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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六朝传道全文阅读

作者:日日生     我在六朝传道txt下载     我在六朝传道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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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

    东胜神洲,中原大地。

    汉室末年,钜鹿人张角创立太平道教,揭竿而起,天下大乱。

    平乱之后,六位功高盖世的豪杰,在大荒山斩五爪金龙告天,歃血为盟,共分天下。

    彼时人间武道强者如云,功法精妙绝伦,动辄诛仙斩妖,天庭只得默许,六国并立之势成矣,国号分别是魏、蜀、吴、唐、宋、明。

    二十年内,海内维持着和平,除了吴蜀在荆襄、魏蜀在汉中边境偶尔有小冲突,其他各国倒也相安无事。

    西蜀益州,云遮雾掩之中,群山倾峙,一峰独秀。

    云顶之巅,有一名道袍文士披发而坐,他的面前摆放着一个八卦罗盘。

    文士丰神如玉、眉宇清朗,手指轻轻捻动,嘴里念念有词。

    他面色轻松,手臂轻轻一挥,袖子里洒落点点红豆,红豆在罗盘上自行移动,汇聚成重重晦涩难懂的图案。

    太阳落下,皎月高升,转眼日夜交替,文士依然乐此不疲地推演,在他身子周围隐隐有一层青色的光罩。

    天高野阔,月明星稀,忽有一道彗星从天空划过,电光火石之间,这颗妖星带着赤色光芒没入东方穷荒。

    文士的眼豁然睁开,眉心微微一簇,站起身来。

    在他身后,站着一个锦袍小将,剑眉星目,英武俊朗。

    “丞相,陛下命我等护送丞相来此,推演天下大势,丞相只说是需要九九八十一天,为何早早结束?”

    文士正是蜀国丞相诸葛亮,他背着手,脸色有些凝重,沉声道:“伯约,今夜天降异象,我所推演之天机皆已作废。妖星现,天机已乱,福祸难料。你带此罗盘走一趟,它会指引你找到妖星,务必将他带回益州。记住,务必带妖星回来。”

    姜伯约年轻俊朗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兴奋,跟着丞相学艺这么久,终于可以独自去办一件大事了。

    他接过罗盘,双眉一挑,意气风发,抱拳道:“丞相放心,维必不辱使命!”

    说完之后,姜维翻身上马,那马在群山之间,腾挪如飞,转眼不见。

    丛林中,又走出一个武将,四十岁左右,雄壮昂扬,诧异地问道:“丞相,如此大事,姜维一个毛头小子...”

    “子龙之意如何?”

    “不如赵云替丞相跑一趟。”

    诸葛亮举手一拂,地上的八卦和红豆,全都消失不见,笑吟吟地说道:“那妖星不在我西蜀境内,子龙若是去了,如何瞒得过人,他们免不了吓得派人来交涉,到时候又是一场麻烦。姜维毛头小子一个,声名不显,不至于引起别国大能的注意,却素来稳妥,正好适合跑一趟。”

    “丞相高见。”赵云也不争辩,他十分信任自家的丞相。

    诸葛亮抬头看了一眼天空,群星密布,心中暗道:“奇了怪了,这几十年真是怪事不断,先有九天玄女催动阵法,让煞星降世,皆落到了大宋境内;花果山冒出一个石猴,搅得天地不宁;又有两个奸贼扮作道士、和尚,把青埂峰的补天石骗走,引得大荒山塌陷,死了生灵无数。今夜又来一颗如此诡异的妖星,甚至改变了天机,风波不断,莫非有大事发生?”

    “丞相,如之奈何?”

    “且观其变。”

第一章 摸鱼

    山东济州府,天气炎热。

    暮色下太阳终于舍得下山,被烘烤了一天的大地,才稍微吹来一些凉风。

    余晖似彩练一般,将漫天云霞染成赤色,两条河流在一道水湾处交汇,周围水草丰茂,还有一株大红叶树,树荫下正是个消暑纳凉的好地方。

    李渔以臂为枕,惬意地躺在碧草上,嘴里叼着一根草杆,呆呆地看着天空。

    这个世界生机勃勃,空气中弥漫着清新的草木泥土香气,没有一丝钢筋水泥的杂味,天空是如此的澄澈,每到夜晚繁星灿烂。

    肚子传来咕咕的叫声,李渔才一个鲤鱼打挺,起身来到河边。

    小心地拉起河边的鱼网,看着几条活蹦乱跳的小青鱼,李渔眉心微微一皱,这河里的鱼可越来越小了。

    从渔网中把小鱼一条条抓到小桶内,手掌摸鱼时候,清凉滑腻地感觉传来,让热了一天的李渔精神一振。

    “这么小,哪下得去手啊...细水长流。”

    顺手把三条最小的鱼苗扔回到河里,李渔又到上游打了一角清水,伸了个懒腰往回走。

    这条小路他早就走熟了,闭着眼都能回去,不一会就到了一个篱笆院子外,柴门显得有些寒酸,门上插着几条柳枝,被晒了一天,软绵绵地耷拉着。

    这间草舍处在偏僻的边缘,你说它偏,它离镇子不算远,你说它不偏,周围也没有什么邻居。

    推开门进去,两边种了一些菜,中间有条小路,东墙下有个简易的葡萄架。

    葡萄架下小竹椅上,坐着一个老人,正合着眼打盹。

    老头听到脚步声,耳朵一动,眼皮不眨一下地说道:“又...又去捉鱼了,真是朽...朽木...”

    “朽木不可雕也,我不去捉鱼,咱俩早饿死了。”

    “烂泥扶...扶不上...”

    “上墙,行了吧,话都说不利索脾气倒是每天的见涨。”

    眼前这个倔老头,略显佝偻的苍迈嵴背,微微弯曲着靠在竹椅上,皮肤干瘪多皱,风烛残年四个字来形容他最合适不过。老头此刻正一副恨铁不成钢地模样,使劲晃着手里的蒲扇,说不出一句话来。

    李渔早就习惯了,也懒得和他一般见识,哼着小调走到棚户下的小炉前,熟稔地抄起案板上的刀来,三下五除二把几条鱼去掉内脏,片上刀口。

    只听碎碎的切刀声音之后,几根姜丝细如发丝,李渔满意地点了点头,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撒了点盐进小泥炉上的瓦罐内。

    眼前的火折子已经用完,李渔摇了摇头,手指轻轻一捻,电光火石之间已经把引火的柴点燃。

    老头只是斜瞥了他一眼,正好瞧见,浑浊的眼神为之一亮,看着少年的目光也复杂起来。

    这小子天赋之高,远超自己,刚才那个引火术,乃是自己亲手教给他的,第二天他已经比自己用的娴熟。动作干净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不仔细看甚至发现不了。

    可惜,他胸无大志,太贪恋安逸了,这一身的天赋在他身上算是浪费了。每次想到这个,老头就心痛不已。

    因为这附近闹瘟疫,又有山贼肆虐,很多人都逃离了家乡,这一间草舍,本来是废弃的无主之地,也被他拾掇的干净素洁,甚至颇有一点隐居贤士的雅趣。

    李渔专心地做着鱼汤,先把泉水中捡的小石子放入泥罐里煮熟,让鱼汤有些泉水清香之气。

    捂上盖子以后,李渔又从包里拿出今天新挖的藜蒿、蕨菜,洗净之后准备蘸酱生吃。

    过了一会,李渔拿着木勺,舀了一口,鱼汤鲜美可口,先盛了一碗端到老头跟前,从小竹椅下的一个篮子里,拿出木勺。

    “张老头,吃吧,小心鱼刺。”

    尽管教了李渔很多本事,但张老头从来不肯认李渔为自己的徒弟,用他的话说,因为李渔没有济世苍生的悲悯之心,不配成为他这一门的传人。

    “造孽啊,造孽!你的方术、符篆学的都这么好,却只知道缩在这乡野山林里苟且避祸!”

    李渔满心不以为然,就凭这旁门左道,就要普度众生?

    “你这么喜欢接济苍生,腿怎么让苍生给打断了?”

    李渔的嘴跟刀子一样,却没有伤到张老头,只是悠悠叹息道:“那是因为百姓们被妖僧蒙蔽了,他们也是可怜的人。”

    他不着急的时候,说话是不结巴的。说起这些旧事,他都能心境平和,李渔最佩服老头的就是这一点。

    张老头的师门很特殊,要求弟子学成以后,必须游历天下,走到青州府的时候,遇见了瘟疫。周围的百姓十室九空,绝望的恐怖弥漫在大地上,剩下的人只能寄希望于他们世代供奉的寺庙。

    可惜和尚们紧闭山门,他们有足够多的粮食,打定主意要熬过瘟疫去。

    这时候张老头来了,他撒符水以疗病,瘟疫慢慢好转,病了等死的人也逐渐恢复健康。

    百姓们自然千恩万谢,张道士本欲离开,一则消息不胫而走,说这次瘟疫死张道士招来的,所以他才有解救的符水,为的就是赚取百姓们的钱财。

    愤怒的百姓将张道士围住殴打,他们把瘟疫带来的所有怨气,一股脑发泄到张道士身上,转头继续去供奉那些大和尚。

    张道士用符祝护住了心脉,假死脱身,但是腿也断了,浑身筋脉被打断了一半以上。四肢只有一条手臂还能动,半边身子整日里耷拉着像是个虾人。

    穿越而来的李渔,在野外正好遇见了他,救下了老头的命。两个人都是举目无助,便互相扶持至今。

    张老头教了他一些本事,李渔很认真地学了下来,但是对于他要灌输的那一套仁善,是半句也没入耳。

    “要我说,世道就是这样,人善被人欺。这种恩将仇报的事,要是搁在我身上,就是死也要报复回来!”

    老头欲言又止,过了片刻,低下头喝汤。

    “你有没有想过,离开这里?”

    李渔愣了一下,道:“去哪儿?”

    “你这小子,是我问你,还是你问我?”

    李渔笑了一声,没有回答,低头收拾完碗筷,抹了一把额头,远处天还没黑,月亮已经升起。

    这个世界没有想象中简单,老张头的本领自己已经学的差不多了,甚至可以说是青出于蓝。

    老头儿走南闯北,飘忽半生,见多识广。在他嘴中,李渔大概了解这个世界,这里是六国并立,原本时空中一个个耳熟能详的名字,都真实地存在,而且强的离谱。

    寻常小镇的都头,便能轻而易举生裂虎豹,一步杀一人。更别提那些名满天下的强者...

    和他们相比,自己这符篆、符水的本事,只能是萤火之光,不值一提。

    “睡觉吧,老头,明儿个我还要去县里卖几个护身符,添补一些茶米油盐。”

    “护身符?又是骗人的东西。”

    “这不叫骗,他们买护身符是求个心安,和去庙里上香是一个道理,钱花出去都是为了心里安慰。心理学的东西,玄而又玄,能叫骗么?”

    “你等等...”

    今天老头的话有点多,李渔斜乜了他一眼,问道:“怎么了?”

    “你说世道不公,那你觉得觉得什么是公,什么又是道?”

    李渔脱口而出:“公就是公平,就是不被欺负,道就是我受了欺负,能报复回去的手段。”

    李渔说话的同时,手指捏了一个火焰,打到了半空中,将一只嗡嗡叫的苍蝇,瞬间火化。

    “这就是道。”

    老头稍微有些懵,这小子把自己教给他的驱邪方术,变成了杀人技...

    张老头歪着身子靠上竹椅,随手抄起已经被他磨的光滑发凉的破蒲扇,有一搭没一搭的扇着,“错了,公是天下为公,就像是黄帝时的天下是太平世界,在这个太平世界里,既无欺压良善,更无诈骗偷盗,天下大同是公;而道呢?无为自化,清静自正,是天地之始,万物之母,这才是道。”

    你们这一门难怪如此式微,本事不大,却心怀天下...

    “要我说,有多大的能耐,就操多大的心,所谓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张老头摇了摇脑袋,一老一少谁也说服不了谁,干脆都不浪费口舌。

第二章 入土

    喔~喔~喔

    天微微亮,李渔养的公鸡就开始打鸣。

    李渔穿戴整齐,打开屋门,来到院子里,深呼吸一口气后,伸了个懒腰,先把鸡喂了。

    这一去就是一天,指望着瘫痪的老头,这些鸡鸭就要饿瘦了。

    李渔正打算着,趁着自己这几天有空,拿着鸡鸭去找镇上的媒婆,让她帮忙说一房媳妇呢。

    忙完之后,照例来到老头的房间。

    “喂,醒了没有?”

    没有回答。

    李渔眉心微微一蹙,来到老头的床前,他的脸色红润,露出许久不见的神采,病势一扫而空。

    李渔心底却暗叫一声不好,伸手捏了一个符,手指被张老头按住。

    “没用了,大限将至,你肯定也知道,这叫回光返照。”

    李渔默默放下手指,在袖子里有些颤抖,不过脸上丝毫看不出来,依旧是不紧不慢地问道:“老头,有什么遗言么?”

    张老头指了指床边,那里静静地放着一个破布织袋,老头看的比命还重要的东西,都在里面。

    “我虽然教了你方术,但是却不是你师傅,你不能对外说是我的徒弟,更不能说是我们这一门的弟子。”

    李渔撇了撇嘴,道:“老头,你这就不地道了,你当谁稀罕...”

    眼看他的气色原来越差,李渔识趣地闭嘴,示意他继续说。

    “你要是念着咱们这点交情,就帮我寻一个至真至善,又有些慧根的人,将这衣钵和方术传授于他。”

    说完,他呶了呶嘴,示意李渔把袋子拆开。

    这破袋子不知道已经用了多久了,上面还有几块补丁,不过却没有异味。

    打开之后,最上面是一个册子,李渔已经见过,上面是一些符篆制作的方法,还有一些咒语。

    再往下,是一根枯藤,还有一张牛皮卷,李渔铺开看了看,上面都是些晦涩的图案,看的久了甚至有些晕眩。

    李渔赶紧收回目光,看向老头。

    “你可愿意?”

    看着老头的眼神,李渔露出不耐烦的表情,皱眉道:“真麻烦,老张,你知道我最怕麻烦的。”

    两个人一块相处了这么多年,张老头知道,这小子就算是答应了,不然他不会说这些话。

    “你小子啊,张嘴闭嘴怕麻烦,其实却是最不怕麻烦的人。你的欲望太强了,注定逃不过为一个贪字奔波...”

    老头躺下身子,眼睛一闭,走的很安然,嘴角甚至挂着笑意。

    “我要是活你这么一辈子,到死绝对笑不出来...”李渔将他的身子盖住,眼眶稍微有些红。

    他虽然不认可老头,但对这样的人,很难不钦佩。

    他从少年时候,游历天下,不知道救活了多少人,做了多少善事。

    到头来一间茅草屋内,破布裹尸,浑身是伤而去,赤条条来去真干净。

    人死要入土为安,李渔是个很传统的人,不想让老张头死的这么随便。

    李渔回到房里,小心翼翼地从床下打开一个小盒,里面是他这几年卖护身符,攒下的钱。

    捉了家里的两只鸡一只鸭子,李渔穿街过巷,来到巨野县城的东头。

    巨野县虽小,城墙却又高又厚,这儿常年闹匪灾,流寇匪徒穷凶极恶,动辄就要打县城。

    在城门口,有一队懒洋洋的公人,负责小镇商旅的进出和巡防。

    县城不算大,更是少有外地人来,李渔因为常年来这儿卖护身符,早就混的脸熟。

    和门口几个当差的打了招呼,李渔一溜小跑来到一间凶肆。所谓的凶肆,其实就是丧葬一条龙,包括棺材店,还有纸扎铺,纸扎铺专营诸如挽联挽幛、纸钱、金银纸锭、纸人纸马、牌坊、门楼、宅院、家禽等焚烧的纸品。

    李渔前脚刚踏进来,一个头发乱糟糟的中年汉子,斜乜了他一眼,不耐烦地吼道:“店里不收活鸡。”

    “我来买副棺材。”李渔尽可能让自己看起来客气点,笑眯眯地说道。

    “原来是主顾,快里面请。”

    凶肆一般来人,都是家里刚死了人的,这老板的脾气没少和人打架,所以面对顾客的时候,总是努力地想要和善一些。

    可惜他天生一副凶样,怎么笑都看着不像好人。

    手里提着鸡鸭,客客气气送李渔出去,甚至还好心帮忙雇了辆驴车。看着离开的李渔,老板摇了摇头。

    “这小子倒是个有情义的,看样子是家底都掏空了。”

    旁边的伙计笑道:“没想到卖护身符,还能攒不少钱。东家怎么给他便宜恁多的钱,莫非是发了善心?”

    老板啐了一口,骂道:“你懂个屁,那小子刚才故意在我面前显弄,手上冒出火来,哧啦哧啦的响。这是作给我看呢,这小子有点道行,我要是得罪了他,晚上来给我烧了铺子怎么办?”

    倾尽所有积蓄,给老头置办了柏木的棺材,又寻摸辆驴车,李渔回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

    挖坟、入殓、立碑...

    在‘道士张乘风’之墓的坟茔旁,李渔累的够呛,他躺在草地里,突然发现,头顶的星空居然如此明亮。

    璀璨的银河由南向北横贯整个天空,就像一条银色的星河在头顶流淌。半弯的月牙,散发着迷人皎洁的亮光,映照在草地上,好像水银泻地。

    尽力伸展四肢,感受着夜风从身上拂过,空气像水一样清凉,沁人心脾,忙了一天的李渔,浑身上下说不出的舒泰。

    “老头,你可真会麻烦人啊...给你入殓简单,这年头,去哪找至真至善的人?”

    “老头,你做了一辈子善事,救人性命何止一万,这么多的德行,总该有些福报吧?”

    “你可得庇佑着我点...”

    说不得要收拾东西,到处游历一番了,李渔心底叹了口气,自己的积蓄可是花光了,这一趟怎么看都是穷游...

    “我最讨厌穷游了...”

    李渔叹了口气,起身离开,准备回去收拾一下。

    眼下的情形不算乐观,李渔也只能在心底安慰自己,虽然说现在一穷二白,但是靠着这些年积累的卖护身符的本事,走到哪应该都饿不死吧。

    他离开之后,只剩下石碑,孤零零地立在原地,月光洒下,草丛出发出簌簌的声音。

    片刻之后,一只头细颈长的小兽,鬼鬼祟祟来到坟前。

    这玩意浑身黄毛,民间叫黄鼠狼,又叫黄鼬。

    它的脑袋警惕地晃着,鼻子不停地抽耸,突然,鬼使神差般对着坟茔作揖起来。

    月光如水,这一幕看上去竟然有些凄凉。

第三章 出游

    又是早晨,没有了公鸡的打鸣声,李渔起的稍微晚了一点。

    看着空荡荡的鸡笼,还有老头那安静的房间,心情稍微有些低落,李渔情不自禁地叹了口气。

    把所有房间都洒扫了一遍,尤其是柴房内的瓶瓶罐罐,带不走的就用干草盖住。

    简单做了一顿早饭,李渔把火熄灭之后,又撒上水浇灭火花。

    背着沉甸甸的行囊,里面装有被褥、柴刀、盐巴、黄纸物件,满满当当。

    李渔从怀里小心翼翼拿出一个木牌,用削尖的木头钉在门口,上写着:

    此间房舍,李渔所有,若有行人,允许暂住,不可霸占,房内家具,竹椅一条,大床两张,木凳三个,橱柜若干,锅碗瓢盆,不得损坏,违者必究。

    在违者必究四个字的下面,还画了一幅简笔画,两把刀子架着一个骷髅头,李渔觉得很有威慑力。

    挂好之后,李渔这才转身,锁上篱笆木门,向着官道走去。

    至真至善的人,自然不能再穷山恶水里找,这济州府出了名的强盗窝,找大奸大恶就容易,至真至善估计难了。

    听说汴梁是个好地方,人口在六国中也是最多的,先去那儿试一试。

    张老头性子很好,他游历天下,见多识广,经常给李渔讲一些外面的趣事。本意是勾起这小子的兴趣,让他去外面闯荡一番,顺便拐带几个好苗子回来,做自己的徒弟,可惜李渔实在不是那块料。

    要是没人打扰,他甚至可以窝在这个破茅草屋内几年,关键是他还有本事饿不着渴不着,过得津津有味。

    要不是他的天赋太惊艳,张老头早就放弃了,更不会把本事倾囊相授。

    如今正是盛夏,虽然还是清晨,天气已经很热,官路上没有几个人。

    走了大概半个时辰,李渔在袖子里捏了一张清凉符,还是出了一身汗。

    出门有什么好?

    出门有什么好?

    李渔嘴里不停念叨,累的他气喘嘘嘘,汗水淋漓,苦不堪言,更加怀念起自己的小屋来。

    幸好路边有颗大树,他一屁股蹲在树下,放下行囊,敞开衣服,倚着树干休息。

    忽然一阵嘈杂声传来,远处七个人,其中三个推着小车,另外四个步行,朝着李渔歇脚的大树过来。

    他们个个身材魁梧,赤着胳膊,推着车子健步如飞,扬起一阵黄土。

    “难得这儿有一片树林,合该在此歇脚。”

    其中一个推车的,个子高高,挽着裤脚,露出黑肉毛腿,紫黑阔脸,鬓边一搭朱砂记,看上去很丑很凶恶。

    “喂,小子,让开这个地方,我们要乘凉。”

    “不行,我先来的。”李渔摇头道。

    从小车后面,走出一个稍微斯文一点的汉子,笑道:“少年郎,我这些弟兄都是闹腾人,我看你斯斯文文,若是不走,就怕吓着你。”

    “没事,我不害怕。”李渔慢慢说道,一边说,还一边晃动手指,上面闪着淡淡的火光。

    七个人里,有人冷笑了一声,刚要出来,被斯文汉子拽住,笑道:“既然如此,咱们就一道在这儿歇息吧,出门在外,能够遇见也是缘分。”

    很快,他们就在树下坐了,车子随意丢在一旁。

    李渔打量了一眼,车上的袋子里,露出几颗枣子,掉在地上,也没人在意。

    其他人都躺在树下,紫黑面毛腿的汉子,瞪着李渔,一副恶狠狠的样子。

    斯文汉子则起身,把洒落的枣子捡了起来,一颗颗小心放回到车上。

    其他人大都沉默不语,李渔收起手上的火焰,心中毛毛的,这些人不怕自己,说不定是个有本事的,早知道就走了。

    要知道这一招在巨野县城,那可是屡试不爽。

    现在走还来不来得及?

    正在他犹豫的时候,又有声音传来,一大队人挑着担子,在烈日下赶路。

    其中一个领头的,手里拿着根藤条,时不时抽打喝令∶“快走!”

    挑担的汉子们一眼看见这片小树林,眼睛顿时一亮,实在走不动了,都放下担子,到树荫下躺倒休息。

    为首的那个喝道∶“这是什么地方,敢在这里乘凉,起来快走!”

    众汉叫苦说∶“你把我们剁成八块,我们也走不动了。”

    李渔眯着眼,偷偷一看,早来的七个人,相互之间目光交流,显得有些鬼鬼祟祟。

    这些人不是好人!

    李渔现在更后悔了,早知道打死也不留在这,外面的世界,果然还是太危险了。

    这才走了几步,就碰到这些恶汉...

    那个带头的不理众人的哀告,举起藤条说∶“不走的,吃俺二十棍!”

    他刚要打下,忽见松林里有人探头观望,便急忙放下藤条拿起朴刀,追过来喝道∶“你好大胆子,敢来看我的货物!你们是干什么的!”

    斯文汉起身笑道∶“我们是贩卖枣子到东京去的,都是赶路的,遇到就是缘分,你这汉子脾气好大。”

    李渔一看,乖乖,刚才那个难看,这个就是真丑了。生得七尺五六身材,虎背熊腰,关键脸上有老大一搭青记,腮边的胡子是红色的。

    他看了一眼七个人,还有三辆车子,车上的袋子里,看上去确实是枣子,稍微有些放下心来。

    刚想转头,又看到旁边的李渔,不像是和他们一伙的,正要喝问,转念想到这少年看上去没什么危险,干脆懒得问了。

    “我也是去东京汴梁的。”李渔主动说道,语气和善,笑容温和,人畜无害。

    疤脸汉子点了点头,这才转身离开,回到那群挑担子的汉子中间。

    他的人缘不太好,所有人都躲着他,低着头窃窃私语。这汉子也不在意,警惕地看着四周,耳朵竖着,没有片刻放松。

    天气实在太热,热的人说话的力气都提不起来,树林里只剩下呼呼的喘气声,还有挑担子的汉子们肩膀疼的哀嚎。

    热浪蒸腾树林的枝叶,让空气看上去像是有一层水雾,太阳毒辣地炙烤大地。

    知了声里,又有一个汉子,挑了一担酒桶走上冈来,边走边唱∶“赤日炎炎似火烧,野田禾稻半枯焦。农夫心内如汤煮,楼上王孙把扇摇。”

    歌声高亢洪亮,透着一股子庄稼汉的粗野,别有韵味。

    他走到松林边上,放下酒担乘凉。

    这汉子贼眉鼠眼,个子很矮,但是看上去很精壮。手里摇着一个草帽,两桶酒散发着酒香。

    李渔手脚冰凉,心里暗暗叫苦,这场景怎么就这么熟悉呢?

    我他妈碰到犯罪现场了。

    这不就是智取生辰纲么?

第四章 激斗

    难怪那汉子一脸青疤,原来是杨志,那他手下人的担子里...

    岂不就是生辰纲?

    李渔一个激灵,心里暗骂自己怎么回事,怎么突然犯起混来。

    这种时候,自己竟然起了贪心。他平日里素来知道自己不是这种人,今天好像有些反常,竟然按捺不住自己的心中贪欲,不过情况紧急,容不得他多想。

    李渔一动不敢动,心思飞快地旋转起来,怎么从这犯罪现场脱身。

    他恨不得从这里飞走,可是屁股好像有一千斤,怎么都抬不起来。

    要是现在起身就走,那么等这七个得手了,非得追上去灭口不可。

    那斯文汉子,必定就是吴用,难怪他刚才和自己说话笑的有些瘆人,这奸贼指定没安好心。

    抢劫生辰纲,是要命的罪过,他们怎么可能放自己这个证人离开。

    大意了,大意了啊,明知道这鸟地方恶汉横行,匪徒遍地,自己就应该夹着尾巴,赶紧赶路才是。

    “你这酒是要挑到哪里去?”吴用笑着问道。

    他的声音不算大,没有故意提高嗓音,但是在场的人都能听到。

    已经有挑担子的汉子,开始咽口水了。眼看的这晴空万里,连一片云彩也没有,热气蒸人,嚣尘扑面。

    每个人虽然都在树下,也是蹭蹭冒汗,谁不想润润嗓子。

    白胜一副不耐烦的样子,摇着草帽,“挑出村里卖。”

    一个挑担子的汉子上前,问道:“多少钱一桶?”

    “五贯。”

    众汉子商量道:“我们又热又渴,何不买些吃,也解暑气。”

    说完就开始凑钱,李渔看在眼里,心知鱼儿即将上钩,再不想办法脱身,就来不及了。

    杨志在一旁冷眼旁观,喝道:“你们又做甚么?”

    “买碗酒吃。”

    杨志调过朴刀,一边用刀柄打人,一边骂道:“你们不得洒家言语,胡乱便要买酒吃,好大胆!”

    他这一路,非打即骂,早就把这群人得罪遍了。

    杨志虽然本领高强,但是他乃是刺配发送到大名府的,这些挑担的汉子都是大名府梁中书的家奴,骨子里看不起杨志。

    “没事又来鸟乱!我们自凑钱买酒吃,干你甚事?也来打人!”

    杨志道:“你这村鸟,理会的甚么!到来只顾吃嘴!全不晓得路途上的勾当艰难,多少好汉,被蒙汗药麻翻了!”

    李渔偷偷去看晁盖这边,果然他们行动起来了,吴用笑着走过来,就要买酒。

    这大型犯罪现场,不愧是水浒中的名场面,晁盖吴用七个汉子,每个人演技都很到位。

    可惜李渔没有心思欣赏了,再不想出办法来,就要大祸临头了。

    这七个人,怎么看都像是心狠手辣的,就连一个面善的都没有。

    尤其是赤发鬼刘唐,人如其名,长得跟鬼一样,半夜看见,估计能吓得走不动道。

    接下来应该是这些人不听劝,喝了蒙汗药,七个人带着生辰纲跑路了吧?

    李渔紧张的手都攥青了,自己要不要买瓢酒喝,晕倒之后,这七个活阎王,会不会放过自己?

    还是说拼死一搏?

    本来杨志也只是怀疑,突然他看到角落的这个少年的神情,心里咯噔一声。

    吴用千算万算,没有算到李渔是穿越而来的,他太熟悉这一幕了。

    若是一般人,根本不会有察觉,更不会露出马脚。多一个路人,这场戏反而会显得更加自然。

    电光火石之间,他已经断定这一伙人定然有诈,这一趟万分紧要,容不得半点闪失,杨志一声不吭,暴起发难,向前一纵,抬手便向离得最近的吴用脸上抓去。

    吴用侧头闪避,身后一个汉子深吸口气,胸腹内缩,避开掌势,脚下魁星踢斗,身如鬼魅,轻飘飘滑开五尺,腰间拔出软剑向杨志肋下切去。剑光一闪,宝剑离手凌空飞起,带着龙吟之声散发出剑芒几十道,一起刺向杨志。

    来人就是入云龙公孙胜,二仙山紫虚观罗真人高徒,道号一清先生,学得一身道术,能呼风唤雨,驾雾腾云,人称入云龙。

    杨志单拳一握,一口巨钟状的青色的光把自己魁伟的身形罩了起来,剑芒正刺在钟上,剑光四射却刺不进去,公孙胜连催剑诀,仍不得入,尽被格挡。

    杨志手下的汉子,一看竟然真是劫匪,纷纷挚出兵刃,要上前助战。这些人也都不是凡夫俗子,都是梁中书精挑细选的家将,晁盖一方,赤发鬼刘唐、阮氏三兄弟喝骂着上前阻挡。

    两伙人打的更加血腥,残肢断臂到处翻飞。

    只有那白日鼠,畏畏缩缩躲在后面,看样子随时准备跑路。

    杨志将朴刀拔出,斜放在肩膀上,猛然向公孙胜撞去,速度极快。

    公孙胜大惊失色,刀气纵横,如有实质,破空而来发出虎啸之声,这要是打在身上,他自认绝难活命。

    正这时,一尊小宝塔从天而降,旋转不停,挡在公孙胜前面,杨志一刀斩在宝塔上,铮铮作响,退后三步。

    一击不成,杨志从巨钟中现身而出,脸色凝重,冷笑道:“哪里来的毛贼,就这点微末本事么?”

    晁盖和宝塔形同一体,替公孙胜受了这一下,体内血气翻涌,面色难看。

    李渔彻底惊呆了,想到刚才自己在手上捏个小火球,就想去吓唬人家...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强者争斗,真是风云变色,惊天动地。

    杨志眼看是占了上风,他手下的人,也把阮家三兄弟和刘唐围了起来。

    “好!好一个杨志,果然名不虚传。”

    吴用突然大笑起来,其他人也都好整以暇,看着杨志一伙人。

    “你们穷途末路,还要装神弄鬼?”杨志心中有些慌,不知道他们又在搞什么鬼,只能大声呵斥以壮胆气。

    “杨制使,你当这毒,当真是只下在酒里面么?”吴用笑着问道。

    杨志眉头一皱,他身后的手下,只觉得头重脚轻,一个个面面厮觑,身子发软,有支撑不住的已经倒下。

    “实不相瞒,我已经把毒打入这些树中,今日骄阳似火,烘烤之下,枝叶水汽蒸腾,除非你从一开始就闭息,不然此刻已经着了道了。”吴用一边说,一边和晁盖对视,得意洋洋。

    杨志心里暗暗叫苦,这伙贼人不光是本事高强,竟然这么阴险狡诈,这一趟是自己重新立功,恢复父辈荣光的最关键的一环,难道要功败垂成?

    李渔别的不行,驱毒是个行家,他默默捏了个符篆,一股清气从手心传到身体,慢慢驱赶出呼入的毒素。

    然后学着杨志手下那些汉子的样子,软绵绵倒在地上。

第五章 湮灭

    这毒药性子不烈,估计是怕用剧毒会被发现,越是这种越不容易察觉。

    李渔躺在地上装晕,晁盖七个人,已经把车上的枣子扔掉,用车推着生辰纲准备跑路。突然后背一疼,身上挨了一脚,李渔差点痛哼出来,只听一个略显猥琐的声音说道:“这小子的包裹鼓鼓囊囊,这么热的天还背着,估计也是些宝贝,都归了俺白胜。”

    晁盖骂道:“我们七星聚义,为的是劫富济贫,你真当自己是剪径截道的蟊贼了?”

    白胜尴尬地笑了笑,“大哥别生气,小弟就是开个玩笑。”

    “这等玩笑,再也休开,不然俺晁盖可没有偷鸡摸狗的弟兄。”

    “大哥说的是,大哥放心,小弟不敢再说一句。”

    吴用打个圆场,“大哥,这一趟劫了蔡京老贼的生辰纲,真不枉咱们兄弟聚义一场,以后弟兄们一起大口吃酒,大块吃肉,岂不快活!”

    晁盖笑道:“金银珠宝倒是无所谓,俺晁盖虽然不是巨富,向来也不缺吃少穿,酒肉管够。只是弟兄们聚义一场,就干出这等大事,才是一等一的快活。”

    李渔在心里暗暗祈祷他们赶紧走开,天这么热,刚犯了这么大得罪,在这扯什么蛋啊,还不赶紧跑路。

    终于,他们装完了车子,刘唐和阮小七、阮小五推着三辆车,其他人背着一些珠宝,很快消失在黄尘中。

    李渔怕他们回来,又躺在地上等了一会,才睁开眼。

    杨志他们还昏迷不醒,李渔心里暗想,等他们醒了,八成要揪着自己去做证人,说不定还要当成同伙严刑拷打,还是快点溜吧。

    他刚想走,突然听到一阵异响,像是掘土的声音,这声音由远及近,慢慢地靠近自己这边。

    地底有人!

    李渔吓了一跳,赶紧躺下,继续装晕。

    噗的一声,有人从地底破土而出,头上脸上都是泥土。

    “呸!几个鸟人只说什么兄弟义气,到头来分赃还不是分给我最少。尤其是那个公孙胜,把一颗破石头,也当成一份来折辱爷爷。你不让我取,我偏要取,装什么英雄好汉子。”

    李渔暗暗叫苦,白胜不愧是外号老鼠,原来真会打地洞。

    白胜诨号叫白日鼠,性子也是谨小慎微,他两撇胡子一动,突然发现李渔的姿势跟刚才不一样了。

    刚才要来翻他的行囊的时候,可是清楚记得这小子头边有棵草的。

    自己跟着晁盖他们干的可是掉脑袋的事,这小子若是装晕...

    想到这里,白胜鼠眼一眯,脸上却不露声色,手伸到腰里,摸着一把匕首,装作随意地靠近。

    取生辰纲的时候,因为他要扮作卖酒的挑夫,比晁盖七个人来的晚一些,没有见过李渔手上的火球。

    只当这是一个普通的路人,多少存了一些轻视的意思。

    靠近之后,他刚想动手,突然眼前一阵耀眼的火光,骤有一道与刃同形的火光射出,随后捂着脸大叫起来:“眼睛!我的眼睛!”

    李渔在袖子里捏了一个符篆,直接打在了他的眼上,然后一跃而起。

    白胜突然被偷袭,毫无防备,双眼不能视物。

    李渔第一次和人打斗,心里思路却很清晰,丝毫没有紧张慌乱。

    不知道白胜除了掘土打洞还有什么本事,李渔谨慎地不敢靠近,伏在地上屏气凝神,手里捏了一个法决,两个泥人从土里爬出来,只有小猫大小,动作却很敏捷。

    它们跑到白胜跟前,一人一边抱住他的两个脚踝,白胜此时顾不上好勇斗狠,求饶起来:“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李渔一言不发,面无表情,死死盯着他。

    果然白胜明面上求饶,袖子里却散出一群通体乌黑的小老鼠来。

    这些小老鼠落地之后,身形暴涨,转眼就比李渔捏的泥人还大,龇牙咧嘴向着李渔撞来。

    这些老鼠张着大嘴,两个门牙呲着,腥臭冲天,恶心难闻,沾着必定有毒。

    李渔一动不动,老鼠们一拥而上,张口就啃。

    白胜桀桀怪笑,突然,他眉头一皱。

    这些老鼠咬的李渔,没有血肉,皮肤越来越干枯,一点点显出原形来,竟然是一个木人,手脚皆是藤条。

    两个泥人抱住白胜,让他一动不能动,路边的大树上,李渔的真身趴在树干上,捏了一个法决,一根金针从天射来,正好打在白胜的脑袋上。金针打入他的脑袋之后,化为金莲花,无数花瓣散开,从他的脑袋中刺出,然后飞速旋转起来。

    白胜的人头已经糜烂,若不是连着身子,常人看一眼未必认得出是脑袋来。白胜的身子软绵绵的倒下,那些老鼠也都露出痛苦表情,倒地不起,慢慢化为几道黑烟,消失在泥土里。

    李渔扔出两张黄纸,打到白胜尸体上,瞬时起火,不一会将他烧的只剩一堆灰。

    又等了片刻,起了一阵风,把灰吹散。李渔这才下树,背起行囊,准备跑路。

    走到路中央,白胜死的地方,他身上的珠宝都已经焚化,但是一颗石头却在日光下反光。

    李渔稍微有些好奇,走过去一看,是一颗很普通的石头,甚至都不是玉石。

    “这就是他刚才分到的石头?”李渔依稀记得,白胜在那抱怨,说是晁盖分赃不均,公孙胜把杨志身上的一颗石头当成财宝分给了他。

    “能在这离精火下不化,这石头有点东西。”李渔伸手拿起石头,顺势丢到包里,捏了一个轻身符转身就逃。

    外面发生了这么大的事,肯定会引来滔天巨浪,李渔不敢走官道,钻入树林中,专挑山路来走。

    这是他第一次杀人,却没有什么不适的感觉,自己不杀他,就要被他杀了。

    李渔没有丝毫的心理负担,这白胜不是好人。

    他刚走不久,一阵清风之后,人影一闪,公孙胜徒然出现。

    他看着地上的洞,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奇怪,白胜呢?”

    白胜的气息,确实到了这里就不见了,公孙胜心急如焚。

    “为了不引起吴用怀疑,我故意让白胜拿着,竟然有人黄雀在后么?可恶!让我知道是谁,非将你挫骨扬灰!”

    旁边杨志的身子已经开始活动,这厮醒来,自己绝非他的对手,公孙胜无奈,一跺脚消失不见。

第六章 怪石

    密林中,鸟兽横行,荆棘遍地,灌木丛中连一只手都伸不进去。

    李渔坐在一截枯木上,稍作歇息,他已经逃了很久,自认是没有危险了。

    虽然他天天在手指上晃个火球吓唬人,但是这样生死相搏,还是第一次。

    坐下之后,李渔开始总结经验,白胜不是一个很强的对手,但对自己也很有威胁,尤其是最后他放出的老鼠,要是被咬到,后果不堪设想。

    从行囊中,拿出那块石头,李渔稍微有些失望。

    为了稳妥起见,把白胜烧的灰飞烟灭,可惜了他身上那些珠宝。

    剩下的这块石头,虽然耐烧,但是怎么看都不像是贵重的东西。

    有一丝丝清凉,从石头中传出,李渔明显感觉到这凉意顺着握着它的手,传到自己全身。

    突然,他脑海中开始浮现,那一箱箱的珠宝。

    生辰纲啊,那可是蔡京的女婿搜刮了好几年的民脂民膏,是一笔不菲的财富。

    李渔的内心如同猫抓一样,双眼慢慢发红,表情有些狰狞扭曲。

    突然,屁股下面的枯木中,传来沙沙的声音。

    李渔吓了一跳,往后一躺,碰到自己的行囊。枯木中,窜出一条大的蛇,快速地逃进了密林中。

    背靠着行囊的李渔,感觉身上的凉意通过他的身体向行囊中传去,这才让他恢复了一丝理智。

    脑中片刻的清明,让李渔心中震惊不已,他赶紧把石头丢下,那股凉意快速退散。

    李渔又惊又疑,翻开破旧的行囊,里面是自己熟悉的东西,没有异样。

    在最下面,是张老头给自己的破织布袋,李渔伸手打开,只见那段枯藤,浑身闪着妖异的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消散。

    很快,它就恢复到原样,一根普通的扭曲木棍。

    李渔小心翼翼地伸手拿起枯藤,一股酥麻的感觉传来,让他浑身一震。

    适应之后,他用枯藤触碰了下被扔在地上的石头,没有任何异样。

    李渔守着这块奇怪的石头,心中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生辰纲是十万贯,对于一般人来说,算是很大的一笔数字,但是对蔡京、梁中书来说,或许不值一提。

    在大宋,普通的行商,也带着几千贯、上万贯的交子。就算是巨野小镇,也常听人说起,在汴梁王孙公子打赏花魁行首,动辄缠头几万贯。

    梁中书为什么费尽心思,还要派自己手下本事最高强的杨志去送,更奇怪的是,这件事好像全天下都知道。

    那公孙胜直接找到素未蒙面的晁盖,就要和他一道去劫生辰纲,来路不明的刘唐也是为了这个而来。

    智取生辰纲之后,一伙人被逼上梁山,过了不多久,率先发起此事的公孙胜,就退伙下山了。

    以前没觉得什么,现在亲身经历之后,李渔越想越嗅到一丝丝阴谋的味道。

    难道十万贯不过是个幌子,他们要杨志运的,是这块石头?而公孙胜要来劫的,也是这块石头?

    他仔细回想刚才的感觉,那是什么滋味?

    对了,是贪欲!

    这玩意只怕不是什么好东西,李渔心里纠结起来,留在身边未必有好处。

    但是它又是各方争抢的东西,要是就这么丢了,多少有些可惜和舍不得。

    万一有大气运呢,岂不是失之交臂?

    李渔一向是个稳妥的人,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刚才的影响,还残存着一些贪欲,他终究还是舍不得丢掉,小心翼翼地把它和枯藤放到一块。

    张老头的这根枯藤好像可以克制一下它,老头一辈子最缺的就是贪欲,看来他留下的东西也和他一个德行。

    老头,你可得保佑我,别至真至善的好徒弟没替你寻到,我先死在外面了。

    李渔朝天拜了拜,拿出柴刀,系好行囊,劈砍着沿途的荆棘,准备继续赶路。

    ---

    晁盖等人正推着车走,公孙胜不动声色地追了上来。

    “白胜呢?”

    “我没寻见他,而且那树下乘凉的少年也没了,估计是他贼心不死,又去谋害那少年,取他财货了。”

    吴用也说道:“他会掘地道,逃得说不定比我们还快,不与咱们一道走,危险又小了几分。”

    晁盖怒道:“真是狗改不了吃屎,从此以后,俺晁盖没有这个弟兄。”

    晁盖义薄云天,脑子里只有义气二字,你要是对他脾气,为你两肋插刀都行,不然正眼也不瞧你。

    公孙胜满腹心事,随口回了两句,应付过去。

    他脸色沉郁,低着头赶路,前面的阮氏三兄弟,却兴奋的不行。

    他们推着十几个汉子挑的珠宝,却一点都不累,健步如飞,扬起满地的黄土。

    “大哥,这次咱们再不愁吃喝了。”

    “大哥,学究,咱们为什么不宰了杨志。那厮本事着实不低,以后碰到,岂不是个麻烦。”

    晁盖摇头道:“咱们只为和蔡京老狗作对,杨志是条好汉,三山五岳都听得他的名号,不该死在俺们手里。”

    其他人虽然都不以为然,但是他们当中,晁盖最强,也就没有人顶嘴。

    黄昏时候,杨志才悠悠醒来,身边只剩下横七竖八的一群军汉。

    他胸中憋着一股抑郁之气,几乎要从胸膛炸开,这是自己最重要的机会,竟然被人劫了。

    杨志仰天大啸一声,举刀劈砍,路两侧的松树瞬间化为齑粉。

    这一声直冲云霄,如同春雷+在耳边绽开,地上的军汉也都醒了过来,痛苦地捂着耳朵。

    “都是你这厮们,猪狗一样的蠢物,不听我言语,因此做将出来,连累了洒家!”

    这些人一看两边松树,足足有二十对丈,一下子就被这厮劈没了。这要是打在人身上,哪还有活口。

    而且来时杨志和梁中书立下了军令状,他现在是个亡命之徒,大宋境内很难存身,难保不会狗急跳墙。

    一群人赶紧跪倒,磕头如捣蒜,“杨提辖饶命。”

    “都是小人们不听杨提辖的好言语,回去之后,一定在中书大人面前为您说话。”

    “是是是,千错万错,都是俺们的错,与提辖无关。”

    杨志一想到那天梁中书对自己所说的事,如今东西被劫,得罪的不是一个梁中书,也不是蔡京,而是东京那尊大神。

    得罪了他,哪还有活路?

    他举起刀来,想要自杀,地上的军汉误以为他要大开杀戒,吓得哭爹喊娘,声音凄厉,丑态百出,一时间倒是把杨志惊住了。

    他放下刀,寻思道:“这些猪狗一样的东西,尚且求生,何况是俺?爹娘生下洒家,堂堂一表,凛凛一躯,自小学成十八般武艺在身,终不成只这般休了!比及今日寻个死处,不如日后等他拿得着时,却再理会。”

    他把刀收回鞘内,回头瞪了一眼,喝骂道:“滚!”

    十四个军汉,如奉仙纶,连滚带爬,逃命去了。

    杨志拿了朴刀,挂了腰刀,周围看时,别无物件,深深叹了口气,迈步离开黄泥岗。

    夕阳如血,把人影拉的很长。

第七章 妖怪

    天色渐晚,李渔趴在树上,看着林外道路上,一个个火把如同长龙一般。

    大宋官府的效率,竟然能这么高,到处都在设立路卡,盘查过往行人。

    这些公人官差,出奇地没有趁机盘剥,只是严守上面的命令,仔细搜查行囊,比对相貌,只要是没有异样,就会放人。

    整个黄泥岗,只怕都被团团围住了,不知道晁盖他们走了没有?

    李渔正在窥探,突然觉得身后有异样,脖子里汗毛都立了起来。

    他猛地一回头,只见三个怪物,正瞪着眼看着自己。

    两边同时吓了一跳,各自朝后退了几步,对峙起来。

    李渔仔细一看,三个怪物都不似人类,其中一个通体带红,头顶还有一个肉冠;另一个更绝,颌下长长的胡须,头顶两个羊角;最后一个通体乌黑,嘴边两颗獠牙,面相丑陋。

    张老头跟自己讲过,有的妖道行不深,化形之后,保留着原来的特征。

    越是道行低微的,保留的就越多,能够完全化为人形的,必是道行很深的大妖。

    只消一眼就能辨认出,这是一只公鸡、一只山羊和一头野猪...

    李渔暗暗捏了一个法决,随时准备开打,心里却十分害怕。

    不是怕它们三个刚化形的小妖,而是怕惊动了下面的官兵。

    张老头说过,这种一眼就能看出本体的妖怪,除了各自保留一点本能之外,和力气大一点的壮汉没有区别。

    所以经常有几个大胆的村民,把它们打死的除妖壮举。

    而且这种小妖刚开灵智,脑子也不是很灵光,像这三个在小妖里已经是算很有头脑的了,也不是很聪明的样子。

    三个妖低声商量道:“这小子鬼鬼祟祟,和官兵应该不是一伙的。”

    那个山羊胡子的妖怪,看了一眼李渔,骇道:“你疯啦,在手指上晃个火球,生怕他们发现不了?”

    李渔尴尬地一笑,这已经成了习惯了,每次吓唬人就在手指晃个火球。

    刚才一紧张,确实忘了这里天快要黑了,火球是有些显眼了。

    “你们是在躲这些官兵?”李渔试探性地问道。

    站在最前面的,红色肉冠的妖精叹了口气,说道:“你懂什么,一般人能引来这么多官兵追捕么,一定是我们躲在黄泥岗的消息走漏了,才引来这么多人。”

    “大哥说得对。”最后的野猪妖点头道。

    眼看三个小妖道行不深,没有恶意,而且很憨傻的样子,李渔心里稍微放松了些警惕,笑道:“三位既然能引来这么多人,想必本事高强,祝你们逢凶化吉,小弟先走一步。”

    “大哥,他说我们本领高强。”

    “这小子有眼光。”

    “这还用眼光,是个人就能看出来好不好。”

    三个妖怪得意洋洋,满面欢喜,公鸡怪笑道:“小子,算你有点眼光,他们来再多人,也捉不到我们,因为我们早就准备好了退路!”

    “没错,我三弟最会打洞,我们早就备好了七条暗道,随随便便就能从这黄泥岗全身而退。”说完还特意举起两个手,伸了所有爪子,道:“七条!”

    “大哥,你只有六个爪子。”

    “放屁,你没看边上还有两个小的?”

    “那就是八个了,也不是七个。”

    ......

    李渔眼色一亮,他们走不走没有关系,自己身上的石头,一旦被搜出来,那可就完蛋了。

    李渔眼珠一转,抱拳道:“三位大哥,当真有这么厉害?”

    黑猪精大怒,“他竟然不信,大哥,必须让他见识一下俺老猪的厉害。”

    “如此,我倒真想去看看。”

    三个妖怪勾肩搭背,带着李渔往林中走去,看得出来,他们其实很喜欢和人交流。

    小妖刚刚开启灵智,对人的世界是很好奇的,李渔有求于人,故意说一些恭维的话,挠到了三个妖怪的痒处,不一会就混的比较熟了。

    “小弟姓李名渔,还没请教三位大哥名字。”

    “大哥,他也是妖?不过是水族。”

    李渔轻咳一声道:“是打渔的渔。”

    黑猪精嗤笑道:“鲤鱼算什么大鱼,俺在水边见过一次黑鱼,比俺老猪还大,差点一口吞了俺。”

    “原来你也是同道中人。”公鸡怪笑道:“你要是没地方去,就跟着我们三个,我们有修炼的秘术,比你自己胡乱练好多了。”

    “大哥,这也能跟他说么?”山羊赶紧阻拦道。

    李渔不再解释,笑着说道:“随缘吧。”

    黑猪一本正经地说道:“俺们大哥修炼时间最长,已经快两百年了,是附近三山五岳德高望重的大妖,所以叫鸡老;俺二哥耳朵不好,没化形时候被人害过,所以叫聋羊;俺老猪后背拱耸,短小精悍,所以叫短背。”

    李渔目瞪口呆,喃喃道:“好名字,都是好名字...”

    走了一会,三个妖怪带着李渔来到一块巨石旁,拿开上面盖着的杂草,果然有个黑漆漆的洞口。

    “这里进去,有七条路,可以出黄泥岗!”

    李渔耳朵一动,听后面的山羊,趴在公鸡的耳朵边,说道:“大哥,这小子完全化形,又会法术,不如找他助拳。”

    这山羊不愧是聋羊,在后面大声密谋,被李渔听到一清二楚,其他两兄弟竟然也没反应过来,还小声凑到一块嘀嘀咕咕。

    “那老虎不是好对付的,他会帮忙么,而且他是水族,在山里能打过贼虎么?”

    “试一试呗。”

    “大哥、二哥,他为什么要帮我们?”

    “大不了把我们的宝贝,和他分享。”

    李渔实在听不下去了,他轻咳一声,问道:“三位..呃,鸡老、聋羊、短背兄,有什么事不如咱们坐下来商量。”

    三兄弟对视一眼,鸡老点了点头,转身说道:“鲤鱼老弟,实不相瞒,我们三个本来是在离这儿不远的景阳冈修炼。那里灵气浓郁,有个天然的洞府,不知道胜过这黄泥岗多少倍。后来林中有一老虎,日日恳求,也要入洞,我们三个心软,就收留了它。这恶虎稍有本事,就到处吃人,过路的、砍柴的、打猎的都被他吃了。”

    短背抢话道:“俺们三个只想安安静静修炼,他到处吃人,早晚引来本领高强的人类,将我们一网打尽。大哥就教训了他一顿,这小子心里不服,竟然将我们打伤,要不是俺老猪会打洞,也要被他吃了。”

    三兄弟说道伤心处,抱头痛哭。

第八章 可怕

    这虎妖和眼前三只比起来,是正儿八经的正常妖怪,还是会吃人的那种。

    李渔已经打定主意,绝对不能趟这个浑水,万一葬身虎腹可就不好玩了。

    “恩将仇报,真是可恶,可惜我还有急事,不然一定帮你们诛杀此僚。”李渔一只脚已经踏进地道,准备开溜。

    走出黄泥岗之后,有多远就跑多远,这块石头看来绝非一般东西,不然不会闹出这么大的阵仗。

    鸡老不愧是修行最久的,眼珠一转,说道:“鲤鱼兄弟,你不知道,那景阳冈的洞府中,有一棵宝树,日日散发灵气。正是因为它,我们三个才有机会得道化形,恶虎也是一样。而且墙壁上,还有前任主人留下的功法,你要是帮我们赶走了恶虎,咱们一起在洞府修行岂不美哉?”

    理智告诉李渔,保住小命要紧,绝对不能去凑这个热闹。

    宝树?

    灵气?

    还要功法?

    忍住!

    贪婪,没有好下场!

    但是李渔的脑海中,贪欲就跟毒蛇一样来回爬,心又痒痒起来。

    我该把这破石头丢的越远越好!

    我现在就丢!

    李渔将行囊解下来,手抖着解开绳子,在原地犹豫起来。

    聋羊捏着胡子,问道:“大哥,他怎么了?”

    短背也凑上前问道:“他在干什么?”

    “是不是水族离开水久了,就会这样,要不要帮他浇点水?”

    “水族可真麻烦,还是俺老猪好,在哪都能行。”

    鸡老笑道:“鲤鱼兄弟,在下决心。”

    李渔笑了笑,站起身来,说道:“宝树什么的不重要,主要是义气!我一看你们三个,就觉得意气相投,跟亲兄弟一样,我是非帮你们诛杀那头恶虎不行!”

    三支妖怪大喜,手舞足蹈,原地跳起舞来。

    “好像有人来了...”李渔说道。

    他虽然没有听到搜山的声音,但是一刻也不想看这三个货在这里跳舞了。

    “是嘛,快走!”鸡老拽着两个兄弟,手牵着手进了洞里。

    看得出来,三只妖怪感情是真不错,联想到他们的名字,李渔总是觉得有些怪怪的。

    “这条地道通到什么地方?”

    鸡老顿了顿,说道:“阳谷县,到了之后,再往前走几步,就是景阳冈。咱们白天别出去,夜里再走,免得碰到强人。”

    “咱们做妖的也怕人么?”李渔笑着说道。

    三个妖怪把他当成了鲤鱼精,他也懒得辩解,正好混一下。

    “你懂什么,人最可怕了。”

    短背点了点头,深以为然,“没错,你看那恶虎这么凶残,吃人也不过是一口吞下。要是落入人的手里,先要剥皮放血,大卸八块,千刀万剐,还要油锅烹炸,想想也吓死了。”

    李渔故意打趣道:“咱们都是妖了,不是寻常生灵,怕他们作甚?”

    “鲤鱼兄弟你在水里,和人接触不多,老兄有一句良言相劝,千万莫要和他们结交过甚。那些人明面上和你称兄道弟,背后总想着心思祸害你,总不过就是要谋你的妖丹炼药,吃肉喝血罢了。而且人族中很多道行高深莫测,轻易就能斩杀大妖。还有一些,被人捉住,驯成奴隶,充当坐骑还是好的,更惨的是配种的。”

    “是啊,每天去和那些没化形的同类配种,生出来的孩儿一出生就成了供他们的子女亲人食用的肉畜。”

    “太可怕了,人类太可怕了。”聋羊哆嗦着说道。

    李渔听得一阵恶寒,从妖的角度看,他们说的好像都是真的...

    鸡老叹了口气,说道:“所以说,最好就是夺回洞府,永远不要跟人接触,咱们好好修炼。有朝一日,要是能长生不老,兄弟们永远在一起,岂不快活?”

    三个妖怪畅想着美好的未来,心情又好了起来,手拉着手,一蹦一跳地往前走。

    地道内虽然黑,李渔手指上晃动着火球,倒也能看清路。

    这火球终于有了正确的用法。

    猪妖挖的洞,应该是留有通风口的,走了这么久,李渔也没有觉得憋闷。

    趁着这个机会,李渔想要了解一下虎妖的实力,毕竟马上要去火并了,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他之所以答应三个妖怪,不光是因为受了石头的影响,心中贪欲难灭。

    更重要的是,听三个妖怪的说法,那虎妖刚刚开始修炼,不可能比三个妖怪强到哪去。

    能够赶走三妖,多半是种族压制,在一般人的眼中,普通的老虎都跟妖差不多可怕了。

    要是比三个妖怪强很多的话,只怕早就把他们三个吃了,这三个一看就是大补。

    鸡、羊、猪...

    也难怪他们这么害怕人类,恐怕人吃的最多的,就是这三种了。

    “鸡老,那恶虎有什么本事?”

    鸡老一说起虎妖,就咬牙切齿,回道:“那只吊睛白额虎,最可怕的就是它的尾巴,千万不要被扫到,不然一下就没命了。”

    “还有爪子,有一次他扑过来一下就把个大汉的胸膛拍成了肉泥。”

    不过是寻常老虎的本事,就是力气夸张了点,李渔更加有底气了。

    到时候老子一个滑铲...

    这条地道又长又远,黑布隆冬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三个妖一个人都累的不行,边商议要坐下歇息了一会。

    短背从腰里拿出一个葫芦来,“大哥,二哥,鲤鱼老弟,走这么久渴的嘴里出火,俺出去接点水来。”

    李渔也想出去透透气,说道:“我陪你去。”

    其他两个瘫坐在地上,鸡老挥手道:“快去快回,不要节外生枝,快些拿回洞府才能不耽搁修炼。”

    “俺知道了。”

    短背一晃脑袋,变成一头乌黑的野猪,在地上拱了起来。

    不一会,就有一条通往外面的路,顺着这个小坡爬出去,竟然是一个人家的后院。

    院子内长庑走廊,奇花异石,布置的十分雅趣,看样子应该是个大户人家。

    “怎么到了人类的窝里来了,这儿有口井,咱们打了水就走,不要节外生枝。”短背谨慎地说道。

    李渔点了点头,从自己腰里拿出一个水囊。

    突然,一阵脚步声传来,伴随着一个少女凄婉急切的声音。

    “老爷不要!”

    “好莲儿,你要是从了我,还怕老爷不疼你?”

    短背赶紧拽着李渔,躲在一个石头后面。

    “老爷要是再相逼,我...我就死给你看!”

第九章 金莲

    李渔躲在石头后面,偷偷看了一眼,在长廊的栏杆前,一个娇小的女孩被人逼到栏杆处。

    她手掌死死抵住对方的胸口,偏着脑袋,对面的中年男人身材粗短痴肥,面貌丑陋。

    看样子应该是这家主人在欺负自家的侍女,这种场面在这个时代,却是不算新鲜。

    大宋是没有奴隶的,所有的家仆都只是和主人家签契约,时间到了就要离开,属于雇佣关系。

    按理说,主人没有权利随意处置侍女,可惜大户人家权势大,少个把侍女,甚至不会有人知道。

    要是这个侍女再孤苦伶仃,那么就更无助了,一般只能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短背拽了拽他,说道:“鲤鱼兄弟,这种场面我见过,你别着急,很快就好了。就是有些恶心,待会你闭上眼睛就行。你看那儿有口水井,等他们走了我们就去打水。”

    看着黑猪精一脸嫌弃的样子,看来他以前就见过这种戏码,只是不知道化形前还是化形后。

    李渔正在犹豫要不要出手的时候,女孩摆脱了家主,悲愤地快步跑到井边,就要跳下去。

    胖子大惊,一把拽着她提溜了起来,往地上一扔,“贱人,你敢!”

    啪的一声,一记响亮的耳光,打的小侍女嘴角带血倒地。

    李渔实在忍不住了,他站起身来,短背愕然看着他。

    “我们不能不管。”

    “为什么?我们就是来打水的,这是人家的后院,管我们什么事?”

    李渔手指上晃起一个火球,道:“我从小接受的教育,不允许我对这种情况作壁上观,除非是在东瀛人的电影里。”

    短背半句也没听懂,但是他知道自己的同伴要出头了,不禁摇头道:“唉,真麻烦。”

    中年家主把侍女拽到一边,生怕她继续跳井,自己背对着井口,已经开始淫笑着解自己的腰带。

    小侍女绝望地在地上朝后挪了几步,眼睛一闭,泪如雨下,梨花带雨。

    “住手!放开那个女孩!”

    大半夜的突然这么一嗓子,吓得中年男人朝后一步,砰的一声掉进了井里。

    井口传来断断续续的呼救声,小侍女挣扎着站起身来,把旁边的木井盖合上,死死趴在上面。

    李渔举着的手还没放下来,整个人怔在原地。

    这小女孩也是个狠人...

    她抬起头来,借着火光看到李渔,火球的光晕笼罩着他,倒像是他自己散发的光芒,少女喃喃道:“你是来救苦救难的神仙么?”

    出乎李渔的预料,这小侍女看脸蛋不过十二三岁的样子,但她的身材却远远超过她的年龄,此时衣衫不整,裹出一抹玲珑曼妙的紧致曲线。

    看样子,只是长得比较童颜,估计有个十四五岁了。

    她的口音,带着和柔媚脸蛋不相称的稚嫩青涩,头上两个双丫髻,左眼角一颗朱砂小痣倍显妩媚。

    这小侍女性子这么烈,竟然生的如此妖媚,不管是身材还是脸蛋。

    她呆的时候,像是在勾引人...

    她哭的时候,像是在勾引人...

    她怒的时候,像是在勾引人...

    就算是以死明志,要投井的时候,还像是在勾引人...

    “别怕,没事了。”李渔下意识地安慰道,他或许已经忘了,这小女孩还趴在井盖上呢。

    “神仙哥哥,你带我走吧,不然夫人会打死我的。”

    “这...”

    李渔犹豫起来,他要是不带走这个侍女,那她的下场可能真的比死还惨。

    要是带她走,怎么安置她?

    自己身无分文,而且现在马上要上山打虎了,而且还要帮张老头收徒弟呢...

    咦?

    收徒弟?

    至真至善,天资聪颖,李渔仔细一看,这小侍女宁死不从,肯定是至真,相由心生,她生的如此俊俏,多半也很善,看小眼神不像笨蛋,关键是她爱恨分明,死死压住井盖的行为,十分对自己的脾气。

    “求求你了,带我走吧。”

    小侍女看出李渔的犹豫,梨花带雨,可怜兮兮地哀求道。这声音软糯柔媚,一出,是个男人身子就要酥一半。

    自从被爹娘卖了,她天天忍受着夫人的打骂,老爷的觊觎,早就过够了。

    “这...不是不行,只不过....”

    李渔犹犹豫豫,很难做决定。带着她就怕是个麻烦,不带心里又过意不去,毕竟自己有可能把她害的生不如死。

    短背不知道钻到哪个房间,灌满了葫芦和水囊挂在身上,手里还拿着一块西瓜,出来之后,一边啃着瓜,汁液沾了满嘴,一边问道:“鲤鱼老弟,还不走么?”

    这小子一看就是老手了,再联想到他对人类的畏惧,李渔甚至怀疑他是不是被人抓到过,差点宰了吃了。

    井盖上的小侍女转头一看,一只人身猪脸的妖怪,两颗獠牙伸的很长,嘴边发红好像是血,登时吓晕过去。

    李渔无奈,上前把她抱在怀里,道:“走吧。”

    短背大惊,说道:“你带着她做什么,难道...你们水族的妖也是吃人的?”

    老虎吃人就算了,他万万没有想到,鲤鱼也吃人...

    黑猪精一下子为难起来,说道:“我们和恶虎不是一路妖,你听老哥一句劝,吃人只是一时痛快,后患无穷,不是正道。”

    “俺们那洞府内,有灵气,有功法,不需要吃人也能修炼的。”

    “你吃一个人,被人族的高人瞧见了,他们能看出来的,一下子就要了你的小命。”

    “吃人容易上瘾,跟恶虎一样吃一个还想吃第二个,你把握不住的。”

    ......

    受不了黑猪妖苦口婆心的规劝,李渔说道:“谁说我要吃她了,我要收个徒弟。”

    这小丫头学会了老张那一套,到处治病救人,那不是个小活菩萨?真是善莫大焉。不过以后必须让她戴个面纱才好,不然这样貌容易引起误会。

    虽然自己把老张的方术,改的更像是杀人技,其实他那套符篆之术,原本真的是治病救人,驱邪避祸的。

    自己替老张收的这小徒弟,身子很轻,他把小侍女抗在肩膀上,丝毫没有感觉的累。

    “疯了,你肯定是疯了...”

    黑猪妖短背摇着头,带着李渔来到地道口,进去之后,又把土填上。还是那一片土,只是多了一个不仔细看,绝难发现的小细缝。

    整个院子,看不出一丝的异样了,只是府上的老爷张大户已经淹死了,而且还失踪了一个叫金莲的小丫鬟。

第十章 虎妖

    “我们商量一下,该怎么动手?”

    “趁夜去,给他个突袭。”

    “有道理...”

    阳谷县郊外,乌云当空,半盏新月隐在云后,月光覆盖下的野外,有些诡异阴森。

    夜风中,一堆小篝火,围着五个人影。

    小潘金莲双手相握垂放腹下,紧紧靠在李渔身边,一副乖乖女模样。

    自从知道了她的名字,李渔心里就怪怪的,救她的地方又是阳谷县附近,应该是没错了。

    张老头要是知道,自己帮他找了名人做徒弟,不知道是什么反应。

    好在他又没说找几个徒弟,大不了自己以后帮他多收几个就是了。这也是帮他开枝散叶,他泉下有知,应该感谢自己才对。

    想到这儿,李渔回头看了一眼小金莲,后者赶紧乖巧地一笑,“李渔哥哥。”

    她不知道为什么李渔要教她本事,却不收她为徒弟,好像是替一个老道士收徒。

    不得不说,小潘的胆子挺大的,这么快就接受了自己代人收徒的事,还有自己的三个妖怪朋友。

    李渔心道,她以前虽然见得都是人,但是心肠远远比不上这三个妖怪。

    三妖说的没错,人有时候比妖可怕多了。

    自己帮她摆脱了张大户的侮辱,又不会被张大户的老婆强行嫁给武大,应该就不会出现那段悲剧了。

    抛开原本的成见,这也不过是个可怜的小女孩罢了。

    李渔脱下外袍,披在她身上,笑道:“等我们上山,你就找个地方躲起来,等着我下来接你。”

    “嗯...”

    小潘金莲看着李渔的眼神,充满了信任,还带着一丝丝的爱慕和亲近,让人大呼受不了,对于一个杀了主人的丫鬟来说,李渔是她唯一的依靠了。

    一旦被抓回去,后果想都不敢想。

    鸡老啧啧道:“这儿以前没有这么阴森,晚上我们经常出来闲逛。”

    一阵夜风吹来,李渔打了个冷战,篝火的火苗也跟着颤了下。

    远处突然出现了些阴森的雾气,还有幽幽的磷火,让人在夏夜里,竟然有些寒意。

    突然,夜空中传来一声诡异的尖叫声,紧接很多的鸟受惊乱叫,一块朝远处飞去。

    三个妖怪互相看了一眼,李渔问道:“怎么回事?这里除了虎妖还有别的妖精?”

    “以前是没有的...”短背说道。

    小潘金莲吓得手脚发软,她又怕李渔嫌弃她,只好强忍着不说话。

    不过一双小手,却不自觉地死死拽住李渔的衣角。

    李渔站起身来,朝四周看了一眼,没有动静。

    鸡老说道:“这里离恶虎霸占的我们的洞府还很远,是不是景阳冈上有了新的邻居?”

    李渔突然感到后脊背有些发凉,他不动声色,猛地一转身,随后小心而警惕的眯眼看去,就见身前不远处站着一个人影。

    “什么人!”

    短背起身,呲着牙威胁道:“快走开!”

    “大哥,他怎么不怕我?”

    聋羊也站起身来,小潘金莲躲在李渔身后,死死闭着眼。

    李渔捏了一张符篆,冷笑道:“他不是人,他已经死了。”

    从这个人身后,又多出几个身影,他们走起路来虚浮无力,好像飘在空中一样,而且身子时不时抽搐一下。

    “鬼...鬼?”

    鸡老小声地问道。

    “没错。”

    三兄弟吓得紧紧靠在一起,李渔一阵无语,这三个妖怪可把妖的脸丢光了,他们怕人、怕鬼、还怕妖...

    李渔竖起两根手指,捏着的黄纸符篆自燃,嘴里念念有词。

    远处的身影越来越多,他们慢慢的靠近,如同行尸走肉一般,面无表情。

    他们快靠近的时候,依然听不到半点脚步声,只不过寒意更甚。

    等到黄纸燃了一半,李渔举起手,在空中画了一个晦涩的图案,凝声道:“凶秽消散,道炁常存。”

    远处的几个身影,突然露出迷茫的神情。

    “尔等被恶虎拘役魂魄,为虎作伥,我赐尔等神安魂定,还不速速散去,再求随缘入胎。”

    一群鬼露出欢喜的表情,千恩万谢,就地消散,化为一道道白烟消失不见。

    鸡老这才反应过来,问道:“这些都是被那头恶虎吃掉的人?”

    李渔点了点头,说道:“没错,我超度了他的伥鬼,他应该已经感觉到了....”

    “嗷吼~~~~”

    一阵猛烈的虎啸声,在夏夜中响起,周围的树枝来回摆动,没有一个固定的方向。

    龙从云虎从风,一股威严笼罩在夏夜的郊外,让人喘不上气来。

    “没错!我来了。”

    只听得乱树背后扑地一声响,跳出一只吊睛白额老虎来。

    “你们三个废物蠢货,带来了一个帮手,就敢回来送死?”

    “你....你别嚣张,我们...我们四个合力,未必是你的对手。”鸡老大声呵斥,想要给自己这边壮壮声势,可惜说话结结巴巴,反倒更加影响士气。

    李渔一听,直接满头黑线…

    老三短背走到最前面,盯着虎妖,想要骂两句灭灭他的威风,可是在种族克制的威压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们才被赶走这么几天,虎妖的道行已经进步了这么多,以前还能和他过过招,现在光从气势上,已经彻底被碾压了。

    虎妖看也不看三兄弟,一双青色的眼睛,死死盯着李渔,问道:“就是你,超度了我的七十个伥鬼?”

    “七十个...他已经吃了七十个人...”李渔心底有些害怕,强忍着惧意说道:“没错。但是我觉的,中间可能有些误会。”

    早知道这个老虎这么强,自己打死也不跟着三个妖怪来,这三个货太不靠谱了。

    关键时候,一点用处也没有。

    老虎突然化为人形,果然他也只是个半吊子,不能完全化形,一颗虎头在健壮赤1裸的身躯上,显得阴森可怖。

    尤其是那獠牙,上面挂着血丝,隔着这么远,都能闻到腐臭味。

    他一化形,如浪滚涌的堆堆赤云慢慢出现,赤云浓稠似血如山压顶,如有实质的强大威煞无声无息地爆发出来。

    “鲤鱼兄弟小心,一定要堤防他的尾巴。”聋羊大声提醒道。

    这时候的李渔,如同泥塑一样,一动不动,似乎根本没有听到聋羊的话。

    “完了,完了,鲤鱼兄弟吓傻了。”

    虎妖桀桀笑道:“又是一个废物。”

第十一章 虎威

    李渔最擅长的方术中,首屈一指的是救人,第二就是逃命,最末的才是打斗。

    面对着如此虎妖,他本能就想先逃,可惜这里还有几个拖油瓶。

    舍弃他们逃命?甚至用他们做挡箭牌,拖延时间?

    算了...实在做不出来啊。

    李渔默默在手里捏了一个法决,嘴上却笑道:“这位虎兄,咱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小弟听说你刚刚得了个新洞府,特意前来贺喜。”

    虎妖桀桀一笑:“哦?原来你是来贺喜的,那为什么超度了我七十个伥鬼?”

    “似那等不入流的凡胎,漫说是七十个,七百个又有什么用?你看我给你准备的厚礼如何?”

    说完,他把潘金莲拽过来,笑道:“这可是钟灵毓秀之身,咬一口大补,吃一次妙用无穷,人间千年也就出这么一个。”

    小潘金莲不敢置信地看着李渔,一双桃花眼瞪得溜圆,泪如玉珠滚落。

    在他们身后,景阳冈三怂都看不下去了,鸡老跳脚骂道:“没想到你是这种鱼!”

    “败类!”

    “我们跟这两个败类拼了。”

    羊性最烈,一刨蹄子就要上前,这绝对是送肉入虎口。

    李渔笑嘻嘻地看着,虎妖更加得意,抱着双臂等着聋羊撞过来。

    突然,从地上鼓起两个土包,土包下各有一个泥人翻滚而出,泥人死死抱住虎妖的脚踝。

    虎妖不惊反笑,“早就知道你小子在演戏,这种伎俩,只能骗骗三个蠢货。”

    李渔把手里拽着的小潘金莲往怀里一拽,道:“死死抱住我,别松手。”

    小潘金莲很是聪慧,愣了一会,心里狂喜。她马上反应过来,李渔是在骗这个妖怪,没有要抛弃她。小潘的身子柔软娇小,手臂缠住李渔的脖子,双腿盘住他的腰,像个树袋熊一样挂在李渔身上。

    虎妖使劲一抬脚,两个泥人顿时破碎,他的力气并不是白胜能比的。

    还没等他嘲讽,泥人破碎之后,顺着泥土爬出两根藤蔓,沿着虎妖的大腿往上,将他缠住。

    李渔手捏着法决,额头沁出一层白毛汗,藤蔓越缠越紧,虎妖嗷呜一声,尾巴一扫,藤蔓化为齑粉。

    李渔胸中气血翻涌,差点吐出血来,这虎妖果然不是好对付的。

    虎妖打断了藤蔓,就要一跃而上,将李渔生吞。

    旁边的景阳冈三怂也反应过来,短背一耸后背,几根尖刺的猪毛立起,朝着虎妖冲了过去。

    虎妖一巴掌拍下,打在他的背上,将短背拍出去很远。

    趁着这短暂的机会,李渔滚落到一旁,手里一张黄纸自燃,口中念念有词,片刻之后,旁边小河内水汽氤氲,化为白茫茫的雾气,一下子将野郊笼罩起来。

    “大哥,你在哪,俺怎么看不到了?”

    短背大惊,急的在那狂叫,李渔暗骂一声蠢货,果然紧随其后的就是一记沉闷的拍打声,短背又撕心裂肺地哀嚎起来。

    又是一巴掌,短背总算是学乖了,不再出声。

    这货...可真耐打...

    李渔伏在树上,静静盯着迷雾中,虎妖性子急躁,把短背拍出去之后,左扑右扫,打不到人,已经有些气急败坏,狰狞嘶吼,吓得怀里的小潘瑟瑟发抖。

    李渔轻轻拍了一下,低声道:“不许出声。”

    潘金莲死死咬着嘴唇,缠着李渔的手脚又紧了几分。脸贴着李渔的胸膛,男人的气息熏得她有些本能的羞涩,想到如今的局面,潘金莲在心里暗骂自己一声。莲儿啊莲儿,你可真没羞,难怪夫人骂你是不要脸的天生的小娼妇。

    李渔在空中,捏了一个法决,从地上的草里,慢慢生出一个假身来。

    这木人个李渔一模一样,朝着虎妖做法,打出去的威力只能是不疼不痒。

    但是虎妖看不到人在哪里,越来越急躁,他一跃而起,在青石上张口血盆大口,一阵狂风顺势而起,所有的雾气随着狂风,被虎妖吸入到肚子里。

    木人李渔脸上一笑,慢慢消散,化为草茎树叶。树上的李渔真身,眼中也流出一丝喜色,他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双手一捏,被虎妖吸入肚子的水汽,慢慢凝聚,化为一个冰锥。

    李渔用力一甩手,冰锥在虎妖肚子里猛地向前,虎妖痛苦地嚎叫一声。

    他的双目赤红,一张嘴把冰锥吐了出来,李渔如遭重击,掉落下来。

    他一翻身,手撑住地,避免把小潘砸死了,嘴角挂着血丝,道:“竟然,还是杀不了么?”

    “我要嚼碎你的骨头!让你永生永世不得超生,做一个浑浑噩噩的伥鬼。”

    虎妖恨极了李渔,他的内脏刚才被冰锥所伤,不知道多久能恢复。

    李渔设计了这么久,就是为了激怒虎妖,利用水汽完成致命一击。

    可惜自己的道行和这只虎妖差太远了,在绝对实力面前,任何的算计都显得很是无力。

    “各自逃吧!”

    今夜无论如何,也打不过了,三只妖怪奋力上前,被虎妖一记尾巴扫了出去。

    他的眼里死死盯着李渔,一定要先杀这个伤了他的人。

    李渔解下小潘,嘱咐道:“逃,记住,你的师父叫张乘风!”

    小潘金莲咬着嘴唇,一个劲摇头。

    李渔朝旁边一翻身,骂道:“滚!”

    虎妖腾跃如飞,李渔捏了个法诀,背后出现一个藤甲护盾。

    一击之下,护盾化为齑粉,总算是替李渔抵挡了些伤害,不至于一下子归西。

    李渔口吐鲜血,死亡第一次如此之近,他心里反倒清明起来。

    “张老头,你可真是给我找了个大麻烦。”

    自己的行囊内有张老头留下的功法和他的门派信物,若是三个妖怪,能照顾小潘,希望她把这个传承下去吧。

    李渔咬破手指,捏了一个法决,准备做最后一搏,替他们争取些时间。

    转头一看,三妖一人,没有一个逃命的,顿时把他气个半死。

    “鲤鱼兄弟,我来帮你。”鸡老嗷嗷叫着,双翅展开,一阵风起。

    可惜,雷声大雨点小,啪的一巴掌,被虎妖拍到了一旁。

    虎妖眼里只有李渔一个,他化为人身虎头,阴恻恻地笑着过来。

    “你超度了七十个伥鬼,有没有想到自己也会变成其中一个?”

    “冰锥很好吃吧?”李渔笑道:“肚子疼不疼?”

    “我要让你生不如死...”虎妖咬牙切齿地说道。

    突然一道亮光闪过,硕大的虎头滚落在地,凶威不可一世的虎妖竟然就此被斩。

    他的身子,慢慢化为虎身,眼珠死死瞪着,很明显是死不瞑目。

    李渔愣在原地,让自己费尽心思,仍然无法占到便宜,甚至逃命都难的虎妖,竟然一剑就被砍了,难道来的是武松?

    他喉咙一动,情不自禁咽了口唾沫,不自觉地看向小潘。

    只见在虎妖身子倒下之后,地上凭空出现一个人。

    他穿了一件普通的麻布衣衫,拢发包巾,依然难掩气质,玉面剑眉,俊逸非凡,手上把着一柄剑,另一只手里晃着一个罗盘,上面的指针停不住地乱转。

    他收剑入鞘,问道:“哪个是李渔?”

    罗盘指引着他,走到巨野县李渔的茅草屋内,发现了李渔留下的木牌,他断定既然妖星气息最浓的地方是那间房子,那么妖星一定就是房子的主人。

    “你是?”

    “在下,天水姜伯约。”

第十二章 传道

    “这就是你们说的洞府?”

    李渔看着眼前的美景,如同瑶池仙境,灵秀飘逸,美得如梦似幻。

    越过洞口的藤蔓,竟然是一个群峰环绕的山谷,可谓是别有洞天。

    四面各有一匹瀑布从陡峭如削的山壁上挂落,到了下面的青石上,水花蹦珠散玉,如雪若雾,凉爽沁骨的清风不知从何吹拂过来,令人五脏如洗。

    四条瀑布飞泻倾入山谷,形成一个大水潭,潭子清澈,呈现水蓝色,水流从地底流出。

    若是有人能凌空俯瞰,估计也要很认真才能发现这个地方,隐蔽性十分好。

    在瀑布边上,都是巨大的树木,青枝馥郁,绿叶阴森,野果遍地,四季都有野果开花结果,香气弥漫,凝郁不散。每次呼吸,都让人沉醉其中。

    姜维站在潭边,看着洞府,点头道:“你们看,这里摆放着数十块大小不一、颜色不同的石头,彼此之间错落有致。依我看,倒像是按宫卦之位布置,这是一个阵法。”

    他被诸葛亮留在身边,学的又多又杂,可以说是真正的文武全才。

    此时见了这么奇妙的一个阵法,隐隐有灵气外泄,不禁低头仔细观察推演起来。

    “我要教徒弟了,你们不许偷听,这是本门秘密。”

    三个妖怪在那兴奋地收拾虎妖的东西,姜维死死盯着阵法,没人理他。

    李渔找到一块石头,坐下之后招了招手,把小金莲叫了过来。

    “李渔哥哥。”

    “嗯。”李渔轻咳一声,说道:“先洗把脸。”

    小金莲脸一红,经过昨晚,她的脸上灰一块黄一块,脸上、衣服上、头发上,都是泥土草屑。

    低下头在潭边掬水洗脸,水凉凉的,好舒服。

    再抬起头来时候,李渔差点看呆了,不愧是名气这么大的人,脸上挂着几个水珠,把嫩和欲两个字完美地结合在一起。

    “咳咳,你那师父因为一些事,不能教你了。接下来由我带你入门,你可愿意?”

    “莲儿愿意。”小金莲乖巧应了声。

    “好好说话,不许...呃,总之严肃点。”李渔觉得她有些柔媚,不过也不好直接说出口,怕伤了小女娃的自尊。

    小金莲十分委屈,她明明很严肃地说话了,以前时候也是一样,夫人一直因为这个打骂自己,说自己时刻想着勾引男人。

    李渔哥哥不会误会自己吧,夫人骂的没错,都怪自己...天生是个狐媚子。

    李渔看她泫然欲泣,也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了,马上温声说道:“你们这一门,主要是借五行之力,你知道什么是五行么?”

    小金莲摇了摇头,俏脸生晕,生怕被嫌弃。可惜这幅样子,看在李渔眼里,还是像在勾引人。

    他撇了撇嘴,拿过自己的行囊来,上面是那个破织布包,翻了几下,从中取出一块轻纱布来,随手一撕做了个简单的面纱。

    “你以后戴着它,除非吃饭喝水,不要轻易拿下来,知道了么?”

    “嗯...知道了。”李渔哥哥让自己戴面纱,其中原因小金莲似懂非懂,只觉得羞涩异常,细如蚊声的应着。

    李渔没有注意到,这块布拿出来的时候,一丝奇异的光芒一闪而逝。

    戴上面纱之后,看不到那狐媚子小脸,李渔压力顿减,说道:“五行,一曰水,二曰火,三曰木,四曰金,五曰土。

    水曰润下,火曰炎上,木曰曲直,金曰从革,土爰稼穑。

    润下作咸,炎上作苦,曲直作酸,从革作辛,稼穑作甘。”

    小金莲听得似懂非懂,努力地记住每一个字,生怕被李渔嫌弃,不再教她。

    “五行相生相克,却又各自有自己的特性。”他一边说,一边伸手,一丝水线从潭中,慢慢靠近他的手掌。

    李渔托起手掌,水线快速旋转,凝成水滴。

    水滴中慢慢生出一棵异草来,小金莲看的目醉神迷,异草快速长大、衰败、枯黄,小金莲的情绪也随着它变得有些忧郁。

    最后,枯黄的异草自燃,化为火焰,火灭之后,灰尘落在李渔的手掌中,成为一把土。这些土凝成一块矿石,外面的一层剥落之后,露出一根金色的针来。

    短短的一瞬间,小金莲在李渔的手掌中,见识到了自然的推演,她的脑子里懵懵懂懂,似乎懂了些什么,却说不出来。

    李渔继续说道:“若是能理清其中的脉络,取来为我所用,便是方术。”

    他看了一眼短背,大声道:“短背兄弟,过来一下。”

    “叫俺老猪做什么?”短背喜滋滋地走了过来。

    尽管已经很熟了,小金莲还是本能地害怕,马上躲在李渔身后。

    她的双臂不自觉握着李渔的胳膊,那要命的柔软的触感,让李渔差点道心不稳。

    李渔拿出师道尊严来,不满地咳嗦一声,小金莲马上反应过来,怯生生站在那里,低着头一副做错事的样子。

    李渔这才对着短背笑道:“你挨了虎妖三巴掌,伤怎么样了?”

    “疼的要命,幸亏俺老猪皮糙肉厚。”

    李渔让金莲过来,一拨短背的鬃毛,果然后背肉肿起一大块,就跟肉瘤一样,甚至能看到里面的脉络。

    李渔捏了一个法决,一张符纸在空中画了几下,手掌上流过丝丝水线。

    他用手掌轻轻抚过黑猪妖的后背,丝丝水珠,沁入鬃毛下的皮肤,流光溢彩,缓缓消失,那肿块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消失。

    “好舒爽!”短背舒服的叫出声来。

    “鲤鱼兄弟,你还有这一手啊!”

    李渔不理他,回头笑道:“看到了么?这就是方术。”

    小金莲被这一手,震惊的无以复加,只用那双俏目水淋淋地注视他,说不出的钦佩爱慕。

    目饧如丝靥艳似霞,只露出双眼睛,都能勾引人?

    李渔眉心微微一皱,心里暗道,莲儿怎么越来越欲了?

    难道真是天生的?

    看来教她方术之前,很有必要先给她上一上德育课,要学方术,先学做人。

    李渔脑子嗡的一下,看着她脸上的面纱,突然一拍脑袋,暗想坏了!

    我怎么把那块石头给忘了!

    石头在行囊,这块布也是从里面取出来的啊!

    真邪门。

第十三章 弈棋

    景阳冈洞天内,三怂重回故地,痛定思痛,在门口做着伪装,又是挪树,又是挖洞,铁了心在这里潜心修炼,不再出门。

    水潭边,小潘金莲手掌掬水,正在努力领悟李渔教授的水遁。

    她的脸上,挂着认真的表情,柳眉微黛,看着很像...

    是在勾引人。

    她蹲在潭水边,浑圆的翘臀沉甸甸的,饱满如桃,让人很难相信是个小女孩能拥有的。

    突然,李渔在背后,一脚踢在她屁股上,将她踢下水潭。

    潘金莲吓得花容失色,手脚奋力挣扎起来,李渔在岸边说道:“既然要领悟水,就要试着与它融为一体,在岸上看有什么用?”

    潘金莲十分信任李渔,她不再挣扎,半截身子在水里,水潭的边上不深,露出胸口以上。

    “闭眼,感受。”李渔引导道。

    小金莲合上眼睛,青丝上、脸颊上、衣服上都挂着水珠。

    瀑布折射的光晕,照射在身上,如同一支出水芙蓉。

    刚开始她只觉的有些冷,潭水凉凉的,让她浑身一颤。

    而且心里还有些委屈,李渔对她越来越严了,经常训斥,没个好脸。

    能够被有法术的人相中,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机会,更何况小金莲的身世这么坎坷,她就更加珍惜。

    她只想努力学好,来讨李渔欢心,只要他对自己笑一笑,都能让小金莲乐的睡不着觉。

    虽然李渔对她很严,但是她本能地能感觉出来,这种严格不是张大户和夫人那种,而是一种特别的关爱,更像是一个严父。

    小金莲内心深处,最缺的就是这个。

    “你是不是太严格了?”

    “严师出高徒。”李渔说道:“这小丫头笨的很,水还没领悟,其他的更是摸不到入门的门槛。”

    水潭中的小金莲身子一颤,李渔摇头道:“你看这小贱丫,让她在水里都不专心,不好好修炼在这偷听,还指望在岸边能好好修炼?”

    姜维带着他走开一点,到了远处笑道:“你当所有人都跟你一样,身具五行慧根?”

    “什么意思?”李渔知道,这小子师出名门,他的见识不知道比自己高多少。

    “此女天生媚骨,柔媚似水,你若是要教,就该转教水之一道。只要精通,比乱学五行要好的多。”

    “那不是只能救人...”李渔说道一般,心道有道理,我何必把鸡蛋押在一个篮子里,多收几个就是了。

    他拍手道:“还是伯约兄弟高见。”

    两人走到一个树下,这洞府不知道是哪位高人留下的,一草一木的布置,都充满了玄妙。

    坐在一个弈桌旁,姜维随手摆弄着棋盘上的黑白棋子,问道:“你什么时候跟我去成都?”

    姜维明明穿了一身大宋最常见的粗布麻衣,但是却透着一股子英武,俊逸非凡,让人自惭形秽。

    他这一路并不容易,西蜀和大宋相隔几个国家,他是武将出身,又得隐匿身份,找到李渔时候距离诸葛亮推演天机,已经过了几年的时间了。

    天水麒麟儿虽然不似赵云那般盛名,但也绝非无名小辈,当年诸葛亮兵出祁山,为了得到姜维,放弃了追击主将夏侯懋的机会,还留下一句:吾放夏侯懋如放一鸭,吾得姜伯约如得一凤。

    从此姜维名声大噪,只不过这些年一直在诸葛亮身边学艺,没有什么显赫的战绩,慢慢被人遗忘。

    李渔推辞道:“答应了老友临终遗言,不好半途而废。”

    诸葛亮要见自己,能有什么事,这种级别的人物,多智而近妖,自己身上可有一个大秘密。

    而且,他是怎么推算到自己的?

    李渔生性谨慎,不想冒险,更重要的是,路途太远了。

    他,嫌麻烦...

    姜维笑道:“西蜀人才济济,民风淳朴,正适合你去寻找至真至善的人。”

    “哦?”李渔问道:“伯约久历四方,必知当世真人、善人,请试为渔言之。”

    姜维哑然失笑,这是青梅煮酒论英雄的原话,当年陛下和魏王曹操的对话,早就传遍天下,妇孺皆知。

    姜维沉思片刻,说道:“我太子刘禅,身份显赫,却敬师爱友,纯良仁爱,文从诸葛丞相、伊籍;武承赵云、陈道,未来不可限量,可称至善至真之人。”

    李渔摇头道:“刘禅藉父之名,非至真至善也。”

    姜维瞪了他一眼,想了一会,说道:“我从西蜀来,途径大唐,人都言玄奘法师江流儿,佛法精妙,慧根圆满,又为父报仇,德孝双全,实乃至真至善。”

    李渔撇着嘴,摇头道:“佛法只叫人放下屠刀,他自己却报父仇,杀仇人,我对僧侣窃不以为然也。”

    更重要的是,张老头就是被大和尚陷害,他对佛门中人,没有一丝好感,更不可能把张老头的衣钵传给他。

    “你们大宋,有一个及时雨宋江,我到了宋境内,常听到江湖汉子谈论他,仗义疏财,乐善好施,说不定是个至真至善的人。”

    “呵呵。”

    姜维手捏着一颗白字,没好气地说道:“你觉得谁至真至善?”

    “方今天下,至真至善,唯我李渔一人而已。”

    啪的一声,姜维哈哈大笑起来,笑到忘情处,捂着肚子,眼角带泪。

    “有这么好笑么?”李渔干笑了两声,去拿姜维扔下的棋子,却发现这小小棋子,像是长在棋盘上一样,一动也不动。

    姜维见他吃瘪,眼神有些揶揄,李渔不服输,冷哼一声,手指暗暗绕了一圈水雾,伸手一抓,还是拿不动。

    姜维随手捏起一个黑子来,放到棋盘上,“三尺之局兮,为战斗场;陈聚士卒兮,两敌相当。”

    他的黑子一落,整个棋盘瞬间不一样了起来,所有棋子自行移动,黑白双方按围棋规则厮杀起来。

    饶是李渔不懂围棋,都能看出其中的凶险激烈,而姜维则聚精会神,盯着棋盘,周围空气好像凝固了一般。

    李渔沉下心来,也凝神望去,不知不觉就是半个时辰。

    终于,棋盘上的棋子停了下来,一局平棋...

    姜维长舒一口气,扩胸叹道:“此间主人,必定是一个高人。”

    李渔也觉得受益良多,茫茫然似乎领悟了些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第十四章 仙草

    水潭,虹桥挂半空,水珠晶莹剔透,空气清凉沁人。

    李渔坐在瀑布里面,想着怎么把姜维支走。

    随他去西蜀,实在是太麻烦了,姜维本事这么大,还走了好几年,这一路上不知道有多少妖魔鬼怪,艰难险阻。

    不如在大宋,就近找几个人,把张老头的衣钵一传,自己无拘无束,不知道多自在。

    正在胡思乱想,一阵脚步声传来,小金莲从水中,慢慢走了过来。

    她手里托着几个野果,红彤彤的十分鲜美的样子,走到李渔身边怯生生地说道:“李渔哥哥,我采了几个果子,你要吃么?”

    她嫩白的手指上,有一个小红点,是采果子的时候不小心扎伤的。

    小金莲举着果子的姿势很妙,既能让李渔看到,又不会显得很刻意,一切都很自然。

    要是李渔哥哥能安慰自己两句...

    哪怕是带着关切的呵责呢...

    小金莲玉颊透晕,心底暗暗慌怯,带着一丝期盼。

    可惜,李渔好像根本没看见。

    他接过果子,左右看了看,一把丢到嘴里,边吃边说道:“这果子无毒,可以吃。本来你可以轻易辨别,可惜你只对水有天赋。过来,我看看你学的怎么样了?”

    在这种洞府修炼,可比自己当初在河边、在茅草屋里简单多了,可以说是事半功倍。

    小金莲一下子紧张起来,长舒了一口气,胸口使劲顿了一下,然后胸前的衣服就弹了几圈涟漪。

    李渔低了低头,只见小金莲对着水潭,慢慢地有一丝水汽汇聚到她的手掌内。

    “抚过另一只手的手指,被刺破那个。”

    小金莲顿时脸一红,原来他都看到了。

    她抛却杂念,右手掌轻轻抚过自己的左手中指,红点慢慢消失。

    “不错...”李渔满意地点头,笑道:“有点进步。”

    这个水潭,对于小金莲的修炼,加持实在太多了。

    漫说是他,就连姜维都有些乐不思蜀了,这几天劝自己的次数显著降低,倒是经常在洞府内四处乱逛。

    李渔还是第一次夸赞自己,小金莲简直不敢相信,手指紧张地在裙边捏着,耳根通红不知道说什么好。

    “不过不要骄傲自满。”他伸手一挥,水潭中涌起一股雾气,汇聚在岸边。

    突然,一个个小水人,从水雾中跃出。

    这些小水人,身形就跟真的孩童一样,手拉着手,在岸边嬉戏起来。李渔手指一捏,这些水人慢慢靠近,融为一体,成为一个真实大小的水人。

    水人的轮廓慢慢显现,曲线玲珑,模样娇媚,正是小金莲的样子。

    她被李渔出神入化的功法所吸引,看的目瞪口呆,甚至想要伸手去碰那个水做的自己。

    手指碰到的刹那,一股清凉的感觉传来,小金莲的手掌伸到了水人里面,

    她猛地抽回,连连道:“对不起,对不起,戳疼你了么?”

    李渔呵呵一笑:“笨丫头,这不过是水而已。”

    哗啦一声,水人消散,重新流回水潭里。

    看着满地的水渍,小金莲不知怎地,竟然有些失落。

    “我已识得此阵!!”

    外面传来姜维的声音,竟然带着一丝愤怒,这可不多见,姜维虽然年轻,但是一向沉稳。

    李渔拽着小金莲,说道:“走,去看看!”

    水潭中,姜维满脸怒色,三只妖怪在一旁指指点点。

    “李渔,你来看,这是一个双元铸心阵!没想到,这无名山野内,竟然也有人能布下如此鸟阵。”

    李渔不懂阵法,不过姜维是什么人?他是诸葛亮亲手调教出来的,阵法一道,普天之下可能都数得上的翘楚。

    “怎么解?”

    “既然知道了阵法,还不好解?”姜维沉默不言,一只手把诸葛亮给他的罗盘托在胸前,另一只手背在身后,慢慢走向水面。

    他浮在水面上,向东走了三步,突然脚底出现一支莲花。

    罗盘一转,他向西六步,脚底又出现一支莲花。

    三个妖怪大呼小叫,小金莲的手被李渔握着,两颊晕红,眼波流转似乎要滴出水来,晕陶陶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李渔则聚精会神看着水面,姜维步步生莲,走过的地方,闪烁着一个个光圈,荡着涟漪。

    终于,他又回到了起点,所有的光圈被一道青黄色的线连了起来,水潭中爆发出一阵巨大的轰鸣声。

    三个妖怪抱在一块,满脸惊恐,李渔则把小金莲夹在胳膊下面。

    姜维面色如常,收起罗盘,气定神闲地捏了一个手势,凝声道:“启阵!”

    水底的轰鸣声之后,慢慢从水底出来一个石台。

    所有人都翘着脚望去,石台中央,是一株有些枯黄的小草。

    众人围了上去,面面相觑,都露出疑惑的表情。

    “这是什么?”李渔问道。

    大家一起向姜维看去,他没好气地说道:“别看我啊,我哪知道...”

    “原来你也有不知道的事...”李渔幽幽地说道,这小子太优秀了,几乎抢尽了所有风头,自己在他身边,老是有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

    姜维轻笑一声,“世道之大,千奇百怪,无奇不有。诸葛丞相经常说,就算是他,能知晓的也不过是冰山一角,九牛一毛,更何况我姜维。不过这株仙草,被人费尽心思,用两元铸心阵锁住,不让它接触到一丝丝灵气,应该是有所图的。”

    “不过我在丞相所藏的古籍中,见过一次西方灵河畔的绛珠仙草,与此草有些相像,不知道是也不是。”

    “好可怜...”小金莲喃喃说道。

    “李渔哥哥,你帮帮它好不好?”

    李渔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把她夹在腋下,赶紧放下她来,说道:“不知道是谁锁住的,我们还是不要惹是生非的好,不然将来人家找上门,又是一个大麻烦。”

    姜维冷笑一声,说道:“此人不出现还好,若是敢露面,我必杀之!”

    “伯约兄何出此言?”

    姜维叹息道:“若是普通阵法,我纵使看到心痒,也不会贸然解开。唯独这两元铸心阵,必须用童男童女各一百个为引,布阵之后,拘其魂魄维系阵脚,可谓残虐不堪,毫无人性。不管他要做什么,我偏不要他得逞!”

    李渔闻言沉默,他手指默默一捏,嘴里念念有此,很快几百道白光,直冲云霄,隐约间仿佛有婴儿啼哭声传来。

    姜维神色有异,看着他的背影,眉心微微蹙起。

    “五行方术,超度婴灵,符篆符祝,这李渔...怎么像是那一门的余孽...不管了,交给丞相定夺吧。”

    李渔走到石台前,看着枯草,手指慢慢动了起来,水潭四周,顿时白雾弥漫。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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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六朝传道介绍:
这是一个奇妙的时空;四大名著中的六个国家并立,
智谋之士妙计迭出,英雄豪杰气吞四海;
诸葛亮呼风唤雨、关云长横刀截断江;
那一年,吕布死了未亡人貂蝉风韵犹存;林妹妹还没到大观园,是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金莲的撑衣杆还没打中西门大官人的脑袋...
那一年,主角还在闹市表演胸口碎大石我在六朝传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在六朝传道,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在六朝传道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