汗,没想到是一个碰瓷的,顿时化怒为恨,恶狠狠的问道:“你他妈的想怎么样?”于叔也吓傻了,懵头懵脑的又说出了那句话:“您看着办吧!”司机年轻气盛,背后又有势力,遇到这样恶心的无赖,准备狠狠地揍他,然后交给公安部门处理。他刚刚提起于叔的脖领子要揍他,路边就上来一个人,不用问,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同伙。温博下了车,手里拿着三枚铜钱悠然自得的喝退了司机,同时用手轻轻地一推走过来的同伙说:“没你的事。”此人就觉得力道无穷,知道遇到了高人,可能会有麻烦,所以,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大气都不敢喘,并在心里盘算着如何全身而退。这时候也围上来几个看热闹的人。温博对于叔说:“你要怎么样?”“您看着办!”“我的车撞你了,上医院吧,我给你看病,我全责可以吗?”温博话很和蔼,但目光逼人,让于叔无地自容。“不用,我自己走,不用看病。”“你想走也不容易,我会告你讹诈,要么看病,要么和我去派出所。”谁也没有想到,坐在车前的于德厚,突然放生嚎啕大哭起来。一个老实憨厚的大男人,发自心底的哭声是有极强的震撼力的,似乎一下子把岁月积淀在心里的苦与痛源源不断的吐了出来。

    没有人能接住男人的眼泪,这种悲情诉说有时候能胜过千言万语,连给温博开车的司机也不再愤怒,一脸无措的懵在那里。真情是能够感染人性的,所有人都能感觉到这哭声是源自心底的,人性也确是善良的,似乎对碰瓷这种没有道德底线的憎恨都忘记了。进而变成同情,纷纷劝阻温博让他走算了。也许是这哭声太真成了,那个同伙弄得也跟着一起流泪,似乎是良知的自责,也像是对生活无奈的宣泄。

    尽管阅尽风霜,见多识广。但温博似乎也受不了于叔的这种大男人的哭声,突然对于叔说:“别哭了,起来吧!需要多少钱,我给你。”所有人都惊愕了,只有于叔边哭边不停的说:“我不要钱,我不碰瓷了。”

    也许这就是人生的缘分,温博解决了于叔所有的问题,并收留了他们。但潘华虽病情控制住了,却没法完全复原,就变成了今天的胖婶。而于叔留给大家的永远是那句话:“您看着办!”

    虽说于叔感恩,把自己当做温博的管家和仆人。但温博夫妇拿于叔胖婶就当自己的亲人,他们也是温博最相信的人之一,温博看人独到而深远,没有人怀疑过他的眼光。

    车停在了方圆大厦门口,两人下车后,司机请示周总许可之后走了。文杰和大明两个人都没有睡意,借着酒劲,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不上楼。保安恭恭敬敬的站在他两身边,寻找一切可能出现卖弄殷勤的机会,但他们谁都没有去在意,而是旁若无人的相互看着对方,揣测是不是有了欲望的共识。

    “要么出去走走?”文杰说。

    “您看着办!”大明答。会心的一笑之后,两人搂脖子抱腰的一起走了。

    他们是附近一个小店的常客,女老板不知叫什么名字,大家都叫她梅姐。高个儿、匀称,颇具姿色,也很会经营。

    梅姐也知道他们的身份,尽量安排在没人打扰的位置,也尽量亲自去服务。

    两人倒上啤酒,刚刚举起酒杯,就见四个年轻的壮汉走进来。真是冤家路窄,居然是追尾的那哥几个。

    两个人也不理会,喝着啤酒,谈论着曾经。这时候梅姐过来送菜品,大明问:“你和那几个年轻人很熟悉?”

    梅姐向那桌看了一眼说:“我弟弟和他武术队的同学,他们都在做明星梦,梦想有一天会成为李连杰一样的大明星。”两人微微一笑,心中暗想,天下真小。

    文杰突然笑盈盈的问大明:“你从来不和别人动手,今天我看你出手了,对方的功底怎么样?”

    “花拳绣腿,但是打咱们司机还是绰绰有余的,所以我不能不制止。”大明说。

    两人正聊着,梅姐大块头儿的弟弟,不知何时已来到他们桌边,问好之后说:“我记住你的车号了,准备找你们呢。现在好了,不用找你们了,你一定拿着,都是我们的错。这顿饭我请,你们随便点。”说完把大明给他的一千元钱放在桌上离去。

    两人没有理会他离去的背影,而是相互看着,嘴角上都挂着微笑。而文杰的目光突然变得狡黠,并对大明说“你够狠,给人家一千元想说明什么?我们比你有格局?我们比你地位高?我们和你不是一个境界?或许还有…”

    “我没有想那么多,只是不想和他们一般见识,也许你说的因素都有。”大明并没有在意文杰话里有话。

    “没那么简单吧?一千元对我们不算什么,其实对他们也不算什么。但是他拿了这钱,如果是有良知的人,他会内心不安,每每想到这件事情都会不舒服。反过来是一个没有良知的人,会更想昧着良心做事求的利益,只有傻瓜会一转身就忘记了。这小子有机会送回来是他的造化,也是老天帮他。”

    “哈哈,没你那么复杂,我真没想那么多,就是想弄个皆大欢喜算了。”大明说。

    “你不加思考就能把事情做的如此高超,人生千万不能遇到你这样的对手,太可怕了!”文杰半真半假的说。

    大明并不往心里去,依旧平平淡淡的说:“你放心,我这人既没有贪欲也不会强求不属于我的东西,不会成为任何人的对手。”

    “现在的确是这样,谁知道将来会不会变啊!”文杰不依不饶的半玩笑的说。

    “你这么想事累不累啊!”大明清楚,文杰这样引导自己就是想让自己在他与海波直接有一个清晰的选择,但他不想谈这些,便用一句玩笑平平淡淡的结束了此话题。

    文杰和大明无话不谈,但是唯独不能谈论海波。因为他知道大明夹在两兄弟之间,没有办法表态,他不想难为大明。其实,他知道自己也很珍惜三兄弟的友情,相信海波也一样珍惜,但这个世界上仅有友情是不够的,当分歧占主导地位,友情就显得脆弱了。

    很晚了,两个人还在喝。喝的是酒,排解的是朦胧中的悲凉和痛苦。

《共度红尘》第八章 隔阂

    早上上班,文杰就到海波的办公室与他谈事情,一个多小时匆匆而过。文杰走后,海波又一次强烈的感觉到两个人的距离再次拉大了。彼此越来越客气,越来越尊重。过去那种兄弟情感不知不觉得消失了很多,双方似乎都有一种无形的压力,都想看清对方心底的东西,又都颇具城府,彼此之间,心灵之水深而浑浊。

    钱这东西虽说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但在红尘之中,曾经几何,却代表着一个人的尊严、价值、地位。总之有了它就有了底气,生活也有了安全感。反之就是压力,自卑及无奈。董海波对这样的红尘冷暖体会颇深,但贫寒之时人生目标很清晰,就是想办法让自己变得富有,努力把自己羡慕他人的目光,送给所有自己羡慕的人,让他们反过来崇拜自己。曾经,在距离人上人还有相当长的路程的时候,他经常会想起一段歌词:“别说人难做,别说人好做,好做难做都得做。做得人上人,滋味又如何?”可后来不一样了。游走红尘,最容易迷茫。没了方向便更加纠结痛苦,加之近段来和生命中感情最好的,携手红尘的同学、挚友、兄弟杜文杰的渐行渐远,让他的生活雪上加霜,愈加迷茫。而另一方面,他又觉得自己太优秀,好多理想和宏愿都无法实现,也很想证明自己的价值。每个人都是矛盾体,这种矛盾似乎困扰着他很多年了。

    任何事情又都有其双重性,能力也是如此。何为能力?最好的能力体现就是别人费尽周折努力去做,最终失败,可你却轻而易举的做到了。然而,有时候,能力带给自己的不单单是羡慕和赞扬,可能是打击和风险。《三国演义》中的杨修便是因为“能力”,被曹操所杀,丢了性命。如果说杨修喜欢小聪明,海波则深谙大智慧。当文杰和大明都为得到那幅《月光轻吻白桦林》费尽心机而失败的时候,他反复思考了之后,得出了一个结论。龚占海和范微阿姨有渊源,所以,他只是指点大明再去一趟,说明了一些情况,拿出了一些证据,就无偿的得到了这幅画。当然,以文杰和大明的智商,认真思考一下也不难发现这么简单的秘密。只不过惯性的商业思维太重,造成了一叶障目。

    一方面海波不能不做诸葛,因为这幅画对文杰太重要,他要帮助文杰得到。另一方面他又不能做杨修,所以他让大明说是找人弄到手的,别和文杰说自己与弄到这幅画有任何关系。

    海波不想失去这位兄长,但他已经预感到有什么东西要来临。近一段一直如履薄冰,情很苦,心很累。

    文杰又何尝不是如此呢?这么多年的兄弟突然距离远了,甚至自己还要用政治方法解决兄弟之间面临的问题。但温伯伯的态度不能不让自己冷静下来。虽说讲的是历史,但文杰心理很清楚,这分明是提醒自己不要采取极端手段解决问题,要自己宽厚包容,三思而后行。他相信甚至崇拜温博,伯伯不仅思维缜密,而且第六感超强,似乎能够预料到未来的一切。所以,一直以来他对温博言听计从,尽管这次他与伯伯的观点有分歧,但也要听从,因为温博从来没犯过这方面的错误。而温博最大的智慧就是建议而不是指导,你的青春你做主,无论文杰如何选择他都会支持。这也让文杰内心更加纠结,痛苦的程度绝不亚于海波。心里虽然装着太多的疑问和猜忌,但表象上还是春风依旧,但伪装的东西总能让人看到一些蛛丝马迹,人生很多时候尽管心知肚明,还是体现出什么想法都没有的风轻云淡,这是一种方式,一种城府,也可能是一种境界。尽管如此,大家都做不到极致。

    董海波一直想不清楚他与文杰的隔阂是如何形成的,能力、心胸、分歧、利益他都反复想过,似乎都有,似乎又都不是真正的原因。总之他觉得文杰变了,变得不务实,喜欢沽名钓誉,和他在一起共事感到烦闷和压抑,他不想让时间把这么多年努力积攒的友情切成碎片,然后一口一口的慢慢吞噬掉。他觉得两人关系就和哲学一样,怎么说都是道理,又怎么看都不是道理。

    突然觉得,自己怎么做都不对,离开不妥,留下也真没意思。每个人都有征服欲,仅从能力而言,他可以藐视任何人,包括文杰,如果自己有一天执掌一方,肯定会大有作为。

    人生什么都可以让步,什么样的隔阂都可以消除,唯独权利和征服欲不但不会让步,而且永远不会满足。由此造成的隔阂慢慢的会转化为可怕的你死我活的仇恨。

《共度红尘》 第九章 生日

    在繁忙和琐碎的日子里,仍然能把生活过出诗意的确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即便自己有足够的勇气,别人也未必理解。

    文杰母亲的生日,海波有两个不理解。一是每年都是他们三个人过,拒绝任何外人参加。二是文杰居然为了一个生日,放弃了参加住建部组织的到各省调研的活动。要知道,这样做等于放弃商机,公司无形中丢了大钱。平日里喊什么加强管理,富日子当穷日子过,有什么意思。丢西瓜拣芝麻的事情都能做出来,让海波心怀不满又敢怒不而敢言。

    一些人的这种心理,文杰自然清楚。但他依旧我行我素,不单单因为他是老大,也是他的骨子里形成的观念,家大于一切,亲情比事业重要。

    母亲退休后,内心有了变化,桂兰看在眼里,文杰也放在心上。自己也真的想多陪陪母亲,但的确太忙。可是今天他关掉了手机,躺在床上睡到自然醒。他有个习惯,就是睡觉从来不挡窗帘,他的卧室书房大厅包括办公室,只要他在,就不许用窗帘,他不喜欢封闭自己,觉得有窒息的感觉。所以,还没有睁开眼,就早已感知到了阳光的温暖。

    每年的今天他们那里都不去,就在正京。而且谁都不见,只有三个人在一起。很多年了一直是这样。早餐简单,午餐自带食物在红山山顶野餐,晚餐在家吃,依旧简单。烛光,交换礼物,说说心里话。这一天三个人都变成了孩子,老姐小弟的叫着闹着。

    站在红山山顶,眺望西京城。范微问桂兰:“感觉怎么样?”“我感觉正京一年年的变小了。”文杰插嘴说:“是啊,不变的空间,不断地增加填充物,能不觉得小吗?以至于空气的密度都增加了。”“不过今天天气很好。”三个人似乎想起什么聊什么。有时候,桂兰和范微还带着几分孩童般的亲昵打闹。文杰一边看一边想,尽情的闹吧,红尘留给我们所有人疯狂的时光都不会太多,人生苦短啊!

    很多年了,他们都把这一刻看的很神圣,也许是一年之中最高的亲情感受。夜幕降临,烛影朦胧,一个蛋糕,一瓶红酒,几碟小菜,一曲悠扬的《生活颤音》,三个人,六只含情脉脉的眼睛。范微本来就是个大美人,高挑挺拔,圆脸细眉毛,杏核眼,嘴角总是挂着不易察觉的高傲。那种美是由内向外散发的,足以经得起时间的推敲。三个人在这种浪漫中沉浸一会儿,她首先打破了气氛,深情而又口齿清晰的说:“流年似水,一晃又是一年。今天我六十二岁了,小弟弟也三十八岁。二妈比我小几个月。五十岁以后,每到这样的日子,我都既高兴又伤感。似乎五十岁的生日昨天刚刚过去,那个生日的夜晚,我失眠了。我一遍遍的问自己:真的五十了?”她突然停顿下来,黑夜里的烛光映照她的脸庞和穿着白色的旗袍上体,婆娑楚楚。仅有的两个听众也不说话,目不转睛的欣赏着她。她微笑了一下继续说:“后来习惯了,有时候甚至都叫不准自己的年龄,但不知为什么文杰的年龄我记得很清楚,想起他的年龄,再加上二十四,就是我的年龄,由于我儿子的存在我永远不会忘记自己的年龄。人生百年,可以说老天对我们不薄。但不知足是人的天性,这么多年我们是不是都觉得少点什么?”她顿了顿,微微低下一点头,用目光死死的咬住文杰的脸说:“儿子,你已经那么富有了,接下来怎么走?是继续选择贪婪之路还是建两个希望小学作作秀?当然这是你的事情,无论你如何选择,妈妈都理解,所以妈妈今年给你的生日礼物是一双皮鞋。儿子:生日快乐!走好自己的人生路。”烛光下,一双纤细白净的双手,把皮鞋交给了文杰。文杰结实的双手接过皮鞋深情的说了句:“谢谢老姐!”然后,范微又转身拿去第二件礼物送给一个限量版的限量手包。打开包装夏桂兰笑逐颜开,因为她有收藏名包的嗜好,这绝对是她喜欢的。他们家的传统就是无论谁过生日,都互送礼物。

    “我的姑奶奶,真是活糊涂了,还没唱生日歌就送礼物。”桂兰接过礼物,满心欢喜的说。随即组织唱生日歌,许愿,吹蜡烛。然后,把所有的灯都打开,装饰过的生日餐厅顿时喜气洋洋。“我不多说什么了,祝福我的姑奶奶少和我吵架,多让着我。送给你一个玉如意,你如意了,我就顺心了!祝我们的儿子,把握时机,珍惜时光。送给你一块老怀表。”道谢后,三人半绅士半孩子般的胡闹着。

    此时需要交代一下夏桂兰,她是范微大学混寝同学,但同寝不同系,毕业后都分配到正京做了公务员。友情的事情有多少天定多少人很难说清楚,风风雨雨几十年,从大学到退休,两个人感情越来越好。桂兰知道范微所有的人生秘密,范微也了解夏桂兰的苦辣酸甜。

    在范微的人生里,不允许任何人说桂兰一个“不”字。曾经老公不经意中说出桂兰的不足,范微马上反目,而且进行无理的反击,弄得丈夫一头雾水。圈内的人都知道,在范微面前,只能说夏桂兰的优点,不能说任何别的,否则就是和范微过不去。

    大学里两个人有着极其鲜明的反差,一个黑,一个白;一个美,一个丑;一个胖,一个瘦;一个傲慢,一个温柔。由于两人总在一起,所以又有一个组合绰号“黑白女”。自然范微的追求者众多,而桂兰无人问津,但事情的结果却不是大家能想到的。最终,范微嫁给了一个相貌平平的男人,而桂兰得到了一个风度翩翩的美男子。

    然而,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桂兰的老公官运亨通,蒸蒸日上。早已不需要岳父家族的势力支撑,便以桂兰不育为由,净身出库走了。桂兰深爱自己的丈夫,哭的死去活来,痛不欲生。直到范微把她接到自己家里,她还是痛哭不止。还歇斯底里的问范微:“你让我来你家做什么?”范微看她不争气的样子也急了,大喊道:“当-保-姆!”保姆就保姆。范微的丈夫早已过世,就这样三人一起生活了很多年。文杰对桂兰的感情是相当深的,因为爱,什么样的称呼都有:老姨、二妈、姨奶奶、二姐什么都叫,不同的场合,不同的心境,就有不一样的称呼。

    “二妈,这是给您的。”文杰把一个小小的礼盒递给桂兰。每年的生日他要同时送两个妈妈礼物,而一般的讲,都是二妈的礼物更贵重。尽管桂兰早有心理准备,谢过后打开盒子,看到的是一个美丽的蓝宝石吊坠,还是让她感到吃惊。文杰看到二妈表情的变化心里高兴之余把目光投向了妈妈:“老姐,你猜我给你准备的生日礼物是什么?”

    范微当然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而桂兰知道是一幅画,但不知道画的内容,只知道作者是龚占海,她明白,仅仅这个作者就足以让范微吃惊并满足。

    当文杰把那幅画从自己的卧室拿到餐厅时,两个奶奶都期待着看到画的内容。文杰把画放在事先准备好的椅子上,去掉了层层外包装,渐渐露出了庐山真面目。

《共度红尘》第十章 理想

    他站在画的傍边,眼睛看着两个妈妈。

    《月光轻吻白桦林》,龚占海、月亮、深林、草地、人头。不用说范微,夏桂兰也惊呆了。这个生日礼物所带来的效果,远远超出了文杰的期待,也超出了桂兰的预料。母亲虽然竭力保持着平静,但文杰分明看到了两道无声的泪水滑过妈妈的面颊,他没有见过母亲如此动容的表情。也就在此刻,文杰突然意识到这里面有故事,也似乎明白了这幅画龚占海白送的原因。

    他想说什么,但又不知道能说什么?妈妈的注意力早已被这幅画带走了,无视了周围的一切。桂兰向文杰摆摆手,两个人都离开了,只有范微一个人默默地面对着这张画。

    坐在客厅,沏上功夫茶,两人都不做声,静静地互斟互饮。良久,文杰问桂兰:“二妈,这里面有故事?”桂兰没有回答,一边喝茶,一边思考。好一会儿叹了一口气说:“你以前听说过的,他是你妈妈的初恋。”

    文杰的确听说过,妈妈下乡时在农村有个初恋情人,而龚占海是正京艺术学院的教授。所以追问:“我妈的初恋情人不是乡下人吗?”

    “人是会变的,他就是那个乡下人。”

    “老姐还真有眼光。”

    “这个时候还开妈妈的玩笑。”

    “我没开玩笑,有一种说不出的感慨!”

    这个生日的夜晚,范微整夜未眠,她又想起了那个时代,那个她一生都没有放下的人。

    说起来她知青的历史不长,经历也不多,但对自己的影响确实超出任何人想象的。记得第一次坐火车走那么久,来到了大北方两省交界的一个边境地方,很偏僻,黑江边,也临近中俄边界地区。天地的确广阔,如何大有作为却不得而知。幸而那里民风极其淳朴,也好像没有人真正懂得利用政治谋取私利,这既是范微的好运,也是范微一生的苦楚。她常常想忘记那个时代,忘记那个人,但又偏偏怀念那个时代那些人。尽管很苦,他还是觉得自己的人生只有那段更真实,更铭心刻骨。红尘之路漫长而迷茫,而真正的记忆深刻的就是那么几段光阴,也许很短的几张幻灯片就是全部。

    那个地方很冷,但人却格外友善热情。知青是正京的就高人一等。正京来的,了不起,人人羡慕!正京的漂亮姑娘,人人疼爱!正京高干子女,人人崇拜!生活劳动都受到朴实农民的关照。但气候却不给任何人颜面。夏天很短,秋天来得快而急,似乎昨日还是热潮滚滚,今天就无边落叶了。冬天来得不但早,而且十分漫长,那种冷让人很无助,现在想起来范微身体都颤栗。也许是因为严冬太久,春天给人的那份欣喜是与众不同的,夏季短暂而美好。范微下乡做知青只有一年,却体验到了祖国最北方的春秋冬夏和人情冷暖。

    她突然很想和儿子分享压在自己心底很久的故事,便来到客厅,对着好奇的儿子和夏桂兰讲起了自己的故事。儿子是第一次听,而夏桂兰却早已经像《三国》故事一样熟悉了。

    那是一个赋予理想的时代,似乎每个人都有理想,孩子、青年、大人乃至于老人似乎都有理想,而且那种理想是共同的。因为高远、空洞、意念和梦幻,所以实施起来却如同阳光下的海市蜃楼,太阳越明亮,理想越缥缈遥远,以至于什么时候消逝的理想者都不知道,可爱的是,我们就这样追逐着。

    那一年我只有十七岁,生命因理想而灵动,花季年华,最美的不只是容颜,还有对未来的向往。所以,“广阔天地,大有作为”更入我心。

    父母很关心我,很多嘱托当时我并没有放在心上,只记得父亲说:“去体验一下,之后会让你早点回来,做点更容易实现理想的事情。”因为,我喜欢唱歌跳舞,所以,一直想学音乐,像刘长瑜一样,每天都唱“都有一颗红亮的心”。因此,对父亲的这个承诺一直记得很清楚。

    大红花,敲锣打鼓,带着光荣和理想我们被送走了。我下乡的地方是父亲给选的,遥远而偏僻,虽说艰难,但也是颇有深意的,说是对我的前途有利。所以没有认识的同学,都是陌生年轻的面孔。其他人似乎都有一些熟人,稚嫩的笑声载着新生活的憧憬传遍了整个车厢。然而,激情总是有时间限度的,不久疲劳和困倦就成为主流,大家似乎都进入了梦乡。

    我坐在边座上,怎么都不能入睡,感觉到了与平时不一样的一个人的孤伶。拿出一本小说,看了几眼也读不下去,呆滞无奈的目光看着前方的车门,偶尔有人开门进来,然后“嘣”的一声关上,算是给我沉寂的时光送来一点灵动。

    “睡不着?”坐在我对面的一个男生,略带羞涩看着我轻声问。“嗯!”不知为什么,我的声音很小,还带有一种扭捏感。我想和他说话,但不知道该说什么,更希望他能和我聊点什么。可他似乎一时语塞,并红着脸低下头,然后装睡了。这样的事情太多了,理想的年代,很多男孩见到漂亮的女孩都会选择自己最不想做的事情,就是像他一样逃避,我本想和他聊点什么,想想还是算了,也不知什么时候,带着这种朦胧感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早晨,火车已经走在无边的旷野上,大草原的美能洗礼人的灵魂,我第一次看到它,而且是七月的晴朗的清晨,我感动得快流泪了。总觉得火车的速度太快,让我的幻想跟不上节奏。回眸看看车厢内,依然是现实的年轻的脸庞。

    就这样在车厢内吃睡,一切都已经麻木厌倦,只盼光阴别再这样无聊,生命别再这样穷倦,而时间却因为我的心境的变化变得更加漫长。

    难捱的寂寞,这个没有同情心的东西,我暗暗地骂了一句之后又睡了。

    黎明醒来,看到了不一样的世界,火车的速度很慢,在林区上坡路上痛苦而艰难的前行,如果可以,都可以下车跟着散步。我第一次进入林区,不知为什么它给我一种从未有过的神秘感。

    然后是小火车,之后坐敞篷汽车,下汽车后留下一部分人,我又坐拖拉机来到了更偏僻的山里。小镇小得可怜,只有一条正街,南北走向。用知情的一句嘲笑话是这样形容的:“从街南撒泡尿,可以流到街北。”但当地人觉得自己的镇似乎跟大,附近村屯都用羡慕的眼光看着他们。向上看自卑,向下看自豪。所以寻找自豪感的最佳方法就是不断地俯视。

    住下之后才知道,我们这里是鄂江县十九站人民公社,公社为了解决知青的生活问题,刚刚建好的两个长栋木房子,走进里面还散发着木香味,一铺东北特有的大土炕,上面是新的炕席。两栋房子各能容纳下四十人,所以,分配到这里的知青八十人,男女各半。

《共度红尘》第十一章 初恋

    第二天,革委会来人主持开会,宣布纪律和任职决定。出乎我预料的事,我被任命为知青工作队宣传委员,负责知青工作队的宣传和文艺工作。尽管自己兴奋的几天都没有睡好觉,但表现出来的还是谦虚淡定。后来才知道,这里面的内幕是父亲的一个老部下的功劳。因为,他在县革委会工作,我到这里来也是父亲和他通光后的结果。一切都是天命,但天命的后面也离不开人为。

    山里,夏季的农活并不很多,业余文化生活也很单调,除了听广播里的样板戏就是学唱样板戏。也许是公社觉得知情生活太单调了,也许是政治任务,让我在公社知青连组织了一个“xx思想业余宣传队”。经过一段时间的排练,小合唱、快板、三句半、革命舞蹈,不少受村民欢迎表演节目诞生了。不仅仅在自己公社表演,还去兄弟公社参加演出,个别节目还参加了鄂江县的文艺汇演。不久我们公社就被县革委会评为革命宣传工作先进单位,其他公社还常有来学习取经的。

    这样一来,事情就多了。公社革委会要求,公社简报和宣传板报都要办好,并带来一个当地的年轻人来协助我,把他说得天花乱坠,简直就是才高八斗,学富五车,未曾谋面,我并不以为然。当见面的那一刻,我的确震惊了。

    我虽然在军区大院里长大,军人的底蕴已经是我适应的主流。但所闻所见也不乏文人教授,却没有一人能媲美此少年之书卷气。正如武侠小说里面所叙述,一个练武的奇才,不一定武功多高,但他的发展潜能是无人能及的。而此人仅凭我世俗之眼光,便觉得是读书的奇才,不需要任何粉饰,也不要任何环境渲染,平平淡淡的坐在你对面,你便能感觉到浓重的书生气,而这一切似乎都是天生的,绝没有让人雕琢过的痕迹。

    中等身材,身体略显单薄,眼睛很漂亮,但目光十分柔润。国字脸上面写满了安然与平和。衣裤都很旧,但洗的干干净净。无论怎么看,都找不到任一丝一毫当地人特有的乡土气息,反而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浓重的书卷气。他就是那种人,也可能一个大字都不识,但所有人也都会把他看成文化人。目光相接的一刻,不知为什么我的脸瞬间产生了灼热感,怀春的少女心中,都有自己的白马王子,但如此具体的站在自己的对面,似乎又一切来得太突然。

    十七岁的我,还没有真正学会掩饰自己内心,一瞬间,感觉到他发现了我的秘密,更逃不过过来人的目光。

    躺在土炕上,身边的姐妹都睡的很香,我却整夜失眠。脑海里都是他的影子,他平和的神态,温文尔雅的作风,让我回忆一次,幸福一次,整夜都陶醉其中。我一遍一遍的想,此时已不知道自己该睡该醒,何去何从。

    第二天我起得很早,头感到微微发沉,坐在公社临时给知青简陋破旧办公室里,漫不经心的看着近期文艺队要演唱的乐谱,心中却在等待那个人的出现。他来了,首先经过窗前,带着青春的气息,载着满身的书卷气。我的心跳突然加快,我很奇怪自己莫名其妙的怕生,推门进来的他很平和,说了句:“早!”便把手里拿着的手稿交给我,这种沉稳气度也把我带入了平静。我回了一句:“早上好!”打量他的目光也不再飘移闪烁,笑盈盈的看着他,他也在笑,但我似乎感觉他脸上掠过一丝掩饰的表情。一切都是那么平淡,没有我昨晚幻梦中的任何东西,梦就是梦,或许现实才是可靠的。

    文如其人,宣传稿写的很流畅,一手好字让我爱不释手。平心而论,从才华上讲,我的确没有审阅他稿件的资格,但我是他的领导,我的上面还有领导,文化程度远远在我之下,只不过认识不多常用的一些字,稿件最终要他同意才能写上宣传板。

    看起来这有些荒唐,但一个时代荒唐的事情如雨露一样,洒遍神州大地,所有的荒唐都会被颂扬,我们就这样天天为荒唐而歌唱。所以当我把宣传稿拿给他,主任似乎都没有看,就给了高度的赞扬。

    “龚占海文章写得好,诗写得好,字更漂亮。但不能骄傲啊!以后不要用铅笔写了,到后勤领只钢笔。”

    我们的宣传工作就这样展开了,龚占海的板书工整漂亮,漫画画的形象生动,大家都喜欢看。我们的板报办的成功,其实是他一人之功,受表扬最多的却是我,起初尚觉得不好意思,久而久之就习惯成自然了。但不论怎么说,于我而言都是幸福的,因为能和自己喜欢的人一起工作,一起下地干农活,一起实现理想。

    豆冠年华,初出茅庐,春风得意。在这样的心境中生活,所感悟的都是生活的美好。高山、河流、大地、风景、乡村、农民都被我所爱。

    所有的一切都是新鲜的,在这里我又靠近了一点我的理想,体会到了高高在上的暗恋的感觉。因此,起初的每一个日子我都是蓬勃向上的,后来我才知道,没有龚占海的存在,我在那里理想的梦可能早已经破碎。

    但谁又能想到,我与他的爱之梦却从此再也没有醒来。

《共度红尘》第十二章 追求

    一天下午,在田里劳动收工很早,路过一个池塘,水不是很多,但里面有鱼,而且看上去还不少。男孩子开始兴致勃勃的下水,脱掉上衣当渔网,还真的捉了两条。个别有兴趣的女生也参与之中,让单调的田间生活一下子变得丰富了。但人在水里和鱼儿住迷藏,自然成为了被戏弄的对象。

    当人的智商受到了挑战之后,就有聪明人想出了最笨的办法。“大家听我说,池塘也不大,我们这么多人,把水都淘干了,所有的鱼就都捉住了,何必这样费力气,又抓不到几条。”一个男知青大声的对大家说。

    沉默了一下之后,大家啧啧称赞。说干就干,现有的工具,大小水桶、脸盆、甚至水壶都用上了,更多的人,去找工具,大家准备大干一场。我们不喜欢下水的女孩子早早回去,负责在食堂帮厨,准备鱼宴聚餐。食堂的水桶、饭盆,男女宿舍的脸盆,都成为战斗的工具。

    万事俱备,只欠活鱼,我们几个女生和食堂炊事员美滋滋的等着,时不时久违了荤腥的肠胃发出阵阵的冲动。

    山区黄昏的时刻有着自己独特的静美,夕阳的余晖斜射于山川大地,显示出北方季节特有的繁盛,在这光线斜照下的苍绿似乎让季节之草木更加葳蕤。

    此时的等待是一种美,但等来的结果并不美。终于有人回来了,鱼的确不少,可是相邻的知青说着池塘隶属他们公社,为此发生争执,谁都不服谁,就这样发起了群殴。双方都有人受了重伤,正在送公社卫生院。

    我们赶到公社卫生员,轻伤的人很多,重伤的我们知青队有两个,其中一个是我们宣传队拉二胡的,人处在半昏迷状态,头上多处受伤,左手手指断了两根,小臂也骨折了。后天就要去县里演出,人刚刚还好好的,突然间这样,我一时难以接受,竟然忍不住呜呜的哭起来,很多姐妹都过来安慰我,有的也陪着我一起落泪。

    多年以后,我们在正京举行知青会,大家坐在一起说起这件事情,没有人能说得清到底是为了什么打架。似乎有村落狭隘的领地因素,也有食物匮乏的原始性动物争夺,更有对无法释怀的青春宣泄,也有个人英雄主义审美观的问题,还有在女生面前卖弄男人独特的美的自豪。说到底,是对理想追求失望的一种宣泄,总之,这场群殴,打人者和被打者,都没有丝毫耻辱感,都像凯旋的战士一样心安理得。

    也许一场战争,囊括了所有的追求和理想,一代人就这样长期的走不出这个怪圈。

    很晚了,我们在食堂终于吃上了池塘里面的鱼,但那种味道是常人所体会不到的......。

    事情转眼就过去,我们总还要面对明天。演出在即,公社革委会很重视,要找会拉二胡的人。有人和我说,不用找,身边就有。

    一切都如愿而来,因为他二胡有极高的水准,领导批准了龚占海进入宣传队,我们的接触更加频繁,心情也更好,觉得生活也更加有意义。

    据说龚占海也是城里人,父亲是右派,带着他们一家四口下放到这里。谁也没有想到,父亲一场重病就无声无息的融入了这块土地,不久母亲就带着他和妹妹嫁给了县里的一个干部,那个人早年丧妻,有一个女孩和占海年龄差不多。龚占海不适应这种家庭生活,年仅十三岁,就一个人又回到了这里,陪伴父亲的孤魂。生活的艰辛和“黑五类”的双重压力他默默地扛着,活下来已经不易,还能有什么奢望。

    幸好继父对他不错,经济上一直保持供给,高中毕业后他就留在这里,一个人一直住在父亲下放时的房子里。所以,他的笑容不多,即便笑起来也总带着几分忧郁,平日里,理智的像一台机器,从不出任何差错。似乎对所有人都谦恭,但也有着极强的自我保护意识。

    我渐渐觉得我的生活里不能没有他,看到他,我心里就踏实,看不到就有隐隐的不安和思念。有一种东西叫暗恋,拥有它也许是一件美妙的事情,至少对我是这样。由于特殊情况,不是知情的龚占海也进入了我们知青队伍,只不过我们住的是集体宿舍,他有自己的家,尽管孤零,但安静而自由。

    一段时间里,一个人的时候,一个找不到答案的思考一直伴着我,并帮我驱走寂寞。那就是龚占海会不会成为我的白马王子,我甚至想象可以留在这里陪他一辈子,做个乡下人,我认了。可是,让我做个“黑五类”的老婆,真的比要命还难,他怎么能成分不好呢?为什么要有成分呢?这让我所有的希望都隐含在绝望之中,一切的绝望,看到龚占海之后又变成了希望。一复一日我已经习惯了这种转换,就像白天和黑夜一样,轮流的陪伴着我,让我感到所有的一切都成正常的,自然的。

    一天晚饭后,太阳落山了,天气不冷不热。我一个人漫步目的闲散游走于小镇的街道上。没多久,便来到了小镇最偏僻之处,我在这里猝然住足,也瞬间明白,我行走的方向根本不是没有目的,而是按照磁场而行的。因为,龚占海的家就住在这里。一个比寻常人家还要差一点的小土坯茅草房,目测建筑面积不超二十平方米,院子不小,要超过一百平方米。被整齐的木板围起来,并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菜园,一部分是小院。又小又破的院门开在房子侧面,走进去,前面是菜园,后面是房子。生活小院是个长方形,面积似乎不足三十平方米,小院与菜园有低矮的篱笆墙隔着,篱笆墙上爬满了牵牛花。

    此地一定是一直吸引我的地方,可我一个姑娘,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进去。正在附近徘徊,院子里响起了清晰的二胡的声音,不是平日里拉的样板戏及雄壮的革命歌曲,而是哀婉无限的《相思如梦》,我深信,这是我一生之中听到的最好的独奏,除此之外,再没有听过这么好的独奏曲,所以,我一生铭记不忘。

    人要做什么事情,总能找到理由,我想这就是老天给我去他家的最好理由。

《共度红尘》 第十三章 猎者

    夜色朦胧,当我循着《相思如梦》的胡琴声走进院内的时候,便看到龚占海坐在院内的凳子上,自娱自乐的陶醉于音乐之中,虽然看不清面容,但我依旧能感觉到他满身的书卷气洋溢在脸上。尽管天天见面,但此时见到他,有说不出的新鲜感,待我走近跟前,他才发现是我,我看不清楚他吃惊的表情,我想,肯定会很夸张。

    “怎么是你,太意外了,请坐请坐!”他一边站起来把院内唯一的方凳让给我坐,一边文质彬彬的说。这让我有一点失望,起码比我预想的要平和得多,刚刚还紧急加速的心跳也骤然降了下来。“刚巧路过,被你的《相思如梦》吸引了,太棒了!”。我这样说的同时,感觉到了自己有一点拘谨,我边说边不自觉地坐在了方凳上,他放下胡琴,坐在开着窗的窗台上。月光下的双眸带着幽幽的清光看着我,让我突然感觉到了一丝不安,没话找话地说:“你这把二胡的音质不错。”

    “我爸爸留下的,很老了,但拉习惯了,很顺手。”

    “人琴合一?”我半打趣的说。

    “也许是这样,有时候甚至能找到小时候被父亲拥抱的感觉。”他很认真的说。

    “对不起啊!我好像说了自己不该说的话。”我觉得自己不该触动他这么沉重的话题,所以想他说了句道歉的话。

    “没有,你别这样说。”

    “我不该把话题引向你父亲。”

    “我拿起这把二胡,就是和父亲对话,拉响它就是和父亲诉说。”

    “你很想他?”我很认真的问。

    他似乎在努力地调整自己的情感,良久才低沉的说出了两个字:“当然!”这一下子也让我想起了自己的父亲,顺口对他说:“我也想我爸爸!”人就是这样,有时候一句话就可以把心灵拉的很近很近。

    也许是人太熟了,往往更容易找不到聊天的话题,两人一时语塞。这是,一个高大的身影推开院门,走了进来,当他看到有一个女人和占海在一起,转身就要走。占海哪能允许这不清不白的印象留给别人,更害怕大家都喜闻乐见的传闻无胫而走,急忙用一种理直气壮的语气说道:“干什么走,铁柱?”来人转过身来,对占海说:“老叔说你很多日子没有过去了,让我来看看你,另外哮天下四个崽儿,让你过去看看。”见此情景,我知趣的起身告辞,并让来人坐下说话。

    龚占海用少有的坚持,劝我一起过去看看,我心里很希望是他喜欢和我多在一起,但我更清楚他想证明自己的清白。反正也没事,也有很强的好奇心,索性的就跟着去了。并随口问道:“哮天是什么?”还没等占海开口,铁柱就抢着回答道:“哮天是老叔的一条猎犬,身体高大细长很漂亮,因为像驴皮影里的哮天犬,所以叫哮天,占海起的名字。”因为喜欢小动物,我的兴致更高了

    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在这山村的确如此,民风之淳朴不用多说。所以,走不用锁门,去谁家也无需敲门。老叔家住在镇上最边缘的地方,距离龚占海家不到百米,孤零零的一个坐北朝南的正方,房前是一个大院,走下马路没多远就来到了院子门前,进来感觉院内有些零乱,但黑漆漆的看不清楚,似乎不单单听到有狗叫的声音,还有很多动物,同时也能感觉到一种莫名的杀气,我有点怕的同时,好奇心也增强了很多。房子后面是个小菜园,再后面就是山坡和树林,由下往上,树木也是由稀疏变茂密。推开房门,是大北方农村早期特有的走廊式厨房,两面是房间。此时早有两条狗围在我们身边转来转去,和铁柱占海都很亲热。推开左手房间的门,便有了光亮,是煤油灯发出来的,我似乎已经习惯了这里没电的生活。但却从未见过这样的场景,一个老者手里端着气枪,向煤油灯的火苗射击,枪法很准,勾动扳机,铅弹便从焰心穿过。微微闪烁的昏暗的灯光,把一张老脸映的有些狰狞,我不由自主的倒吸了一口凉气,尽管开着窗户,也闻到了室内一种说不出的怪味。

    见来人中有一个陌生的我,老者似乎有些奇怪,随口问道:“这丫头是谁?”“正京来的知情,我的领导。”占海答。“欢迎欢迎,坐坐坐,铁柱,拿井下黄瓜去!”老者的热情让我觉得他的面相善良了很多,仔细看并不丑陋,只是拿东西的粗手和脸上深深的皱纹,都留下了太多深重的沧桑。

    山里人夏季经常用冷水泡黄瓜降温,吃起来既新鲜又凉爽,而老叔自家有一口深井,井底下常年结冰,俨然一个天然的冰箱,用绳子把筐放下去,可以储存很多食物。我接过递过来的黄瓜,咬上一口,味道至今不忘。这时,突然间一只蝈蝈鸣叫起来,也不知道老叔养了多少蝈蝈,也不清楚有几只同时跟着鸣叫,夜晚给人很刺耳的感觉,但他们却充耳不闻。油灯下,他们一边吃黄瓜一边聊狗、袍子之类的话题,我听不很懂,更插不上嘴。

    一会儿又端着油灯,带我们去院内简易狗舍看小狗崽儿。原来这家里有三条大狗,雌雄猎犬各一条,另外一条是狼青犬。刚刚跟着我们亲近的是两条公狗,母猎犬正在窝里陪着四只小狗酣睡。见主人来了也不警觉,幼崽儿随他们把玩。那么小,憨态可掬,我真想伸手摸摸,但又不敢,怕母狗咬我。大家都说了些什么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走的时候,龚占海一定要铁牛陪着他一起送我,我想这一定是怕别人说闲话,回到知青宿舍,躺在坑上,我一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不舒服。

    后来才知道,老叔叫关庆春,历史似乎有很深的渊源,但镇上没有人知道他的曾经。只知道他无亲无故,有猎枪和气枪,一个人在这里以打猎为生。为人仗义大度,又与世无争,大家都很尊重他,也没有人找他的麻烦。还有人传说他原来是和座山雕一样的土匪头子,解放后潜伏到这里度余生,没人能说清他的故事的真伪,他也从不和任何人说自己的过去。但太多的时候往往真假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没有人追究,没人追究便是认可。

《共度红尘》 第十四章 家规

    老叔唯一的亲人是尹汉生,小名铁柱。尹家是大家族,在镇里的威望一点亚于满清的王爷。他在家排行老二,高大威猛,一表人才,本该前途无量,无奈少年失足。因为睡了别人的老婆,而且又被工作组抓了个现行。

    女方婆家成分为不好,惹不起尹家,也只能不了了之。但尹家为了显示自己的家规,对这样伤风败俗的儿子一定要惩罚,既保持家族尊严,也要给大家一个交代,于是假意将铁柱逐出家门,断绝关系。

    这时候,之前并不在尹家视线之内的关庆春就成了铁柱父亲的救命稻草。表面上说不要儿子了,暗地里求老叔收养他的儿子,姓氏也可以改姓关,供养费也可以提供,只要儿子不受苦就行。老叔何许人也,送这样的顺水人情远远超出了尹家的想象,这样一来老叔在镇里仿佛一下子变得德高望重,日子自然过得悠然自在。而镇里的百姓对尹家之家风无不称赞,让本以为过段时间事情便可淡化,然后接回儿子的铁柱父亲骑虎难下,只能假戏做到底,白白送给老叔一个儿子。其实也不重要,仅仅是一个形式而已,但重要的是,铁柱喜欢老叔,也不想离开这个老人。

    老叔原本只和龚占海来往,因为他喜欢这个年轻人,觉得他将来一定会有出息,况且远亲不如近邻,他家离占海家又近,占海喜欢听他家的清晨鸟鸣,老叔喜欢听夜晚占海的胡琴声。老叔猎到的野味很多,好像每次都有占海的份儿,铁柱平日和占海也不错,这样三个人关系更加紧密。

    八月风高,北疆山区的秋天来得迅猛,让我猝不及防。初来此地好奇和新鲜感都已经对我不再有吸引力,似乎对这里的生活非常厌倦,但唯一不能摆脱的就是龚占海的磁力。我越来越喜欢他,甚至不断地向他发出一点点小暗示,可他偏偏平淡如水,有时候我甚至开始怀疑自己不够漂亮,不够可爱。但寂寞的时光里总是想他,闲暇的时间里就想去找他,好在有理由去老叔家看狗、鸽子和鸟,便有机会在那里遇见他。

    季节及工作情况的变化,让我的闲暇的时间渐渐多了起来,这让我和占海老叔在一起的时间更多了,也让我对山区的生活有了更深的理解。

    我想尽各种办法接触占海,找一些自己喜欢并在心中早已经有答案的问题向他请教,有时候他解答的很认真,有时候他并不深入解答,似乎也看清了我内心的真实目的,但从没有反感我的问题,更不会揭穿。有一种美叫做心照不宣,也许最能说明我们两的关系。

    这个世界上真正的傻子是把装傻的人看成真傻,而这种事情恰恰容易发生在聪明人身上。我和占海认为我们的心事只有自己知道,可老叔和铁柱可能看的更清楚,只不过人家很会装傻,而且装的很真。这正符合我和占海的心理要求,将计就计的认为他们什么都没看出来。人生很多时候说不清楚是喜欢欺骗别人还是更习惯自欺欺人,但我们四个人却把这种哲理演绎得无懈可击。

    所以,我们经常被他们邀去一起去老叔家吃野味,久而久之便习惯成自然了。

    每个家庭都有自己的家规,每一个规定都有自己独特的道理,老叔每年这个季节都要有一段时间待在家里,还要找一些人来帮忙助威。这个时候铁柱是不能离开家的,甚至要求他尽量少出门,好朋友最好都能抽出足够的时间陪伴。所以,占海没事的时候便到老叔家去,我本来不懂他们的规矩,只是想接近占海便频频去老叔家。我一直担心自己是不是不够自重而跌了身价,哪想到他们均认为我很无私,很懂事,很尊重他们的习俗。

    因此,我去的更加频繁,和他们的感情相处得也越来越深。这让我突然发现,融入一个集体不在于你能力的大小,学识高低,人格好坏,乃至于目的如何。重要的是尊重他们的文化习俗,变得行为和思想高度一致。

    不要谈是非曲直,也不要讲视野和喜好,只要你高度认可他们的行为和想法,不反对他们的荒唐,不指出他们的愚昧和无知,把自己粉饰得和他们一样,便可以轻而易举的融入其中。

    不失去自我便不会拥有群族。爱可以改变很多,如果没有对龚占海爱,我无论如何也不会融入他们,但真的融入了,却也能得到意想不到的收获。

    每一个群体都有自己的愚昧和智慧,每一个群体也都值得尊重,每一个群体也都在不知不觉的进行着自己的改变。

    深秋的一个夜晚,天很凉,女知青们在宿舍里面百无聊赖的闲聊,我一个人悄悄的离开,向老叔家走去。

    今天这里呈现出不同寻常的状态,院里燃着篝火,七八个人围拢着,喝着烧酒,吃着烤肉。老叔在瑟瑟秋风中,披着大氅,两眼通红,本已冷漠苍老的面色,在篝火的映照下,更显得凸凹不平,如魅如鬼,看上一眼,便让我不寒而栗。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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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度红尘介绍:
我们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到哪里去。但我们很清楚,我们的百年人生,要穿越这一段滚滚红尘......
痛苦、罪恶、死亡是红尘中无法回避的,但却能给我们带来更深的思考。
我们都是光阴的孩子,我们依旧行走于红尘之中!共度红尘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共度红尘,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共度红尘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